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正文前：

年末了，發(fā)一個博士×閃靈的爽文，字數(shù)27000字左右，插圖共四張！總之老夫老妻又來發(fā)糖啦！希望大家喜歡！

這次的文講的是博士在哥倫比亞執(zhí)行任務(wù)時失蹤，而閃靈前去救援的故事。嚴(yán)格來說故事時間線承接《天災(zāi)后》這篇文，所以當(dāng)前的羅德島秘密地擁有兩臺可露希爾和梅爾她們采用非泰拉科技造出來的MS——里歇爾C型（出自《機動戰(zhàn)士高達UC》）。但知道設(shè)定之后其實不看那篇也沒事的。文中含有剛才講過的高達機體亂入以及各種我喜歡的作品梗~能夠接受的話可以開始正文啦。

正文：

0

包裹著巨型負重輪的鋼制履帶伴著引擎的轟鳴聲，在傳動軸的驅(qū)動下飛速地向前翻滾著碾壓而去?；囊爸洗髩K大塊的龜裂，在鋼鐵巨獸無情的傾軋之下被塑造成與之前全然不同的細碎形狀，掀起滾滾沙塵。正如其名，像是無盡荒原中的一座移動島嶼一般，名為“羅德島”的巨大陸行艦，正沿著既定的航線向著下一個目的地馬不停蹄地進發(fā)。

而此刻，即便是在隔音效果良好的艦內(nèi)會議室中，與會干員們正在聽取的匯報的每一個字眼，聽上去都與艦船行進時的聲響同樣沉重。

“……綜上所述，鑒于博士和兩名近衛(wèi)干員失去音訊的事態(tài)過于嚴(yán)重，我們判定任務(wù)情況已經(jīng)超出了辦事處所能處理的極限，因此當(dāng)即終止了任務(wù)的繼續(xù)，并匯報本艦，希望立刻獲得增援，開展搜尋工作……凱爾希醫(yī)生，我真的……十分抱歉……”

一字不漏地聽完了視頻會議里斷斷續(xù)續(xù)，夾雜著抽泣聲的報告，凱爾希做了一個深呼吸，罕見地將身子埋入了會議室的靠背椅。說實話，如果能夠放任自己的情緒流露的話，此刻她的臉色一定會和周圍一些早已暴怒無比的干員們一樣難看。但她是凱爾希，是羅德島的支柱之一，她不該，也不能這樣做。事實上，在聽到“博士失蹤”這四個字的時候，她已經(jīng)連發(fā)脾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明白了。羅德島本艦將立刻以最高優(yōu)先級處理這件事，請你們等候聯(lián)絡(luò)?！?/p>

制止了差點站起來拍桌子罵人的嘉維爾，她對視頻那邊的辦事處干員點了點頭，然后重重地按下了終止通話的按鍵。

“凱爾?！氵€好嗎？凱爾希。凱爾希！”

耳畔稍顯急促的呼喚聲將凱爾希從茫然中猛地拉回現(xiàn)實。她偏過頭去，看到白發(fā)紅瞳的血魔正關(guān)切地看著自己。

“啊、啊。抱歉，華法琳。稍微想了一點事情……”凱爾希努力使自己的語調(diào)保持平穩(wěn)?！敖裉斓睦龝鹊竭@里，之后將會盡快召集專門的小組討論剛才那件事的對策，請大家現(xiàn)在先解散待機?！?/p>

聽到凱爾希的指示后，大部分心急如焚的參會干員們無奈地搖頭起身，腳步急促地離開了會議室。凱爾?？梢月牭?，從走廊里時不時傳來言語激烈的“討論”聲。

“凱爾希，這可不像你，”華法琳從飲水機接了半杯溫水放到凱爾希面前，像是給凱爾希打氣般說道。“如果連你都慌了，大家只會更加焦慮的?！?/p>

“嗯，你說得對……”凱爾希拿起紙杯，將水一飲而盡?！氨福屇憧吹轿业氖B(tài)了?！?/p>

“呼呼，別在意。能看到你的失態(tài)，不如說我可是賺到了……”華法琳笑了笑，將凱爾希喝完水的空杯子拿去丟進了廢紙簍?！氨绕疬@個，有想到好的對策和處理人選嗎？最壞的情況，可能難度堪比切爾諾伯格那次救援?！?/p>

“我知道……”凱爾希又做了個深呼吸，隨后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看向自己的老同事。“我回去整理一下情緒。你幫我給閃靈發(fā)個消息，就說我20分鐘后到她那兒?！?/p>

“好。記得閃靈今天要給麗茲做檢查……這件事確實得第一時間告訴她，我這就去聯(lián)系?！?/p>

20分鐘后，羅德島醫(yī)療部，特殊看護病房。

“哥倫比亞邊境的城鎮(zhèn)發(fā)生了頻繁的感染者孩童失蹤案件，博士在接受了當(dāng)?shù)厝宋泻笈c辦事處干員一同進行調(diào)查，隨后便失去了音訊……事情我明白了。”

身披黑袍，手持法杖的薩卡茲醫(yī)生語氣平靜，和往常并沒有什么不同。只是，凱爾希注意到，她握著法杖的那只手不自覺地攥緊了，似乎是要將指甲全部掐進肉里去一樣。

“接下來我們準(zhǔn)備組成專門的對策小組，研究評估對當(dāng)?shù)嘏沙鲈鲈⑺阉鞑┦康木唧w計劃。閃靈，如果是對博士最為了解的你的話……”

正當(dāng)凱爾希與閃靈兩人交談的時候，帷幔的另一邊傳來了微弱而痛苦的聲響。聽到聲響的閃靈立刻回過頭去，將圍在床邊的布簾子拉開

“博士……閃靈……咳……”

半躺在床上，露出虛弱而憔悴神情的，是另一名薩卡茲。麗茲，代號夜鶯，跟隨閃靈與臨光來到羅德島，接受羅德島提供的各項治療。眼下，病情出現(xiàn)反復(fù)的她，由閃靈在負責(zé)看護。

“……什么時候開始的？”

“博士離開本艦一周后。身體虛弱發(fā)熱，意識混亂，也沒有好轉(zhuǎn)的跡象……”閃靈說道，眼中滿是擔(dān)憂的神色。

“抱歉。明明是在這種時候，卻還出了那樣的事……”凱爾希垂下了目光，不過閃靈只是搖了搖頭。

“不。正是凱爾希醫(yī)生剛才告訴我的消息，讓我心中似乎明朗了一些。”

“明朗？”

閃靈沒有說話，坐到床邊俯下身，伸出手，撫摸著麗茲的臉龐。

“閃靈……嗚嗚……博士的……博士的生命……在消逝……”

麗茲無力地啜泣著。閃靈溫柔地看著她，為她拭去順著眼角滑下的淚水。

“不會的，麗茲，博士一定會回到我們身邊的。我會找到他，帶他回來的，所以……”

在閃靈的安慰下，麗茲的聲抽泣漸漸變成了夢囈，不一會，她的呼吸便變得平穩(wěn)起來，被褥下的胸口輕微而有節(jié)奏地起伏著。

“她剛才提到了博士。莫非她會知道點什么？”

待麗茲完全睡熟后，凱爾希輕聲詢問道。

“對于她而言，這一切或許都只是模糊的夢境罷了，”閃靈搖了搖頭?！安贿^，我相信有人一定可以帶給我們答案。”

閃靈憐愛看了麗茲一眼，然后站起身，拉上了病床邊的帷幔。

“走吧，凱爾希醫(yī)生。去上層甲板。辦事處匯報說博士的失蹤是一天半前，從哥倫比亞到本艦的話，按那孩子的速度，現(xiàn)在應(yīng)該差不多是時候了?！?/p>

走上舷梯，打開盡頭的鐵門，兩名醫(yī)師來到了空曠的羅德島上層甲板。這里的視野格外開闊，如果是在晴朗的夏夜，可以一覽夜空中的群星。而此刻，一顆星星正閃爍著藍色熒光緩緩降落，似乎在召喚二人過去。

“那是……”

閃靈走向幻惑的光球，伸出雙手。光暈漸漸消散，閃靈轉(zhuǎn)過身來。

“是麗茲的使魔。就在博士離開本艦的那一天，它從麗茲身邊消失了。或許，它能告訴我們發(fā)生了什么?！?/p>

在她平攤的手掌上，凱爾?？匆娨恢凰{色的小羽獸，正用好奇而俏皮的眼神盯著自己。

?

1

“這么說，博士其實已經(jīng)追查到了誘拐犯們的窩點，但是在解救孩子們的時候隨同的干員失誤被敵人發(fā)現(xiàn)了？怎么會這樣……”

“就在剛才哥倫比亞辦事處那邊也來了消息，說失蹤的兩名近衛(wèi)干員帶著被誘拐的孩子們回來了。博士為了掩護他們和敵人周旋，現(xiàn)狀不明?！?/p>

“根據(jù)使魔帶回來的消息，誘拐犯們是一伙身份不明的薩卡茲，博士被包圍后甚至沒有抵抗就被他們帶走了。他們所在的陸行艦應(yīng)該今天就會離境?！?/p>

在閃靈火速解析了使魔帶回的信息后，凱爾希再度召開了會議。被重新召集起來的干員們在會議室七嘴八舌地討論著，而閃靈則沉默不語，似乎對信息中出現(xiàn)的“薩卡茲”一詞頗為在意。

“可惡……那家伙居然毫無抵抗地被抓了？等他回來看我怎么收拾他！”嘉維爾氣得牙癢癢，但其實了解她的人都明白，她放出的狠話字里行間都是對博士的擔(dān)憂。

“博士的話必然有他的考量。但是，現(xiàn)在不是討論博士行為妥當(dāng)性的時候了……”凱爾希說?！案鶕?jù)使魔的信息，我們已經(jīng)掌握了對方陸行艦的位置，如果是今天從哥倫比亞離境的話，會有一段固定航線，也就是說，我們必須在那段航線走完之前想辦法救出博士才行。”

“可是，要怎么才能救出來?。奈覀儸F(xiàn)在的位置要趕到哥倫比亞的話……以‘壞家伙’號的速度根本不可能在一天內(nèi)趕到！”

就在這個瞬間，閃靈的腦海中突然蹦出了一絲發(fā)言的沖動。她回憶起上一次在拉特蘭的經(jīng)歷，轉(zhuǎn)而想到了一個方法，但也僅限這一瞬間。緊接著，想起博士過去吩咐過的話，她又將這想法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沒有人注意到她的表情。

眼見討論又陷入了僵局，凱爾希無奈地嘆了口氣。就在這時，一個尖銳而稍顯刻薄的聲音冷不防打破了會議室冰冷的氛圍。

“‘要是‘壞家伙’號不行，那用博士和梅爾還有可露希爾整出來的那玩意兒不就好了？’”

眾人沿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只臉上掛著不詳笑容的小惡魔背靠在門框上，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

“W……你怎么在這兒！”有的干員不禁喊出了聲。處于眾所周知的原因，一部分羅德島干員看到代號“W”的薩卡茲雇傭兵，便會覺得身后一陣惡寒。不過凱爾希和閃靈顯然不在此列，兩人只是冷靜地盯著她，準(zhǔn)備聽聽她接下來要說些什么。

“工作告一段落，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想找那個優(yōu)哉游哉的家伙尋尋開心，沒想到居然又玩失蹤？嘿，事情不是變得有趣起來了嗎。算我一個怎么樣？凱爾希。”

“希望你不是抱著玩玩的心態(tài)說的這句話，”凱爾希皺起眉頭?！盃顩r緊急，W?！?/p>

W當(dāng)然聽得懂，凱爾希的言外之意就是讓她不用顧忌其他人，繼續(xù)說下去。

“到達指定位置，空投，救出，離開，就這么簡單?！?/p>

的確，雖然“壞家伙”號的速度和航程并不足以支持如此長距離的作戰(zhàn)，但如果是“那玩意兒”的話，就可以做到。雖然博士吩咐過不到萬不得已不能使用，以免招來不必要的覬覦，但顯然現(xiàn)在就是那個“萬不得已”的時候。思慮再三，凱爾希還是點了點頭。

“我贊成W的方案。其他人有沒有異議？”

眾人面面相覷。長達數(shù)十秒的沉寂后，在確信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后，大部分人都搖了搖頭。

“那就這么定了，”W若無其事地伸了個懶腰，轉(zhuǎn)身便要走。“我去給機體做檢查。”

“等一下，W，還要討論關(guān)于空降人員的人選……”凱爾希試圖叫住W，不過W只是回眸一笑。

小惡魔的邪魅的眼眸看向的不是凱爾希，而是站立在她身邊，身披黑袍，手持法杖的某位同族。

“啊啦，還用得著討論？你很清楚那個人是誰，對吧?！?/p>

說完，她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良久，凱爾?？聪蜷W靈。

“你要去，對嗎？”

“啊啊……”閃靈一動不動，眼睛依然朝向W離去的方向?！拔也辉诘倪@段時間，麗茲就拜托您了，凱爾希醫(yī)生?！?/p>

?

2

羅德島，整備甲板。

博士與可露希爾和梅爾使用未知技術(shù)所開發(fā)的大型機動兵器，“里歇爾C型”。雖說是曾經(jīng)于拉特蘭解決過一次緊急事件的功勛機體，但是事后卻被博士以“過于危險”為由封存。而眼下，在可露希爾的親自監(jiān)督下，整備班又把藏在機庫深處的本機拖了出來，緊鑼密鼓地進行著出擊前的最終準(zhǔn)備。W仰視著自己的座機，一言不發(fā)。在巨大的兵器面前，人仿佛變成了渺小的螻蟻。而另一邊，坐在墻角邊的長椅上，閃靈也帶著難以琢磨的表情，觀察眼前的一切。

“OK，換裝完成。把榴彈發(fā)射器換成了反射式bit發(fā)射器，這樣一來配合高能粒子束發(fā)射器，緊急時刻也沒有問題?！?/p>

升降式作業(yè)平臺緩緩下降，待到了一定高度的時候，活力四射的血魔靈巧地從上邊一躍而下，穩(wěn)穩(wěn)站在了W的身邊。而W卻似乎對可露希爾自作主張的改裝頗有微詞。

“唉，我個人還是覺得榴彈更對我胃口啊……會用得到嗎？那個反射式bit什么的?！?/p>

“會用到的，這玩意還只是試做型，不如說希望你絕對要帶回一些實戰(zhàn)數(shù)據(jù)。而且凱爾希說對方的陸行艦有收納高速飛空艇用的機庫，榴彈的速度對付高速艇還是太慢了?！?/p>

“凱爾希的情報是直接從敵方戰(zhàn)艦內(nèi)部傳回來的？”

“誰知道……”可露希爾吐了吐舌頭?！耙槌鲆换锞⑺_卡茲部隊的本據(jù)點沒有這么容易，說不定她通過使魔了解的也只是模糊信息罷了?！?/p>

“嗯哼……聽說有人會過低評價自己人的能力，看來是真的。凱爾希和可露希爾你以前都是巴別塔的成員，我相信她。她從來不會辜負我們的期望，不是嗎。”

W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朝整備甲板角落的長椅走去。可露希爾撓了撓頭，好像沒理解W的意思，不過她也沒有多余的思考時間，便急著去指揮剩余的整備了。

聽到腳步聲接近，閃靈抬起頭來，看到W正站在身邊興味津津地看著自己，于是又低下頭去。

“不愧是你。我可是聽人說了哦，竟然能把無胄盟的青金大位嚇成那個樣子，還打飛了玄鐵大位的箭，想必這次任務(wù)也不在話下……”

“為什么要回到羅德島？你的任務(wù)應(yīng)該還沒有結(jié)束才對?！?/p>

閃靈打斷了W的“吹捧”，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柕馈?/p>

是的，W在會議上出現(xiàn)時所說的，毫無疑問是謊言。她應(yīng)當(dāng)正在執(zhí)行重要的任務(wù)，在執(zhí)行關(guān)乎羅德島倫蒂尼姆之行的任務(wù)才對。盡管如此，她卻如此“恰好”地出現(xiàn)在了會議上。

因為閃靈的質(zhì)問，W確確實實地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小惡魔的微笑很快又浮現(xiàn)在她的臉上。她一只手叉上腰，輕輕地嗤笑了一聲，然后愉悅地回答道：

“回來笑話你?！?/p>

閃靈緊握法杖的手略微顫抖了一下。她飛快地用幽怨的眼神狠狠瞪了W一眼，然后站起身就要朝整備甲板的出口走去。

“我這么說，你滿意了吧？”

見閃靈的情緒有所起伏，W的語氣顯然變得認真了一點。果然，聽到W補上的這一句，閃靈忍不住回過頭來與她面對面。她是頭一次——至少在W面前是頭一次——顯得沒有那么冷靜。

“我也不想坐在羅德島干著急。但是，博士跟我說過，如果可以的話絕對不要使用那個，你也應(yīng)該明白的?！?/p>

“但你也已經(jīng)隱隱約約察覺到那伙人是什么家伙了吧。聽他的話重要，還是救他的命重要？”

W的語氣已經(jīng)完全沒了惡劣的玩笑感，取而代之的則是雇傭兵特有的犀利。被W一語中的，雖然張開嘴想再說些什么，可是閃靈完全無法反駁。見自己的話起了效果，W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了一笑。

“既然如此，那我希望你變回那個人所期待的閃靈。這就是我最想說的話。”

說罷，W便轉(zhuǎn)身離開。被W的一席話揭露了內(nèi)心的想法而無言以對的閃靈站在原地，試圖再說些什么挽回尷尬，但又完全想不出叫住W的理由，情急之下，她努力地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更大一些，朝W離去的方向喊道：

“為什么要回到羅德島？”

——就這樣，將自己最開始的問題重復(fù)了一遍。稍大的聲音吸引了幾名整備員看向這邊，氣氛變得更加尷尬。

不過，W剛才說到底還是沒有直接回答閃靈的問題，所以再問一遍也無可厚非。倒是W，因為頭一次見到閃靈這般手足無措的反應(yīng)，本來還對她有點害怕，可現(xiàn)在W甚至都覺得她有些可愛了。于是小惡魔回過頭，臉上滿是壞壞的笑容。

“嘛，不過是因為看不下去某人因為某個失蹤的笨蛋磨磨蹭蹭老半天拿不定個主意，所以特地回來簡單暴力地推她一把，就是這樣啦?！?/p>

“什……”

留下因被當(dāng)眾揭穿感情而羞得滿臉通紅，慌忙拉下兜帽遮住臉的閃靈，W愉快地哼著歌，朝自己的座機走去。

十幾分鐘后，暫時分開的兩人在機動兵器的駕駛艙內(nèi)再度匯合。出發(fā)前的整備已經(jīng)完成，W在操縱面板上進行著最終的項目檢查。

“重回這美妙的全周天駕駛艙的感覺怎么樣？雖然這次沒有博士給你公主抱——心情有稍微振作起來點了嗎？赦罪師小姐?！?/p>

“不要用那個名字叫我，W?！?/p>

“好好——”W敷衍地回答道。羅德島的艙門已經(jīng)緩緩打開，維持在破浪者形態(tài)的機體已經(jīng)被推動到達彈射甲板。W看見側(cè)面的整備干員發(fā)出起飛許可的信號。

“雖然博士帶你飛過，不過還是提醒一句，出擊時的G力還是挺難受的，做好心理準(zhǔn)備哦?！?/p>

“我知道了?！弊赪右側(cè)臨時設(shè)立的副座，閃靈系好了背帶，握牢扶手。

“那么……W和閃靈，出發(fā)了喲！”

背部推進器那早已開始預(yù)熱的尾焰隨著W推下操縱桿的動作瞬時爆發(fā)加大了推力，在彈射甲板的共同作用下，有如噴氣式戰(zhàn)斗機一般的蒼藍色機體高速向前進發(fā)騰飛，像一顆拖曳著藍色閃光的反向流星一般沖入蒼穹，向著既定目標(biāo)疾馳而去。

目的地的坐標(biāo)與航線已經(jīng)設(shè)置完畢，在進入預(yù)定高度后，W開啟了自動巡航模式。以“里歇爾C型”的速度，不出三小時就可以到達目標(biāo)上空。不過這也意味著，如果沒有人開口的話，駕駛艙內(nèi)令人煩悶的寂靜也會持續(xù)三小時。

“我說……”

“那個……”

出乎意料地，兩人幾乎同時做出了打破沉默的努力。閃靈與W四目相對，剛剛還因為在整備甲板的對話而感到有些尷尬的兩人，此時不禁心有靈犀地笑出了聲。

“其實也沒什么……我只是想起了曾經(jīng)的事?！?/p>

“哎呀，那還真巧。我也想起了那家伙冒著生命危險來救我的事，而且還是兩次?！?/p>

“誒，你說‘也’是什么意……”

“啊啦，難道你想起的不是同樣的事嗎？真是不坦率呢，閃靈。這樣下去的話，我可就先下手為強了哦，呼呼……”

“哈哈……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隨時樂意奉陪哦。在博士門外埋陷阱被我發(fā)現(xiàn)的，不知是哪個缺愛的小姑娘呢?！?/p>

“哈？那、那次是因為……”

駕駛艙內(nèi)剛剛還嚴(yán)峻冰冷的空氣轉(zhuǎn)眼之間消失了，此時此刻在小小的艙內(nèi)，仿佛進行著兩位薩卡茲女孩的茶話會。

“現(xiàn)在看看，博士……雖然是個無可救藥的混蛋，但他也真是個不可思議的家伙。所以，就算是為了我們自己……”片刻的嬉笑過后，W的表情再度變得認真，她像是在對自己發(fā)誓一般，握緊了拳頭。而閃靈則將自己的手掌輕輕蓋在W的手背上。

“嗯。我們會成功救出博士的……一定會?！?/p>

“啊，閃靈。”

像是想起些什么一樣，W從口袋里掏出了幾樣物件，伸手遞給閃靈。

“這些……是？”

“便攜式高能源石炸彈。體積很小，但威力足夠。雖然可能傭兵式的作戰(zhàn)不太符合你的品味，但如果有需要破壞船體的場合的話，可能會有用。”

閃靈有些驚訝地看向W，但緊接著便皺起了眉頭。

“W……我記得博士說過不能帶易燃易爆物進駕駛艙的……”

“哈？你真的要現(xiàn)在說這個？唉，饒了我吧——”

“開玩笑的。謝謝你，W，我會妥善使用的?！?/p>

面對露出無語表情的W，閃靈微笑著接過了源石炸彈，收進了黑色長袍之下。

仿佛計算好時機一般，駕駛艙內(nèi)的警示音響起。W放大了機體下部的傳感器顯示的圖像。同時閃靈迅速解開背帶，裝備好單兵式空降噴射背包，拿上了固定在座位邊的法杖。

“哈哈！果然在我的里歇爾面前這點距離不算什么。還有100秒到達目標(biāo)附近上空了，確認目標(biāo)進入可視范圍。閃靈，準(zhǔn)備好了嗎？”

“嗯，準(zhǔn)備萬全。”

兩人相視，點了點頭，隨后W按下操作面板上的一個按鈕。巡航狀態(tài)的“里歇爾C型”在0.5秒之內(nèi)于空中變形成為做出各種高精度動作的人形機動兵器，利用背包的大推力噴射器維持滯空。W打開了駕駛艙艙門。

“可別出洋相啊，閃靈！聽好，最長45分鐘就得撤離，打出撤退信號后的空檔最多180秒！他就交給你了，好好干一場吧！”

“明白了，放心吧，W。”

說完，閃靈便用力一蹬從駕駛艙躍出，感受著耳邊呼嘯而過的風(fēng)聲，向那個人所在的地方墜落而去。

?

3

“別磨磨蹭蹭的，快走?！?/p>

博士感覺自己的肩膀被狠狠地推了一下。不用說，是身后看押自己的薩卡茲士兵之一干的。不過，另一個士兵的聲音馬上制止了他下一步的舉動。

“喂！別動手動腳的！你忘了嗎！他是那位大人的客人！”

“什么客人，他明明就是被我們抓來……”

“上面讓你干什么就干什么，這里還輪不到你做主?！?/p>

“博士，我們到了。”

走在前面帶路的薩卡茲士兵回過頭來說道，幾人隨即也停下了腳步。博士看到走廊的左側(cè)有一扇鐵制房門。一名士兵走上前去，將鑰匙插入鎖孔轉(zhuǎn)了三下，解除了門鎖。

“非常抱歉，在您給出回復(fù)前，我們暫時要限制您的人身自由。餐食會給您送來，房間里也有飲料和書籍。如果還有什么需要的東西，盡管和門口的看守說就行了。那么?！?/p>

博士沒有回答，一言不發(fā)地走進了房間，房門在他身后重重地關(guān)上了。

“回復(fù)……嗎?！?/p>

自言自語了一句，博士走到房間的另一端。用完整的一塊極厚防彈玻璃制作的窗戶外，是一望無際的黃土荒原，仿佛宣告著博士的無路可逃。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如果試圖破窗從這陸行艦最上層的軟禁房間離開而墜落地面的話，任何人都只有死路一條。博士閉起眼睛，開始整理自己被捕后直到剛才為止的回憶。

時間回到昨天。被一群薩卡茲士兵押送上了陸行艦后，博士并沒有被直接帶去牢房所在的樓層，而是被送到一處條件尚可的房間待命。休息一晚后，與想象中直接遭受拷問的情況相反，在士兵隊長接到一通電話后，他被幾名士兵“護送”著，來到了一條長得不像話的寬闊走廊前。如果要和羅德島做比較的話，這條走廊就和連接各個區(qū)劃的中央通路一般寬敞。

薩卡茲侍衛(wèi)畢恭畢敬地打開了走廊盡頭的大門，博士走了進去。那是一個裝修典雅奢華到難以想象的房間，而在那里等待著自己的，是一名身穿他所熟悉的制服與面具的薩卡茲。不等博士發(fā)問，白發(fā)的薩卡茲率先開口說話。

“似乎在舊卡茲戴爾最后的城塞里，有像這樣的房間。這艘陸行艦的資助者是舊卡茲戴爾王廷的強烈支持者，不坦率地接受人家的好意可是不行的，不去配合人家的喜好也同樣。我想，這也是身為指揮官所必須具備的資質(zhì)之一。”

面具下傳來的是一個優(yōu)雅平和的女聲。博士雖然沒有露出任何表情，不過在心中還是暗暗吃驚。雖然聲音有著微妙的不同，但是眼前的女性薩卡茲毫無疑問令他想起了某個親近的人。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女性薩卡茲說完這番話后從面具后朝他微微笑了一笑。

“辛苦你了，準(zhǔn)尉，這樣就好。和你的隊員一起休息去吧?！?/p>

博士身后的幾名薩卡茲士兵朝房間的主人行了一個軍禮，然后迅速地退出了房間。

赦罪師。博士一邊在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一邊微微瞇起雙眼。

見博士沒有任何舉動，赦罪師將手臂斜擺向客廳一邊氣派的會客用沙發(fā)，做出“請坐”的手勢。

“怎么了？請坐吧?！?/p>

博士看了赦罪師一眼，然后走向沙發(fā)。還沒有坐下，赦罪師又開口了。

“身體的情況怎么樣？聽說請您來到這艘陸行艦可是相當(dāng)辛苦的?！?/p>

“唉……”博士看了看沙發(fā)前空無一物的茶幾，嘆了口氣。

“請問怎么了？”

赦罪師有些疑惑地問道。博士抬起頭來。

“剛才你提到指揮官所必須具備的資質(zhì)。那么，請問你沒辦法和廝殺過的對手一起喝茶嗎？就我所見，這也是優(yōu)秀的指導(dǎo)者應(yīng)當(dāng)具備的資質(zhì)之一?！?/p>

赦罪師稍稍愣了一下，隨后微微頷首，似乎對博士的回應(yīng)感到非常滿意。

“很好的反應(yīng)，但也有些不考慮后果，這就是羅德島的博士所獨有的氣質(zhì)嗎。難怪那孩子會迷上你?！?/p>

赦罪師拍了拍手，門外的薩卡茲侍衛(wèi)便端著剛剛沏好的兩杯紅茶進入房間，走向茶幾放下，隨后靜靜地離開。赦罪師將手套褪去，向博士伸出手。

博士剛想抬起手臂，不過低頭略一思索，又放下了手。然后，他平視赦罪師的面具，一字一頓地問道：“雖然這樣問很無禮，請問你的面具，是用來遮住傷口還是有什么別的用處？如果不是那樣的話，我希望能夠看到你的臉?！?/p>

“呵呵……有意思的人?！?/p>

赦罪師笑了笑，隨后將罩住整個面部的白骨狀面具輕輕地解下，拿在手里。在看到赦罪師的面容時，即使表面裝作波瀾不驚，但博士還是感覺心底被什么東西觸動了一下。

不得不承認，眼前的薩卡茲女人，與自己認識的那個人，非常相似。雖然從外貌到聲音都略有不同，身材比起來也略顯貧瘠，但是這種感覺依舊令人熟悉，甚至讓人感到懷念。

“哈哈，這也許算是一種形式吧，也可以說是赦罪師身份的證明。因為從沒像您這樣坦白說出的人，才讓我忘了拿下，抱歉了?！?/p>

說完，赦罪師將面具平放在茶幾上，再次向博士伸出手。疑問得以解開，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拒絕，博士便也就爽快地與她象征性地握了握手。

“我聽說了您來到這里的經(jīng)過。但是，關(guān)于羅德島的行動，我還有許多疑點。比如，作為一家制藥公司的羅德島，是以什么基準(zhǔn)來判斷是否接受一份委托的呢？”

“我已經(jīng)說過了，我只是這次行動的執(zhí)行人員，不過是個指揮戰(zhàn)斗的武夫罷了。除此之外并不知道具體的情況?！?/p>

“那就當(dāng)是這樣吧，”赦罪師只是笑了笑?！安贿^就算不考慮這件事，羅德島的行為作為一家醫(yī)藥公司也相當(dāng)讓人困惑。雖然可能是因為某些原因?qū)е潞叫械穆肪€變更了，但我也實在很難相信正常的公司會僅僅因為這樣，就放棄近在眼前的商機，特意從龍門繞一個大圈子，將目的地變更到十萬八千里之外的地方，比如說……倫蒂尼姆。”

博士沒有說話，而赦罪師也就自顧自地將話題推進下去。

“又或者，您也是與維多利亞王室有關(guān)的人……之類的？”

“我有義務(wù)一定要回答嗎？”博士冷冷地說道?！氨绕饐栁疫@些企業(yè)決策層才知道的問題，我倒是更想從你這聽一聽，你們誘拐那些患有礦石病的孩子到底想干什么?！?/p>

“關(guān)于這一件事，姑且請讓我暫時保密。難得的驚喜，我可不想提前透露出來啊。不過，您既然與她關(guān)系如此親密，相信您也一定知道‘赦罪師’是感染者救治組織才對。某種程度上，我們在做的事情和羅德島別無二致?！?/p>

“誰知道呢?！?/p>

“讓我們把話頭轉(zhuǎn)回原來的方向吧，”赦罪師并沒有回應(yīng)博士的諷刺，繼續(xù)談?wù)搫偛诺脑掝}?！澳?dāng)然沒有義務(wù)回答，不過我們依舊對羅德島的目的很感興趣。也是因為有那孩子的關(guān)系，才會用這么和緩的方式詢問您。這點希望您能記住?！?/p>

在一瞬間，博士似乎感到赦罪師眼神中閃過的一抹殺氣，即使是歷經(jīng)種種場面的他，也頓時感到背后一陣惡寒。不過，這種感覺稍縱即逝，就仿佛只是他的錯覺一般。赦罪師再一次露出笑容，她拿起茶幾上的面具，走回碩大的辦公桌后，拿起一個古典風(fēng)格的有線式呼叫器話筒。

“叫準(zhǔn)尉過來?！?/p>

掛斷電話，赦罪師微笑著看向博士。

“雖然我展示了足夠的誠意，但您可能一時間還無法信任我們。這也不怪您，您對我們的理解還不夠全面，所以我希望您能夠多了解我們的事情。而在這之后，如果您能成為優(yōu)秀的協(xié)助者的話，我也會感到高興?！?/p>

“你說……什么？”聽到意料之外的發(fā)言，博士不禁揚起了眉毛。

“您有著過人的勇氣、敏銳的洞察力和優(yōu)秀的指揮能力，即使不是薩卡茲，如果加入‘赦罪師’的話，想必我們薩卡茲人也會更早從無盡的苦難中解脫的吧。而且，就像我剛才所說，‘赦罪師’是感染者救助組織，不會成為懷抱同樣理念的羅德島的敵人，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而且……如果我們能夠聯(lián)手的話，那個孩子也一定會不用再對你有所隱瞞，乖乖回到你的身邊，難道不是嗎?！?/p>

受呼喚而來的薩卡茲士兵進入了房間，看到?jīng)]有戴面具的赦罪師，毫不掩飾地露出了驚訝的表情，而赦罪師依然只是微笑著對他們點了點頭。

“希望這段旅途中您可以對我們有更多認識，您有足夠的時間考慮這件事?！?/p>

被帶離房間，巨大的雙扇門緩緩合上。博士回過頭去，從漸漸閉合的門縫中，看到戴上了面具的赦罪師也正注視著自己。

博士注視著窗外的風(fēng)景，長長地嘆了口氣。赦罪師的話語在他的腦海里回響著。

當(dāng)然，他絕不會相信那個女人所說的話，哪怕她給人的感覺再像閃靈，他也絕不相信。畢竟，或許這名還沒有及時和同僚互通情報的赦罪師還不知道，從那一晚看到麗茲纖細的脖頸上浮現(xiàn)出詛咒的那一刻起，博士對他們就有了無比清晰的認識。盡管知道自己早已背負了無數(shù)連自己都不清楚的黑暗，但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光的博士可沒有再加深罪孽的打算。

不過，博士還是要感謝這位赦罪師的“幫助”。畢竟能夠不耗費額外的體力承受拷問，而且還能透過與赦罪師的直接交談獲得超出預(yù)想的收獲，這都是由于赦罪師的高看才得來的結(jié)果。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地再多收集信息，然后想辦法離開這艘陸行艦，再經(jīng)由哥倫比亞回到羅德島。

雖然一旦掌握不好時機，就會有性命危險，但如果能抓住這次機會……

博士瞥向鐵門。他知道一名薩卡茲精銳士兵正看守在門外?？赡苓@艘陸行艦預(yù)想中的用途并不包括收納重要俘虜，所謂的軟禁房間，構(gòu)造和其他房間并沒有太大的不同，房間里和走廊內(nèi)也沒有安裝攝像頭，剛才來的路上以及待在房間內(nèi)的時候已經(jīng)確認過了。

為了讓他們放松警惕，先老老實實地待上兩個小時。之后的計劃，在博士心中已然塑造成型。

?

4

走廊盡頭的自動門打開，薩卡茲巨劍士兵打著哈欠走向守在房間門口的同僚。

“換班。兜帽男的情況怎么樣？”

守在門口的士兵愉快地吹了聲口哨。

“哈哈，很安分呢。再怎么說，在那位美麗的赦罪師大人的邀請下，想必也沒什么好猶豫的吧?！?/p>

“哼……”來換班的士兵滿是不屑?！熬尤槐话才艁砜词剡@個廢物。真是夠無聊的，我也想?yún)⒓狱c刺激的作戰(zhàn)啊。要不然就是當(dāng)赦罪師大人的護衛(wèi)也比這強?！?/p>

“別發(fā)牢騷啦，這是赦罪師大人的命令嘛。啊，莫非你是在羨慕那家伙……”

就在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時候，從房間內(nèi)突然傳來了一聲悶響。兩人立刻面向房門，抽出大劍，擺出了警戒的姿勢。

“喂，不是說很安分嗎？這是什么聲音？”

“不知道啊，剛才還沒有動靜的?！?/p>

“喂！你到底在干什么！”

其中一名士兵沖上前去用力敲了敲房門，然而沒等兩人得出什么結(jié)論，隔著房門傳到兩人耳朵里的，是第二聲、第三聲悶響。而緊隨其后的第四聲，則是玻璃碎裂的清脆聲音。

“什、什么！逃走了嗎！”

“快進去看看！”

慌忙拿出鑰匙打開房門，兩名士兵舉著大劍就沖入了房間內(nèi)。

“糟、糟糕！”

房間的另一端，用防彈玻璃打造的玻璃窗已經(jīng)完全碎裂，而整個房間里完全不見博士的蹤影。

“怎、怎么會！他以為這是哪里??！這可是陸行艦的頂層啊！那兜帽男難道想自殺嗎！”

說著，兩名士兵便沖到窗邊，向下望去。再三確認過后，兩人面色蒼白，其中一名士兵說話的嗓音都顫抖起來了。

“不、不行……肯定是掉下去了……”

“喂喂……饒了我吧，這該怎么跟赦罪師大人交代才好？那個混賬，竟敢給我惹出這樣的麻煩！”

“你們的麻煩才剛剛開始?！?/p>

突然，出乎二人意料的，一個低沉有力的男聲從窗戶的上檐傳來。不等兩人做出進一步的反應(yīng)，躲在窗戶外沿上方的博士突然從窗戶的上方繞下沖入房間，率先穿過窗戶的雙腳筆直踢在其中一名士兵的腦袋上，將他整個人沖出去幾米遠，重重摔在了房間的墻壁上動彈不得。緊接著，博士一記手刀狠狠劈在另一名士兵的手腕上將其折斷，巨劍應(yīng)聲落地，隨后趁對方因為疼痛沒能及時反制，博士瞬間繞到了他的背后，用一只手臂扼住他的脖頸，另一只手則頂在他的腦袋一側(cè)。

“放、放開我……我還不想……”

沒給他說完話的機會，博士兩側(cè)同時發(fā)力，只聽薩卡茲士兵的頸椎發(fā)出一聲鈍響，然后整個人的身體便軟了下來，一動不動了。

確認這名士兵不再有站起的機會后，博士走到另一名無法行動的士兵面前俯下身。

“說。被你們帶走的感染者孩童被關(guān)在什么地方。我知道除了我們那天救走的那一批，還有更多的人已經(jīng)遭到你們的毒手?！?/p>

“放、放過我！他、他們，在前部第二層的實驗室，那、那里有……”

“明白了，剩下的我去問那里的人，在那之前，你先好好睡上一覺吧?！?/p>

得到了需要的情報，博士沒有一絲拖泥帶水，站起身來對著士兵的臉便是一腳，將他的整個腦袋連同頭頸的一半踩進了地板里。

敵人遲早會發(fā)現(xiàn)異常，需要趁這個空檔盡快獲得有關(guān)感染者孩童被取作何用的情報，然后脫出。博士從士兵的尸體身上搜出房門鑰匙，離開房間時鎖上了門，然后一邊避開巡邏人員的耳目，一邊迅速向前部第二層的實驗室跑去。

“前部二層……這里嗎?！?/p>

根據(jù)那名士兵所說，這里是實驗室所在的樓層。但是與其說是實驗室，博士倒覺得這里更像是真正的牢房。狹窄的走道中只有非常暗的照明，每一扇門都是關(guān)閉著的。博士一邊注意著身前身后是否有接近的人員，一邊靠著墻，放輕腳步前進。從一扇又一扇的門后都可以聽見低語聲，或許是實驗人員的交談。不過由于房門緊閉的緣故，博士并不能聽得很真切。

“嗯？”

轉(zhuǎn)機發(fā)生在博士即將走到這條走廊的盡頭之時。在習(xí)慣了模糊的嗡嗡聲后，突然闖入耳邊的，輕微卻又異常清晰的人聲從一扇門后傳來。確認無人在附近后，博士趕忙來到這扇門前。他看見本該緊閉的門與門框之間，有一道不大的縫隙。

“今天又是無用功嗎。存貨眼看也已經(jīng)見底了……可惡，如果之前捕獲的那一批沒被那個男人攪局放跑的話……”

“唉。就算不放跑，又能怎么樣呢，你指望能從那些雜種當(dāng)中找到一個資質(zhì)能和她媲美的？別做夢了?！?/p>

“是啊。攝政王身邊的赦罪師大人也真是會使喚人，叫我們滿世界跑來跑去找她的代替品。依我看，這成功率還不如去那個什么羅德島把她搶回來呢。畢竟，她的資質(zhì)可是萬里挑一。”

博士隱隱約約意識到了他們在談?wù)摰摹八钡降资钦l。而此時，他的拳頭已經(jīng)因為憤怒而死死捏緊。

“不過，好用歸好用，特雷西斯大人和赦罪師大人為什么要執(zhí)著于她呢？”

“誰知道呢。不過據(jù)說，攝政王大人保管著特雷西婭陛下的遺體，我想，和這個一定有關(guān)系?！?/p>

“啊啊。這件事我也有所耳聞……等等，你是說……”

“噓！你們不要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再說下去萬一被人聽見，那可是要殺頭的?！?/p>

聽到提及特雷西婭的名字，博士的心里產(chǎn)生了不一般的波動。尤其是，得知了特雷西斯竟然保管著特雷西婭遺體的消息之后。然后——

他發(fā)現(xiàn)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

由于偷聽時太過集中精神，緊緊挨在門邊的肩膀沒有控制住，稍稍推了一下門。而說來也不湊巧，這扇門的門軸，狀態(tài)似乎不太好。突然響起的嘎吱聲，讓房間內(nèi)所有的薩卡茲術(shù)師一起回頭望過來。根據(jù)剛才的對話推測，至少有六人。

“誰在那里！”

博士心頭一緊。在如此狹小的地方，自己的格斗雖然可以派上用場，但是倘若和六名以上的薩卡茲精銳術(shù)師對抗的話，勝負姑且不論，發(fā)出的動靜一定會引來增援。倘若發(fā)展成那樣，事情就無法收拾了。在事情演變成那樣之前，博士心想必須找到一個地方藏起來，然而剛才聽到特雷西婭相關(guān)情報的震驚感仍未褪去，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不聽使喚，完全無法動彈。

見門口沒有反應(yīng)，幾名薩卡茲術(shù)師互相點了點頭。三人開始詠唱法術(shù)，兩人展開了護盾結(jié)界，而剩余的一人則悄悄接近房門，將手搭在了門把手上——

猛然拉開。

“奇怪……沒有人啊……但我剛才確實聽到……你、你們也都聽到了才回頭的吧？”

嚴(yán)陣以待的六名術(shù)師面前，敞開的房門后，空空如也。

“怕不是咱們昏天黑地做實驗做出集體幻覺了?！?/p>

“搞什么啊……嚇?biāo)牢伊?。我說，還是別討論雜七雜八的話題了，快點繼續(xù)做實驗吧?！?/p>

“贊成。趕緊把手頭這批處理完，我還趕著下班回宿舍玩游戲呢。”

?

5

眼前一片漆黑，四周沒有任何聲音，博士能夠聽見的，只有跳動的心臟所發(fā)出的有節(jié)奏的律動。他感到呼吸困難，就好像把臉埋進了一對柔軟而舒適的，某種實際存在的物體中一般。

“噗哈——”

窒息感近乎到達了極限，艱難地溜進鼻腔的一絲空氣帶著博士無比熟悉的某種清香。身體的僵硬仿佛在一瞬間化解，博士猛地抬起頭來，從那甜美的某種東西中掙脫了出來。不過就在他不滿足于空氣通過鼻子重新涌入肺部的舒適感，想要更加大口吸氣的那個瞬間，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度捂住了他的嘴。

“安靜，博士?！?/p>

雙眼已經(jīng)習(xí)慣了黑暗，變得漸漸能夠看清。意識到剛才在黑暗中聽到的心跳并非自己的，博士稍稍抬起了頭。

映入眼簾的，是深深烙印在他心底的那張面容。黑色的兜帽，如骨頭般蒼白的雙角，柔順的長發(fā)，以及注視著自己的琥珀色雙眼。與自己的嘴唇相接的手心溫?zé)崛彳?，那是無論在夢中還是在現(xiàn)實中都絕不會忘懷的，無數(shù)次感受過的溫度和觸感。

“真是的……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博士?！?/p>

似乎是通過某種法術(shù)判明危險已經(jīng)暫時過去，閃靈放下了捂住博士嘴巴的手。

“雖然我相信博士有自己的考慮，但在這種時候，有必要如此犯險拼命嗎?！?/p>

“呃……抱歉……讓你擔(dān)心了?！?/p>

閃靈對自己露出如此嚴(yán)肅的表情，這樣的情況并不多。未經(jīng)報告便只身一人潛入敵營，博士確實有自己的理由，但不管如何，因為突然的自說自話而害得閃靈擔(dān)心是無可辯駁的事實。而且，剛才自己毫無疑問是搞砸了，倘若閃靈沒有出現(xiàn)在這里，后果不堪設(shè)想。綜上所述，盡管想要傳達的話語像堆得像小山一樣高，但在這里博士選擇先老老實實地道歉。

“知道就好……您沒事真是太好了?！?/p>

閃靈恢復(fù)了往常對博士的溫柔態(tài)度，從極度的緊張中安下心來，她忍不住給了博士一個擁抱。隨后，兩人雙雙起身。閃靈走在前，博士緊緊握著她的手跟在后面。

“這里是？”

“呼……從實驗區(qū)劃通往下層的通道。因為是緊急通道，所以平常似乎沒有在使用的樣子……”閃靈做了一個深呼吸，說。“出口的暗門就在博士剛才所在的位置附近，所以才能及時……”

“原來是這樣……那，剛才的對話，麗茲和特雷西婭的事情，你也……”

閃靈點了點頭。

“現(xiàn)在不是談?wù)撨@些的時候。我們要先離開這里，回到羅德島后才能就那些信息再做打算?！?/p>

“好，我明白了?！?/p>

在閃靈的帶領(lǐng)下，轉(zhuǎn)過數(shù)個拐角，沿著向下的樓梯不停地前進，博士體感可能已經(jīng)來到相當(dāng)下部的區(qū)域了。

“閃靈……你是一個人來的嗎？我們之后要……”

“W在待機，等待接應(yīng)我們。”

“W？你們是怎么從羅德島……”

像是意識到什么，博士停下了腳步，有些慌張地看向閃靈。

“從羅德島到哥倫比亞的距離……難道，你們是……”

閃靈皺了皺眉頭，狠狠地扭了博士的手背一下。

“如果您做決定不是如現(xiàn)在這般激進，那么我們也不至于會動用到那樣的東西。請您反省，博士?！?/p>

“閃靈……”

博士無言以對，閃靈再次牽住博士的手邁開步子。

“有什么話稍后再說。我們首先要搶到一架逃脫用的飛行器，不然的話無法到足夠安全的高度與W匯合。從前面的階梯下去就可以到達停泊飛行器的機庫……”博士注意到閃靈牽著自己的手稍稍握緊了一些，可以感受到她微微滲出的手汗?！邦A(yù)計會在打開機庫門的瞬間出現(xiàn)妨礙，博士，做好準(zhǔn)備。”

像是回應(yīng)她的動作一般，博士也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攥緊了她的手。

“明白了?！?/p>

走下樓梯，打開暗門，眼前就是通往機庫的主干道。閃靈對博士點了點頭。沒有多余的時間猶豫，在守在機庫大門前的薩卡茲士兵背對自己的那個瞬間，博士從陰影中現(xiàn)身沖了出去，對方甚至沒有機會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意識便墮入了虛空。博士將士兵的尸體拖入暗門中，而與此同時閃靈早已非常默契地來到了機庫的認證系統(tǒng)前進行解除操作。

“解除完了。機庫可以容納六艘高速飛行器，有一艘逃脫用的位于最深處的艙位?！?/p>

機械的運作聲響起，機庫大門緩緩向兩側(cè)移動。博士與閃靈確認還沒有追兵發(fā)現(xiàn)他們，立刻朝機庫內(nèi)部奔跑而去。

博士使出渾身的力氣驅(qū)動自己的雙腿更快地向前沖刺。如果順利的話，馬上就能夠脫離這艘陸行艦，回到羅德島與大家團聚，并將重要的情報帶回去。一想到這，他的臉上不禁浮現(xiàn)出一絲笑容——

“博士！等一下！往后退！”

從身后傳來的急切呼喊及時地傳入了他的耳中，而有如反射一般，他的兩腿比大腦更快地作出反應(yīng)，緊急剎住了奔跑的步伐，腳掌向后發(fā)力蹬腿一躍，然后踉蹌落地。近乎同一時刻，在剛才雙腳所在的位置，一個極其不起眼的圖案閃爍了一下，隨后釋放出了一條筆直向上的光芒。噴發(fā)而出的粒子在一秒后漸漸黯淡、衰退。博士可以感受到，那是高濃度的法術(shù)能量，如果沒有遵從閃靈的呼喊，自己的身體早就被那道光貫穿了。

“閃靈！怎么回事……”

博士回過頭去。然而閃靈并有在看他，而是表情嚴(yán)峻，目光穿過博士的身邊，緊緊鎖定了某個目標(biāo)。閃靈身后，打開的機庫艙門緩緩關(guān)閉。博士立刻將視線轉(zhuǎn)回前方。

他看到的是，戴著有如山羊頭骨般的面具的長發(fā)薩卡茲。

“很遺憾，看來您并不愿意與我們友好相處，不過我要感謝您，正因為您的選擇，才會有這場令人感動的重逢，呵呵……你總算現(xiàn)身了，迷途的羔羊啊?！?/p>

是與閃靈的聲線有著微妙不同的空靈女聲。即使沒有摘下面具，博士也得以確信，那就是自己曾與之交談過的，這艘陸行艦的主人。

“好久不見，閃靈。怎么樣？雖然我沒有什么不滿，但和你們的羅德島比起來，這艘陸行艦實在還是寒酸了一些，不是嗎?！?/p>

“你好像……已經(jīng)預(yù)料到我會潛入這里呢?！?/p>

閃靈的目光沒有絲毫松懈，如鎖定獵物的猛獸一般盯著眼前與自己打扮相似的前同事。

“雖然從你的能力特點來考慮，這樣偷偷摸摸的舉動與你一點都不相配，但永遠做好多手準(zhǔn)備，也是領(lǐng)導(dǎo)者需要掌握的技能之一——”

因為面具的存在，博士無法看見赦罪師的表情。但是不知為何，他覺得她在笑。

“從羅德島不遠萬里地奔赴心上人的身邊著實令人感動……不過我還挺好奇的，你究竟是用什么手段潛入的？”

“無可奉告?！?/p>

“看樣子，你的潛行本領(lǐng)比起在這里的時候又長進了不少。不過，所謂的潛行，一旦現(xiàn)形的話就毫無用處了。面對我，你有何打算？”

“看來，我還真是被小看了呢。那些年來，你何曾在劍技上戰(zhàn)勝過我？”

閃靈的目光變得冷酷，兩手緊緊握住隨身的““法杖”。

對于擺出了架勢的閃靈，赦罪師只是輕輕一笑，聳了聳肩。

“呵呵……哎呀，那還真是抱歉。只是——”

白光交錯，電閃雷鳴。甚至沒有在視網(wǎng)膜上留下殘像的時間，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惡魔的身影已經(jīng)近在咫尺。法劍與法劍相互碰撞交錯，壓制的一方湊近被壓制者的耳畔。

“——我實在無法想象，輸給一個連自己武器都不信任的半吊子叛徒會是什么樣?！?/p>

?

6

“——嗬哈！”

使出渾身解數(shù)，閃靈試圖將對方劈砍在自己劍上的長劍用力揮開以打開局面。而就在手臂的力道積蓄到極致時，劍鋒上承受的壓力卻在剎那間消失。空揮一劍，閃靈向前便是一個趔趄。戰(zhàn)場經(jīng)驗豐富的閃靈馬上明白了對方的戰(zhàn)術(shù)，她立刻回過頭去——

“太慢了?！?/p>

比對方的身姿顯形于視網(wǎng)膜所更先一步的，是毫無絲毫保留地踢在胸骨正中的一腳。

沖擊波穿透了閃靈整個身體，使她在咳出一口鮮血的同時，幾乎筆直地向后飛去。即使閃靈勉強將長劍插入地面，但直到她站住腳跟為止，仍然滑行了數(shù)米的距離，地板被長劍拉出了一道猙獰的劃痕。

自己的狀態(tài)，自己最清楚。閃靈知道自己的反應(yīng)力在來到羅德島后并無下降，相反在各種戰(zhàn)斗之后還得到了上升，可是眼前的對手所展示出的速度，比起曾經(jīng)同屬赦罪師時期的時候要高出一個水平級。

不過，作為前赦罪師的閃靈只消稍加思索，便頓時明白了個中奧秘。

“咳……唔……”

再度咳出一口積在胸肺的鮮血，閃靈用插進地板的長劍支撐著自己回復(fù)能夠戰(zhàn)斗的體態(tài)，緊盯著提劍向自己走來的赦罪師。

“不愧是你，閃靈，僅僅接下一擊，看樣子就已經(jīng)完全明白了?！?/p>

赦罪師似乎并不急于進行下一步攻擊，而是慢慢悠悠地一步一步走近。

“竟然將這艘陸行艦……制作成你的陣地了嗎……”

“不錯，這都要多虧特雷西斯大人的慷慨。那么，就讓我來告訴你吧，用劍的本領(lǐng)并不是決定勝負的關(guān)鍵因素?！?/p>

剛才還在閑庭信步的赦罪師，腳下的步伐突然在一瞬間變得無法看清。就在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經(jīng)從長劍無法夠到的距離瞬時來到閃靈的面前。

明明已經(jīng)預(yù)料到她的攻擊，明明大腦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可是，閃靈身體反應(yīng)的速度卻無法跟上在陣地法術(shù)加成下赦罪師的動作。

側(cè)身，放任自己的身體向地面倒下。情急之下，身體的生存本能為閃靈下達了這樣的指令。這樣的動作雖然可以勉強閃開對方筆直朝自己的額頭刺來的劍尖，卻沒有任何可以反擊的余裕。在地面上翻滾了兩圈后，閃靈再次拄劍站起，但剛才重擊胸口的那一次攻擊造成的持續(xù)性傷害使得她的身體暫時無法隨心所欲地活動。

“真是難看……再這么繼續(xù)拖下去也只是讓體力白白耗盡而已，不如早點投降如何？”赦罪師用愉悅愉悅到近乎嗤笑的語氣說道?！艾F(xiàn)在放棄你那可笑的理念的話，說不定特雷西斯大人還能原諒你，把你變成那個女孩一樣的禁臠……還是說，你寧愿葬身于此，也不愿意得到那位大人的寵幸？”

“哈……呵……真是抱歉，我對你和他這樣骯臟的家伙沒有半點興趣。聽你的口氣，似乎是以……我會被你打倒為前提在提議呢。”

擦干嘴角的血跡，閃靈舉起劍對準(zhǔn)赦罪師。赦罪師似乎是不解地偏了偏腦袋。

“啊啦，難道不是嗎？先提醒你，你那作用于靈魂的法術(shù)，對我可是不起效的?！?/p>

“誰知道呢……對吧？”

說出口的那一刻，閃靈朝赦罪師的方向露出了笑容。赦罪師感到一種令人不快的殺氣從閃靈的劍上傳來。她下意識地擺出了與閃靈對抗的動作，然而眼前的人卻絲毫沒有攻過來的意思。

“什么……難道是！”

赦罪師一邊在心里咒罵著沉迷玩弄閃靈而忘記重要之事的自己，一邊迅速回過身去。

快速奔走，不給任何人足以反制的間隙。自陰影中閃現(xiàn)的速度，蜻蜓點水般落在地面上的腳步，像一道閃光那樣，不留任何余地朝對方揮出去的拳頭。

那是博士在與閃靈視線相交之時，把握住最好時機發(fā)動的奇襲。沖拳中蘊含著足以擊飛巨石的怪力，毫無疑問可以將赦罪師的身體洞穿。

不，應(yīng)該是能，把她洞穿的——

“什……”

困惑的自語。就好像在問著“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一樣。維持著打出必殺一拳的姿勢，博士瞪大了眼睛，望著眼前的敵人。

“怎么……可能……”

且不說在遠處露出愕然神色的閃靈，就連博士自己，都無法掌握眼下的事態(tài)。

時間的計算應(yīng)該是完美的，就算對方有陣地帶來的速度加成，在觀察了閃靈與對方戰(zhàn)斗的兩個回合后，博士也已經(jīng)看穿了對方反應(yīng)的極限。

但，就像是上天開了一個玩笑一樣。

拳頭被擋下了。

高速突進的拳頭，就好像手指嵌進了尺寸不合的戒指一樣，被赦罪師只用單邊的膝蓋與手肘上下合擊，生生卡住。

博士的武術(shù)。由嘉維爾親傳的基礎(chǔ)與奧義，加上博士在戰(zhàn)斗中自行習(xí)得的實用戰(zhàn)技，合而為一形成的特殊格斗流派。雖然在高手云集的羅德島稱不上最巔峰的戰(zhàn)力，但至今為止敗在博士手中的強敵也不在少數(shù)。

就算對方是傳說中的薩卡茲精銳——赦罪師，但和閃靈曾互相對練的博士也不是沒有對應(yīng)方法。然而，眼前的人竟然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精準(zhǔn)地捕捉到近乎看不見的子彈拳，這根本是無法想象的。

“您大意了，博士。”

冷酷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機庫中回響著。

意識到大事不妙，博士的身體比起大腦更先運作了起來，用全力將被擋下的拳頭抽回。而就在那瞬間——

一聲鈍響。

博士的后腦勺，重重挨下一擊。甚至，連對方是何時出拳的，從哪里攻過來的都不知道。強忍著幾乎震碎頭顱的劇痛，博士在無法辨明對方正體的狀態(tài)下躲閃。沒有任何空隙，朝著博士襲來的，無疑是赦罪師的拳頭。持續(xù)而來的沖擊，每一次都確實瞄準(zhǔn)著博士的要害。擦過太陽穴時發(fā)出的風(fēng)聲，讓博士的精神愈發(fā)緊張。

他連喘口氣重整架勢的機會都沒有。做出防御姿勢的手臂上傳來的劇痛使他理解到，對方的每一次攻擊，都與他耗盡全力出拳的威力相當(dāng)。以鋼鐵一般的強度和重量，連要看清都十分困難的攻擊打在不停格擋的手臂上，疼痛的感覺直達心臟。每承受一次那樣的痛楚，意識就仿佛要中斷一次。而在無數(shù)次疊加后抓住那一瞬的空隙，赦罪師便會一擊直取要害。

無法找到回擊的機會，博士靠著驚人的直覺與集中力閃躲、格擋著赦罪師的，然而只要稍有停頓，下一波攻勢便會更猛烈、更刁鉆地襲來。如果是對著手臂和上身而來的攻擊姑且可以應(yīng)付，但是頭部——如果頭部再挨一下，就會死。閃靈還沒有辦法自由行動的現(xiàn)在，只能靠自己與她周旋。

“原來不是眼力好，而是擁有好的直覺。這也是您在戰(zhàn)斗中修煉而來的嗎？明明沒有戰(zhàn)斗的天分，還真是叫人佩服。那么——”

腦海中出現(xiàn)了自己的頭顱被對方的拳貫穿，腦漿迸裂的畫面。博士慌忙將雙手向臉部前方伸去進行防衛(wèi)——

寒意自背后升起。博士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那是直到剛才，在忘我的戰(zhàn)斗中都不曾被自己所注意到的一個事實。

赦罪師的右手，至今一次都未曾使用過。而現(xiàn)在，一直提著劍處于待機狀態(tài)的它，如同火炮的彈丸一樣高速擊發(fā)。

血與肉被劍刃貫穿的聲音。無視博士防御面部的雙臂，長劍的突刺如迅雷一般精準(zhǔn)又迅速地貫穿了博士的胸膛——更準(zhǔn)確地說，是心臟。

面具下，赦罪師浮現(xiàn)出惋惜的表情。她一言不發(fā)地將浸染了博士鮮血的長劍抽回，而博士則維持著怒目圓睜的姿勢，在長劍完全離開身體之后，撲通一聲雙膝跪地，面朝下栽倒而去。

“博、博士……”

看到赦罪師出劍的動作，不顧自己恢復(fù)到一半的身體，強行解除了治愈法術(shù)的閃靈跨越了肉體的極限沖向博士，但終究還是沒能趕上。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意中人一聲不吭地倒在血泊里。

“抱歉呢，因為看你沒有投降的意思，所以讓你的牽牛星先一步回歸虛空了……”赦罪師用平淡的口吻說道。“不過，馬上他的織女星也會在他身邊一起閃耀了，你不覺得這是一個很棒的結(jié)局嗎？”

白色的閃光飛馳而過。沒有任何躊躇，黑袍的劍士高舉長劍朝頭戴面具的薩卡茲沖了過去，帶著雷光的一劍劈下，鋼刃相交響起的聲響代她作出了回答。一下、兩下、三下、四下——閃靈的劍每次與對手的劍相碰撞，都迸發(fā)出令人目眩的強光。她的眼中透漏著從未展露過的狂亂氣息，那是要將對手不顧一切四分五裂的意志。

以使劍的本領(lǐng)而言，閃靈壓倒性地強過赦罪師。但盡管沒有足以抵御閃靈的劍技，赦罪師依舊硬生生靠著陣地為自己提供的屬性加成，用能夠壓制閃靈的速度與閃靈對攻。殺死博士后，閃靈的發(fā)狂似乎也在她的預(yù)料之中，不如說，由于怒火攻心而導(dǎo)致破綻增多，可說是正中赦罪師下懷。

“玩耍到此為止了……迷途的羔羊啊?！?/p>

一劍劃開閃靈砍向自己的一擊，赦罪師一躍而起，飛向半空。

“既然身為我的原同事，知道自己身處我的‘陣地’，那么也理所當(dāng)然應(yīng)該明白，吾等并非劍客，而是以源石技藝在赦罪師中立有一席之地。無法以劍將我在第一時間擊倒，便決定了你的敗北。”

赦罪師張開雙臂，用長劍在空中憑空畫出一個巨大的圓形。自虛無中顯現(xiàn)的圓環(huán)中央浮現(xiàn)出源石法術(shù)的紋路，形成一個復(fù)雜的法陣。就好像是回應(yīng)那巨大法陣的召喚一般，數(shù)十個小型、中型的源石法陣鱗次櫛比地展開。

閃靈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向著浮在半空的赦罪師全力奔跑而去，將技藝集結(jié)于長劍的尖端，全身的力氣通過肌肉積蓄在腿部。只要在速度達到最高的時候起跳，自己的劍必定、絕對可以貫穿赦罪師的喉嚨，帶走她罪惡的靈魂——

“不會……讓你跳躍的?！?/p>

赦罪師將一只手伸向自己的耳邊。咔嚓一聲，小小的機關(guān)發(fā)出輕微的響動。

山羊頭骨般的面具自空中墜落。在它掉落地面，發(fā)出清脆聲響的同時，赦罪師張開了雙眼——

閃靈的雙瞳與赦罪師的兩眼，二人的視線相交。

來自心臟的異樣鼓動將瞬時異化的血液快速運送到了身體的每一處，飛速向前馳騁的雙足頓時好像被凍結(jié)了一樣，連帶著閃靈的時間一起。她的嘴巴張開，喉嚨卻無法發(fā)出聲音，想要閉上雙眼，但眼皮卻不聽使喚。赦罪師的身姿就近在咫尺，但那卻是她永遠也無法達到的終點。

“特雷西斯大人的賜物，強制拘束的魔眼——就連對源石技藝擁有最高等級抗性的你，都無法抵擋的詛咒。呵呵……真是與叛徒相配的結(jié)局?！?/p>

赦罪師抬起手臂。響應(yīng)著她的高速詠唱，無數(shù)的光球在那些法陣的中央凝集、聚合。透過無法閉上的雙眼，閃靈注視著宣告自己終末的天罰。

此刻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是牽掛遠在千里之外的麗茲和臨光嗎？是痛心沒能撐到抵達倫蒂尼姆的那一天嗎？還是說，是內(nèi)疚自己沒有從敵人手里保護好博士呢？

無論如何，都是自己的責(zé)任。是自己誤判了對手實力的責(zé)任。是自己不加思索就跑上這艘陸行艦的責(zé)任。是自己想當(dāng)然地以為所有事都能靠一個人解決的責(zé)任。而其結(jié)果，就是自己在此倒下，而且還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最愛的人為自己陪葬。

如果造成這一切的都是不成熟的自己的話，那么，負起責(zé)任作出交代，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以前親手斷送敵人的野望，保護所愛之人，便是成熟的自己所應(yīng)該承擔(dān)的義務(wù)。

只要可行性不是令人絕望的零，就有為此付出一切的價值。

系在脖頸上的，是她贈予自己的潔白掛墜。自親手接過的那一天，就片刻不離身邊的，比起什么都要重要的寶物。

在意識萬劫不復(fù)，身軀灰飛煙滅之前，默念著她的名字。

奇特的源石技藝所帶來的暖流，通過掛墜流入胸口，填補著因受損而近乎停止跳動的心臟。破碎的靈魂重新聚合，再生，覆寫在無力的軀體之上。

脊椎如火灼燒，身體一片熾熱。從大腦開始熔化的感覺，靠咬住舌頭忍耐。如果咬爛舌頭可以維持痛覺以保住若即若離的意識的話，那就沒有問題。

接著，將最后的力量點燃。

右手有著堅硬的觸感，似乎抓到了身邊的什么東西……連用肉眼確認都不需要。僅憑觸覺就能明白，那是在戰(zhàn)斗伊始，閃靈拔劍時丟下的劍鞘。

鮮明的回憶涌入腦海。意識清晰到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要做的事情已經(jīng)再清楚不過了。

原本自己就是，不希望再有伙伴死去，才發(fā)誓握起拳頭的。如果那個人是自己深愛的人的話，那就更不用說了。而且，回想起的事，遠遠不止這一件。

一起度過的日常。一道經(jīng)歷的磨練。一同跨越的壁障。親口訴說、親耳聆聽的誓言。

既然是兩個人一同的記憶，那么，不讓她也回憶起來可不行。不是作為赦罪師，不是作為戰(zhàn)斗的劍士，而是作為閃靈，不讓她回想起來的話，作為博士可就失格了。

心臟的修復(fù)已然完成，煥然一新的生命源泉再次強勁地跳動起來。血液充盈在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沒有猶豫，全無懼怕，雙眼緊閉，抓住唯一且最佳的機會，在無數(shù)的光之雨自法陣的束縛解放，像流星一般向著閃靈墜落而去的瞬間。

“——什么？”

前一刻還沒有一絲氣息，伏在地面的男人，手里握著什么東西正朝著無法動彈的閃靈沖了過來。

叛徒必將被碎尸萬段，赦罪師不能容許任何意外的發(fā)生。合上眼瞼，再用力張開。血紅的雙瞳朝著男人沖來的方向狠狠瞪去——

沒有效果。男人的眼睛是閉著的。

犯下了無法挽回的失誤。為了彌補這足以致命的舉動，赦罪師立刻再度施展源石技藝，將射出光彈的大部分改變軌道，朝博士所在的位置狙擊而去。

早已看穿赦罪師的戰(zhàn)斗邏輯，博士聽著風(fēng)的聲音，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

雙腿猛地一蹬，向前一頭撲去，借著慣性做了一個前滾翻，博士的身體停在了閃靈的腳邊。光雨轟擊在博士身后的地面上，掀起破碎的混凝土塊。

能代替她的東西，不存在于自己心中。

曾經(jīng)身處黑夜，卻義無反顧追求那一抹光明的身姿，實在耀眼得令人心醉。

“閃靈。”

站起身與她并肩，輕聲呼喚她的名字。

絕不會讓你再被黑暗囚禁?；钕聛恚瑑蓚€人一起，回到羅德島，回到共同的家。博士默默在心中許下的誓言。

“我啊，最喜歡閃靈了。所以——”

右手握住劍鞘，左手執(zhí)起閃靈持劍的手。

沒有任何停頓，長劍與劍鞘合二為一。

雖然大部分光球在赦罪師的指令下沖著博士飛去而成了無用功，但剩余的一部分光彈依舊是瞄準(zhǔn)了閃靈的要害擊發(fā)的。即便數(shù)量并不多，但那也只是相對攻擊博士的那部分而言。鋪天蓋地、堪比暴雨時降水密度的光彈像隕石一樣砸向閃靈——

被那道光阻止了。

散逸的光球化作星星點點的殘余粒子束向四周濺射，其中一道擦過博士的臉頰，帶來灼熱如巖漿的觸感。一邊感受著劇烈的的刺痛，博士一邊想到的，不是自己的死，而是身邊的閃靈。

“不、不可能……明明已經(jīng)把她的動作完全封住了！”

不知是誰的聲音。但是，這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博士感受到，自己抓緊了劍鞘的右手，被什么溫暖的東西包裹了起來。他向身邊回過頭去。

是深深鐫刻在心底的，那如同落日余暉般的，守護者的微笑。

?

7

“為、為什么！為什么舍棄了我等所追隨的偉大道路的你，竟然會擁有那——”

赦罪師放下斯文的咆哮被更為巨大的聲音所掩蓋。閃靈那由長劍與劍鞘共同組成的“法杖”所釋放出的是，絕對防御的結(jié)晶狀結(jié)界，以及與之同時生成的，足以割裂空間的龍卷狂風(fēng)。

斷層奔馳著，切斷一切阻礙之物。漂浮在半空中任由氣流擺布身體的赦罪師，一邊試圖用劍氣抵御著暴風(fēng)的肆虐，一邊努力讓自己的身體保持平穩(wěn)，但很顯然，她使出吃奶的力氣都無法做到這一點。

“博士，來我的身邊?！?/p>

閃靈用自己的右臂將博士擁入懷中，博士則默契地與她共同握持著持續(xù)不斷地維持著教條力場與龍卷的，散發(fā)著耀眼光芒的“法杖”。

在不知停歇的龍卷中飛舞著、不停地咒罵著些什么的赦罪師，與眼神堅毅，正視對方的閃靈。由于結(jié)界的折射與狂風(fēng)的擾亂，即便所特雷西斯賜予赦罪師的魔眼，此刻也無法作用于閃靈與博士分毫。

“啊啊……我全都想起來了。作為守護者而生存下去，長久以來，我一直將此作為目標(biāo)……這是我對博士許下的，不容破棄的誓言。然而面對過去時的感覺，卻讓我將這么重要的事忘了……博士，感謝您，讓我再次確認了自己的本心?！?/p>

博士感覺環(huán)抱自己的手臂收得更緊了。

“博士……我想聽到你的聲音?！?/p>

帶有一絲喜悅的同時，有些輕柔羞澀的嗓音。博士看了看心愛之人的側(cè)臉，露出發(fā)自心底的微笑，點了點頭。

“那么，開啟脫出作戰(zhàn)的下一階段吧?！?/p>

“遵從您的命令，博士。”

光芒在結(jié)晶狀結(jié)界的折射下四散溢出。強烈到臺風(fēng)級別的狂暴氣流漸漸減弱，收束到“法杖”的杖間，空氣中的震蕩隨之停止，手足無措的赦罪師重新找回了浮空的平衡。

“——可惡的叛徒，死到臨頭盡然還想與軍事委員會作對！看我不把你——”

魔術(shù)陣開始在赦罪師的身后展開，不過這也僅限須臾之間。

赦罪師的廣范圍攻擊型源石技藝，需要的詠唱并非一時一刻就可完成。

因而，她不再有繼續(xù)攻擊的機會了。

“哈啊啊啊啊啊啊——”

“嗬啊啊啊啊啊啊——”

吸收了充斥于整個機庫中的烈風(fēng)，將風(fēng)暴凝聚于杖尖一點，閃靈與博士兩人一同站穩(wěn)腳跟，使出全力抵擋住強大到可以輕而易舉將人吹飛的后坐力——

壓縮到極致后，瞬間放出的高壓氣流在頃刻間命中了赦罪師的身體中央，將她筆直地向后擊退撞上機庫通向艦外的艙門，巨大的沖撞力將整個艙門硬生生從銜接處折斷，連帶著生死未卜的赦罪師從陸行艦上噴射出去，轉(zhuǎn)眼間消失不見了。

與此同時，剛才在進入機庫后就被赦罪師所關(guān)閉的艙門再次打開了。成群結(jié)隊的薩卡茲士兵聚集在艙門外，看樣子是察覺了博士房間的異狀后，從外部趕來解除鎖定的。

“喂！發(fā)現(xiàn)兜帽男！旁邊還有一個……什么？是、是赦罪師大人？不，但是我記得赦罪師大人確實胸部的大小沒有那么……”

“快，博士！沒有時間了！”

心領(lǐng)神會的博士立刻跳上最靠近出擊艙門的一架高速飛行器，快速跑入駕駛室內(nèi)，啟動機體。薩卡茲士兵們見狀立刻用手頭的武器朝著飛行器后部一齊射擊，然而卻被閃靈展開的絕對防御結(jié)界盡數(shù)擋下。

“閃靈！快上來！”

從駕駛艙傳來了博士的呼喊聲。閃靈做了一個深呼吸，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個小小的遙控法杖。她琥珀色的雙瞳中閃過一絲猶豫。

“向被卷入戰(zhàn)火的靈魂們獻上哀悼之意，請原諒我——”

短暫的祈禱后，閃靈立刻按下了遙控法杖的按鈕，隨即便跳上了啟動完畢的飛行器。

霎時間，猛烈的震動從陸行艦各個地方擴散到全艦。

“如果放置不管的話，這艘陸行艦將在今天，在此處化為一堆廢鐵。能夠處理事態(tài)的人已經(jīng)只有你們了，我言盡于此。”

閃靈說完告別的話語，博士立刻操控飛行器關(guān)上了后部艙門。在一片薩卡茲的叫罵聲中，飛行器頂著對方再度傾瀉而來的火力，從出擊艙門消失后留下的大空洞騰飛，離去。

“可惡！隨心所欲把我們的船亂搞一通，可別想就這樣拍拍屁股走人！”像是小頭目的薩卡茲士兵憤恨地將手里的高威力弩箭朝地上一摔?！岸唷⑷?、五班去滅火搶修！一班、四班、六班，跟我上飛行器追！”

高速飛行器持續(xù)地爬升著。閃靈坐在博士身邊的副駕駛位上，檢查著各項參數(shù)的正常與否，同時觀察著雷達盤，確認是否有追兵趕來。

“閃靈，剛才你最后那一下，是怎么回事？突然就傳來那種震動，我在駕駛艙里都震得不輕?！?/p>

閃靈稍稍垂下了雙眼。

“是W給我的炸彈。在潛入的時候，我把它們安裝在了各種各樣的實驗裝置，以及陸行艦的主要動力裝置上了……”

閃靈低聲說道，面帶愧疚。

“在赦罪師仍然在的時候，炸藥對作為陣地的陸行艦不起作用，但是她消失后，就可以了。我想，如果引爆炸彈的話，至少追來的部隊會更少一些……可是……”

“你做得對。那艘船上被作為實驗對象的感染者已經(jīng)沒救了。設(shè)施里的感染者已經(jīng)不存在任何生存的希望，實驗榨干了他們。如果沒有你的話，他們?yōu)l死后的歸宿甚至是源石精煉爐?！?/p>

“博士……”

“他們生命的意義，決不在于那些會被拿去用到特蕾西婭身上的邪惡成果，”博士用堅決的言語將閃靈內(nèi)心的迷惘驅(qū)散。“而且，我也不希望再有第二個麗茲出現(xiàn)了，你做得很好?！?/p>

接受了博士的勸慰，閃靈點了點頭。

駕駛艙的警報聲響了起來。閃靈立刻看向右側(cè)的雷達顯示圖。

“博士，有兩個光點朝我們接近了！雖然減少了追兵的數(shù)量，但果然他們還是沒那么容易放棄。”

“看來只能想辦法擊落他們了。閃靈，準(zhǔn)備發(fā)射制導(dǎo)兵器！”

“博、博士……”

閃靈面露難色。

“這艘飛行器，并沒有裝備武器……”

博士愣了一下，然后搖了搖頭打起精神。

“是嗎……話說，為什么找了一艘沒有武器的飛行器？”

“因為，只有這艘正在檢修的飛行器防范措施比較薄弱……因為事態(tài)緊急，也沒有選擇的余地了?！?/p>

事態(tài)緊急，是因為自己的被捕。博士明白自己并沒有表達不滿的立場。這一趟，他欠閃靈的實在是太多了，倘若能夠成功回到羅德島，不好好就自己的獨斷專行道上一個禮拜的歉想必是無法收場的。他默默用力捏了捏手里的操縱桿。

“明白了。會有點搖晃，當(dāng)心點！”

身后響起了機炮的開火聲。同規(guī)格但是裝備了武器的高速飛行器緊追不舍。其中兩臺尾隨著博士與閃靈的那一臺不間斷地開火，就在博士將機體向左轉(zhuǎn)向以回避兩機的火力時，突然從云層中鉆出了第三臺飛行器。

“糟了，回避！”

沒有預(yù)料到多出一機，博士立刻控制機體朝右轉(zhuǎn)向。后方總共三臺敵機的機炮形成交叉火力，炮彈擦著兩人所搭飛行器的外甲飛過。

正慶幸躲開了對方幾乎嚴(yán)絲合縫的夾擊，突然一聲巨響從飛行器的引擎處傳來。駕駛艙內(nèi)響起了警告聲，操作面板上的數(shù)值發(fā)生了劇烈的變動。

“博士，怎么回事？應(yīng)該沒有中彈才對……”

閃靈有些緊張地問道。

“看來是剛才出發(fā)的時候，那些薩卡茲士兵對飛行器的引擎造成了一定的損傷，在高速飛行的時候，損傷漸漸擴大了！可惡……如果這樣的話！”

果斷地關(guān)掉了一側(cè)的引擎，博士控制飛行器以另一側(cè)的引擎繼續(xù)向上爬升。而就在此時，通信頻道里傳來了另一位熟悉的薩卡茲的嗓音。

“喂！你在摸什么魚啊！就這水平還當(dāng)駕駛員呢？給我保持這樣上升！”

“W！是你嗎？”

聽出是W的增援，閃靈高興地回應(yīng)道。W應(yīng)該是看到了離艦時閃靈打出的信號——陸行艦的爆炸而趕來的。

“用不著你說！”

與此同時，忙于操作飛行器的博士明明已經(jīng)在維持爬升，卻又被W陰陽怪氣的同時指指點點，正焦急上火的他沒好氣地回了W一句。

“哼，你要是想死的話隨便你，不過在那之前先往左偏一點！”

博士立刻遵照W的指示將飛行器向左偏航。一秒之后，一道鮮紅中夾著亮白色的粒子束從后方近乎擦著飛行器的邊照射過來，僅僅一擊便將迎頭追擊博士的一架敵機從正中央熔出了一個大洞，然后誘發(fā)劇烈的爆炸。

“居、居然是重型戰(zhàn)斗機？”

受到突如其來且從未見過的攻擊，另外兩臺敵機當(dāng)即減速散開，而趁著這個空隙，蒼藍色的噴氣式戰(zhàn)斗機以敵機根本無法比擬的速度穿梭到了博士所駕駛飛行器的正下方。

“跳！”

W大聲喊道。

博士打開貨艙的后部艙門，和閃靈兩人毫不猶豫地解開各自的安全帶，來到貨艙。沒有多余的話語，兩人對視一眼，在閃靈開啟教條力場的護盾的瞬間，手牽手跳出了艙外。

狂風(fēng)在兩人的耳畔呼嘯，但是由于教條力場的屏蔽，博士一點也感覺不到下落時的刺骨冷風(fēng)。巨大的藍色飛行器根據(jù)兩人下落的速度和位置精準(zhǔn)而快速地修正自己的姿態(tài)，隨后在0.5秒不到的時間由戰(zhàn)斗機狀的“破浪者”形態(tài)化作了人形的機動兵器，位于胸口的艙門打開，博士看到白發(fā)紅角的薩卡茲女孩從駕駛艙內(nèi)探出身體，向自己伸出手。

“把手……給我！”

“里歇爾C型”保持著與兩人近乎相對靜止的速度下降著，云海之上，互相伸出的手在空中交合。在兩人的身體完全進入駕駛艙的那一刻，艙門迅速關(guān)閉，機械的人偶再度變形，展開雙翅朝前飛去。

閃靈坐在了出發(fā)時就設(shè)置好的副座上，而博士則踉蹌著爬到W的線性座椅后，拉出一個臨時座椅，跨坐在上面，雙手緊緊抓牢駕駛座靠背向后延伸的兩個握把。

“接下來可是地獄哦！”

見博士坐穩(wěn)，W調(diào)皮地出聲提醒了一句，隨后準(zhǔn)備機動。而博士也認可地點了點頭，給W下達了完全信任的命令。

“讓我們看看你的本事，W！”

身后兩臺敵機已經(jīng)從初見的震驚中恢復(fù)過來，開始全速追擊。盡管以“里歇爾C型”的巡航速度可以直接甩開它們返回羅德島不被追上，但是既然不該公開的東西被對方看見，那就沒有不擊落的道理。

W咬緊牙關(guān)，操控遠遠飛在敵機前方的“里歇爾C型”，轉(zhuǎn)眼間由巡航戰(zhàn)斗機的姿態(tài)切換成為人形，隨后迅速機動轉(zhuǎn)身，面向后方直追而來的敵機。巨大的機動兵器抬起左臂，從小臂的兩個發(fā)射口內(nèi)射出了一些肉眼幾乎不可見的東西向外飛去。

“敵機，發(fā)射不明物體……識別不能！”

“別管它！機炮和導(dǎo)彈全部發(fā)射！一定要將那玩意擊落！”

盡管那奇怪的機甲甚至還沒有進入射程，但薩卡茲身上的斗爭本能還是對他們的大腦發(fā)出了強烈的警告——那是不可以存在的東西，必須擊毀它。

兩機傾瀉而出的火力并未傷到“里歇爾C型”分毫。此時，蒼藍的人形機動兵器身體微微后仰，進入了穩(wěn)定射擊姿態(tài)，右臂抬起了自背包跨過肩膀，再連接到手部的長射程高能粒子發(fā)射器。

“拜拜啦?！?/p>

W扣下了扳機。

自長距離射擊武器的槍口發(fā)出的超高速高能粒子流筆直地朝兩臺敵機中間的縫隙射去。沒關(guān)系的，不會命中——正當(dāng)薩卡茲飛行員們?nèi)绱舜_信的時候，那道粗大的光束似乎是撞在了什么東西上一樣，在到達與兩機還有一段距離的某個位置時，唐突地分崩離析了——

薩卡茲飛行員臉上的表情僵硬了。

不，這根本不是什么分崩離析。

高能粒子束擊打在了什么東西的表面，然后就在那個瞬間，化作了無數(shù)同樣致命的細小光束，從各個方向以根本不可能實現(xiàn)的射入角度，被反射進了兩機的駕駛艙和貨艙，直擊戰(zhàn)斗人員的頭部，將其洞穿、汽化。飛行器最為重要的引擎也被擴散的粒子束從四處擊中，引發(fā)爆燃。并沒能夠再支撐多久，兩臺敵機相繼墜入云海之中，再也不見蹤影。

“反射式bit……可露希爾她們已經(jīng)這么快將它實用化了嗎……”

親眼見證了“里歇爾C型”壓倒性的實戰(zhàn)性能，博士露出驚訝與欣喜的表情。然而，下一句話還沒說出口，他突然痛苦地捂住了胸口。

“噗……咳啊——”

大口地吐出鮮血。

“博、博士！您怎么了？”

“怎、怎么回事？”聽到座位后傳來異動，不明就里的W有些慌張地問道。

“似乎是剛才的機動，博士身上多處傷口撕裂開了……W，附近有沒有能夠?？康牡胤?？越近越好，我需要給博士做緊急治療！”

“嘖……真是不讓人省心的家伙！”W咂了一下舌，急忙開啟了通訊?！傲_德島！這里是W！緊急事態(tài)，給我接凱爾希！”

?

8

星空下的海濱。巨大的機械人偶，“里歇爾C型”，此刻正單膝跪地，身披巨幅的遮蓋布，靠在海岸的一角。

在聯(lián)系羅德島后，W駕駛機體帶著博士和閃靈于汐斯塔為他們提供的“?！卑督德?。汐斯塔因為與羅德島之間有著特殊的關(guān)系，加上距離哥倫比亞距離不遠，因此是非常合適的臨時?？康?。只不過，巨大的人形機動兵器如果?？吭谡降母劭诘脑?，想必會造成羅德島不愿見到的騷動，因此汐斯塔的市長，赫爾曼先生，為博士提供了一個足夠安靜，不會被打擾的地點。從這里，依稀可以看到遠處海濱點亮的燈火。

“哎，你慢點?！?/p>

W攙扶著做過緊急處置的博士走出臨時搭建的小型據(jù)點，帳篷外坐在篝火旁的，是正稍作休息的閃靈?？吹介W靈的側(cè)顏，博士踉蹌著掙脫了W的攙扶，向她緩步走去。

“閃靈，對不起……我有好多好多話，可是……”

見博士一副站都站不穩(wěn)的樣子朝自己而來，閃靈急忙站起身迎了上去。

——接著。

博士感到自己的身體被輕盈而溫柔的手臂抱住。

“咦……閃靈……”

身體支撐不下去了。在瀕死時的依靠閃靈的信物而勉強自己復(fù)蘇爆發(fā)，造成的精神力消耗巨大。即便剛才已經(jīng)昏迷了許久才清醒過來，但僅僅是走了幾步路而已，身體卻又急著想要睡去。

但是，想要見閃靈。想要向她道歉。想要更多傾聽她的聲音。

憑借這份心意，博士強行維持著自己的意識。

而就像回應(yīng)博士的思念一般，閃靈用力地，緊緊地，擁抱著博士寬廣的身軀。

“請安心，我就在你身邊，一定會沒事的......”

用充滿感染力的語調(diào)，閃靈在博士耳邊輕輕說道。

對博士自作主張的埋怨什么的，這種事，已經(jīng)怎樣都無所謂了。

對于閃靈而言，只需要像現(xiàn)在這樣，僅僅是與博士相擁，感受彼此的溫度和氣息，這樣就足夠了。

殘存的意識在永恒的溫柔中漸漸沉寂。

博士在閃靈的懷中再次睡去。他感到無比安心，因為他相信，下一次醒來的時候，身邊一定會有她的陪伴。

“你打算這樣抱到什么時候？他可是已經(jīng)睡著了哦?！?/p>

W單手叉著腰，不帶感情色彩地在一旁嗆道。閃靈看了看W，露出了不符合她平日性格的羞澀微笑?？吹介W靈像個花季少女一樣對自己綻放出笑容，不知是因為想要祝福的心情還是單純的不習(xí)慣，W也有些臉紅地將目光瞥向一邊。

“咳咳……總之已經(jīng)停留了足夠長的時間了，我們得回羅德島了……真好呢，是皆大歡喜的Happy End。”

夜幕下，“里歇爾C型”全身的熒綠色監(jiān)視器亮起，人形的機械掀起遮蓋在自己身上的偽裝布，緩緩站立起來。最后回望了遠處的海濱，W踩下前進的踏板，機體背包上數(shù)座出力十足的推進器噴發(fā)出藍色的尾焰。在和諧的震動感中，W與閃靈相視一笑，然后穩(wěn)穩(wěn)抓住操縱桿，用力朝外推去，機體回應(yīng)他的動作在地面上重重一蹬，噴射起跳，飛向天空。來到了一定的高度后，蒼藍色的機動兵器在0.5秒之內(nèi)凌空自人形的姿態(tài)變?yōu)榭梢愿咚亠w行的巡航形態(tài)，迎著皎潔的月光，逐漸加速至最高航速，朝著母艦羅德島平穩(wěn)地駛?cè)ァ?/p>

他們的故事，還會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