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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國夏歷辛丑年正月初一，也就是泰拉公歷2021年2月12日，年成為了博士專屬的一日女仆。

這個消息震驚了整個羅德島，這不是小道消息，而是年親口承認的。不過就以年那大大咧咧、對什么事情都毫不在乎的性格，大家卻也并沒感覺多奇怪。可是當人們問年發(fā)生了什么的時候，年卻半掩著檀香扇笑著說：「去找那家伙問?！?/p>

人們當然知道年嘴里的那家伙指的就是博士，不過以博士的性格，就算問，也不會說什么的。所以干員們便就此打住，任由這段故事成為一段美麗的佳話。

其實故事的起源很簡單，故事的發(fā)展也是平淡又溫馨，故事的結尾卻一改常態(tài)，變得火辣又熱烈，似乎還摻雜著些許浪漫主義氣息。

炎國夏歷庚子年大年三十，羅德島像往常新年那樣舉辦了年會，除舊迎新，喜迎新年。除夕夜，必備的跨年活動自然少不了，有些廚藝的干員們都在忙著包餃子；喜歡幫忙干活的干員們都在布置場景；心靈手巧的干員們都在做福字、燈籠、中國結；當然，年、華法琳、卡夫卡等諸如此類的貪玩型選手也是必不可少的。

雖說遠山并不貪玩，可是那“超乎常人”的占卜技術，在這樣的賭局中不一展宏圖可就白白浪費了。在做完自己本職的工作后，她便急忙趕去了年的棋局。

要問打牌的人那么多，為什么找年，當然是因為年的牌打得最好，贏的錢也最多；不過還有一點就是年的性格和她很合拍。年棋牌打的最好其實并不足為奇，天知道這個老家伙行走世間，已經(jīng)歷了多少年，又打了多少的牌局。她這樣的人，大概搭眼一看，就知道對手要出什么牌了吧？

讓這種人吃癟，可是遠山最喜聞樂見的事情。

事實證明，她確實讓年吃癟了，所謂的仙術與占卜術，實則不過是千術，換句話說，是出老千而已。只不過她出老千的方式很怪，她會用自己的源石技藝讓牌短暫的消失，再在對局結束后讓其顯現(xiàn)出來，如此這般，棋局便會向她有利的方向進行，而金錢自然也會連同名氣一并流進她的口袋。

雖然說，她自會將贏來的大多數(shù)錢通過別樣的手段重新流回到其主人的手里，不過那種勝利的滋味確實讓人回味。

年這種老手怎么會感受不到，只不過是找不到證據(jù)罷了，每次她都覺得似乎缺了什么牌，或者說遠山手里的牌太好了，好的有些離譜，可是每次她輸?shù)糁?，重新理牌卻發(fā)現(xiàn)沒什么缺少的牌，而且，遠山的行為似乎沒有什么怪異之處。

這就很讓人心煩了，她對上遠山那副神秘的笑容，就不住地「切」一聲。

她一定要找個法子治治她，所以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個男人，羅德島現(xiàn)在最閑的人，也是最愿意陪她瘋鬧的人，當然，也是她心里最可愛最認可的人。

她依稀記得博士當時正在辦公室讀書，雖然博士慌亂的遮蓋住了書名，不過她知道那是很久前她推薦給他的《聊齋志異》。

「怎么，怎么啦？這么突然？」她能感受到博士兜帽后的體溫在不斷上升。

「你幫我抓老千，我可以滿足你一個要求，或者幫你打造一件兵器?！顾虏┦繒⒖檀饝?/p>

「不要，我很忙，而且我并不需要兵器?！购苊黠@，她的猜測失靈了。

「你怎么忙啦？！」她不太滿意地撇了撇嘴。

「就是很忙?！共┦孔プ氖治盏酶o了些，年甚至能感覺到他的手中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嘛，那我穿女仆裝給你看？」

「你在說什么呀！」博士頓時慌亂的不知所言。

「怎么啦？那條小母龍穿得，我穿不得？」年鼓了鼓嘴，忽然湊上前，壞笑著看著博士。她大概真的不知道此時她無意中的動作在博士眼里是多么嫵媚動人，簡單的胸衣將那玲瓏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淋漓盡致，和現(xiàn)在季節(jié)嚴重不符的熱褲之下那膚如凝脂的纖纖玉腿也是激起人的無限遐想。

「你，你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博士雖如此回答，不過腦海里已經(jīng)在構想年穿上旗袍的模樣了，光是腦海里想想，就已經(jīng)快要羞的他血脈噴張了。

「嗯哼？這老千你是抓還是不抓？」

年俏皮地笑，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門口，對著門外作出大喊狀。

「我抓，我抓，你別大聲嚷嚷??！」

「嘿嘿~這才差不多嘛?！鼓晷Φ南駛€孩子，光看她開心的笑容，很難想象她的實際年齡或許已有上千年。

「誒，來來來，我給你講講怎么抓哈?！?/p>

于是，萬般無奈的，博士就這么被年拉入了伙，不過他倒也沒什么怨言，一是他本身也沒有什么事可以做，二是和年在一起的感覺，很安心，盡管她那么愛玩兒，那么吵，他卻還是一直陪她瘋陪她鬧。

結果就是，老千沒抓到，年還輸了個精光。為此博士感到很疑惑，他確實覺得遠山在作弊，可是他已經(jīng)看的非常仔細了，除了那抹帶有嘲弄的微笑，卻依舊是沒抓到什么實質性的東西。不過年倒是很開心，全然沒有沒抓到老千的失落。

「等一下年，我還沒看到她是怎么……但這牌絕對有問題，我看見兩個同色的花牌來著?！共┦恳苫蟮刈ブ^發(fā)，怎么也想不清楚。

「沒抓著就是沒抓著，走啦！」年抓著他的胳膊就往外走，似乎全然忘記了再過半個時辰便是真正的年夜了。

「嘖，等等。」

「怎么不走？還想再看一局？這活動室里圍著的一圈可都是來抓遠山老千玩兒的，何苦湊這個熱鬧，落下了真正的樂子？」

「什么叫真正的樂子？」

「嗨呀，走啦走啦！」

博士算是徹底放棄了，他知道他拒絕不了年的任何要求，「嘶——再過一會兒可就是——啊?！顾腥淮笪颍瑸楹文赀@么執(zhí)著要離開，因為去年也是如此。

年聽見博士未完的話語，笑著轉頭，「不錯嘛，情商比去年提升了喔?！?/p>

「啊哈哈?！共┦繘]頭沒腦的撓了撓頭。「可是去年，明明在我的房間里也還是能聽見呀？」

「那今天就早點睡咯！」

「咦？早點？在我的房間嗎？」博士愣在了原地，臉紅紅的。

「不然咯！我都沒嫌棄你你著什么急?！鼓隂]好氣的乜斜了他一眼

直到年再拉住博士的胳膊，他才重新邁開腳步，只不過一直緊張地說不出話來。

年笑出了聲，拍了拍博士的后背，「來嘛來嘛，來聊聊真正的樂子咯?！?/p>

「真，真正的樂子？！」博士的大腦又一次宕機了。

「噗嗤，你想什么吶？」年忽然明白博士如此慌亂的緣由，不由得笑地更開心了，以至于滿走廊都回蕩著她的笑聲。

「呃，啊。這個，這個真的很容易讓人誤解啦！」

「真正的樂子呀，就是，我知道龍門有幾家老字號，味道可正著呢......明天我們可以去嘗嘗，不過得先等我換個衣服，這都新年了嘛，老是穿這個衣服也不太好，正好換來給你看看?！?/p>

「咦？可，可可可，可是我，我沒幫你抓到遠山......」博士雖然心里有那么些許不大情愿，但是沒幫做成就是沒幫做成，這一點是不可否認的。他不確定自己是否是一個好色之徒，但是他確定自己肯定是一個守信的人。

「嘖，我可是說，幫我抓，我就穿給你看，我可沒說一定要抓到?！?/p>

「哦，啊，這樣啊?！共┦康膬刃挠行碗s，他既有些不太愿意，因為想要珍惜她，又似乎有些欲望引發(fā)的喜悅，「但是——唔，嗯。」

看著博士尷尬的模樣，她又露出了笑容，「嗯，不過嘛，確實應該有所減少，不如，就給你穿個旗袍看看吧？」

「呃？旗袍！」

「怎么怎么？又是我不能穿？那個小母龍可是也穿過給你看喔？！」

「呃??！怎么這個你也知道？！」

「嗯哼，快走快走啦！快要到時間了?！鼓甑牟椒プ兊每炝似饋恚┦恳膊挥傻酶松先?。她在走廊里靈活穿梭的身影，似乎要比博士還要熟悉他的房間的位置。

「你這里的房間變化也不是很大嘛?！鼓甑穆曇粼诓┦康亩厒鱽?，卷著徐徐的熱氣。

「當然啊，你也不想想你昨天還來過呢！」

「誒？這么說也確實是啊哈哈哈?！顾D過身，抬頭看著博士，這輕微的動作也摩擦著床單直響。絳紫色的瞳對上那雙天藍色的眼睛，兩人都同時愣了一下，不過顯然年的定力更強，只是臉頰微微發(fā)紅了，在這黑暗的環(huán)境中，自然是無法觀察的到，反倒是博士，身體繃直的像是死人一般，讓人不由得因這個處男的純情而發(fā)笑。

忽然，整個房間被窗外的五顏六色映照的通明，像是夢境般虛幻的遙不可及，隨后而來的便是噼里啪啦的爆竹聲，不錯，新的一年到來了，像之前一樣，博士和年再次逃脫于眾人的眼中，在被窩里，迎來了新的一年。

年的身體劇烈地抖動著，剛剛冷靜沉著，玩世不恭的模樣全然消失殆盡了。這一次便是輪到博士發(fā)笑了，年狠狠地拍打著博士的胸膛，卻是那么軟弱無力，她拼命地往他懷里鉆，可是博士就是不抱住她。

一是博士在笑，二是博士也羞恥無比，無法動彈。

「抱，抱住我！」

「喔，好好好。」博士的手輕輕環(huán)在她纖細的腰間。

「快睡覺啦！」她在被窩里說，聲音悶悶的。

「好好好，不過，在那之前，新年快樂！」只是這句話之后，兩人沒有了其他的交流，直到博士的鼾聲漸漸響起，年才笑嘻嘻地從被窩里探出身子，看著窗外的煙火彌漫整個天空，她伏下身子，在博士的臉上留下一個不明所以的香吻。

「新年快樂！我演的怎么樣？傻博士？」

「我說老年，你的旗袍究竟有什么神奇的地方，需用這蟠龍盒子鎖著呀？」

? ? ? 「這個嘛......博士你現(xiàn)在可不能知道?！? ??

? ? ? 年蛾眉皓齒、巧笑倩兮的模樣總醉得博士心神蕩漾，更何況這美人調皮至極，此時正輕舔著他臂彎敏感處，撩起一縷情絲酥酥癢癢。

? ? ? 一點朝露，半尺紅綾，朱玉案藍瓷瓶銜長葉碧翠托一簇水仙鵝黃，玉珠簾紗帷幌捎祥云金鈿掩幾許初晨陽光。望窗外，竹紙碎云煙幽若寒梅傲雪，細聽聞，絲竹韻賀喜言報舊符新桃。二零二一年的春曉如詩如畫，回憶往昔崢嶸歲月，博士竟泫然淚下。

? ? ? ?年覺察耳畔淚滴聲落，卻也無話。那雙纖手捧起博士粗礪兩頰，指尖溫熱化卻他眼角濕跡。低頭看去，年正抵在他的胸口貓樣眨著眼睛，一雙慧黠笑靨似有別番深意。

? ? ? ?「人說觸景生情，苦盡甘來方知一路不易，不過莫要太感傷啦博士，你瞧，舊歲以除，萬象更新，羅德島的大伙兒同舟共濟，就連我都對這荒原小站有了些許留戀。多虧了你哦，博士～」

? ? ? ?年笑語嫣然，一只手悄悄在博士胸前寫下一個「安」字」，隨即掀開被褥跨坐在他身上。她凝目頷首腰肢裊娜，以一副不同尋常的嬌態(tài)玩味著博士慞惶的神色。過了片刻，博士尚支支吾吾說不出話，倒是年噗嗤一聲樂了起來：

? ? ? ?「好啦博士，趕緊起床。今天去龍門，我還想和你推杯換盞，好好侃侃這唐時明月哩！」

? ? ? ?她步子輕盈走進了換衣間，博士好奇跟去，卻發(fā)現(xiàn)門上轉眼掛了一道獸首白玉鎖，那長牙的狻猊緊咬銅環(huán)，銅鈴似的眼睛嵌著兩顆瑪瑙，一只拱翹豬鼻也稱得上玲瓏剔透。

? ? ? 「嗨，雖然一臉生人勿近的樣子，小家伙卻兇得可愛。」

?

? ? ? 閑來無事，博士便把這鎖拿在手里摩挲把玩，看得久了，他錯感覺獸首的臉盤微微蠕動，好似于他手心蹭來蹭去、親近示好。放在別處，會動的鎖早就把人嚇得魂飛天外，但博士見多識廣，他只想著：「瞧鎖的做工，細巧珍奇又不失古意?？隙ㄊ悄赕⒚玫哪募氊惵淙敕矇m了吧?！?/p>

? ? ? 突然指間一震，博士攤開手，原來是玉狻猊松開了嘴，正憨態(tài)可掬躺在他的掌中。門緩緩開啟，從隙縫中微微飄起玫紅緞綴孔雀羽的一角，博士大驚，趕忙后退了幾步，門中仿佛有光，又探出縞袂皎白上紋絳縷仙艷，僅僅寸裳片影，就惹得博士神思昏然，而當年俏笑著將那旗袍的身姿完全展露在博士眼前的時候，只有鏡花水月才能形容這位炎國少女的風華絕代了：

? ? ? 年的旗袍設計跟別地是不同的，當下泰拉的時尚潮流都奔著俗麗性感滔滔向前，炎國的風韻精粹卻反其道而行之?？v觀此身羅衣瑤碧，裙袖修長，素白為本，丹綺作妝，領裾金邊，再添娥光；黃龍盤襟，只道有這漢魏六朝的蒼勁風骨；紅繡如焰，卻更似那凌波踏雪的蓬萊海棠；一把竹骨扇，翩翩拂起空谷蘭香，半面錦披風，又颯颯揚出女杰俶儻。年步履裔裔，信手瑤枝，仍不失神女英氣，衣雖無半點裸露，但獨以其璀璨，就足比肩白日照梁、明月舒光。驚鴻照影，怎可名哉？

? ? ? 博士聚精會神地觀賞著，只盯著旗袍少女的一顰一笑、顧盼之姿就宛如身在畫中。她不屬于這個世界，她是永不褪色的文明浪漫，她是曠古走來的悠悠華年。他何德何能，膽敢要求這樣的女子來滿足自己一個愿望呢？博士的臉上汗津津的，到底是年的美麗讓他羞澀緊張，還是昨日的妄想讓他心生愧疚，就連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 ? ? 貌似年也被博士瞠目結舌的樣子嚇了一跳，她低下頭細細打量了一番自己身上的行頭，又好奇地伸出手在博士眼前左搖右晃，見到博士對自己的動作起了反應，這才婉婉嘆了口氣，牽起博士的手期待地招呼道：

? ? ?「來吧，博士，大年初一，我們可得好好逛逛?！?

? ? ?一時間年的溫度傳達到了博士心里，他只是茫然無措應了聲好，便隨著年大步流星往停機坪走去。

? ? ?年不會開飛機，卻又對各種有趣的儀表饒有興致，博士在調校行程數(shù)據(jù)的時候，年就把胳膊架在博士腿上，一臉閑適地問東問西。至于博士，飛行的途中他也隨著那云彩變幻心猿意馬，眼里的擋風窗上盡是年的旗袍倩影。

? 「喂，是我，魏延吾。新年快樂！話說你們這幫小年輕也真是的，進了羅德島就忘了老魏啦？不管塔露拉也好暉潔也是，連來老魏家里吃頓飯都不肯。博士你一定得來啊，老魏還能給你壓歲......誒，文月？你搶我手機做甚？」

? ? ? ? 和平年代對誰來說都是解放自我的好機會，就連老魏也恢復了他龍門看門二大爺?shù)脑溨C本性。博士與文月寒暄幾句后掛了電話， 他望著屏幕上的號碼發(fā)了會兒呆，沒別的想法，感慨萬千而已。

? ? ? 一年過去，熟悉的人漸漸變得陌生，習慣的生活也有了新的變化。一個大同的世界，一個將戰(zhàn)爭遺忘的世界，這真的是他夢想的圓滿么？一定會有新的挑戰(zhàn)在前方等待吧。

? ? ? 「博士，你的新挑戰(zhàn)就是———學會吊兒郎當?！?/p>

? ? ? 年摟著他的肩膀，就算經(jīng)過了曖昧的一夜，年和他還是表面上像哥們兒一樣。年看博士滿腹狐疑，猶豫了片刻，又加了一句補充說明：

? ? ?「哎呀，我的意思就是別總是那么認真。該吃的時候吃，該睡的時候睡。少思考，少讀書，多玩玩！」

? ? ?說罷，二人親昵地推搡著，歪歪斜斜走向了龍門古城的中心———一片鑼鼓喧騰的喜悅海洋。

? ? ? 正月初一，又稱元日，元者，氣之始也，一年之中新的氣象始于元日，新年伊始，許多日常行為的背后都被賦予了神圣的意義。因此，在注重禮法的炎國，元日有著許多歷史悠久的有趣習俗。

? ? ? 走入龍門熙熙攘攘的街道，耳邊不時炸開熱烈的爆竹聲響。雖然周遭人聲鼎沸，又是趕上了市民們風風火火去天后宮燒香的大潮，但對爆炸聲極為敏感的博士還是捂緊了耳朵。年在一旁瞧得真著：

? ? ? 「沒想到博士你這么大的人了還怕炮仗啊？」

? ? ? 她調侃道。

? ? ? 「你也不差，都傳說年獸畏懼鞭炮，我看你聽著爆竹倒是喜滋滋的。 」

? ? ? 博士也沒好氣，這話反而把年逗笑了，她拽下博士捂耳朵的手，給了博士一個別樣的解釋。

? ? ? 「博士，你知道嗎？除夕放鞭炮和正月初一放鞭炮，里面的講究可有不同?！?/p>

? ? ?「?。窟@有啥不一樣的？」

? ? ?「除夕放鞭炮，意味著辭舊迎新。這世間關于咱怕鞭炮的傳說，也多來自于除夕的傳統(tǒng)。為什么呢？因為沒到那個時候，我就會拿著炮仗跑到遠離人煙的山上，給隱居的夕來上這么一下?！?/p>

? ? ?年比了個摔炮的手勢，她笑得邪媚，還裝模作樣喊出嬌嬌一聲「哎呦哇！」，表情像極了夕被惡作劇時嚇得跳起的時候。

? ? ?「除夕除夕，調戲的是夕嘛！哈哈哈哈哈哈。」

? ? ?「......那大年初一放鞭炮是什么寓意？」

? ? ?「大年初一放鞭炮，代表的是開門紅。紅是喜色，寓意事業(yè)紅火，人們想在新的一年里財運亨通，討個彩頭。元日放炮仗便是其中的一種方式?！?/p>

? ? ? 說罷，年伸手指了指街邊一家武館門口的舞獅隊伍。兩匹青鱗獅子閃轉騰挪，爭強好勝，圓瞪二目只盯著那一團皮球大小的福字紅包。盈路的碎爆竹紙似紅瓦遍地，兩只獅子足下生風將其踩得噼啪脆響。奇怪的是盡管掃帚就在身邊，武館師傅站在一旁得意洋洋，看到此情此景也不吩咐手下弟子動手掃掃。

? ? ?「這放著門口的垃圾不掃，難不成也有講究？」

? ? ?「對呀，為了不掃掉財氣。說來滑稽，正月初一可是掃帚星君的生日呢！」

? ? ? 「？世間還真有這么無厘頭的神仙？」

? ? ? 「當然啦！那掃帚星君姓馬，當年是姜尚那老哥們的結發(fā)夫妻，她生性貪婪，老姜人生失意時離他而去。后來老姜功成名就，待到封神那天，我勸他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也給老婆封個神唄？」，哪知道他還是氣不過，命前妻去管理天下掃帚，真是笑死我也，哈哈哈哈......」

? ? ? ?一路暢談，眼角余光瞟向四周，人間百相盡收眼底。左手邊。那老字號「福祿春」的糕團檔前人頭攢動，兩鬢斑白的阿爺阿嬤排隊之時也不忘給對方拜個早年；右手邊，水果店的老板一嘴文山口音，正拿著一根肥美甘蔗與人討價還價；隔街的巷子不時傳來嚎啕哭喊，身旁亦有人直罵「晦氣」，駐足細聽，方知那不幸的人家老父元日駕鶴西去。

? ? ? ?「唉，就算在一年之初，老天爺還是有不仁的時候?！?/p>

? ? ? 年無奈搖頭。這時，博士的肚子咕咕作響，他一嚇，捂著肚子失了面子，年的興致倒被勾了起來，她搶步跳到博士面前，笑模滋兒的眼神中藏著幾分古靈精怪。

? ? ? ?「來吧博士，今天我不是你的一日女仆嗎？ 我?guī)阏壹茵^子。大魚大肉喜歡不？」

? ? ? ?「啊這......」

? ? ? 博士怯怯望向斜右方那條美食街市，元日的盛景勝于往常，迎春的笙歌舞動十里酒旗戲鼓，南北豐饌異香飄裊在前，博士更覺腹中饑餓，但他料定年的提議必是一番善意捉弄。

? ? 「年，你不是說'大魚大肉'嘛？」

? ? ? 「沒錯呀，我只是問博士你喜不喜歡而已，并沒說真的要帶你去吃香喝辣誒嘿！」

? ? ? ?博士木然舉著筷子，這一桌五光十色的上素宴席竟讓他無處落箸。博士是頭'肉老虎'，哪忍得了有一天要吃這清香的齋飯？他思量年應是個無辣不歡的主，今天口味咋變淡了？難不成是這身旗袍的緣故？

? ? ? ? 除去沒有葷腥，這餐飧宴的豪華也讓自認“粗人”的博士消受不起。一扇八仙圖雕花屏風替他們圍出迎風向陽的清靜雅座，又有蘇造龍鳳宮燈的杏黃微光照著紅檀木圓桌上金尊玉盤琳瑯珍饈，耳畔一曲清平調余音不絕，“云想衣裳花想容”的緩歌伴著少女年推杯換盞的慢舞，讓博士仿佛醉倒在夢里南柯。

? ? ? ?「博士你看，這道是桂花糖藕，這道是八寶山藥，這道是炒枸杞芽；還有驪塘羹、炒紫英菊、玉延索餅、假煎肉，你嘗嘗。」

? ? ? ?說著，年笑吟吟地夾起一枚假煎肉放到博士盤里，博士拿筷子戳了一下，只感覺假肉酥爛油嫩，似與真肉無異，也不知以何方妙法所烹。入口一品，更是綿韌彈糯，好比龍肝鳳髓的脫俗奇鮮。有幸一嘗假煎肉的風味，恐怕就連博士也要對東坡先生“無肉使人瘦”的詩句產生異議了。

? ? ? ?「年，問你幾個問題?！?/p>

? ? ? ?「嗯？」

? ? ? ? 年瞪大眼睛期盼著。

? ? ? 「你看剛剛街邊有人還在買甘蔗呢！大冬天的，買夏天才吃的甘蔗，這里面難道也有啥講究？」

? ? ? 「嗨！」年擺了擺手，語重心長地說道：「龍門地屬南粵，甘蔗壓歲是古來風俗。事實上，你看那幾個買甘蔗的人一副窮苦模樣，可能是他們正把借來的甘蔗退還給店家哩！新年的甘蔗可不是用來吃的：照舊理，除夕的時候東南的百姓都會把甘蔗撐在門后，待到大年初一再把抵門的甘蔗翻個個兒。這個過程叫做“翻梢”，希望如此做，生活能翻開新的篇章。甘蔗和竹子相近，直節(jié)連環(huán)寓意“步步高升”，更有汁水甘香祝愿生活幸福如意呢！」

? ? ? ?「原來是這樣，炎國各地年俗都有不同呀！」

? ? ? ? ?年為博士滿上一杯屠蘇酒，期間她又瞅了眼賬單上的菜肴，末尾的一道遲遲未至。博士夾了幾片糖藕到自己碗里，淺嘗一口卻只品出齁甜生脆的滋味；枸杞芽清新，入喉仍有余澀，紫英菊柔膩，可惜寡淡如水，滿桌的奇珍異品撥來搗去，還是假煎肉稍合他的口味。

? ? ?「年，雖然這盛宴頗為氣派，但為啥咱偏要揀素的點？」

? ? ? ?聽到這兒，年的兩彎蛾眉似蹙非蹙的，她捧起一塊紫綿手絹拭去博士嘴邊的醬漬。博士羞赧，想親自動手，她卻徑自疊起手絹來。一時間，博士以為是不是說了什么話惹年生氣了，但看年明眸善睞的樣子，她好似沒放在心上。

? ? ?「博士，吃齋吃齋，不是與“吃災”同音嗎？大年初一把災吃掉，祈禱羅德島能安然無虞地度過這一年。我是這么想的?！?/p>

? ? ? ?「年......」

? ? ? ? 無從回答，博士只能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屠蘇酒棕紅性烈、能驅邪除疫這點他心里明白，細細忖惻，玲瓏雕盤所盛也皆是補氣養(yǎng)生的食材。今時病瘧未消，人性的痼疾更把整個世界攪得天翻地覆，年的午宴可謂用心良苦，他豈能依自己的喜惡拂了她的美意？給這頭'肉老虎'定個一日戒規(guī)，體會一下青山林泉含在齒間的曼妙素雅也不失為一樁樂事。想通了這點，博士下箸也積極許多。

? ? ? ?酒過三巡，就連年都有了些許醉色。俏佳人身如柳斜，眼迷離酡顏橫波、醺醺然粉腮濕鬢的酣態(tài)煞是惹人憐愛。那最后一品佳肴催了幾回，店家說北方的口蘑適才運至，燉上半刻方能出菜。年還想續(xù)酒，博士不允，他問服務生要了一壺清茶兩碟果盤，又小心翼翼扦了片雪梨，撩起袖子喂到年的嘴邊：

? ? 「阿年，可別貪杯啦。雪梨甘潤，對身子好。來，張口，啊～～～」

? ? ? 年桃唇輕啟，博士的嘴也仿著年一咬一咬的樣子略略開合。吃完了梨，年清醒了些，她眼見博士一臉謙謹奉上熱茶，心中不禁笑罵這大傻瓜總愛擾亂伊人芳心。茉莉芬馥沁人肺腑，那茶韻宛轉恰似春華無限，郁郁菲菲灑下幾簾暖雨晴風，乘半醉之興回首往事，千載光陰歷歷在目，行走天下人間，偶有抒懷之感卻總歸于無聲，許是這滄海桑田足以道盡千言萬語了吧。

? ? ? 但在他面前，不妨托付自己的一切。

? ? 「唉，坐看這一桌宴席，就算是我，也會有王質爛柯的錯覺呀！」

? ? 「怎么了，阿年？」

? ? 「沒事，只是回憶起來，像這樣的素宴，過去有緣參加過幾次。自我誕生之日起，世事皆如白駒過隙，總在我想用心把握的時候改換了一副天地?！?/p>

? ? 「江南令月，新亭之會，坐在我身旁的是王導賢弟?；貞浥e目見日、不見長安的酸楚，若非他中流擊楫，不知我將沉淪至什么時候。想當年，我與他同心戮力，本約十年為期光復炎夏，怎料這一等便是漫漫三百春秋。賢弟垂暮時，我前去探望，我欲以新亭煮酒作勉，可他已變得唯唯諾諾。那是我與他最后一次相會，山肴野蔌清新，他兀自愁眉不展。宴席結束后，他對我說：」

? ? 「'人總講王導晚年昏聵，他們中有誰深思過難得糊涂的苦衷？處仲尸骸未冷，祖蘇亦圖反叛，克復神州的豪言徒留嗟嘆。年啊，我已經(jīng)老了，浮生若寄，除去身后美名，我又何嘗不是勞而無功呢？新亭新亭，一江春水國兩隔，我幸得凡人的壽數(shù)，不至于見證中原盡作胡兒語的那天。而你呢，年？向使百年之后，南北異語異俗，一血同胞視若仇讎，你可怎么承受得了！'」

? ?「賢弟的言辭痛切悲涼，但我始終相信萬里關山必將一統(tǒng)，天命也好，時運也罷，人心總是思鄉(xiāng)；萬家燈火如是，邊塞烽火亦然，那片阡陌交通、雞犬相聞的世外桃源，不正凝結了我們所有人的向往么？在姊妹中，我處事較為豁達。登界游方四海，無論多黑暗的年景，我都是心懷希望的?？赡苡谀承┤搜劾铮腥菊吆推胀ㄈ说拿懿豢烧{和；然而在我看來，這也好比炎國古今南北事：南米北面，南音北曲，分分合合千余年，縱有小別，大道之行仍是天下大同。就像這最后一道菜一樣———」

? ? ? 一掀陶蓋，溫暾濃烈的香氣直灌進心坎里，筍片黃、口蘑俏，澆汁晶瑩稠似膏，輕舀一勺，便是嘗不厭的江南雨霏、塞北松雪。一鍋小燴，半世乾坤，鮮爽之余，唇齒流連的還有那輪天涯共望的故園明月。

? ? 「燴南北......聽說是炎國直隸的菜?！?/p>

? ? ? 博士吃了幾口，不覺間也眼眶濕潤了。令他感動的不止燴南北的豐美鮮新，更是年絳紫瞳中的緬邈塵煙。

? ? ? 流光易逝，憑欄眺時已日西云遠，冰心難舍，相依相偎看夕霞抱檐。年靠在博士肩畔，吐氣如蘭哼唱一闋《西江月》：

? ? ?問訊湖邊春色，重來又是三年。東風吹我過湖船。楊柳絲絲拂面。

? ? ?世路如今已慣，此心到處悠然。寒光亭下水如天。飛起沙鷗一片。

? ? ?博士陪年喝了不少，酒勁涌上心頭熱流涌動。軒窗日影薄照，鶯歌燕語丁寧，想來兩千年前那場新亭之會的意境也大抵如此吧。聽了年的一席話，博士不免以王導自比起來，比起那位含恨而終的賢相，他又何其幸運，櫛風沐雨撥開黎明前的黑暗，他還是迎接了吳越同舟一刻的來臨。前途多艱，戰(zhàn)亂仍會反復，但破鏡總會重圓，若能證明這一點，他所做的一切就都值得。

? ? 「所以說，阿年你的這身旗袍究竟有啥特別之處呢？」

? ? 「這可不能告訴你，得要你親自體會才行～」

? ? ? 年做了一個鬼臉笑道。

? ? ? 挽手同行至一棵海棠樹下，海棠花未開，暫展那枝間新綠、小蕾數(shù)紅避著元日的喧囂。

? ? ?「博士你瞧，這海棠花靨含羞，真似懷戀心的少女。當那戀心綻放的時候，一定是這院孟春國色中最璀璨的一綹吧。」

? ? ?「是啊，哈哈哈哈哈......」

? ? ? ?嘴上論著花事，博士也不時偷眄年的華容婀娜。突然，他發(fā)現(xiàn)年旗袍上的紅枝紋樣似在隨風飐閃，諸般鮮艷的流虹于年的披風揮墨飛白，頃刻間作成了一副巧奪天工的朦朧畫卷。

? ? ?「阿年，這身旗袍究竟是？」? ? ?

? ? ? ?博士一怔，沒來得及問便被年攬住了腰，眼看她美目盈盈紅唇漸近，博士以為年是要親自己，心里一陣慌亂無從準備，年卻貓樣笑著，趁博士暈暈沉沉之時把他罩在了披風里。

? ? ?「如夢，如夢.....」

? ? ?「誰在叫我？夕？」

? ? ? ?恍然間， 一聲聲幽遠吟唱引領他進入另一個世界。

? ? ? ? 初入清凈天地，他趾點一片無際涓漣，虛步明鏡湖面，風止波恬共長天一色，萬籟俱寂余一葉心音。仰觀青云懶倦又見星塵浩渺，凝凝光點珠綴太空一方澄澈琉璃。

? ? ? ? 這是誰的夢境呢？是他的，抑或是年的？這兒非日非夜、非晴非雨、亦非真非幻。復行片刻，只見玫紅輕紗錯落自不知名處垂下，猶如藤蘿蔓蔓遮起一座清涼小亭。

? ? ? ?「這是......阿年？」

? ? ? ? ?亭欄帷幔翩翩，石階臨水尚留沉香余燼，亭中何人點亮一盞玉燭，燈影闌珊似有佳人纖腰娉娉。她就在那兒候著，素手輕擢，把盞瓊漿，率性搖舞，就像凈土之畔垂目含笑的菩薩一般，旖旎爛漫，沉醉凡間。

? ? ? ? ?突然，她發(fā)現(xiàn)有人正往她處窺探，便半倚枕衾嬌慵地喚著，那嗔怨如歌，催著無主的綢袍自在飄飏至九重天外，原來是不知什么時候，她已把身上的衣衫悄褪去了。

? ? ? 「阿年.....」

? ? ? 「博士，今年也請你多指教啦～」

? ? ? ? 昏燭香染，對影成蝶，翩躚和舞，繾綣纏綿。

??? ? ? 在那青石階旁多了一只紫絹疊成的兔子，它靜靜守在湖邊、靜靜望著空寂的水面并蒂生蓮。?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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