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那頭是滄桑的白，深沉的霧，望到山頭，也望不到心上人。 在西南山上長大的兒郎是不許去北山找姑娘成家的，至于為什么，長明小的時(shí)候偷偷問過阿媽，阿媽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流著淚。長明怕阿媽傷心，再也沒敢問過。可這謎團(tuán)像北山的霧，終年不散，埋在心頭。再長大些，機(jī)敏的少年也不懂，便拋下，不再去想。 “長明，去胡二娘家借些油來，快去快回啊?！卑尳兄谖蓍苌系膬鹤?，見他不動(dòng)，笑罵道“懶漢子，娶不到西南山的好女子。上輩子是冤家嗎，這輩子來討債的，是也不是?！遍L明受不了阿媽嘮叨，順著木梯，三兩下就跳下來，阿媽見兒子下來，還想再說教說教，可長明一溜煙兒跑了，只剩阿媽感嘆自家的兒郎又“懶”又“饞”，哪里去尋山上的好姑娘。 長明順著山路走到胡二娘家，到了外頭叫著“”二姨，阿媽叫我借些油，好做些酥餅?！焙镒叱黾议T看著長明說道，“啥時(shí)候還，說清再去拿?！闭f的嚴(yán)些，步子已邁入廚房去拿了小油桶，送至長明手中。長明說，“大后天還，二姨，我先走了，不送。”胡二娘拉著長明的手，不讓他走，說“李家的小姑娘你還看不上嗎？那不得去娶個(gè)天仙似的人呢?！遍L明把臉一橫，鄭重道“二姨，我不急，那姑娘恐怕也看不上我呢，你就別亂點(diǎn)鴛鴦譜了?！闭f完，便走了。 長明心里一直有一個(gè)人，那人是北山上最好看的姑娘。幾年前在北山上的云燈節(jié)上就見過一面，滿山的燈火，卻不及那姑娘的笑。只那一面，他便知道這才是他想娶的婆姨。其他的好女子，再好，長明也不要。 長明抱著油桶邁進(jìn)一條小路，路邊盛開著明艷的彩衣，像長明此刻的心情，明亮燦爛。路的中間被一條河截?cái)?，有三五成群的姑娘在洗衣浣紗，都是北山的。河邊長著叢林，長明便藏在叢林后面。望著南呂笑了，南呂也望著他笑了，嘴唇動(dòng)了動(dòng)，好似在說快些回去吧，你阿媽該著急了，看著心上人，長明的臉紅了。只是黝黑的臉龐看的不大清，長明聽著心上人的話，回了家。長明不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見心上人了。 過了一些時(shí)日，到了北山的云燈節(jié)，長明想再去一次，見見心上人?？勺孀诘囊?guī)矩大過天，他阿媽死死扣住他。長明心頭總是不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fā)生。幾天后，阿媽滿臉憔悴，走進(jìn)來，雙目通紅，含淚說道“長明，你不知道祖宗規(guī)矩改不得。娶北山上的姑娘是要被逐北山的，受仗刑的。你受不住的?！遍L明看著阿媽，一下子明白，跑了出去，跑到西南山頂?？匆姳鄙缴纤陀H的隊(duì)伍，長長的紅。長明的心被裂成幾片，剜心的痛，他只是看著眼前的紅，留下了血淚。 阿媽在長明后面泣不成聲，像是在哭當(dāng)年的自己，又似在哭這祖輩的枷鎖，困住兩座山的少男少女一輩又一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