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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接龍(六)—— 死生之間

2023-02-27 00:07 作者:人間逢夏至  | 我要投稿


  第一棒? 木尚無

  貧瘠的土地上,周圍甚至連野草的開放都是一種奢侈,四周寂寥的可怕,只能偶爾聽到烏鴉的叫聲。

  在道路之上依稀可見的是躺在路上一動不動的尸體,有些部位已經(jīng)在烏鴉的啄食之下露出了森森白骨,整個體表也變得腐爛不堪,膿包血泡之類的隨處可見。

  可是即便如此,仍舊有一個小女孩穿著單薄的衣服,頭發(fā)披散開來,穿著一雙明顯不符合她鞋碼的大拖鞋,身上的衣服也是骯臟的,依稀透過脖頸處的衣衫能看到她皮膚上的黃色膿皰。

  她的手里牢牢的抱著一顆明顯已經(jīng)不再新鮮的西瓜,可是她似乎并沒有察覺到。

  女孩子很瘦弱,甚至每走一步都似乎要花費(fèi)很多的力氣,終于她還是撐不住了,直挺挺的栽倒了下去,而手中依舊牢牢地抱著那一顆已經(jīng)發(fā)蔫兒的西瓜。

  就在這時,一個身著白色盔甲的騎士從她旁邊牽著馬走過,他的背后背著一把幽綠色的長弓,看起來比她整個人都要高大的多。

  除了那把弓之外,無論是騎士還是馬,全都是白色的,慘白色的。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面前倒下去的女孩子,只是伸出了一只手來,便把她提了起來,看這她懷中抱著死也不松手著那顆西瓜,騎士皺了皺眉,可還是沒有多說,就這樣把她放到了馬背上,馱著她繼續(xù)走。

  等到女孩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黑了,她的旁邊生著篝火,篝火之上架著一口正在煮著白粥的鍋,女孩猛地嗅了嗅白粥的香氣,就充斥了她的整個鼻腔,即使口水已經(jīng)順著嘴角流了下來,但是女孩依舊沒有動,因?yàn)樗肋@鍋白粥應(yīng)該是別人熬的。

  就在這時,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猛然朝著周邊看去,幸好,她的那個寶貝西瓜就在她的身邊,即便已經(jīng)發(fā)黑了,她仍舊把它當(dāng)作最好的禮物,這是要送給某個大人的。

  “明明懷里面就抱著西瓜,竟然還能餓暈在路上,你是傻子嗎?”這時候,從身后傳來了說話的聲音,她猛然回頭看去,是一個身著白色盔甲的騎士,而他的那匹白馬就拴在旁邊的枯木上。

  “不能,不能,這個西瓜…是…是要獻(xiàn)給一位大人的,我……不能吃。”女孩不知道是被嚇到了,還是本身就結(jié)巴,說起話來也并不流暢。

  “你就把這樣已經(jīng)壞掉的西瓜送給你的大人,你就不擔(dān)心他生氣嗎?”騎士似乎也有捉弄小女孩的意思,在就朝著她問了一句。

  “可…可是這是我們村子里最好的東西了,我也只是在很久以前吃過一口而已,即便變黑了,也能吃的,而且還很好吃?!迸⑶由恼f著。

  騎士也沒有再為難他,而是在她旁邊坐了下來,拿出了一個木碗和一把勺子攪動著鍋里的白粥,隨后就呈了一碗遞給了小女孩。

  女孩起初還不可置信,但是隨后就抱著那個木碗開始狼吞虎咽了起來,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燙。

  “你叫什么名字?你又是要去找哪位大人呢?”騎士朝著女孩問道。

  “我…我叫寧無,我要…我要找一位很威嚴(yán)的大人,他……能救我們村子,村子里好多人都病了,我要把西瓜送給他,這樣這樣他就能和我回去救村子了?!迸核坪跻埠镁脹]有說話了,慢慢的語言也變得流暢了起來,只是嘴里還在吃著粥,聽起來不是那么清楚。

  “你們的村子生病了嗎?”騎士皺了皺眉,他很明白生病所代表的是什么,在如今這個世道,生病,就意味著死亡。

  女孩兒吃完之后,又看向了鍋內(nèi),騎士也明白她的意思,便又把碗拿過來,又給她分了一半,兩碗白粥下肚,她也吃了個半飽,騎士知道不能給她吃的太多,不然她的胃會受不了的。

  “嗯,是的,媽媽也倒在了床上,媽媽說過,只要拿著珍貴的寶物去找那些大人們,大人就可以救我們的?!睂師o把木碗遞回給了騎士說道,然后又緊緊的抱住了懷里的西瓜,似乎這就是她所謂的寶物。

  騎士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便朝著女孩看了一眼,隨后就注意到女孩的脖子上有黃色的膿包,騎士愣了愣,隨后將手放在了女孩的脖子上,說了一句:“今天早點(diǎn)睡吧,明天我?guī)愠鋈フ艺??!?/p>

  隨著騎士手上一陣白光閃過,寧無脖子上的膿包也消散了很多,只是她自己也沒有注意到。

  看著騎士走到旁邊整理起了隨身的包裹,寧無卻沒有睡著,而是在打量著他

  這個大叔真的好善良的,雖然他戴著厚厚的面具,沒有看到他的臉,但是寧無卻想象著那張面具之下,一定是一個很善良的面孔吧!

  第二棒:人間逢夏至

  翌日。

  在一片寒鴉嘲哳聲中,騎士帶著寧無踏過尸橫遍野的荒郊之地,來到了人聲鼎沸的城邦。

  剛一進(jìn)入城市街道,寧無幾乎就被撲面而來的惡臭給熏了一個跟頭。這股惡臭夾雜著垃圾發(fā)酵腐爛和人畜排泄物揮發(fā)的威力,仿佛是一個看不見的魔鬼撕開鼻腔,沖入大腦。寧無幾欲作嘔,以手掩鼻,卻仍然遏制不住那無形魔鬼的瘋狂,她感覺自己的天靈蓋都要被頂開了。

  一旁的騎士見狀,單手伸出,一把將她拎上了馬,寧無這才發(fā)現(xiàn),街道上覆蓋著的,都是一些……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就是不可名狀的東西。如果她剛剛繼續(xù)往前走,絕對是會一腳踩到里面去的。

  “城市就是這樣。”騎士淡淡的說道:“睛天塵土飛揚(yáng)、雨后道路泥濘,家禽家畜穿梭于車輛行旅之間,交通一片混亂。最重要的是,根本沒有任何衛(wèi)生疏通渠道,每一戶人家都是直接傾倒在街道上面?!?/p>

  “這樣的環(huán)境,就是瘟疫滋生最理想的溫床?!泵婢吆蟮难劬ν嘎冻鲆唤z嘲諷。

  寧無根本沒聽清楚騎士說了什么,她已經(jīng)被熏的快要昏過去了。一只手徒勞的掩住鼻子,另一只手還死死的抱著那顆發(fā)黑的西瓜。

  忽然之間,那無形的魔鬼仿佛被一道簾幕輕輕的隔開,寧無感覺到一陣輕柔的觸感拂過臉龐,那撲鼻的惡臭霎時間削減了不少。她小心翼翼的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眼睛以下的臉都被一層黑布遮住了。

  “蒙面巾。”騎士沒有回頭,解釋道:“雖然效果不太理想,但好歹也是能頂頂用的。你堅持一小會兒,要不了多久,就到教會了?!?/p>

  教會,這是寧無聽說過的那些大人物所在的地方。

  那些牧師們,都可以和神明交流,得到神明的力量。她這次前去,為教皇獻(xiàn)上自己村中最寶貴的東西,應(yīng)該就能換來神明的祈福了吧。

  她在小時候,見到過一次巫師來到她的村中進(jìn)行祭祀儀式。當(dāng)時,村里的某個人被病痛纏身,那一個巫師在他身上畫下奇怪的符號,在地上畫了一個奇怪的圓,站在圓里面跳著奇怪的舞,嘴里念著奇怪的咒語,這樣一通奇怪的,她無法理解的操作下來,那個人居然神奇的病愈了。

  雖然那人在病愈之后不久,又患上了新的疾病而去世,但那位巫師仍然給當(dāng)時年幼的寧無留下了深刻印象。

  而她現(xiàn)在聽說,巫師們都被教會視作異端而捕殺,那么,教會是不是掌握著比巫師更神奇的力量呢?

  思緒紛亂之間,寧無忽然感覺身下的馬步一頓。與此同時,騎士的聲音響起:“到了?!?/p>

  第三棒? 木尚無

  騎士牽著寧無一前一后走入了教會的大門之中,推開沉重的木門,似乎是因?yàn)檫€沒有到禮拜的時候,教會里面顯得有些昏暗。

  但是周圍墻壁上搖曳著的燭火,證明這個教會之中是有人在管理著的。

  “有人嗎?”小女孩還在想著應(yīng)該如何開口的時候,旁邊的騎士就已經(jīng)開始朝著教會之中大喊了,但是卻并沒有人應(yīng)答,直到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司祭模樣的老頭從內(nèi)室里面跑出來,一邊跑還一邊整理著自己雜亂的衣服。

  這個城邦只不過是一個王城之下的三級城邦而已,所以在這個教會坐鎮(zhèn)的最高級別,也就只能是司祭罷了。

  而那個司祭一臉不悅,似乎是被打斷了什么事情而感到憤怒。然后一眼就看到了門前的騎士,而旁邊的那個小女孩兒直接被他忽略不計了,沒準(zhǔn)是這個騎士的特殊癖好而已,不重要。

  騎士團(tuán)和教會雖然名義上屬于是兩套系統(tǒng)之內(nèi)的人物,但是一直以來,騎士團(tuán)都是作為保護(hù)教會以及守衛(wèi)王城而存在,所以同級別的教會成員和騎士相比,就要略高一些。

  在昏暗的燈光下,那個騎士身上的甲胄顯得有些老舊,似乎已經(jīng)穿了很久了,這樣的騎士不太可能有更高的級別,所以那司祭一上來就朝著那騎士破口大罵。

  “找死嘛,敢打擾我的好事!如果你今天不說出個所以然來,我讓你出不了這個門!”雖然司祭心里已經(jīng)憤怒不已,而且眼前之人的身份也一定比他低。

  但是人家好歹也是騎士啊,萬一把他惹火了,直接一劍給自己跳劈了怎么辦?畢竟和氣生財嘛,面子上功夫到了就可以了。

  這時候,騎士卻搖了搖頭,而是指向了旁邊的小女孩兒:“是她找你?!?/p>

  這時候,司機(jī)才順著騎士的手看向了旁邊的那個女孩,到時候你拿的那是什么?石頭嗎?好像是水果。算了,不重要。

  “你找我什么事情?”司祭一臉的不屑,但是見過他仔細(xì)的打量,這女孩雖然身上穿的臟了一些,但是毫無疑問,日后也是個美人胚子,一時之間司祭的心中就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卻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

  “大人,這是我們村子里面的好東西,我們村子里很多人都生病了,您能跟我去看看嗎?”寧無一臉天真的將手中抱著的那顆早就已經(jīng)黑了的西瓜朝著前面捧了捧,似乎真是獻(xiàn)給司祭的。

  看著這顆已經(jīng)黑到快腐爛的西瓜,司祭心中也有些失望,還以為是什么好東西呢?至少也應(yīng)該是金銀珠寶寶石之類的吧!

  可是他卻沒有想到,在如今外面的村子里,一個西瓜可能就是他們村子里最好的東西了。

  他沒有看著小女孩,而是轉(zhuǎn)頭看向了旁邊的騎士,這個騎士的階位并不是很高,即便自己做了什么,她也應(yīng)該不會說什么的。

  “你就拿這種東西給我嗎?你可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你這樣是在褻瀆神明!”司祭朝著小女孩狠狠地咆哮道。

  一邊說看著一邊打量著旁邊騎士的反應(yīng),如今的騎士早就已經(jīng)把騎士的禮節(jié)拋之腦后了,果然眼前的這個騎士也一樣,面對自己的行為毫無作為。

  “來人!把這個小女孩關(guān)到地牢里面去,等會兒我會專門去審問她是不是哪里派來的異端!”這時候,從教會的門外沖進(jìn)來了兩個衣著鮮亮的騎士,小女孩被嚇到了,但是緊接著,她卻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問題,那就是剛剛沖進(jìn)來的騎士的盔甲顏色和自己身邊的騎士的盔甲顏色是不一樣的。

  剛沖進(jìn)來的騎士身上的盔甲是明亮的,保養(yǎng)的很好,而自己身邊的那位騎士他的盔甲卻是慘白的,那根本不是舊了,而是它本來的顏色就是那樣的!

  沖進(jìn)來的騎士還沒來得及動手,一只大手就攔在了她的身前,是騎士的。

  騎士的手上抓著一只短劍,除了他身后的那把弓,短劍是每一個騎士必備的裝備之一。

  “你們連騎士的禮節(jié)都已經(jīng)忘記了嗎?”其實(shí)這句話并不是沖著沖進(jìn)來的騎士說的,而是朝著那位司祭。

  可是自己心中卻想著這人傻了吧?自己又不是騎士關(guān)自己屁事,但他卻已經(jīng)忘了,曾經(jīng)他也在公平之神的腳下宣過誓的,是后來才投入了教會之中。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快上?。 彼炯莱箝T口的騎士大喊說道。

  這時候,門口騎士的重劍已經(jīng)砍了過來,重劍和短劍比起來,短劍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可是騎士沒有多說,只是拿起短劍格擋,緊接著在眾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之中,重劍竟然從中間斷成了兩截。

  “神祝福它永遠(yuǎn)鋒利,除非他的主人低頭,它將永不折斷?!彬T士緩緩說道。

  最后那兩名騎士還沒有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的時候,他們兩人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并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腐爛,最終只剩下了那一套明亮的騎士甲胄。

  司祭被嚇了一跳,眼神之中滿是驚恐,大聲的呼喊著:“異端!你是異端!你為眾生帶來疾??!”

  還沒等這個司祭朝后跑幾步,他也如同門口騎士那樣倒了下去,開始腐爛變質(zhì),身上的衣物卻仍舊光鮮亮麗。

  女孩看著這一幕,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但是騎士卻拉起了她的手,帶著她朝城門外走去。

  還沒走多遠(yuǎn),他們的身后就響起了沉悶的馬蹄聲,此時的女孩已經(jīng)被嚇到了,而她手中之前那個黑黝黝的西瓜,卻仍舊在她的手中,他們的身后是一整支裝備精良的騎士隊伍。

  女孩被嚇得動也不敢動,但是騎士卻對她說道:“往前走,別回頭!”

  女孩不明白為什么,但還是聽著他的話,沒有回頭去看,只是朝著前面走去。

  騎士停了下來,眼見那隊騎士隊伍越來越近,他終于拿下了身上一直背著的那副長弓,整副長弓,甚至比他還要高,沒有箭矢。

  他只是輕輕地拉開了弓弦,然后女孩兒好像聽到了一聲箭鳴。

  她沒有回頭,但是身后卻歸于了沉寂。

  第四棒:人間逢夏至

  回去村莊的路上,寧無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那顆原本被她緊緊抱在懷里的西瓜,此刻卻只是被雙手輕輕的托著,仿佛身下白馬的晃動再劇烈那么一絲,就會從女孩的手中偏斜滾落。

  騎士也沒有說話,他只是專心的驅(qū)策著白馬朝著寧無指向的村莊的方向走去。面具之后的表情一片淡然,之前那一場殺戮對他而言好像只是一場不算太激烈的運(yùn)動罷了。馬蹄將草木和碎石踏在身后,道路之上的尸體和白骨逐漸多了起來。

  “那些大人物們……為什么不救我們呢?”忽然,寧無喃喃道。聲音很輕,不像是在問騎士,倒像是自言自語。

  這顆在他們村落中最寶貴的西瓜,原本是為了向神明祈禱而獻(xiàn)上的供奉,卻被那位尊貴的大人棄若敝履,他的面容和聲音都像獅子一般恐怖,大聲斥責(zé)她在褻瀆神明。還要將她打入地牢,與那些異教徒一起綁在審判的火柱上焚燒。

  她不明白。

  “我也不知道。”騎士微微抬頭。

  他同樣不知,如今的教會核心,竟已腐爛到這種地步,比正在被禿鷲啄食的尸體都要腐臭,比橫亙在荒野的白骨更加可怖。

  若是早知如此,他絕對不會浪費(fèi)這個時間,帶女孩到教會去。

  到現(xiàn)在,還得是他來收拾這副殘局。

  不多時,日至中天,騎士帶著寧無回到了這個她棲身的小小村落。

  看上去,村莊一派破敗之景,四周的房舍只升起了寥寥無幾的幾道炊煙,更多的人癱倒在地面上,倚靠在墻壁上,或者無力的躺在家中,在病痛的折磨下絕望的呻吟。他們的身上無一例外,都被黃色的膿皰填滿。

  騎士騎著馬走近,村落里那些人們聽到動靜,疲憊的望過來,看見騎士一身雪白裝束的時候,他們黯淡的眼睛仿佛被盔甲反射的光芒所照亮,一瞬間,所有的人眼中都燃起了希望的光。

  “大人!”一個人撲過來在騎士身邊跪倒,雙手抓住騎士的手臂,:“您,您是教會派過來,拯救我們的嗎?”

  “是嗎?大人?我們村子有救了嗎?”

  “大人!”“大人!”

  越來越多的人聽到消息,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他們不少人早已接受了死亡的事實(shí),正死寂的倒數(shù)著自己活命的時間,希望的突然降臨讓他們重新看到了活下去的曙光,不由的在騎士面前成片的跪倒,磕頭的動作像起伏的海浪。

  “主啊,救救我們吧!”

  “至高無上的神使啊,請讓你的輝光灑遍我們的土地吧!”

  騎士看著眼前的一切,他準(zhǔn)備好的話還未說出口,就在眾人的呼喊聲中咽了回去。

  實(shí)際上他并不想假借教會的身份,不過現(xiàn)在看來,那個糜爛的教會在這些人的心里仍然具有很大的威望,只有打著教會的名義,才能讓他的救治措施進(jìn)展順利。

  于是他沒有否認(rèn),默認(rèn)了自己的教會身份,打算等到救治的進(jìn)程差不多之后,再坦白自己真正的身份。

  “寧無?!彼D(zhuǎn)頭吩咐女孩,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如果你想救村里的人,就照我說的做。”

  寧無聽著騎士的低語,一開始還有些疑惑,但隨即明白了過來。

  ……

  “大人,隔離區(qū)已劃分完畢?!睂師o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對著騎士說道。

  “很好?!彬T士點(diǎn)點(diǎn)頭,“接下來,讓已經(jīng)染病的人全部到隔離區(qū)集中,未染病人員負(fù)責(zé)他們的餐飲。你……”他看著已經(jīng)被自己的魔法治愈的寧無:“你負(fù)責(zé)送餐?!?/p>

  “是?!睂師o用感激的眼神看向騎士,她知道騎士在收拾教會的爛攤子。

  “另外,所有未染病人員必須帶上蒙面巾?!彬T士將一包蒙面巾遞給寧無:“分發(fā)出去,告訴他們,必須帶上,除了吃飯和洗漱,任何時候都不得摘下來。如若身上出現(xiàn)黃色膿皰者,同樣送入隔離區(qū),不得延誤?!?/p>

  “是?!睂師o應(yīng)道,接過蒙面巾,又飛也似的跑遠(yuǎn)了。

  看著寧無遠(yuǎn)去的背影,騎士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想要拯救村子,其實(shí)有一個非常簡單的方法:像之前對寧無做的一樣,用通俗易懂的語言來理解:一個大范圍的AOE技能奶下去,保證所有人全部回到滿血。

  但那樣的話,瘟疫的源頭就會永遠(yuǎn)藏入陰暗的角落,他將再也沒機(jī)會發(fā)現(xiàn)它們。

  而他不可能永遠(yuǎn)待在這里,等他離開之后,新一輪的瘟疫仍然會卷土重來,在村落中重新實(shí)施它們的恐怖統(tǒng)治。

  想要徹底滅絕瘟疫,或者至少要做到預(yù)防它們,就要找到它們的源頭所在。

  這需要嚴(yán)謹(jǐn)?shù)目茖W(xué)思維——騎士低下頭,看著眼前堆成山的古籍。

  《傷寒論》,《解圍元藪》,《霉瘡秘錄》,《傷寒纘論》,《傷寒緒論》,《溫?zé)嵴摗罚稖夭l辨》,《溫?zé)峤?jīng)緯》,《傷寒溫疫條辨》,《廣溫疫論》,《瘟疫匯編》,《疫疹得》……

  這些都是他在數(shù)年前,在機(jī)緣巧合之下,從遙遠(yuǎn)的東方得到的一些防治瘟疫的論述。那個古老的文明留下來的智慧如海一般深邃,光是將其中的文字翻譯成自己可以理解的語言,就耗去了他絕大部分的精力。而在他能夠讀懂其中的內(nèi)容之后,更是被其深深震撼。

  那里面藏著一種東西,是自己的魔法永遠(yuǎn)取代不了的存在。

  而現(xiàn)在,他將借助古老的東方智慧,找出疫病藏在迷霧中詭異的身影,解開迷宮中撲朔迷離的真相。

  將疫病的源頭徹底拔除。

  第五棒? 木尚無

  騎士來到村子里面,已經(jīng)將近有四五天的時間了,他在村子里專門搭建了一個帳篷,每天都會有得了病的病人被送進(jìn)來,然后再出去的時候,他們身上的病癥就可以減緩好多。

  “寧無,叫下一個人進(jìn)來。”騎士擦了擦頭上的汗珠,并且讓面前這個人先離開,不光是因?yàn)樗囊庵?,還因?yàn)槟切嫌行У母綦x措施,自從她來了之后,這個村子里面再沒有新的人得過病,有的也只是那些早就生了病的。

  ……

  “粥弄好啦,騎士大叔!而且估計再有幾天村民他們就全都好了!”寧無興奮地跑進(jìn)來,將手里的粥放在了地上,朝著騎士大聲說道。

  “嗯?!?/p>

  即便是隔著面具,寧無也能感覺到現(xiàn)在的騎士是在笑的。

  過去了這么久了,寧無仍舊不知道騎士的面具之下到底是怎樣的一張臉。

  她只能憑借感覺認(rèn)為這個大叔一定是一個很和藹的人。

  即便是吃飯的時候,騎士也從未摘下過他的面具。

  寧無還打算說什么的時候,外面突然響起了嘈雜的叫喊聲和喝罵聲。

  兩人意識到了情況不對,拉開帳篷就朝著外面走著過去,果然,是那群騎士已經(jīng)追上來了!

  騎士把寧無護(hù)在身后,而周圍的村民也被他們趕到了一邊不敢上前。

  為首的那人衣著華麗,是一個穿著紅袍的白胡子老頭。

  騎士凝了凝神。

  “紅衣主教。”其實(shí)說實(shí)話,騎士并不愿意跟他們打交道,因?yàn)檫@樣會很麻煩,但是如果麻煩主動找上門來的話,他也不介意讓這些麻煩徹底消失!

  “村民們聽我說!你們都已經(jīng)被他蠱惑了!我知道他在這里做什么?他在這里醫(yī)治你們對不對?可是我現(xiàn)在告訴你們,他是異端!他根本不是在醫(yī)治你們,而是把你們拉向更深的地獄!”紅衣主教說到這里,人群之中爆發(fā)出了更大的討論聲。

  而就在這時,紅衣主教之間拿出了一把弓箭,點(diǎn)燃了火苗,射向了騎士的帳篷!

  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那箭簇射到帳篷上的一瞬間,帳篷便已經(jīng)燃起了綠色的火焰!

  “看到了嗎?這就是異端的證明!”紅衣主教再次大聲宣揚(yáng)道。

  而周圍的人們見到了這一幕,有過恐慌,有過不解,但是他們毫無意外的是,都做了同一件事,那就是后退了幾步,離騎士越來越遠(yuǎn)。

  “我知道你的實(shí)力很強(qiáng)!我也知道你想要證明你自己!那你不妨來試試看!我的主已經(jīng)在你的弓箭之上,施加了圣光!如果你還能拉開你的弓箭,那你就不是異端!”紅衣主教朝著騎士說道。

  而騎士這個時候卻露出了一分疑惑,他緩緩的拿下了身后的長弓,往日間在他手中輕若無物的圣物,如今他竟然險些拿不起來。

  當(dāng)他的手搭上長弓的那一刻,長弓竟然本能的在產(chǎn)生抗拒,而且要拉開這把弓更是難上加難!

  “看到了吧?你們現(xiàn)在明白了吧?他連他自己背負(fù)的那把弓都拉不開,難道他還不是異端嗎?上!拿下他!”紅衣主教說完,直接朝著身后的屬下發(fā)號施令。

  頓時,一大群騎士就從身后沖了上來!

  可是騎士又怎么能呆在原地任人宰割?他拔出腰間的短劍,不過幸好他的劍還是那么的鋒利!

  只是不知為什么,他的力量好像在飛快的流失。

  面對迎面從下砍上來的大劍,他竟然都沒有躲開,那一把劍,將他的面具打落了下來,露出了他本來的面目。

  而這一下,周圍的村民更是連著向后退出了好幾步,只有寧無還站在原地,呆呆的看著他。

  騎士的面具之下,竟然是一顆白色的頭骨?他是一具骷髏!

  “他是惡魔,他是惡魔!他是來蠱惑我們前往地獄的!”隨著一個村民大聲喊道,周圍的村民也紛紛加入了隊伍。

  越來越多的石子,樹枝,木棍朝著騎士扔了過來。

  可是如今的他十分虛弱,甚至連躲開這些的力量都已經(jīng)沒有了。

  只有寧無沒有動,他不明白周圍的村民為什么這樣對待騎士大人,之前明明是騎士大人救了他們呀。

  就在紅衣主教冷笑的時候,一匹白馬,從遙遠(yuǎn)的方向沖了過來,直接沖到了騎士的身邊,騎士伸手一拉,而白馬也極為順從的直接把他挪到了背上。

  臨走之前,騎士朝著那邊的村民深深地看了一眼,就騎著白馬飛速的離開了這里,而周圍主教的人卻愣是不上他。

  只有寧無從那眼神之中看到了失落。

  ……

  夜晚已經(jīng)很深了,周圍烏鴉的悲鳴還是沒有消退。

  騎士一個人坐在一塊大石頭后面,借助周圍的土壤,撫平身上的傷疤。

  那是被圣光灼燒之后的痕跡,而那圣光來自于白天和他對戰(zhàn)的騎士的大劍。

  多么可笑啊!一群已經(jīng)不遵守騎士信仰的人,卻釋放出了圣光,然后傷到了真正的騎士!

  就在這時,他聽到身后有動靜,將短刀握在手中,回過頭來一看,卻發(fā)現(xiàn)是寧無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抱著一顆已經(jīng)腐爛的西瓜。

  “騎士大叔,你餓嗎?”現(xiàn)在的寧無看起來虛弱無比,在剛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騎士連忙過去,把她扶了起來,在他的探查之下,竟然驚訝的發(fā)現(xiàn):寧無身上的病癥竟然如此的嚴(yán)重,可以說,身上有如此之多的疾病,她早就應(yīng)該死去,可是她偏偏活了下來!可是騎士卻明明記得,他剛見到寧無的時候,這個孩子身上是沒有任何病癥的,她可是一直都跟自己呆在一起??!

  “你難道就不怕我嗎?”騎士朝著寧無說道。

  “我就說騎士大叔是一個很和藹的人,白色的,真的很可愛。”寧無虛弱的說道。

  當(dāng)騎士還想再說些什么的時候,他卻突然發(fā)現(xiàn)周圍的一切好像靜止了下來,就連寧無也不再動彈。

  伴隨著天穹之上一道圣光灑落,一個身穿白袍,梳著大波浪卷的男人,降臨到了他的面前。

  “主?!?/p>

  騎士將寧無放到旁邊,朝著眼前的男人恭恭敬敬敬敬的行了一個騎士禮節(jié)。

  “潘斯特?恩斯,你可知罪?”

  第六棒:人間逢夏至

  “罪?”騎士望著他信仰的主,眉目中似有一絲淡淡的悲戚:“我……知罪。”

  “請主寬恕我?!彼L跪于地。周身原本就是白色的盔甲像是再一次失去了某種色彩一般,變得更加蒼白,也更無力了。

  “哼?!鄙衩骼浜咭宦暎骸澳悄阏f,你罪在何處?”

  “極盡全力,未曾尋到災(zāi)厄根本,未曾由源頭掐滅瘟疫。”騎士垂下頭,細(xì)細(xì)的數(shù)著自己的過錯,像是要將自己化為白骨的身軀從中剖開,“致使枯髑橫野,僵骸遍地?!?/p>

  “荒唐!”未曾料到他會如此言語,神明驀的震怒:“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

  騎士一怔。

  “誰允許你私自行醫(yī)的?”神明怒而斥道:“這世間代代災(zāi)禍橫行,天災(zāi)人禍永遠(yuǎn)綿延不絕,豈是你一人能照顧過來的?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

  神明的斥責(zé)聲越來越大,騎士面具之后的那不存在的眼睛也越睜越大。

  他看著自己信奉的神明在月光下踱步,拂袖,對著他高聲叱責(zé),厲聲呵斥。月光照在神明的身上,照的他一身白袍如自己一身白甲同樣的凄冷,冰寒,使得他看上去更像一個不折不扣的惡鬼。

  面具后那不存在的表情,先是茫然,再是無措,而后是驚愕,接著化作了失望,最后,都定格成了難以言述的痛苦。

  “你,”神明斥盡了,再一次喝問道:“你可知罪!”

  “……”

  騎士沒有回答,神明又一次聲色冰寒的喝問道:“你可知罪??”

  靜默許久,騎士硬聲道:“恕信徒愚鈍?!?/p>

  “不知?!?/p>

  神明一袖拂過,如龍尾甩動天譴墜罰,頃刻間將騎士抽飛:“你放肆!”

  “……”騎士慢慢將身體站直。 他抬起頭,重新望向自己信仰的主。

  “主,這些年我行走世間,一直聽聞著你的傳說,憂思人世,賜福信徒,為什么,真到了災(zāi)禍肆虐的時候,你卻要我袖手旁觀,置之不理?”

  “……這與你無關(guān)?!鄙衩饕а赖溃骸耙阅阋蝗酥?,能做什么??天下之大,遠(yuǎn)遠(yuǎn)超出你的想象,處處是禍端,處處是險惡,哪怕是十年百年,也未必能就此消停下去。你如此行事,是打算將長久以來的信仰都付諸東流嗎?”

  “潘斯特·恩斯,你連自己都救不了,又拿什么去救別人?”

  騎士沉默了。片刻之后,字句鏗鏘,金石落地。

  “不知渡人,何以渡己?!?/p>

  這是他在東方見過的一句箴言,是他的回答。

  也是他的決心。

  神明的身形頓住了,仿佛真的化作了教堂里不會動彈的石雕。

  他一眨不眨的盯著眼前這個謙卑的信徒,滔天的怒火如翻騰的浪濤在心中咆哮。

  他以為他是誰?他以為他到底有什么資格來說這句話?

  “主,請您回到自己安定的天界去吧。”騎士無喜無悲的說道:“那里不會有饑餓和病疫,也不會有痛苦。”

  “您既然不愿插手人間事,那這些事,就由我來做。”

  “等我消除了世界所有的苦難之后,再來供奉您?!?/p>

  神明的面色在一寸一寸的沉寂下去,如束在膛中的爐火。

  他盯著跪在眼前的人。

  在那卷《啟示錄》當(dāng)中早就注定了使命和思想的人。

  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他應(yīng)該讓全天下的人都變成自己的信徒,而不是獨(dú)自一人堅守內(nèi)心的道救世濟(jì)民,留給他那么點(diǎn)少的可憐的供奉!

  他算什么!?。?/p>

  神明眼底隱隱透著血光。

  在騎士即將轉(zhuǎn)頭離去之前,他信奉的主叫住了他,嗓音冰寒至極。

  “異端,你給我站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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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從這里開始,以下為雙結(jié)局

  結(jié)局1? 木尚無

  “你可以走,但是把那個女孩留下!”主的眼神之中透露著陰寒的光芒,兩人的眼神在對視之下散發(fā)著陰森的冷氣。

  “我會離開,但我也同樣不會讓她留在這里!”恩斯并沒有聽從主的話語,而是轉(zhuǎn)過頭來將寧無抱在了身上。

  隨后騎上白馬就朝著遠(yuǎn)方離開。

  “可是你和她呆在一起時間越長,她身上的病就會越嚴(yán)重的。”主留下了一句淡淡的感慨,并沒有多說,就這樣消失在了原地,化作了圣光照耀在地面之上。

  ……

  在一個古樸而安詳?shù)男℃?zhèn)之中,憑借著吉恩醫(yī)生精湛的醫(yī)術(shù),成功的將瘟疫扼殺在小鎮(zhèn)之外,小鎮(zhèn)之中的人們都過得十分祥和,可是今天卻有一個騎士抱著一個小女孩闖入了這片安詳之地。

  “醫(yī)生,請你救救她。”面對著突然闖進(jìn)來的騎士,吉恩也是嚇了一跳,但是醫(yī)者仁心,這個小女孩他還是決定先看看。

  在經(jīng)過一番細(xì)致的診脈之后,吉恩醫(yī)生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

  “如果她早來四天,我就可以救她,現(xiàn)在她體內(nèi)沒有任何一塊肌膚是完整的,恕我無力,而且在這整個亡國之中,你也不必再尋找了,沒有任何一個醫(yī)生可以救得了她,我明白你的心情,但如果這孩子還有什么愿望的話,你還是帶她離開吧!”吉恩醫(yī)生嘆了口氣,緩緩的離開了這里。

  他和騎士早就認(rèn)識,對于騎士的好學(xué),他也一直明白,但是他的固執(zhí)也同樣是他最大的問題。

  “沒事的,寧無,我一定會把你帶到一個能醫(yī)治好你的地方。”恩斯緩緩說道,抱著寧無站起身來,就準(zhǔn)備再次啟程。

  “我想回家去看看?!睂師o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過來,朝著恩斯說道。

  恩斯愣了愣。

  “醫(yī)生說的話我聽到了,我想回家再看看媽媽?!?/p>

  恩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如果…如果他的力量還在就好了。

  正當(dāng)恩斯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吉恩醫(yī)生突然追了出來。

  “你有沒有想過她的病,可能是因你而起?從你剛來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你身上帶來了災(zāi)難的源頭,她已經(jīng)救不回來了,但是,你還可以?!奔饕贿呎f,一邊遞給了恩斯一節(jié)斷裂的鐵棍。

  鐵棍之上銹跡斑斑,而有些地方被紅色溢出,那感覺就像是鮮血。

  恩斯伸手把鐵棍接了過來,隨后就騎著白馬離開了這里。

  在他離開之后不久,無數(shù)馬蹄之聲踏過了這片小鎮(zhèn),曾經(jīng)的安詳與平和也在瞬間消失。

  ……

  似乎早就知道他們一定會回來,寧無的媽媽早就已經(jīng)在門口等著了。

  “對不起,我沒能治好她。”恩斯把手中已經(jīng)奄奄一息的寧無遞給了她的母親。

  “媽媽,我回來了。”母親把寧無抱進(jìn)了家中,而恩斯就站在原地沒有動。

  或許自己真的就是災(zāi)厄的源頭,或許自己什么都改變不了,也或許這一切都是因?yàn)樽约憾?,或許…自己真的該離開了。

  隨著一聲烏鴉的叫聲響起,恩斯好像感覺到了寧無離開了,她走的很安詳,沒有痛苦。

  正當(dāng)騎士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寧無的母親從房間里走了出來,而她手中是一個已經(jīng)枯朽不堪的西瓜。

  “這個給你。這是她最寶貴的東西,她一直抱在手中,恐怕就是準(zhǔn)備留給你的?!?/p>

  把西瓜一手接了過來,在恩斯的眼中,那西瓜緩緩破碎,沒有一絲腐爛的味道,而是在一陣刺眼的紅光之后,變成了一根銹跡斑斑布滿鮮血的斷矛。

  他把醫(yī)生給自己的那一根同樣拿了出來,一模一樣的兩根斷矛,中間的斷口也一模一樣。

  而就在這時,遠(yuǎn)方響起了馬蹄的聲音,那些人又來了,行至近前,為首的男人丟下了一根手杖,那手杖,騎士也認(rèn)識,是醫(yī)生的。

  “我們來這里捉拿異端!”為首的主教朝著騎士笑道。

  這一次騎士不準(zhǔn)備走了,既然是自己帶來的,那就在自己這里結(jié)束!

  似乎是有感應(yīng)一樣,他手中的兩根鐵棍回應(yīng)了他的心靈,兩根鐵棍拼接在了一起,上面的鮮血是那么的明顯,只是差一個矛頭。

  騎士心念一動,把自己的短刀抽了出來,按到了上面。

  手持一根長矛,他舍棄了自己的長弓。

  看著面前的騎士,紅衣主教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即朝著身后的人大喊:“快!殺了他!用圣光照耀他!”

  就在這時,矛頭的鮮血順著他的手臂落到了他的盔甲上。

  恩斯的眼眸第一次有了精神,不再那么空洞,他好像看見了一切!看見了眼前的幽冥,看見了身后的圣光。

  隨著手臂輕輕揮舞,一切都結(jié)束了,樹上的烏鴉不再喊叫,面前的馬兒也不再嘶鳴。

  圣光從身后的屋子里面?zhèn)鞒鰜?,照耀在他的身上,此刻他重新?lián)肀Я耸ス狻?/p>

  他的主伴隨著天空的照耀降臨在他的面前。

  “我就知道不應(yīng)該讓你離開的?!敝骶従徴f道,而他的眼神卻始終停留在恩斯手中的長矛之上。

  恩斯端起長矛,指向了他的主。

  “你還愿意回來嗎?”主緩緩的問道,話語之中透露著疲憊。

  “伊甸園太冷了,不適合我,我想看看這里有多大,也想看看這場災(zāi)難什么時候會停止?!?/p>

  “可是只要有人在,他們的災(zāi)難就永遠(yuǎn)不會停止?!?/p>

  “那我就一直走下去?!倍魉拐f完,將手中長矛上的短刀取了下來,而那長矛,卻被他遺棄在了地上。

  “它屬于人間?!?/p>

  隨著一聲哨響,一匹白馬從遙遠(yuǎn)的天穹之上飛下,騎士邁身而上。

  恩斯朝著遠(yuǎn)方離開,逐步消失在了主的視線之中。

  “你,成年了。”

  結(jié)局2人間逢夏至(接第六棒)

  這一聲站住,如同敲響了午夜的鐘聲。

  騎士回過頭來,面具反射著慘白的月光。他看著自己信奉的主在地面上投下被荒草和亂石裁的支離破碎的陰影。

  “你想救世濟(jì)民,可以?!?/p>

  “主?”騎士微微錯愕,旋即帶了些許欣喜。

  他以為所信奉的主終于回應(yīng)了他的期待。

  但神明接下來的話,卻令他驀的泛起了一絲不易覺察的驚惶:“你難道就不好奇,為什么你會擁有直接抹除掉疫病的魔法,又為什么會擁有信手之間將活人腐朽為白骨的詛咒嗎?”

  如蛇信拂拭。

  神明好似唇齒間都浸滿了毒蛇的汁液,陰森森的朝著他的咽喉逼近。

  “但你難道不想知道,這些肆虐人間的瘟疫,它們的源頭是什么嗎?”

  騎士定定的站住。他想起了自己治愈好寧無的魔法,想起來在教會里自己揮揮手就讓祭司與衛(wèi)隊化作白骨的詛咒。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來自何處。

  就是這個時候了。

  毒蛇猛的落口,毒牙鋒銳,刺穿皮肉,向骨髓中注入汩汩的毒液——神明冷笑著,將無形的重錘擊向他那不存在的心臟:“因?yàn)?,瘟疫的源頭,就是你自己?。。?!”

  騎士:“……”

  他的全身都被厚重的甲胄覆蓋著,他的臉也是被面具遮掩的白骨,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緒。

  但神明注意到了,他站的筆直的雙腿,此刻正在微不可查的顫抖。

  神明的笑意愈發(fā)的濃郁了。

  “圣經(jīng)新約,啟示錄,天啟四騎士。潘斯特啊潘斯特,你以為你生來自由,可以救苦扶生,但你只不過是我創(chuàng)造出來的,為我的教諭散播的一枚棋子罷了!”

  “你所謂的治愈,只不過是將人們體內(nèi)的疫毒吸納回了你自己身上而已!散播瘟疫,讓世界在痛苦當(dāng)中祈求我偉大的庇護(hù),呼喊我的名字,讓我的榮光照耀到他們所有人的身上!”神明高呼著,似癜似狂:“這才是你刻在骨子里的使命?。 ?/p>

  聲落曠野,驚起數(shù)只寒鴉。

  騎士仿佛化作了一尊凝固的雕塑。

  神明滿意的看到了騎士藏在甲胄深處的,瀕臨崩潰的痛苦。

  他上前一步,俯下頭,湊近騎士的肩膀,輕輕的將最后的刀刃推入這尊雕塑的心臟:“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知道了災(zāi)厄的源頭。你很幸運(yùn),有一個最簡單的,解決問題的辦法,就擺在你的面前?!?/p>

  “是想要自己獨(dú)活,還是用你的命來祭奠這世界上所有的,死于疫病的人們?!?/p>

  “選擇權(quán)在你,好好思考思考吧,我的騎士。”

  說完這句話,神明往后退了一步。對背叛做出的懲戒令他很開心。他沒有繼續(xù)等待騎士的選擇,圣光從黑暗的天穹籠罩下來,他一如來時飄飄然,翩然離去了。

  即使騎士真的選擇結(jié)束這一切,對他來講,依舊毫無損失。他能創(chuàng)造一個,就可以創(chuàng)造第二個。瘟疫在這個世界上,永遠(yuǎn)是根除不了的,總會有新的瘟疫在朽爛的尸骸上生出。

  就像總會用人在痛苦掙扎的深淵里祈求他的庇護(hù)一樣。

  神明走了。

  陷入譫妄狀態(tài)的寧無也清醒了過來,她虛弱的睜開眼睛,聲音細(xì)若游絲:“大人……”

  騎士轉(zhuǎn)過頭,看向身邊生命幾乎走到盡頭的寧無。

  她會染上如此嚴(yán)重的疫病,也是因?yàn)樽约簡幔?/p>

  騎士動了動手指,想說些什么,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他只是把手覆上了寧無的頭發(fā),一道白光閃過,那些侵入膏肓的病癥在剎那間痊愈。

  一如他們初見的時候。

  ……

  數(shù)年之后。

  騎士又一次站在了這個小村莊旁的荒野里。他看過那個村子,現(xiàn)如今生活在一派祥和之中。

  但是騎士知道,過不了多久,戰(zhàn)爭,饑餓和死亡就要接踵而至了。因?yàn)樯衩飨胍S護(hù)他的信仰,而在混亂的年代,信仰他的人會比太平的年代更多。

  所以自他這位白馬騎士之后,將會有紅馬,黑馬,綠馬三位騎士降臨世間,為神明送上沾著鮮血的信仰。

  現(xiàn)在,是時候了。

  他遙望著那個村落里,已經(jīng)長大成人的小女孩,她在幸福的生活著。過去是痛苦的,但至少,未來不會了。

  “如果我做錯了什么,對不起?!彼p輕的說道。

  然后他轉(zhuǎn)了一個方向,面對著萬里無云的晴空,下達(dá)了和神明對抗最后的戰(zhàn)書。

  “我對神明說話。”他沒有稱其為主,他已經(jīng)不是他所信仰的主了。

  荒野中,沒有人聽見他說話。幾年前啄食尸骸的烏鴉已經(jīng)不見蹤跡,湛藍(lán)的天空中,隱約可見幾只白鴿飛過。

  這個世界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推上了生死天秤的平衡點(diǎn),一端是完美的生命,一端是徹底的死亡。

  “這幾年里,我走過了世界的所有土地,每一個人群密集的地方,都被我種下了詛咒的種子,共計,三千六百一十四枚。現(xiàn)在,所有的詛咒之種與我的本源魂魄相連。它們都處在極不穩(wěn)定的狀態(tài)下,一旦我的靈魂出現(xiàn)一絲異常波動,所有的種子都會被全部觸發(fā)。這種詛咒是經(jīng)過精心布置的,人類沒有任何防護(hù)它們的辦法。那時候,瘟疫的海洋將席卷整個世界,所有處在詛咒范圍內(nèi)的人,都會在一天甚至更短的時間內(nèi)死去。而神,將永遠(yuǎn)失去他所有的信徒。”

  “那么,現(xiàn)在,我將做出您在那個時候賜予我的兩個選擇之一,讓自己的靈魂完全泯滅掉。與此同時,我也將與自己的內(nèi)心的期望徹底背道而馳。對于我所犯下的罪惡,我表示深深的歉意,但我不會懺悔,因?yàn)檫@是唯一的選擇。我知道神明就在他的寢宮注視著這一切,現(xiàn)在,如果他愿意,可以繼續(xù)保持沉默,我只給他十個呼吸的時間?!?/p>

  荒野寂靜了下來,騎士在計算最后的時刻。世界也在審判的倒計時中,不安的等待著。

  突然,周圍的一切都凝固了。一道圣光從天而降,神明的身影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但此刻的神明不再是勝券在握,而是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他的神情瘋狂而猙獰,朝著騎士怒吼到:“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彬T士冷冷的說道。

  “你不是想要救世濟(jì)民嗎?不是想要救苦扶生嗎?”神明憤怒的咆哮道:“你現(xiàn)在做的事情,跟我又有什么區(qū)別!你這個陰險的小人,狠毒的敗類!!”

  “請冷靜,神明大人。”騎士的聲音同樣不自覺的變冷的起來,“如果我像您那樣歇斯底里的話,詛咒之種早就全部觸發(fā)了。所以你最好還是冷靜下來,冷靜的想一想,做什么選擇,才會讓我們都得到好處。”

  神明眼中噴涌出的怒火像是要把騎士燒穿一般,但他同樣明白,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無論是殺了騎士,還是將他控制住,讓他失去意識,這些他都能做到,但都不能做。任何舉動都可能會導(dǎo)致靈魂的波動,從而促進(jìn)詛咒之種的觸發(fā),除非一瞬間毀滅全部的三千六百一十四枚詛咒之種——但這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圍。

  神明的怒火漸漸熄滅下去了,聲音變的無力起來:“你的條件?”

  “神明大人,我能有什么條件?”騎士搖了搖頭:“你知道的?!?/p>

  “其余三位天啟騎士全部從人間撤離,我從此不再插手人間的事。”

  “這對我來說就夠了。”騎士緩緩點(diǎn)點(diǎn)頭。

  神明離開了。離去之前,他最后回望了一眼,濃烈的不甘和怨毒幾乎要將騎士吞沒,但騎士毫不在意。

  至少,在他還存在于世界的時候,不會有任何外力來打擾他們。

  而當(dāng)威懾失效的時候,想必他們也會擁有足夠的辦法去對抗那些卷土重來的威脅了。

  撲棱翅膀的聲音傳來,是白鴿。它們在金羽漫天的晴空里追逐嬉鬧,喙里銜著一段橄欖枝,歡快的飄舞。

  像是在慶祝世界的新生。


故事接龍(六)—— 死生之間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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