【彳亍】白狐(通俗向)

? 在城里打散工,朝九晚五,好不容易有了長假,決定回村休息幾天。
? 斜陽溫柔地照在山崗上,發(fā)出誘人香味的炊煙裊裊升起,倚在窗沿望著遠山,恍惚間好像耳邊又想起那個女人哼唱的歌謠飄散風中:“阿哥什么時候歸,阿妹一直站山坳~~番石榴香又甜,長得那高又高,阿哥快摘一只一起吃……”
? 康午從城里娶了個媳婦回來,叫阿碧,雖然瘦小,但卻很是勤勞,康媽康爸一開始看這妞兒跟桿竹子似的,怕說她家養(yǎng)不起媳婦,可后來留在康家,他爸媽基本沒怎么干過活兒,還把自己服侍得舒服,便沒有怨言了。后來阿碧懷孕了,阿姨叔子都來幫忙,希望這第一胎是個麟子,康午見她挺著肚子,原本去城里工作還時?;貋砜纯窗⒈?,可之后就很少沒回了?!鞍⒏缡裁磿r候歸,阿妹一直站山坳~~番石榴香又甜,長得那高又高,阿哥快摘一只一起吃……”那幾個月,阿碧一有生氣就坐在門口哼這首歌,聽說是村里一個寡婦教她的。
? 懷胎十月,一生下來,結(jié)果是個女的,這弄瓦之喜,康家竟輕蔑地看著阿碧,直接把襁褓里的娃娃拋給她,讓她趕快去干活。親戚們也斜著眼看阿碧,甚至連康爸康媽都不放在眼里,“哎呀,這老康家哪一代不是先生男的,看來康午是造了孽啊,娶了個筷子回來?!?/p>
? 生下女兒后,阿碧便被康家冷落,娃娃長大了走路了就跟著她媽,阿碧去河邊洗衣她也去河邊蹲著玩水,去田里插秧她也去田里走著踩泥。
? 一次康午回家,又帶了一個城里的姑娘,說是比康午大三歲,而且戶籍是隔壁村的。同樣是城里的姑娘,這個居然肥的多,算是胖女人了。聽了胖女人的一番介紹,康爸康媽好像放下心來,再看她頸戴項鏈腳穿靴,應該是個有錢的臨村胖女人。這時阿碧正在掃地,低頭哈腰,右手不時伸出護著身后的女兒。
? 阿碧總是穿著白色的裙子,無論炒菜還是種田,不過臟了之后她總能把污漬洗去。她喜歡穿白色的衣服,雖然看著她更黑,但這種喜歡似乎出于內(nèi)心,就像有一種強大的吸引力蠱惑了阿碧的心靈。
? 之后,胖女人也常住在康家,但她似乎受不了康午這小妾。一天康家的一個大伯去植樹,結(jié)果一個不小心跌進入大坑里,那是十幾二十年前整個村落掀起淘金熱、那些癡狂于金砂的村民挖的大坑,聽說有些人挖了十幾米那么深,可也就一去不復返了。大伯扭到了筋,環(huán)顧四周,一看有人骨便昏了過去。等大伯醒來已經(jīng)睡在康午家的床上??蛋挚匆娝筮叴笸壬嫌幸坏纻?,正留著黑色的血,不著不急地吆喝著阿碧,“你你你,阿伯被人骨刺傷了,快去村頭老井邊找一下有沒有一種紅色的臭花,摘幾朵回來敷在阿伯身上?!?/p>
? 傍晚,阿碧做好了手頭的活,便黑燈瞎火的捉摸著去井邊找臭花,娃娃也扯著她媽的白色裙角跟去了。尋尋覓覓,找了不知多久,還是不見什么又紅又臭的花,阿碧剛直起腰來,不知誰在井口旁放了個足有兩個鵝蛋大的石頭,她沒注意,摔進了井里。娃娃見了慌張起來,屁顛屁顛地走回去,那都是些小路,加上娃娃心慌,腳一滑,一頭栽到了水田里。
? 第二天早上,村民去井邊打水,結(jié)果見了條白色裙子浮在那兒,一看就是康午家阿碧的,于是趕急地走去康家,突然滑了一跤,小路一邊的黃土陷了下去,往水田一瞧,一雙娃娃的腿浮在水田上,已經(jīng)腫得發(fā)白。
? 康家把這兩個人撈了起來,沖沖水,康午把阿碧脫個精光,用竹席圈起來,就草草地丟在其他村的山林,那個胖女人站在一旁動也不動,用手掩著下半臉偷笑。至于那娃娃,康午看她可憐,做了一個小木箱把她塞進去,埋進了黃土里。村民們議論紛紛,多說是康家故意害阿碧的,那康媽康爸怕到時候阿碧不離婚,要鬧要罵,就用計讓她掉井里去淹死,因為井邊哪有什么又紅又臭的花,只有紅色的幾乎沒什么味道的小花。
? 康午娶胖女人的那天在村子大擺酒宴,什么七大姑八大姨都給請來,一片喧鬧歡騰,可村里人連阿碧的婚慶帖都沒收到。
? 不知過了多久,康午丟了阿碧尸體的那個山頭傳出了詭異的事件。說是有個上山砍柴的老叔在黃昏時背柴下山,忽然看見個圈著的竹席,那凸起的模樣便知是包尸用的了,老叔趕緊往山下跑,結(jié)果肩上的柴掉了下來壓住了竹席,竹席直接癟了。老叔把柴抱起,再看一眼竹席,一股狐騷味的白煙升起,嚇得老叔連辛辛苦苦砍的柴忙丟掉踉踉蹌蹌下了山。這一傳十十傳百的事兒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有的說老叔眼花了,之前他說自己在晚上看見了蛇仙,結(jié)果是高個子蝦仔摔破了腿走不動躺在路邊等人救呢;有的說老叔是撞上鬼了,畢竟那天傍晚太陽那么大,老叔講的煙是白色的,怎么會看錯。反正這事兒誰也說不準,只是康家人對這事兒問也不問,一有人跟他們聊起就揮揮手,“什么什么,整天講這些不吉利的!”
? 不吉利的事還在后頭。趁著春風正好,康家一個姨子去田里插秧,居然發(fā)現(xiàn)有一大串的小獸腳印在水田上,像貓比貓大,說狗比狗小,懂的人一瞥,嚯!是狐貍腳印。可我們這邊山頭好幾代都沒見過狐貍了。之后好幾天,康家那個姨子去犁田,累了正直腰小憩,往草棚那看,居然有一只白狐躺在那里盯著自己,嚇得她忙往家跑。等親戚們隨她過來看,那白狐早已不知所蹤,只留下一個淺坑,其他人都說她干活累壞了,這片山頭連個狐貍都沒有,還會有白狐?也許是哪個村子的小白狗罷了。姨子這樣一聽,心里想著,應該是自己嚇自己了。
? 可越來越怪的事情發(fā)生了。一天傍晚,一個耕完地的大伯正走回家,突然望見小山腰上站著個白衣女子,頭發(fā)很長遮住了臉,手里抱著個熟睡的娃娃,大伯招招手喊她,她似乎沒聽見?!鞍⒏缡裁磿r候歸,阿妹一直站山坳~~番石榴香又甜,長得那高又高,阿哥快摘一只一起吃……”只見她一個人在那里唱山歌,唱著唱著,娃娃也醒了,號啕大哭起來。大伯看她奇怪,便轉(zhuǎn)頭回家了。后來,到了傍晚,那女子總會莫名其妙地站在山腰,接著唱山歌,接著娃娃哭,接著不知過了多久,應該天徹底黑了下去,那女子便莫名其妙地不見了,也不知道是誰家的。等村里人都看到了,聽到了,感覺是一些不干凈的東西。再瞧瞧這女子,高高瘦瘦,穿白衣服,還抱著個娃娃,回想一下,不就是阿碧嗎?難道阿碧心生怨念,化了鬼魂來詛咒康家?
? 實在頂不住村里人的議論,康家人也害怕,于是做了個阿碧的木牌擱在房子的角落,每天供上一柱香。這樣一來,果然濟了點兒,那女子慢慢少來山腰唱山歌了??膳峙瞬磺樵?,受不了煙火氣,整天在家里抱怨,實在沒辦法,康家一家人就搬去城里住了,而阿碧的木牌還是擱在角落里,結(jié)了蛛網(wǎng),生了蛀蟲……
? 兩三天后,該回城里了,二伯開著摩托搭我出去牌坊的車站。經(jīng)過小路時,一只白狐突然從路邊的樹林里竄出,差點軋著它了。白狐停了下來,摩托也停了下來,它盯著我們看,二伯怔住了,我也呆著。不一會兒,她走進了另一邊的樹林,二伯忙踩油門直飛去牌坊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