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別唐無襲，柳霜眠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恨陳佰楓，可也曾經(jīng)非常的敬愛。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陳佰楓會與燕榮澤狼狽為奸，出賣國家。就算是死了，也要拖上霸刀山莊陪葬。難道說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當真不值一提嗎？

也許若清說得對，救下的本是條心懷惡意的狼，難道還指望馴養(yǎng)幾年就變得跟家養(yǎng)的狗子一樣忠厚老實。早點面對現(xiàn)實，也能盡量減少損失。他知道現(xiàn)在霸刀山莊還能安然無恙，多虧了若清幫忙游走說情，否則株連之罪早就落到他們頭上了。

他還在埋頭冥想，卻不料差點撞上人。心道走路還是不能一心二用，不然下次遇上不好講話的人就麻煩了。停下的地方正好是一家成衣店，柳霜眠想了想，若清的衣服大多都舊了，也該置辦些新衣服了。

他也是糊涂，只在吃食上注意，卻未在衣飾上多加留心。他跟老板娘描述了一下楊若清大致身量，挑了幾款時新的成衣。老板娘極力推薦她店里的爆款，可柳霜眠卻覺得楊若清不喜花哨，所以顏色選了清新素凈的。老板娘當然沒什么好說的，畢竟柳霜眠出口闊綽，也不是特別挑剔的主。包好衣服后，老板娘恭恭敬敬地將人送出了門，還巴巴地希望他成為回頭客。

柳霜眠又去了趟首飾店，為楊若清置辦了些簡單淡雅的飾品。這樣一來一回也耗了不少時間，等柳霜眠回到長歌門，太陽都已經(jīng)當空照了。這個點若清應(yīng)該已經(jīng)起身了吧，正好給他一個驚喜。雖然知道他不是那么在意外物的人，但柳霜眠還是執(zhí)意想要給他更好的。

而此時，楊若清正在用帕子擦嘴角邊的餅屑，他似乎是剛剛用完早點。瞧見柳霜眠這家伙偷咪咪地從門縫往里湊，楊若清故意哼了兩聲。這么容易就被抓包，柳霜眠摸了摸鼻子，趕緊進門獻寶。

“你出門就為了買這些嗎？”

“總不能老讓你穿舊衣服，而且有些不合身了。”

這么一說，楊若清也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肚子?；蛟S是剛剛吃飽，肚子摸上去還鼓鼓的，撐得衣服有些緊。之前倒是沒感覺有什么不對，還以為是舊衣服洗多了縮了水，現(xiàn)在稍微量一下就知道自己又長肉了。

“哎，你這一天天的，把我當豬養(yǎng)，想不長膘都不行了?！?/span>

“讓你吃飽穿暖，是我的責任。要是你跟著我只能吃苦受累，那我也太沒用了。哎，早點你都吃了？”

“最近胃口不錯，你點的這些又合我心意，所以多吃了些。以前吶根本不敢吃飽，因為一旦習慣了飽腹的感覺，餓起來就再也忍受不了。可我們的身份注定了我們沒有選擇的余地，想要活下去還是被淘汰掉，從來也沒有我們置喙的資格?！?/span>

“若清~”

什么都不用說了，以往吃過的苦他不能感同身受，但往后只要他有一口吃的，就絕不會讓若清餓著。榮華富貴都太過虛妄，還是實實在在的更要緊。于是，他拿出一件新衣服讓楊若清換上，瞧瞧到底是不是如老板娘說得那么好看。

一襲水綠色的長衫，外罩青色的薄紗，穿在楊若清身上顯得特別合適。那種靜謐恬淡的感覺自然而然地散發(fā)出來，相得益彰再好不過。柳霜眠順道再給他加了些小飾品，這樣一來更是錦上添花。

楊若清特別喜歡系在腰間的那塊小小竹葉的墜子，觸手生涼卻不會有寒意，是個精巧的物件。雖然他說不清是什么材質(zhì)，想來應(yīng)該是這些東西中最值錢的。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容，難得打扮一番讓柳霜眠高興下也不是什么壞事。

雖然柳霜眠禮記并沒有抄完，但賠禮道歉的事還是得去。兩人穿戴好之后便打算先去弟子房，今日夫子不在，他們不用上課，多半在弟子房躲懶。楊若清真是把他們的性情拿捏得死死的，果然在弟子房遇到了他們想見的大部分人。

只是他們可不是多么樂意見到楊若清和柳霜眠，尤其是他們穿得如此般配，倒顯得他們一個個形單影只，怪可憐的。柳霜眠對楊若清很舍得，這事他們都曉得，再是眼紅嫉妒也不會像楊若清那樣嫁給一個這樣莽撞無知的人。

“若清師兄來此有何事？”

“為了之前霜眠沖撞諸位的事，我答應(yīng)過你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回去之后他向我坦白了一切，我也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此時若在糾結(jié)誰傷得輕誰傷得重已經(jīng)沒有意思，畢竟是誰先挑起的事我們心知肚明。他畢竟是傷了人，所以我今天帶他來向你們道歉。霜眠，該你了?！?/span>

“對不起，長歌門的各位。之前是我冒失，傷著了大家是我的錯。希望大家大人有大量，不要與我計較。這是金瘡藥，希望你們能收下，也算是盡了我的一點綿薄之力?！?/span>

這話從柳霜眠嘴里說出來差點把人都嚇暈過去，從前的小霸王也有改邪歸正的一天，今天的太陽該不會是從西邊出來的吧。眾人忍不住抬頭，哦，還是從東邊升起。那也太反常了吧，不過看楊若清的神色，要讓柳霜眠放下身段向他們道歉，也不是不可能?？扇绻苯咏邮芰?，未免太便宜這小子了。

想想還是有些不甘心，可如果這個時候打他一頓的話，傳到門主耳朵里，倒像是他們?nèi)硕嗥圬撊松伲撬麄兝硖?。這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眾人反而犯了難。于是楊若清就干脆替他們做了主，也省得他們繼續(xù)糾結(jié)。

“看各位的樣子，似乎并沒有拒絕他的道歉。那么此事就到此為止，以后也不要再提。我這個人雖然好說話，可眼里也是容不得沙子的。誰以后再挑起事端，逼他出手，就別怪我不講同門情分。我以前是護犢子的人，現(xiàn)在是，以后也是?！?/span>

“你、你們……”

沒想到這么快就吃癟，看樣子他們是有備而來。望著他們?yōu)t灑而去的背影，挨揍的那幾人真是氣到不行。這金瘡藥他們本打算扔了，可一想到這身上還在痛，偏偏這又是楊若清、柳霜眠唯一吐出來的東西，也只能不甘不愿地收下了，何苦跟自己過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