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士英特舉阮大鋮

阮大鋮，字集之，號圓海；懷寧人。天啟時，為太常少卿。以魏黨，思廟欽定“逆案”禁錮。大鋮本士英之房師；既被廢，寄居金陵，與孔昭、士英及太監(jiān)李承芳交密。士英撫宣大，以總監(jiān)王坤論罪。及周延儒再相，大鋮、士英同饋萬金求復(fù)官，奪于物議，僅起士英兵部左侍郎，提督鳳陽：此崇禎壬午四月也。至是，士英思所以酬之；孔昭殿爭，因士英而發(fā)也。

六月初六日（壬戌），士英奏：‘冒罪特舉知兵之阮大鋮，當赦其往罪，即補臣部右侍郎’；許之。時士英乘高宏圖督漕未入，即自擬旨：‘賜冠帶陛見’。舉朝大駭。

初八日（甲子），高宏圖曰：‘大鋮可用，必須九卿會議’。士英曰：‘會議，則大鋮必得用’。宏圖曰：‘臣非阻大鋮；舊制：京堂必會議，乃于大鋮更光明’。士英曰：‘臣非受其賄，何所不光明’？宏圖曰：‘何必受賄；一付廷議，國人皆曰賢，然后用之耳’。宏圖出，即乞休。姜曰廣“辭歸疏”云：‘臣前見文武紛競，既慚無術(shù)調(diào)和；近見“逆案”掀翻，又愧無能豫寢。遂使先帝十七年之定力，頓付逝波；陛下數(shù)日前之明詔，竟同覆雨。梓宮未冷，增龍馭之凄涼；制墨未干，駭四方之聽聞。惜哉維新！遂有此舉。臣所惜者，朝廷之典禮；所畏者，千秋之清議而已’！

初九日（乙丑），士英為大鋮奏辯；言‘魏忠賢之逆之非闖賊可比’。且力攻宏圖、曰廣、呂大器諸人護持局面；謂‘于所愛而登之天者，即曰先皇帝原無成心也；于所忌而錮之淵者，即曰先皇帝定案不可翻也。其妄莫甚’！

十一日（丁卯），給事中羅萬象奏曰：‘輔臣薦用大鋮，或以愧世無知兵者；然而大鋮實未知兵，恐“燕子箋”、“春燈謎”即枕上之陰符而袖中之黃石也。伏望許其陛見，以成輔臣吐握之意；禁其復(fù)用，以杜邪人覬覦之端’。御史詹兆恒奏曰：‘欽案諸人久圖翻局，幸先帝神明內(nèi)斷，確不可移；陛下蹕駐龍江，痛心先帝異變，與諸臣抱頭痛哭！百姓遂莫不灑血捶胸，愿思一報。近聞燕、齊之間，士紳皆白衣冠，吁先帝而呼天；驅(qū)殺偽守，各守關(guān)隘。此誠先帝德澤在人、國憤非常有以激發(fā)其忠義耳。今梓宮夜雨，一壞未干；太子、諸王，六尺安在？國仇未復(fù)，而忽召見大鋮，還以冠帶；豈不上傷在天之靈、下短忠臣之氣’？

十三日（己已），呂大器奏曰：‘先帝血肉未寒，爰書凜若日星；而士英悍然不顧，請用大鋮！不惟視吏部如芻狗，抑且視陛下為弁髦’。又言：‘近年溫、周擅權(quán)，老成雕謝；一時庸奸僨事，中原陸沈?；噬现信d，一時云蒸霞起；乃不意馬士英濁亂朝政！夫士英，非以賄敗問遣、借途知兵而為鳳督哉？乃挾重兵入朝，?顏政地。南國從來藹藹，一唆撥而殿陛喑啞叱咤，藐主尊為贅旒矣。“逆案”一書，先帝定為亂賊大防。而士英拉大鋮于尊前，徑授司馬，布列私人；越其杰、楊文驄等有何勞績，倏而尚書、宮保、內(nèi)閣？倏而金吾世蔭也’？郭維經(jīng)奏：‘“逆案”成先帝之手，今“實錄”將修，若將此案抹殺不書，則赫赫英靈，恐有馀恫，非陛下所以待先帝；若書之，而與起用大鋮對照，則顯顯今古未免少愆，并非輔臣所以愛陛下也！惟愿陛下愛祖宗之法，因愛先帝，并愛先帝絲綸’！

十四日（庚午），兵部郎中尹民興言：‘熹廟時崔、魏煽逆，士大夫喪恥忘君，幾成苞孽之固；遂至先帝末載天子下席，諸臣或匍伏而拜爵、或獻策以梯榮，皆忠孝不明之流禍也。申罪討逆，司馬職也。今抗顏堂上者，一“逆案”之阮大鋮；即行檄四方，何以消跋扈將軍之氛？古者破格求才，惟曰使貪、使詐，不曰使逆?！澳姘浮笨煞?，崔、魏亦可恤，周、鐘諸逆皆可使才宥過矣’！

十七日（癸酉），御史左光先言：‘阮大鋮線索逆黨野子傅應(yīng)星，殺臣兄光斗及魏大中、楊璉；士英冒罪特舉，明知無復(fù)有罪之者?；噬喜桓南鹊壑?，臣忍忘不共之仇耶’？

十八日（甲戌），詹兆恒進魏黨欽案原本，御史陳良弼諫阻勿翻“逆案”。時懷遠侯常廷齡、太仆少卿萬元吉、御史王孫蕃等各言“逆案”不可翻、大鋮不可用；俱不聽。馬士英自辯在兵言兵；上慰士英，切責科道。

“甲乙史”云：‘阮大鋮于六月初八日入見，備陳見枉之由’。“編年”云：‘大鋮召對，具聯(lián)絡(luò)、控扼、進取、接應(yīng)四策，又陳“長江兩合、三要、十四隙”，俱稱旨；竟用為江防兵部尚書’。

九月初一日，柳祚昌催補阮大鋮官，即命添注兵部右侍郎；仍禁朝臣不得把持阻諫。劉宗周云云，上切責之。

黃澍笏擊馬士英背

黃澍，字仲霖；徽州人。丙子舉浙闈，丁丑登進士；授河南開封推官。以固守功，擢御史，巡按湖廣；監(jiān)左良玉軍。

甲申宏光立，六月二十日（丙子），澍同承天守備太監(jiān)何志孔入朝，求召對。既入見，澍面糾馬士英權(quán)奸誤國，淚隨語下。上大感動，顧高宏圖曰：‘黃澍言言有理，卿識之’！召入御座前，澍益數(shù)其罪；士英不能辯一語。志孔復(fù)前佐澍，言士英無上諸事。秉筆太監(jiān)韓贊周叱志孔退，曰：‘御史言事是其職；內(nèi)臣操議，殊傷國體’。士英亦跪求處分；適跪澍前，澍以笏擊其背曰：‘愿與奸臣同死’！士英號呼曰：‘陛下視之’！上搖首不言；良久，謂澍曰：‘卿且出’！贊周命執(zhí)志孔；上私諭贊周云：‘馬閣老宜自退避’！士英遂稱疾，盡移直廬器具以出。以金幣分饋福邸舊閹田成、張執(zhí)中兩人，向上泣曰：‘皇上非馬公不得立；若逐馬公，天下皆議皇上背恩矣。且馬公在閣，諸事不煩皇上；可以優(yōu)閑自在。馬公一去，誰復(fù)有念皇上者’？上默然；田成即諭士英疾趨入直。隨有旨：‘何志孔本當重處，首輔亟為求寬，具見雅度；姑饒他為民’。謠曰：‘要縱奸，須種田；欲裝啞，莫問馬’！

黃澍論馬士英十大罪

奸督有十可斬之罪，謹詳列以求圣斷、以質(zhì)公論事。

痛自亂賊猖狂，宗社失守。幸皇上應(yīng)運中興，大張撻伐。臣小臣也，緘口茍容，豈不自保祿位！顧臣受國厚恩，稟性剛烈，不顧利害，致捋虎須。臣今日言亦死，不言亦死；言則馬士英必殺臣，不言而茍且偷生，臣不死于賊、必死于兵。均之死也，臣敢冒死言之。奸督自任數(shù)年以來，有功無罪，臣謂可斬之罪有十焉。

鳳陵一壞土，國家發(fā)祥之地；士英受知先帝，自宜生死以之。巧卸重擔，居然本兵；萬世而下，貽皇上以輕棄祖宗之名：是謂不忠。不忠者，可斬也。

國難初定，人辦必死之志，為先帝復(fù)仇。士英總督兩年，居肥擁厚，有何勞苦？明圣之前，動云勞苦多年：是謂驕蹇。驕蹇者，可斬也。

奉命討獻，而足未嘗跨出蘄、黃一步；奉命討闖，而足未嘗跨出壽春一步。耽延歲月，以致賊勢猖狂，不可收拾：是謂誤封疆。誤封疆者，可斬也。

獻賊兵部尚書周文江引賊破楚省，教獻下江南；及左鎮(zhèn)恢復(fù)蘄、黃之后，周文江□金朝以入而參將之薦夕以上：朦朧先帝，□禍地方：是謂通賊。通賊者，可斬也。

市棍黃鼎無以報德，用其參謀馮應(yīng)庚私鑄闖賊銀印一顆，上篆“果毅將軍印”，托言奪自賊手，飛報先帝；士英蒙厚賞，黃鼎等俱加副將。今麻城士民有“假印不去、真官不來”之謠：是謂欺君。欺君者，可斬也。

皇上中興，人歸天與。士英□施然以為“非我莫能為”；始而居功，后必蔑上：其目中無朝廷久矣。金陵之人有“若要天下平，除非殺了馬士英”之謠：是謂失眾亡等。失眾亡等者，可斬也。

生平至污、至貪，清議不齒。幸以手足圓滑，偶脫名于“逆案”。其精神滿腹，無日忘之；一朝得志，遂特薦同心逆黨阮大鋮。大鋮居朝為逆賊、居家為匪類，三尺之童見其過市，必唾罵之。士英首登啟事，對人云：‘我要操朝權(quán)，必先自用大鋮始’。魏黨貽禍，至今為烈；敢于蔑侮前朝，矯誣先帝。跡其所為，恨不起逆黨于地下而與之同謀：是謂造叛。造叛者，可斬也。

減克兵糧，家肥兵瘦；平素不能行恩，臨事豈能用武！一旦有急，挾君父而要之；借皇上之名，為請罪之夤緣。在各鎮(zhèn)忠義自奮，人人愿報明主；皇上念民間勞苦，破格殊恩。士英動云：‘都是我在皇上面前奏的’。“善則歸君”，其義謂何？是謂招搖騙詐。招搖騙詐者，可斬也。

宸居寥落，長江浩浩；士英不聞嚴御警蹕，緊防江流。而馬疋、兵械札營私居，以防不測；以保金帛何其智？以守陵園何其怯？以壯甲第何其橫？是謂不道。不道者，可斬也。

上得罪于二祖、列宗，下得罪于兆民百姓；舉國欲殺，犬彘棄余。以奸邪濟跋扈之私，以要君為賣國之漸：十可斬也。

士英有此十大罪，皇上即念其新功、待以不死，當削去職銜，責之速赴原任，廣聯(lián)聲援；庶可以慰祖宗在天之靈、謝億兆人之口。而奸狡日深、巧言狂逞，此豈一日可容于堯、舜之世哉！伏乞大奮乾綱，下臣言于五府、六部、九卿、科道從公參議。如臣一言涉欺，皇上即誅臣以為嫉功害能、蔑誣大臣之戒；如臣言不謬，亦乞立誅士英以為奸邪誤國、大逆不忠者之戒。抑臣更有說焉：臣昨赴都，見吏部侍郎呂大器曾疏參士英，臣尚未見全抄；要之，大器亦非無罪人也。悻戾自用，反復(fù)陰陽。臣曩在都門，與臺臣王燮曾交章參之；臣到九江，甚鄙其為人。昨士英指臣有黨，今必以臣黨大器為題；故為明白拈破。臣言官也，明知害之所在，與死為鄰；職掌所關(guān)，不敢不爭。士英即旦夕殺臣，臣甘之如飴矣。因補疏直陳顛末，字稍逾格；惟皇上干斷施行！

七月初二日（丁亥），著黃澍星回地方料理恢復(fù)承、襄。時澍連上十疏，內(nèi)多糾士英者。宏光不得已，屢諭其赴楚；乃去。總覽前后諸疏，逼真古名臣奏議，有膽、有識，落筆妙天下者也。然其侃侃而談，無少顧忌者，挾良玉以為重也；而士英之不敢遽斥澍者，亦畏良玉耳。不然，呂大器一參士英，即有旨‘予告去’，或刑部逮問矣；亦何愛乎澍、何憚乎澍而縱之之楚耶？

黃澍辯疏

七月二十二日（丁未），黃澍辯馬士英見誣疏云：‘麻城劣生周文江為獻賊兵部尚書，引獻賊破省。有錦衣遣戍劉僑托文江進美妾、玉杯、古玩數(shù)萬金于獻，即用僑為錦衣大堂。比左良玉恢復(fù)蘄、黃，僑削發(fā)、私遁；尋送赤金三千兩、女樂十二人于士英。今年四月，士英委黃鼎署印麻城，麻城洶洶幾亂。鄉(xiāng)紳請臣彈壓，僑獻銀三千兩助軍；臣批云：“正苦無糧，真可愧挾資以媚賊者。仰即收貯”！臣言隱而諷矣。既還武昌，黃鼎代為解銀一千兩、玉帶二圍、殊冠一頂；臣又批云：“軍中無婦人，何用珠冠？大功未成，不須玉帶。仰即變價濟餉’。臣巡方衙門收支，皆有司存。士英以僑私書為言，試命將臣原書呈覽，則清濁立見矣’。

九月二十六日（辛亥），楚宗朱盛濃疏誣黃澍毀制、辱宗、貪賄、激變；士英喜，擢盛濃池州府推官。內(nèi)批：‘逮澍刑部提問’。澍不至。

十月初八日（壬戌），黃澍奏辯；內(nèi)皆：‘朱盛濃害非剝膚，何至千里叩閽’？

逮澍而澍不至，士英之權(quán)勢不能行于南楚之臣矣。次年良玉舉兵之事，已兆于此。

附記：乙酉大兵下徽州，閩相黃道周拒于徽州之高堰橋；自晨至暮，斬獲頗多。澍以本部邑人習(xí)知橋下水深淺不齊，密引大清騎三十由淺渚渡，突去閩兵后；驟見駭甚，遂潰?；杖藷o不唾罵澍者。后官于閩，謀搗鄭成功家屬以致邊患，遂罷。

朱統(tǒng){金類}誣詆姜曰廣

七月二十六日（辛亥），南昌建安王府鎮(zhèn)國中尉吏部候考朱統(tǒng){金類}上書，誣詆大學(xué)士姜曰廣穢跡，定策時顯有異志；詞連史可法、張慎言、呂大器等。蓋馬士英欲擠可法以獨居定策之功、劉孔昭欲去可法以專任田仰，為一網(wǎng)打盡之計；阮大鋮屬草，授統(tǒng){金類}上之。疏入，高宏圖票擬‘究治’。上坐內(nèi)殿，召輔臣入；上厲聲曰：‘統(tǒng){金類}吾一家，何重擬也’！且責宏圖疏召可法還朝為非是。宏圖抗辯，士英獨默。上每語必左顧田成，明有指授者。

二十九日，朱統(tǒng){金類}參姜曰廣謀逆；高宏圖、姜曰廣皆引疾杜門。禮科給事袁彭年駁奏曰：‘祖制：中尉奏請，必先具啟親王參詳可否，然后給批赍奏。若候吏部，則與外吏等；應(yīng)從通政司封進。今何徑、何竇，直達御前？微刺顯攻，捕風捉影；陛下宜加禁戢。臣，禮垣也，事涉宗藩，皆得執(zhí)奏’。不問。通政司劉士禎言：‘曰廣勁骨戇性，守正不阿；居鄉(xiāng)立朝，皆有公論。統(tǒng){金類}何人？揚波噴血、掩耳盜鈴，飛章越奏，不由職司；此真奸險之尤者，豈可容于圣世’！皆不聽。

劉澤清捏四鎮(zhèn)公疏糾姜曰廣、劉宗周謀危社稷；朱統(tǒng){金類}復(fù)訐奏姜曰廣、雷演祚、周鑣，其疏仍出阮大鋮草。馬士英擬旨：‘逮演祚、鑣等’。時演祚居憂，僑金陵；鑣為大鋮最恨人。有自比于孔昭者，顯示辣手于同邑大僚，一時陰擠；而士英借是以迫宏圖、曰廣之去耳。

陸朗、黃耳鼎疏攻姜曰廣、徐石麒、劉宗周結(jié)黨欺君、把持朝政，無人臣禮；曰廣、石麒、宗周尋各予告而去。戶科吳適疏言：‘曰廣、宗周歷事五朝，貞心亮節(jié)，久而彌勁；應(yīng)亟賜留’。不聽。

熊汝霖論異同恩怨

吏科熊汝霖言：‘臣觀目前大勢，即偏安亦未可穩(wěn)?！氨A戰(zhàn)守”四字，改為“異同恩怨”四字；朝端之上，元黃交戰(zhàn)。即一、二人之用舍，而始以勛臣，繼以方鎮(zhèn)。固圉恢境之術(shù)，全然不講；惟舌鋒筆鍔之是務(wù)，真可笑也。且以匿帖而逐舊臣矣，俄又以疏藩而參宰輔矣，繼又喧傳復(fù)廠衛(wèi)人心皇皇矣。輔臣曰廣忠誠正直，海內(nèi)共欽；乃么么小臣，為誰驅(qū)除？聽誰主使？且聞上章不由通政，結(jié)納當在何途？內(nèi)外交通，飛章告密；墨敕斜封，端自此始。事不嚴行詰究，用杜將來，必至廠衛(wèi)之害：橫者借以樹威、黠者用以牟利，人人可為叛逆、事事可作營求。縉紳慘禍，所不必言；小民雞犬，亦無寧曰：此尚可為國乎？先帝十七年憂勤，曾無失德；而一旦受此奇慘，止有廠衛(wèi)一節(jié)，未免府怨臣民。今日締造之初，如育嬰孩，調(diào)護為難；豈可便行摧折？陛下試思先朝之何以失，即知今日之何以得？始先帝篤念宗藩，而聞寇先逃，誰死社稷？保舉換授，盡是殃民；則今何以使躍冶不萌而維城有賴？先帝隆重武臣，而死綏敵愾十無一二，叛降跋扈肩背相踵；則今何以使賞罰必當而惠威易行？先帝委任勛臣，而官舍選練一任飽飏，京營銳卒徒為寇籍；則今何以使父書有用，客氛是屏？先帝簡任內(nèi)臣，而小忠小信原無足用，開門延敵且噪傳門；則今何以使柄無旁操而恩有馀地？先帝擢用文臣，而邊才督撫誰為捍御，超遷宰執(zhí)羅拜賊廷；則今何以使用者必賢而賢者必用’？疏入，士英票旨云：‘這廝指朕為何如主？重處；姑罰俸三月’。

九月初九日，姜曰廣致仕回籍。十月二十日，予統(tǒng){金類}京官，尋補行人；以疏逐曰廣也。統(tǒng){金類}曰：‘須還我總憲’！

吳適陳維新五事

吳適上言維新五事：‘一曰信詔旨：朝廷之有絲綸，所以彰示臣民，俾知遵守。邇因事變錯出，前后懸殊。用人之途，始慎而繼以雜；誅逆之典，初嚴而終以寬。禁陳乞矣，而矜功、誦冤者章日上；重爵賞矣，而請蔭、乞封者望日奢。鎮(zhèn)帥屢責進取，而逡巡不前；軍需頻督轉(zhuǎn)輸，而庚癸如故。欲斯畫一，宜重王言。今后凡奉明旨，務(wù)俾上作而臣下盡遵，毋致游移。一曰核人才：人才為治道所從出，將為其終、先謹其始。頃者，典籍無稽，錢神有徑，人思躍冶。初仕輒冀清華，官多借題行間；每增監(jiān)紀，膻逐之謀愈切、卸擔之術(shù)偏工。起廢而薰蕕并進，懸缺則暮夜是求；以致薦牘日廣、啟事日勤。今后求才務(wù)寬、用人務(wù)核，寧重嚴于姑進，毋進恨于僨轅。一曰儲邊才：將帥之略，豈必盡出武途；如唐之節(jié)度，文武兼用而內(nèi)外互遷，蓋儲之者素耳。請飭中外蓬蓽之彥，非韜鈐之略勿講；辟舉之選，非軍旅之才勿登。技勇騎射日日請求，共激同仇，以振積懦。一曰伸國法：陷北諸臣已有定案，但恐此輩輦金求翻。既以寬其不死者，昭皇上之浩蕩；尤當以繼其覬用者，明臣子之大防。一曰明言責：祖宗設(shè)立六垣，與六部相表里；是故糾彈之外，復(fù)有抄參。補闕拾遺，務(wù)期殫慮。倘掖垣僅取充位，則白簡止貴空懸；則抄發(fā)本章，一胥吏事：豈先王設(shè)官意哉！望陛下亟進讜言，見諸施行；毋致批答徒勤，而實效罔著，所裨非淺’。疏入，不省。

馬嘉植陳立國本

吏科馬嘉植陳立國本事：‘一、改葬梓宮；一、迎養(yǎng)國母；一、訪求東宮、二王；一、祭告燕山陵寢。在君父力自貶損，尊養(yǎng)原非樂受；在臣子痛加悔艾，富貴豈所相期！茅茨雖陋，可勿翦也；有以勞人費財導(dǎo)者，勿聽。經(jīng)武以外，亦可概節(jié)也；有以處優(yōu)晏衍進者，勿聽’。

賀世奇言慎行賞

刑部侍郎賀世奇上言刑賞宜慎：‘如吳三桂奮勇血戰(zhàn)，李、郭同功，拜爵方無愧色。若夫口頭報國，豈其遂是干城；河上擁兵，曷不以之敵愾？恩數(shù)已盈，勛名不立，冒濫莫甚’！疏上，俱報聞而已（“遺聞”載賀世壽）。

李謨奏明臣誼

國子監(jiān)典籍李謨奏曰：‘今日諸臣能刻刻認先帝之罪臣，方能紀常勒卣，蔚為陛下之功臣。日者廟廷之爭，幾成哄市；恐傳聞遐邇，不免開輕視朝廷之意。原擁立之事，皇上不以得位為利，諸臣何敢以定策為名；而甚至輕加鎮(zhèn)將，于義未安。鎮(zhèn)將事先帝，未聞收桑榆之效；事陛下，未聞?wù)煤柜R之績。按其實，亦在戴罪之科；而予之定策，其何以安？倘謂勸進有章，足當夾輔；抑以勖勉敵愾，無嫌溢稱。然而名實之辨，何容輕假！夫建武之鄧禹，猶懸受任無功；唐肅宗之郭子儀，尚自詣闕請貶。愿陛下敕諭諸大臣：立志以倡率中外，力圖贖罪；必大慰先帝殉國之靈，庶堪膺陛下延世之賞。至一概勛爵，俱應(yīng)辭免，以明臣誼。至于絲綸有體，勿因大僚而過繁；拜下宜嚴，勿因泰交而稍越；繁纓可惜，勿因近侍而稍寬：然后綱維不墮而威福日隆也’。

陳子龍請廣忠益、慎名器、用賢勿二

兵科給事中陳子龍疏請“廣忠益”謂：‘當黃道周觸忌權(quán)佞，構(gòu)陷至深；先帝震怒，禍將不測。群工百官相戒結(jié)舌，獨涂仲吉以孤童擔囊走萬里外，上書北闕；予杖下獄。獄吏希迎，拷掠荼酷；至死不屈，以明道周之冤。此雖王調(diào)貫械以訟李固、杜仲殺身以救李云，亦不過是。幸先帝圣明，得以俱免。憲臣劉宗周昔以廷諍去國，孝廉祝淵毅然請留；先帝已輕議罰。迨后奸臣挑激，復(fù)征檻軍；雖與仲吉得禍輕重有殊，然為國惜賢，舍生取義，其揆一也。當仲吉赴戍之時、祝淵征逮之日，臣皆得與接對。仲吉凝靜深遠，絕不以立名自喜；祝淵謙抑溫恭，惟出位引咎。間有投贈，錙銖不納。若置之臺諫之班，必有以上補袞職、下剔奸邪’。

“遺聞”云：‘以兵部侍郎解學(xué)龍疏薦，內(nèi)批：“升原任戶部主事葉廷秀為都察院堂上官，監(jiān)生涂仲吉、生員諸永明為翰林院待詔”。蓋廷秀、仲吉、永明者皆俠節(jié)士，先帝時申救道周下獄杖戍者也’?！凹滓沂贰痹疲骸咴露眨ㄐ梁ィ偌?、永明并授待詔’。

子龍又疏請“慎名器”謂：‘陛下間關(guān)南返，從官幾何？衛(wèi)士奄尹寥寥無幾。今大位既登，來者何眾！不遏其流，何所底止。必將人夸翼贊之功，家切從龍之念；傷體害政，非國之福。夫勸功誘善，惟在爵賞；一為輕濫，后將無極。豐沛故人、文墨小吏，自昔為嫌；朱紫盈門、貂蟒滿座，尤乖國典。立政之始，惟愿陛下慎持之！嗣后果系服勞有功，但當賞之金帛、不應(yīng)授以爵位，以貽“曹風”“不稱”之譏、犯“大易”“負乘”之戒’！

又疏請“用賢勿二、爵人宜公”：‘一在憲臣之宜召也：憲臣老成清直，海內(nèi)盡知。今入國門，寄居蕭寺，不得一望天顏。在陛下以方諭大臣和衷共濟，恐憲臣戇直，奏對之際，復(fù)生異同。然臣以陛下“疑畏君子”之機，從此而生，恐君子有攜手同歸之志；黃道周之流，皆躑躅而不前矣。陛下誰與共濟天下哉？一為計臣之特用也：計臣清端敏練，百僚所服。但古制爵人于朝，與眾共之。墨敕斜封，覆轍可鑒！萬一異日有奸邪乘間、左右先容，銓司不及議、宰輔不及知，而竟以內(nèi)降出之。臣等不爭，則幸門日開；臣等爭之，則已有前例。立國之始，臣愿陛下慎持之也’。

疏入，俱不聽。

疏內(nèi)“憲臣”疑指劉宗周，而“計臣”則指江陰張有譽也?！凹滓沂贰痹疲骸咴露迦眨ǜ纾?，戶部尚書周堪賡久不到仕，中旨傳升吏部侍郎張有譽為戶部尚書大學(xué)士。高宏圖以不經(jīng)會推繳命；得旨：“特用出自朕裁”。蓋有譽清慎，為人所稱；馬士英借以開傳升之幸門，為阮大鋮地也。吏部給事中章正宸封還中旨，力爭；不聽。故姜曰廣、陳子龍諸君子俱極論之學(xué)。

姜曰廣論中旨

祖宗會推之典，立法萬世無弊；斜封墨敕，覆轍俱在。臣觀先帝之善政雖多，而以堅持“逆案”為盛美；先帝之害政亦間出，而以頻出中旨為亂階。用閣臣內(nèi)傳矣，用部臣、勛臣內(nèi)傳矣，選大將、言官亦內(nèi)傳矣。他無足數(shù)，論其尤者：其所得閣臣，則逢君殃民、奸儉刻毒之周延儒、溫體仁、楊嗣昌、偷生從賊之魏藻德等也；其所得部臣，則陰邪貪猾之陳新甲等也；其所得勛臣，則力阻南遷、盡撤守御之李國楨也；其所得大將，則紈绔支離之王樸、倪寵輩也；其所得言官，則貪婪無賴之史{范土}、陳啟新也。凡此，皆力排眾議，簡自中旨者也；乃其后效亦可睹矣。且陛下亦知內(nèi)傳之故乎？總由鄙夫熱心仕進，一見擯于公論，遂乞哀于內(nèi)廷。線索關(guān)通，中自有竅；門戶摧折，巧為之詞。內(nèi)廷但見其可憐之狀、聽其一面之詞，遂不能無聳動；間以其事密聞于上，又得上之意旨轉(zhuǎn)而授之。于是平臺召對，片語投機，立談取官，有若登場之戲。臣昔痛心此弊，亦于講藝敷陳；但以未及暢語，至今隱恨。先帝既誤，陛下豈堪再誤哉！

天威在上，密勿深嚴；臣安得事事而爭之。但愿陛下深宮有暇，溫習(xí)經(jīng)書，間取“大學(xué)衍義”、“資治通鑒”視之；如周宣、漢光之何以竟恢遠烈？晉元、宋高之何以終狃偏安？武侯之出師南蠻，何惓惓以“親君子必遠小人”為說？李綱之受命御敵，亦何以切切“信君子勿問小人”為言？茍能思維，必能發(fā)明圣性。陛下與其用臣之身，不若行臣之言；不行其言而但用其身，是猶獸畜之以供人力俎也！

吳適請憂勤節(jié)愛

戶科吳適疏請“憂勤節(jié)愛”。言：‘國恥未雪，陵寢成墟；豫東之收復(fù)無期，楚、蜀之摧殘彌甚。舊部草創(chuàng)，一事未舉；萬孔千瘡，憂危叢集。又況畿南各省，到處旱災(zāi)；兼之臣鄰消長多虞、將帥元黃構(gòu)釁。伏惟陛下始終競惕，兼仿祖制：早、午、晚三朝勤御經(jīng)筵而咨時政；親近儒臣，朝期無更傳免。而又躬崇儉約，尚茅茨而省工作、嚴爵賞而重名器；錙銖必恤，俾佐軍興。諸凡無藝之征，一概報罷；被災(zāi)之地，確核酌緩。墨吏必懲，蠹胥必殛。根本之計，孰大于此’！

沈胤培請立中宮、舉經(jīng)筵、定朝儀

禮科沈胤培疏請“立中宮、舉經(jīng)筵、定朝儀”謂：‘今永巷無脫簪之儆，崆峒鮮問道之謨。瀕笑或假借于從龍，而簾遠堂高之義不著；是非或混淆于市虎，而陰陽消長之關(guān)可虞！陛下誠思此身為祖宗付托之身，先帝之大仇一日未復(fù)，即九廟之神靈一日怨恫。而正朝廷以正百官、正萬民，先自宮闈始；則選立中宮為第一義。經(jīng)筵業(yè)奉明旨，尤祈汲汲舉行?；蛘僭~臣詢經(jīng)史、或召部臣考政治，而時令臺諫之臣陳得失。宮中萬幾之暇，披覽“資治通鑒”及本朝“寶訓(xùn)”等書，以知前代興亡之跡、祖宗致治之由。至于朝儀多闕，大典未光：如朝門不應(yīng)奏樂而奏樂，各衙門應(yīng)奏事而不奏事。凡若此類，并宜申飭’。

章正宸論銓政

吏科章正宸指陳銓政：‘一、名器宜慎：定策者既懋厥賞，其馀人自請敘，則十倍增官。輦金不供刻印，寧免瓜果之誚！一、職掌宜專：用人獨歸吏部；今有咨送者、有薦拔者、有徑自奏討者，冢臣所職幾何？一、封疆宜肅：文武共寄封疆，不斬誤國之臣，不激報國之氣。一、廢臣宜飭：爵重則人乃勸，法守則士知恩。累累起廢，不自靜聽；豈不聞律有“罷吏不入國門”乎’（“甲乙史”）？

宋劼疏略

監(jiān)軍僉事宋劼上言：‘臣民茍安江界，恐非所以保江界；諸臣茍存富貴，恐非所以保富貴也’。又言：‘人生止有此時日、人身止有此精神。古賢惜分陰，運甓舞雞，皆勞筋骨于有用’。

祁彪佳請革三弊政

御史祁彪佳疏論時政謂：‘洪武初，官民有犯，或收系錦衣衛(wèi)。高皇帝因有非法凌虐，二十年遂焚其刑具，移送刑部審理：是祖制原無詔獄也。后乃以鍛煉為功、以羅織為事，雖曰朝廷之爪牙，實為權(quán)奸之鷹狗?？谠~從迫勒而來，罪案聽指揮而定；即舉朝盡知其枉，而法司誰雪其寬！酷慘等于來、周，平反從無徐、杜：此詔獄之弊也。洪武十五年，改鑾儀司為錦衣衛(wèi)，專掌直駕、侍衛(wèi)等事；未嘗有緝事也。迨后東廠設(shè)立，始有告密之端：用銀而打事件、得賄而鬻刑章；飛誣多及善良，赤棍立成巨萬。招承皆出于吊拷，怨憤充塞于京畿。欲絕苞苴，而苞苴托之愈盛；欲究奸宄，而奸宄未能稍清：此緝事之弊也。若夫刑不加大夫，原祖宗忠厚立國之本；乃夫逆瑾用事，始有去衣受杖者。刑章不歸司政，撲責多及直臣；本無可殺之罪，乃致必殺之刑。況乎朝廷徒受拒諫之名，天下反歸忠義之譽。蓋當血濺玉階、肉飛金陛，班行削色，氣短神搖；即恤錄隨頒，已魂驚骨削矣。是豈明盛之休風，大失君臣之分誼：此廷杖之弊也。伏乞陛下嚴行禁革’！

袁彭年請革廠衛(wèi)

八月初七日，禮科袁彭年疏言：‘高皇帝時，不聞有廠。相傳文皇帝十八年始立東廠，命內(nèi)官主之；此不見正史。惟大學(xué)士萬安行之，亦不聞特以緝事著。嗣后一盛于成化。然西廠汪直、逾年輒罷；東廠尚銘，有罪輒斥：當時不得稱純治矣。再盛于正德。邱聚、谷大用等相繼用事，皆倚逆瑾煽虐；釀十六年之禍，天下騷然。一盛于天啟。逆魏之禍，幾危社稷：近事之明鑒也。自此而外，列圣無聞。夫即廠衛(wèi)之興廢，而世運之治亂因之。頃先帝朝亦嘗任廠衛(wèi)訪緝矣，乃當世決無不營而得之官，中外亦有不脛而走之賄。故逃網(wǎng)之方，即從密網(wǎng)之地而布；作奸之事，又資發(fā)奸之人以行。始猶帕儀交際，為人情所有之常；后乃贓賄萬千，成極重莫返之勢。豈非以奧援之途愈秘而專，傳送之關(guān)愈曲而費乎？究竟刁風所煽，官長不能行法于胥吏、徒隸可以迫脅其尊上，不可不革’。疏入，上責其狂悖沽名；降三級，外調(diào)浙江按察司照磨。

陳子龍疏略

十八日，兵科陳子龍言：‘中興之主，莫不身先士卒，故能光復(fù)舊物。陛下入國門再旬矣，人情泄沓，無異升平之時；清歌漏舟之中、痛飲焚屋之下：臣誠不知所終矣！其始皆起于姑息一、二武臣，以至凡百政令，皆因循遵養(yǎng)；臣甚為之寒心也’！

史可法請行征辟

史可法請行征辟之法，以通銓政之窮；疏曰：‘國家設(shè)四藩于江北，非為江左偏安計也。將欲立定根基，養(yǎng)成氣力；北則為恢復(fù)神京之計、西則為澄清關(guān)陜之圖，一舉而遂歸全盛耳。圣明在上，忠義在人；君父之仇恥特深，海宇之群心競奮。在師武臣，無不以滅賊復(fù)仇為念者。乘時大舉，掃蕩可期。特所慮者，兵戈擾攘之中，不復(fù)有百姓耳；無百姓，何利于有疆土。故此時擇吏不緩于擇將，而救亂莫先于救民。所謂得一賢守，如得勝兵萬人；得一賢令，如得勝兵三千人：正今日之謂也。然而今日之守令難言；雖以前北都未陷，求牧方殷，非不有破格之升除，何曾收得人之實效。地有難易、缺有炎冷，無所不用其營避。而兵荒破殘之區(qū)，卒舉而授之庸人，此豈白面書生所能勝任？目今人才告乏、資格為拘，東南缺員正自不少，安能復(fù)填西北之缺，使無致嘆于晨星；則銓選法窮，不得不改為征辟。往時保舉多系慕膻，故捷足蠅營，真才裹足。今西北則危地也，危則人人思避；而真從君父起念，誓圖除兇雪恥垂功名于千載，乃始投袂而相從、請纓而奮起。臣以為宜仿保舉之法，通行省直撫按、司道及在京九卿、科道官，果有才膽過人、堪極危亂者，不拘資格，各舉一人，起送到京；資以路費，赴臣軍前效用，酌補守令缺員。二年考滿，平升善地；三年考選，優(yōu)擢京曹。有靖亂恢疆、功能殊異者，立以節(jié)鉞京堂，用示酬勸。如各官避嫌不舉，即聽該科指參，重行罰治。若有壞才思逞，赴臣軍前者，驗其真才，一體錄用。再如江北、山東、河南一帶，有能保護一方、為民推服者，即系桑梓之邦，亦可權(quán)宜徑用?？偳筇於髌聘?，假臣便宜；決不敢濫用匪人，自誤進取。聞逆賊所至，常帶多人，得一州，即設(shè)一州官；得一縣，即設(shè)一縣官。小人不識順逆，為所用者恒多。況際國祚重新，賊寇垂盡；則必有桓桓德心之士，輻輳而翼中興。臣拭目望之矣’！

千古良法，所慮奉行非人，雜之以私，旋舉而旋廢耳。

李清奏國用不支

工科李清言：‘天下秦、晉屬賊，燕、代屬清，兗、豫已成甌脫，閩、廣解京無幾；徽、寧力殫于安、蕪二撫，常、鎮(zhèn)用竭于京口二鎮(zhèn)。養(yǎng)兵上供者，僅蘇、松、江、浙。且昔以天下供天下，不足；今以一隅供天下，有馀乎？營建、儀器事事增出，其何支也’！

張捷論民心國運

十月十五日，張捷言：‘先帝末造，民心、兵心、士子之心、將吏之心，無一不壞。要皆在廷諸臣之先壞，而種種因之。重賄所歸，使人不知有法紀。以科場為壟斷，以文字為糾連。舉貪官污吏之所漁獵、豪紳悍士之所誑逼、憤帥驕兵之所淫掠，聚毒于民。民心既去，國運隨之；而慘禍及于先帝矣’！

按捷疏甚得當日情景；而立朝后，惟阿黨是徇，毒更甚焉。古人所以致慨于目睫也！

吏科奏計典

二十六日（庚辰），吏部張某奏：‘近時位署無常、挨舉疊進，輦金覓穴，營求不止。如往歲之計典可翻，明歲之計可以不設(shè)矣’。

吳適陳日講、午朝二事

“補遺”云：十月朔，戶科吳適疏陳“昭事之實”：‘一曰日講宜行：請敕定期，俾博聞有道之臣，朝夕左右稽詢經(jīng)史，虛衷延納；更取“祖訓(xùn)”、“大誥”諸書，時時省覽，以為蓍鑒。一曰午朝宜舉：俾閣部大臣以及臺垣散秩，咸得躬膺清問：即于披對之余，采疾苦以疏民隱、核功罪以勸疆臣、明是非以黜邪佞’。疏入，不省。

游有倫奏國事淆亂

十一月初二日（丙戌），御史游有倫奏：‘今日國事淆亂，不知禮義廉恥為何物。明知君子進退不茍，故以含沙之口，激之速去；甚至有常人所不忍道者，瀆于君父之前。其視皇上何如主乎！臺省中微有糾劾，則指為比黨；相戒結(jié)舌，真所謂“前有讒而不見、后有賊而不知”也’。

是時黃耳鼎、陸朗、朱統(tǒng){金類}疏攻姜曰廣、徐石麒、劉宗周等，各予告去。故有倫奏此，可謂抗疏矣；不知句尤罵得馬奸一班小人好。

錢增請浚劉家河

戶科錢增疏請“備水利”言：‘蘇、松、常、鎮(zhèn)、杭、嘉、湖七郡之水，以太湖為腹，以大海為尾閭，以三江入海為血脈。蓋自吳淞淹塞、東江微細，獨存婁江一派。而婁江之委七十里曰劉家河，乃婁江入海之道；東南諸水全恃此以歸墟，不至橫溢泛濫者，則帶水靈長之利也。元時，劉河最深，運艘、市舶走集于此。近口漲沙淤塞，于是東流之水，逆而向西；涓滴不入，灌溉無資。兼之歲歲旱魃，平疇龜坼，人牛立槁；雖復(fù)桔槔如林，何從乞靈海若？然此就旱暵言耳。萬一大浸嵇天，七郡洪流傾河倒峽，震澤不能受；散漫橫潰，勢必以七郡之田廬為壑，而城郭人民益不可問。東南數(shù)百萬財賦盡委逝波，其如國計何哉’？

蘇松巡按周元泰亦言劉家河急宜開浚，工部主事葉國華又疏請浚吳淞；俱下旨：‘該部察議’（出“遺編”）。

史可法奏官多無益

史可法言：‘今日江北有四藩、有督師、有撫按、有屯撫、有總督，不為不多矣。敵寇并至，曾何益毫末哉！臣近至揚州，一時集于城內(nèi)者，有總督、有提督、有鹽科，酬應(yīng)繁雜，府縣皆病。今又添監(jiān)督，人人可以剝商，商本盡虧；新征不已，利歸豪猾。不足之害，朝廷實自受之’。

吳適論云霧山

乙酉二月初六日，太監(jiān)李國輔請往云霧山開采；命馳驛去。給事中吳適疏言：‘云霧山，即名封禁山；縱橫數(shù)百里，北通徽、池，南連八閩，東抵衢、嚴，西界信州。唐、宋以來，每為盜藪。其間深谷窮淵，虎狼接述；險阻極目，無徑可攀。且地接祖陵龍脈，為神京右臂；歷朝禁止樵牧，“封禁”所由名也。英宗初年，遣官采木；于是地方訛棍在相煽惑，而狐假之輩因之攘奪小民，招引匪類，共肆劫掠；兼多內(nèi)外官屬供億之費，數(shù)邑坐困，民不聊生。近山良民，遂鳥獸散。大盜鄧茂七等聚眾數(shù)萬，藉以為窟，攻城殺令；合四省兵力以討之，十四年乃戡定，奉旨“照舊封禁”：往禍蓋可鑒也。臣竊以界通四省，境地相岐，內(nèi)阻峻嶺、外多絕谷，綿延重疊，篳路崎嶇；封禁既久，開鑿維艱：不便一。林莽高深，重嶂疊峰；毒蛇猛獸，生育繁滋。一旦開伐，奔突狂噬，傷人必多：不便二。邃深幽奧，迥絕恒區(qū)；水不通舟、陸難移運；縱使輸垂再出，疇令神輸？不便三。乘傳驛騷，有司困于供億，誰籌正賦？且吏胥假公行私，何所不至。而力田小民棄本逐末，消磨歲月；土田有荒蕪之慮，力役多死亡之憂：不便四。興朝舉動，天下仰望以卜安危。今以無益有害之事，而特遣重臣，搖動人心，傾危四??；垂之青史，貽譏后世：不便五。遠邇傳聞，必且蜂屯蟻聚，競營巢穴；居奇召禍，約束無力。是使盜賊復(fù)生而殺戮再見：不便六。況臣訊之老父，僉云‘此山地連陵寢，自正統(tǒng)初開伐，致傷地脈，遂釀土木之難，泄山川靈氣：不便七。舉此數(shù)端，有害無利；伏惟陛下采擇’！國輔亦疏請中撤，俱不許；馳視如適言，報罷。

國輔系大司禮韓贊周養(yǎng)子；贊周閹寺中正人也，傷心時事，杜門休沐。國輔時在宮中，每有所匡救；時人以張永目之，馬士英則視為眼中之釘。因?qū)偎?，以開采事誑國輔，具疏請往；其實，士英竟不在開采也。國輔提督勇衛(wèi)營操練禁旅，及奉命往浙，士英竟奪營篆，授其子馬錫；以乳臭兒綰兵柄，時事可知矣。適疏出，士英遂切恨之。

直言無諱，雖以此忤權(quán)相，身輕似葉而名重如山矣。

萬元吉疆事疏

太仆少卿萬元吉奏“疆事不堪再壞”疏曰：‘臣待罪方郎，荷蒙簡命監(jiān)軍江北。今陛辭前往，一得之愚，不敢不為皇上陳之。竊惟主術(shù)無過寬嚴，道在兼濟；官常無過任議，義貴相資。先皇帝初蒞海宇，懲逆黨用事，劉削元氣；委任臣工，力行寬大。諸臣狃之，爭意見之元黃、略綢繆之桑土。大患當前，束手無策。先帝震怒，一時宵壬遂乘間抵隙，中以用嚴之說：凡告密、廷杖、加派、抽練，新法備行。使在朝者不暇救過，在野者無復(fù)聊生。然后號稱振作，乃中外不寧，國家多故；十馀年小人用嚴之效，彰彰如是。先帝悔之，于是更崇寬大，悉反前規(guī)；天下以為太平可致。諸臣復(fù)思競賄賂、恣欺蒙，每趨愈下；再攖圣怒，誅殺方興，宗社繼沒。蓋諸臣之孽，每乘于先帝之寬；而先帝之嚴，亦每激于諸臣之玩：則以寬嚴之用偶偏也。昨歲孫傳庭擁兵關(guān)中，識者以為不宜輕出，出則必?。蝗灰延卸簱献h之者矣。賊既渡河，臣即與閣臣史可法、姜曰廣云：“急撤關(guān)寧吳三桂，俾隨路迎擊，可以一勝”；先帝召對，亦曾及此。然已有蹙地議之者矣。乃賊勢薰灼，廷臣勸南遷、勸出儲監(jiān)國南都，語不擇音，亦權(quán)宜應(yīng)爾；然已有邪妄議之者矣。由事后而觀，咸追恨違者之誤國；設(shè)事幸不敗，必共服議者之守經(jīng)。天下事無全害、亦無全利，大率類是。當局者心怵無全利之害，誰敢違眾獨行；旁觀者偏見無全害之利，必欲強人從我！年來督撫更置，專視苞苴；封疆功罪，悉從意見：御寇實著，概乎未講。國事因之大壞莫救，則以任議之途大畸也。臣敢直究前事之失，以為后事之鑒。伏祈皇上，留神省覽’！

御寇全疏

萬元吉奏曰：‘賊今被創(chuàng)入秦，挑精選銳，垂涎東南。轉(zhuǎn)盼秋深，若出漢、商，則徑抵襄城；出豫、宋，則直窺江北。兩處兵民，積怨深怒；于斯時民必爭迎賊以報兵，兵更退疑民而進畏賊?？謱⑹恐谏嫌握邊s而趨下，在北岸者急而渡南。金陵重地，武備單弱，何以當此！臣入都將近十日，竊窺人情皆積薪厝火，安寢其上。居功者思為史冊之矯誣，見才者不顧公論之注射，舌戰(zhàn)徒紛，實備不講。一旦有急，不識諸臣置陛下于何地？得毋令三桂等竊笑江左人物，功非功而才非才乎？從來戰(zhàn)勝首稱廟堂，若使在廷無公忠共濟之雅，斷未有能立功于外者！伏乞皇上申諭中外大小臣工，宜洗前習(xí)，猛勵后圖；毋急不可居之功名，毋冒不可違之清議！捐去成心，收集人望；務(wù)萃眾志，以報大仇。集群謀以制大勝，社稷身名并受其福矣’！

累朝闕典未行疏

萬元吉奏曰：‘皇上前者恭謁孝陵，徐問懿文園陵所在，親為展拜；臣隨諸臣后，莫不手額斯舉實為三百年來未有盛事也。先臣楊守陳嘗議修“建文實錄”有云：“國可廢，史不可廢”。卓哉兩語，可稱要言不煩。宏治中，布衣繆恭伏闕上書，請復(fù)建文時故號，爵其后裔奉祀。時系恭獄，以聞于上；敬皇帝詔勿罪。夫滅曲直不載，不若直陳往事而示之以無可增加也；削廟號弗隆，不若引景帝故事，還懿文當日追尊故號，祀之園寢，而配以建文君也。二事并系大典，伏乞皇上敕下廷臣集議：“建文實錄”作何開局纂修？懿文故號、祀典作何厘正？若此舉告成，千秋萬世之下必傳為美談。抑臣更有請者：靖難死事諸臣，歷蒙恩詔褒錄；乃謚、蔭諸典，尚闕有待。美遜國之君臣何厚，愧此時之節(jié)義多虧！良由高皇帝首褒余闕而斥危素，風勵備至。靖難以后，正氣漸就損削；故釀為今日獪猾賣國之徒，屈膝拜偽、?顏見人也。請將靖難死事諸臣及北京各省直陷城殉節(jié)諸臣，敕下有司細歸采錄；編成一事分別二等，酌予謚蔭、廟祀。仍頒行學(xué)宮，廣示激勸：庶于晚近人心補救匪淺也’。

請恤死節(jié)諸臣疏

萬元吉奏曰：‘臣前護軍四川，追剿獻、操二賊，總兵猛如虎、參將劉士杰、游擊郭關(guān)、守備猛光捷等聽臣催督，從蘆州至開縣為程凡二千馀里，日夜靡寧，遇賊即殺；無奈先時故輔不聽臣言，早扼歸路，致令我兵深入，劉士杰與郭關(guān)、猛光捷俱死之。此臣所目擊最悉者。后臣丁艱回籍，猛如虎守南陽，闖賊用大炮攻城甚急；如虎以計破之，傷賊精兵數(shù)千人。既聞他門失守，如虎始下城，猶持短刀斫殺多人。至唐府國門，望北拜稱“負恩”，被賊剸刃。此臣所訪問最真者。如虎等陣亡數(shù)載，褒錄未沾；伏乞皇上敕下兵部速議旌恤，以風示江北顛將。惟時同臣監(jiān)軍關(guān)內(nèi)道副使曹心明調(diào)護秦兵，備嘗艱險，屢奏俘馘；竟以積勞，盡瘁棉州。使得半通褒綸，榮其身后，差令不同腐草耳。薊遼舊督趙光抃赴召于突騎之沖、受事于破口之后，驟令烏合身先被創(chuàng)，竟與誤國督師駢首西市；迄今文武貴賤，莫不抱冤。并望皇上下部議復(fù)’。

南都公檄

四月戊午朔，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戶部尚書高宏圖、工部尚書程注、都察院御史張慎言、兵部侍郎呂大器、翰林院詹事兼侍讀學(xué)士姜曰廣、太常寺卿何應(yīng)瑞、應(yīng)天府府尹劉士禎、鴻臚寺卿朱之臣、太常寺寺丞姚思孝、吏科給事中李沾、戶科給事中羅萬象、河南道御史郭維經(jīng)、山東道御史陳良弼、廣東道御史周元泰、山西道御史米壽圖、陜西道御史加升一級王孫蕃、四川道御史朱國昌誓告天地，號召天下臣民起義、勤王、捐貲急事。

維崇禎十七年四月溯，南京參贊機務(wù)兵部尚書史可法等謹以宗廟危情、生民至計，布告普天臣子嘗被今天子十七年之鴻庥、托高皇帝三百祀之陰騭。其言曰：竊聞遭時有道，類多以文事之盛而絀武功；遘會非常，正可以國恩之洪而征臣節(jié)。故天寶亂而常山、睢陽之事著，靖康靡而宗澤、李綱之氣烈。彼皆慝從上作，釁可預(yù)知。然且俠骨錚錚，與長岳之峰而并厲；義風烈烈，撥霓裳之奏以爭鳴。況休命篤于上天、明德光于良史，有若本朝者乎！力掃兇氛，二祖之廓清號同盤古；治從寬簡，累朝之熙洽象擬華胥。迺至今土特興，宏謨益?zhèn)洌盒R之溫恭儼在，世祖之祖武重光。常沖齡而掃恭、顯之氛，立清宮府；于召對而發(fā)龔、黃之嘆，總為編氓。以寇起而用兵，是虐民者寇也，而兵非得已；以兵興而派餉，是糜餉者兵也，而餉非自私。顧猶詔旨勤頒，有“再累吾民”之語；每遇天災(zāi)修省，無“一時自逸”之心。蔬膳布袍，真能以天下之肥而忘己之瘦；蠲逋宥罪，不難以一人之過以就臣之名。是宜大業(yè)之宏昌，何意諸艱之駢集！理誠莫解，事有可陳。思為蒼生而得人，上之張羅者誠廣；責以赤心而報主，下之自矢者難言。家家有半閑之堂，事事同小兒之戲。果能功名比曹武惠，詎妨好官之得錢；竟無肝膽似漢淮陰，曾念一人之推食！成俗大都爾爾，賢者亦并悠悠。壅蔽實繁，擔當何狀？圖之不早，病已成于養(yǎng)癰；局尚可為，涉必窮于滅頂。悲夫！悲夫！邊塵未殄，寇焰旋騰；血濺天潢，烽傳陵寢。秦稱天府，誰能封以一丸；晉有霸圖，無復(fù)追其三駕。迺者介馬橫馳夫畿輔，羽書不絕于殿廷；南北之耗莫通，河山之險盡失。天威不測，極知漢天子自有神靈；兵勢無常，豈得謝太傅但憑歌嘯！留都系四方之率，司馬有九伐之經(jīng)；義不共天，行將指日?？讼宕笈e，實賴同仇。請無分宦游、無分家食，或世貴如王謝、或最勝若金張，或子虛之以貲起、或挽輅之以談興；乃至射策孝廉、明經(jīng)文學(xué)，亦往往名斑國士、橐為里雄。合無各抒狀謀、各團義旅，仗不需于武庫，糗無壅于郇廚；飛附大軍，力爭一決。但群策直承黃鉞，豈賊運得有白頭！丑類立殲，普天大脯。此則萬代之所瞻仰，雖九廟亦為之鑒臨者也。倘策未暇于即戎，必義且先于助餉；多或抵小國之賦，少則割中人之家。幸濟危機，何弦高之牛足惜；即非長物，亦曹洪之馬是求。各付有司，轉(zhuǎn)輸留討。此則事彌從便，氣易為豪。至登壟巨商、聯(lián)田富室，若與縉紳并舉，亦自分誼攸殊。然使平準法行，即楊翟之雄豈得舉其奇貨；又如手實令在，將處士之號未可保其素封。凡稱多算之有馀，總賴圣恩之無外。欲與其為義士，多方亦賴同盟。偶值佳緣，毋忘善誘！譬以同舟之誼，但凡在千八百國，疇非王臣？揆諸恤緯之心，決不至二十四城，遂無男子！嗚呼！親郊乃雍容之事，唐莊尚有崇韜；出塞本僥幸之圖，漢武乃逢卜式。矧茲何日，敢曰無徒！不惟社稷之憂，即是身家之算。始賊之巧于為餌，時亦有優(yōu)孟之仁；迨我之既入其樊，莫不嬰地獄之罰。齊姜、宋子，相率而入平康；珠戶、綺窗，所過便成甌脫。來俊臣之刑具，則公卿之被拷者痛嘗；鄭監(jiān)門之畫圖，與老弱之受害者酷肖。是皆難民所說，足令聽者寒心！夫連歲報陷，如西安、太原、武昌等處，皆行省也；其中金穴何止一家。若一時之牛酒不乏，雖八公之草木可驅(qū)；只坐一慳，遂成胥溺，豈不冤哉？欲圖穩(wěn)著，須問前車。誠清夜而念上恩，雖何曾之萬錢有難下咽；更援古以籌得策，豈王衍之三窟便可藏身？同舟即是一家，破巢必無完卵；可不思之思之又重思之哉！法等智不足以效謀，憤何辭于即死；實切報殳之顧，輒通托缽之呼。人理尚存，我求必應(yīng)。如纏情阿堵、絕念封疆，睢陽之援竟停，則霽云抽誓言之矢；荊州之粟獨擁，則溫嶠有回指之旗。封章尚達于北辰，奪筆敢駕于南史！是為過計，亦屬癡衷；見起君親，約昭天日。法等無任斫地呼天、捶心瀝血之至！

在籍兵部侍郎徐人龍、主事雷演祚移檄遠近，浙江臺紹道傅云龍與臺州知州關(guān)繼縉、通判楊體元并推官張明弼、知縣宋騰熊、在籍陳函輝等亦誓師，臨川曾益、吳群諸生王圣風、徐珩等各有檄文。

臨海陳函輝討賊檄

嗚呼！故老有未經(jīng)之變，禾黍傷心；普天同不共之仇，戈矛指發(fā)。壯士白衣冠，易水精通虹日；相君素車馬，錢塘怒擊江濤。嗚呼！三月望后之報，此后盤古而蝕日月者也。昔我太祖高皇帝手挽三辰之軸，一掃腥膻；身鐘二曜之英，雙驅(qū)誠、諒。歷年二百八紀，何人不沐皇恩？傳世一十五朝，寰海盡行統(tǒng)歷。迨我皇上崇禎御宇，十有七年于茲矣。始政誅珰，獨勵震霆作鼓；頻年御敵，咸持宵旰為衣。九邊寒暑，幾警呼庚呼癸之嗟；萬姓啼號，時切己溺己饑之痛。雖舉朝肉食之多鄙，而一人辰極之未遷；遽至覆甌，有何失序！嗚呼！即爾紛然造逆之輩，疇無累世沐養(yǎng)之恩？乃者焰逼神京，九廟不獲安其主；腥流宮寢，先帝不得正其終。罪極海山，貫知已滿；慘深天地，誓豈共生！嗚呼！誰秉國成？詎無封事！門戶膏肓，河北賊置之不問；藩籬破壞，大將軍竟苦罔聞！開門納叛，皆觀軍容使者之流；賣主投降，盡宏文館學(xué)士之輩。乞歸便云有恥，徒死即系忠臣。此則劫運真遭陽九、百六之爻，而凡民并值柱折維裂之會矣。安祿山以番將代漢將，帳中豬早抽刀；李希烈自汴州奔蔡州，丸內(nèi)鴆先進毒。鳳既斬于京口，剖尸之僇安逃；景亦斃于舟中，跛足之兇終盡！無強不折，有逆必誅。又況漢德猶存，周歷未過。赤眉、銅馬，適開先武之中興；夷羿、逄蒙，難免少康之并僇。臣子心存報主，“春秋”義大復(fù)仇。業(yè)賴社稷之靈，九人已推重耳；誠憤漢賊之并，六軍必出祁山。嗚呼！遷□金人，亦下銅盤之淚；隨斑舞馬，猶嘶玉陛之魂。矧具須眉，丘叨簪紱。身家非吾有，總屬君恩；寢食豈能安，務(wù)伸國恥。握拳透爪，氣吞一路鼓鼙；嚙齒穿龂，聲斷五更鼓角。共灑申包胥之淚，誓焚百里視之舟。所幸澤、綱張翼宋之旗，協(xié)恭在位；愿如恂、禹挾興漢之鉞，磨厲以須。二三子何患無君，金陵咸尊正朔；千八國不期大會，江左賴有夷吾。莫非王土、莫非王臣，各請敵王所愾；豈曰同袍、豈曰同澤，咸歌“與子同仇”。聚神州、赤縣之心，直窮巢穴；抒孝子、忠臣之憤，殲厥渠魁！斑馬葉乎北風，旗常紀于南極。以赤手而挾神鼎，事在人為；即白衣而效前籌，君不我負！一洗欃槍晦蝕，日月重光；再開帶礪山河，朝廷不小。海內(nèi)共扶正氣，神明鑒此血誠！謹檄。

陳璧論賊必滅有八

戶部司務(wù)陳璧奏曰：‘闖逆據(jù)秦越晉，破都逼帝；望風訛傳者，非謂其智深勇沈、將卒超越，必謂其假仁仗義，百姓樂歸。以臣所睹闖賊所為并賊將賊兵之情形決之，賊之必滅，斷斷無疑也！賊之來也，所過郡縣，絕無戰(zhàn)功；惟用奸細廣布流言，輒云大兵百萬、戰(zhàn)將千員，順者秋毫無犯、逆者屠戮全城。致荒殘愚民被其煽惑，或望風逃竄、或俛首迎降；賊未至境，城市一空。及賊壓境，奸淫擄掠，殆無噍類。民恨其詐，更受其酷，心切同仇：知其必滅者一也。逆賊進京，毫無大志。止張偽示，鉤通長班；抄沒勛戚，鎖押百官追銀兩，或千金、或萬金，晝夜夾打，慘酷萬狀。文官有錢者，不問才品、止看肥長，仍舊收用。流毒如此、用人如此：知其必滅者二也。賊兵沿門擄掠，搶財物、淫婦女，反復(fù)殆盡；仍各移據(jù)一家，責供狼餐。道路行人，短褐茍完，即縛拷夾。滿城百姓，如在湯火，片刻難存；知其必滅者三也。賊將所號頭目數(shù)人，各相雄長，目無賊主。闖逆屢欲僭位，其下每相對偶語云：“以響馬拜響馬，誰甘屈膝”？又言：“我輩汗血殺來天下，不是他的本事”。時聚族殿上，謔浪笑傲，穢褻不堪：知其必滅者四也。逆賊所追官民財物，下將十取二、三以解上將，上將又十取二、三以解闖逆。又有此將押追，彼將攘奪。吏政選用、將府拘囚，上下爭利，文武爭權(quán)：知其必滅者五也。賊兵擄括，腰纏多者千馀金，少者亦不下三百、四百金；人人有富足何卿之心、無勇往赴戰(zhàn)之氣。臨敵必至怯亡，平日漸將潰散：知其必滅者六也。燕京所積米麥有限，今賊兵人馬作踐，指日必盡；東南絕運，西北奇荒。破城不滿二十日，米價已騰貴三倍，嗷嗷怨恨。半年之內(nèi)，燕京內(nèi)外必至絕粒：知其必滅者七也。賊來道經(jīng)西魯，與之市馬，仍奪其金。西人痛恨，鉤連清兵同總兵吳三桂連兵入討，賊出兵一萬，一陣盡沒，僅存七人；賊又絡(luò)續(xù)發(fā)兵，兵眾怨嘆。闖逆不及篡位，四月十二日親統(tǒng)賊兵應(yīng)敵；若四方義兵與清兵首尾夾擊，知其必滅者八也。更以逆賊所據(jù)之勢言之，其所據(jù)北直、陜西、山西、河南諸處，土地雖廣，荒蕪不治；人民鮮少，饑困難生：財賄無所出、稅賦無所收，此賊勢之必窮于內(nèi)者矣。且逆賊三面距魯，魯知逆賊劫聚甚多，無一日忘賊之心。賊若南下，魯必出大眾以搗其巢；賊若守邊，我又可出銳師擊其后。賊若分頭應(yīng)敵，則兵餉單匱，北制南牽，又賊勢之必窮于外者矣。此皆臣身親目擊，段段實境實情。夫賊情如此、賊勢如彼，殄滅可期、恢復(fù)可□也’。

論列賊之情勢，無一語不確。雖托空言，要皆實事。故錄而存之。

張獻忠雜志

甲申六月初一日，左良玉陳“恢復(fù)多城疏”曰：‘臣于去年八月初復(fù)武昌，旋以江省為憂，約彼撫按備糧，擬即發(fā)兵往護；而撫、按二臣嚴文力拒臣兵，不使得前。賊因入袁州，禍中江西，非臣之過也。臣隨選副將吳學(xué)禮于十月十三日恢復(fù)□□，因糧絕兵回；迨賊復(fù)返，臣乃遣馬進忠統(tǒng)騎兵陸走江西。十一月二十七日，再復(fù)袁州；而江西省曾無顆粒寸草以勞軍也。又于本月十三日恢復(fù)平鄉(xiāng)，十二月初二日恢復(fù)萬載，初五日恢復(fù)湖廣澧陵，二十□日恢復(fù)長沙、湘潭、湘陰湖南一帶城池，獲各城偽守等官□蘇民等，現(xiàn)在九江營監(jiān)禁。遣副將馬士秀等統(tǒng)步兵由水趨湖廣，因于十二月二十四日恢復(fù)臨湘，即于月有恢復(fù)岳州之大捷。又于十七年正月十六日恢復(fù)監(jiān)利，二十二日恢復(fù)石首，二月十一日恢復(fù)公安。先是，臣又調(diào)副將惠登相率兵由均東下會師，于十七年正月二十四日同副將毛顯文恢復(fù)惠安，又于二十六日乘勝直搗隨州。未滿三月，恢復(fù)府州縣一十四處。屢次捷功，俱經(jīng)臣與監(jiān)軍職方司主事李猶龍先后馳報。近檄袁、岳水陸兵馬合進江追賊，而逆獻始踉蹌竄蜀，江右、湖南盡為寧宇。今圖乘隙進復(fù)陵寢，方愜臣之本愿。督呂大器駐兵江西省城，從不出一步，乃有恢復(fù)吉安之報；顧不思獻賊未到吉安，何事恢復(fù)？反疏“左兵無心剿賊，皆足為地方之患”等語。

湖按黃澍疏曰：‘正月初三日，據(jù)鄖標右營副將賈一選塘報：獻逆于十二月十五日自荊河口搭浮橋渡河，十二月二十四日入荊□城，及老????合營。先是，荊為闖逆部賊任、孟二賊所據(jù)，老????曾與之爭。自獻逆渡河，而任、孟杳遁，為分、為合，似未可知’。

獻、??在荊、襄，闖逆據(jù)承德；楚中入川、入豫要路，我往則寸寸皆□、彼來則處處皆通。今我取得前者，惟青、徐一線，亳、歸數(shù)武而已。

六月十三日，張獻忠陷涪州，再陷瀘州。二十二日，獻忠沖佛圖關(guān)，遂圍重慶四日。城中力不支，乃破；獻忠屠之一城老幼無孑遺者。取壯丁去耳鼻、兩臂，驅(qū)至各州縣；言‘兵至而不下者視此。但殺王府官府□紳封籍以待，則秋毫無犯矣’。由是所至，官民自亂，無不破竹下者。巡撫陳士奇時交代未至，與重慶推官王行儉俱死。瑞王避難在渝，闔門遇害?？偙w光遠降賊；士英猶請降敕獎之。八月初五日，獻忠圍成都。初九日，獻忠陷成都；蜀王闔宮遇害，撫臣龍文光暨道、府皆死。三十日，貴撫范礦奏蜀□猖獗。

九月十四日，御史徐養(yǎng)心言：‘闖賊使孟長庚筑江陵城，逆獻復(fù)有□荊州之檄。萬一順流而東，潯陽、蕪湖單弱，樞輔尚屬筑舍，不幾以金陵為孤注耶？總督死者止熊文燦耳，其地一味欺飾，失律之罪為何？’十二月十九日，四川僉事張一甲言：‘川事□裂之甚，東則張賊直沖夔門，由忠、萬而上，勢如破竹；北則李賊漸逼閬中，廣元、昭化以南久已降賊，通、巴一帶日為搖黃土賊西掠。六月二十一日，張賊陷重慶，瑞王遇害，舊撫陳士奇拷死，將弁傷殲、兵民斫去一手者萬計。八月初五日，張賊圍省城。初九日，大炮崩城，官兵盡潰；士民慘死，擁尸塞流。蜀王、撫按、總鎮(zhèn)三□，俱無下落。而李賊又于七日招安保寧，士民投順；川北無兵，膽氣已為搖黃折盡。自涪、渝繼陷，各兵死手放歸，見者寒心’。二十日，川督王應(yīng)熊上言：‘重慶、成都二府，凡川民敲骨吸髓，所供殆七、八十萬，悉為賊有’。

李自成雜志

甲申七月十三日，李賊出關(guān)道雒陽，攻密縣李際遇小寨。十八日，偽“順”行牌至東昌云：‘發(fā)兵三十萬，由曹縣至金鄉(xiāng)繳’。十九日，參將夏有光報探至臺兒莊，知闖賊見在平陽整兵，太原、潞安鄉(xiāng)紳富戶盡徙西安。二十日，李賊偽將宋朝臣兵至杜勝集，舊兵部職方主事郭獻珂微服村居，召標將張成初與戰(zhàn)于桃園，賊兵潰，追獲朝臣斬之（“遺聞”作“郜獻珂”）。八月二十八日，蕪湖主事陳道暉奏榷關(guān)銀被賊入，皆掠盡。十月二十一日，李賊出潼關(guān)，三營向歸德、三營上裕州、二營踞郟縣。十二月初六日，陳潛夫報李賊下河南。

偽官

甲申六月初七日，原任河南勸農(nóng)兵部尚書丁啟睿奏：‘弟啟光分守睢陽，命副將盛時隆、申吉、白維屏、游擊黃承國、都司李定國、馬國貞等密會歸德知府桑開第，舉人丁魁南、郭爌、余正紳等計擒各縣偽官，俱于五月十六日一齊擒拿，獲得歸德府偽登河同知陳奇、商邱偽知縣賈士俊父子仆三人、柘城偽知縣郭經(jīng)邦、鹿邑偽知縣孫澄、寧陵偽知縣許承蔭、考城偽知縣范倩、夏邑偽知縣尚國雋并各偽契一顆。今將所獲各賊解京；郭經(jīng)邦以天暑病死，舁尸浦口俟驗’。時濟寧都司李允和殺偽官劉浚、尹宗衡、張問行、傅龍等九人，囚原任兗西道副使叛官王世英解京獻俘。又開封府推官陳潛夫、寨勇李建知、劉洪起等各殺偽官南往，青州府衡藩率諸生驅(qū)殺偽官請徒內(nèi)地。四川巡按御史劉之渤奏報：合江、仁懷擒殺賊楊騰鳳、張見騭等。改潛夫江西道御史，巡按河南；啟睿以原官為河南安撫。賜遇知、洪起總兵官，敕之渤下部紀錄。

初十日，馬士英疏曰：‘為請申大逆之誅，以泄神人之憤事?？N紳之貪橫無恥，至先帝末年而已極；結(jié)黨營私、招權(quán)納賄以致國事敗壞，禍及宗社。闖賊入都之日，死忠者寥寥。降賊者強半侍從之班、清華之選；素號正人君子之流，皆稽首賊廷。如科臣光時亨力阻南遷之議，而身先迎賊；龔鼎孳降賊后，每見人則曰：“我本要死，小妾不肯”。其他逆臣，不可枚舉。臺省不糾彈、司寇不行法，巨竊疑焉。更有大逆之尤者，如庶吉士周鐘勸進未已，復(fù)上書勸賊早定江南；又差人寄其子，稱賊為新主，盛夸其英武仁明及恩遇之隆，以搖惑東南。親友見者，無不憤恨；恨不立毀其家。昨臣病中，東鎮(zhèn)劉澤清來見，誦其勸進表聯(lián)云：“比堯、舜而多武功，邁湯、武而無慚德”。又聞其過先帝梓宮之前，揚揚得意，竟不下馬。臣聞之，不勝發(fā)指。其伯父周應(yīng)秋、周維持，皆魏忠賢門下走狗；本犯又為闖賊之臣：梟獍萃于一門，逆惡種于前世。臣按律：謀危社稷，謂之謀反。大逆不道，宜加赤族之誅，以為臣民之戒。今其胞兄周銓尚廁衣冠之列，其親堂弟周鑣儼余寅清之署；均當連坐，以清逆黨。伏乞皇上大奮干斷，敕下法司：先將本犯家屬并周鑣、周銓等嚴行提問，依律正法。其馀從賊茍免諸臣，分別定罪。庶國法伸而人心傲，于□政不無小補矣’。

十二日，通政使劉士楨請令北面大小文武職官，俱著歸原籍，靜聽朝廷處分，不得紛然奏辨；上從之。

十五日，敘東省擒殺偽官功，以李元和為首。

七月初二日，令敘山東擒偽功。

初八日，諭北京從逆諸臣效六等定罪。

二十五日，劉孔昭薦錢位坤。言‘位坤曾經(jīng)吳三桂收用，忠實可信；長安所刻“國變錄”，為奸徒借題害人，不止龔彝受屈。請亟收用位坤’。

八月初三日，原任□□撫何謙自北逃歸。

初四日，朱國昌言：‘往者賊入都城，自閣部以至庶僚，無一不青衣小帽叩首賊廷者乎？至賊眾已去，又思藏頭換面，駕言不屈；潛蹤覓線，冀燃死灰。知梁兆旸、何瑞征等，萬口唾罵。至若劉大鞏等，恥心蕩然；當與周鐘輩并行正法者也’。

初八日，諭刑部：‘所擬從逆之臣，如領(lǐng)兵獻策，即在庶僚豈可末減？督撫、總兵降賊，情罪極重，豈可列二等？京堂、科道、翰林受賊偽令，豈可止于絞？封疆大吏聞變倡逃，豈止于流？獻女獻婢，豈止于徒？諸臣負恩辱國至此，須有定案昭示天下’。

初九日，逮故大同知府張璘然、戶侍郎黨崇雅、祭酒薛所蘊。

二十日，偽太常丞項煜逮到。

二十七日，御史王孫蕃、方以智自虧臣節(jié)，復(fù)撰偽書以亂是非；命逮以智。

九月初一日，下部議王先通恤褒。先通，非王守仁后人，冒襲；降賊勸進，為賊聲罪所誅。

十六日，浙撫任天成劾‘浙屬鄉(xiāng)宦金汝礪、繆沅身污偽命，張璘然、方允昌為賊親，一歸一未歸。李綱、徐家林俱受偽職，庶吉士魯□、王自超、吳爾塤、魏學(xué)濂為賊所留，止學(xué)濂痛憤自縊；諸人猶戀身家，臣誼安容’。

十八日，田仰拿解光時亨至。

二十一日，高杰為匍匐南歸之臣，請從末減。

十月初五日，降賊故尚書張縉彥自言在河北收義勇、誅偽官；大學(xué)士王鐸保之。命以原官，總督北直、山西、河南軍務(wù)；文武委用，給空名札二百。

十二日，御史胡時亨言：‘近來章奏、文武升授，皆出勛臣之口；至從逆?zhèn)喂?，借口軍前，蒙面求進。武臣不效命，謂文臣掣其肘；今不又武臣掣文臣之肘乎？’又言：‘黃國琦、施鳳儀補用，臣實駭然。黃則偽吏部掌朱封者；施則管儀仗時，語賊不可用亡國之器，愿自賠十金造者。此何人？而辱班行乎！’

十五日，兵科王□奏李祖述、朱元臣偷生負主，有愧諸勛；下部議。

十九日，諭兵部：‘臨淮侯李祖述奉命守門，城陷君亡，偷生南竄；該部嚴議’。命北歸庶吉士史可程督輔私寓候議。劉澤清招禁商船為水營，薦黃國琦為監(jiān)軍。

二十日史可法薦北歸諭德衛(wèi)允文兼兵科，命監(jiān)高杰軍。

十一月初五日，丁啟睿、丁魁楚合奏：有偽侍郎金之俊保舉二人偽撫，遣人持檄文至，為劉良佐所獲。二丁合辭待罪。

二十五日，御史沈宸銓劾張縉彥、王永吉、何謙、邱祖德、黃希憲、魯化龍；命縉彥、永吉勿問，何謙等法司提究。

二十七日，劉澤清薦時敏海外興屯。令蘇京駐廟灣防海。

十二月初五日，春坊韓四維自言未經(jīng)賊辱，棄家南奔；令復(fù)官。四維實愿施銀一萬求賊司業(yè)，而賊降為修撰者。

十一日，光時亨辨罪；不允。

二十日，受偽命李逢甲贈太仆少卿。

二十一日，劉澤清薦受偽命時敏仍以兵科開屯大瞿山。刑部尚書解學(xué)龍請寬貶節(jié)偷生諸臣如何瑞征、張若麒、楊觀光、黨崇雅、熊文舉二十二人，應(yīng)候三年定奪。

二十三日，解學(xué)龍上從逆諸臣六等罪：一等應(yīng)磔，宋企郊等十一人；二等應(yīng)斬擬長系秋決，光時亨等四人；三等應(yīng)絞擬贖，陳名夏等七人；四等應(yīng)戍擬贖，王孫蕙等十五人；五等應(yīng)徒擬贖，宋學(xué)顯、沈文然等十人；六等應(yīng)杖擬贖，潘同春等八人；有疑另擬，翁元益等二十八人。保國公朱國弼等合疏糾刑官六失；御史張孫振亦言‘從逆一案，明諭法宜從重；大司寇操此三尺，推諉半年，八人出脫。北人諸人乃賊棄之而來，非棄賊而來！解學(xué)龍賣法舞文，乞敕公鞫！’革學(xué)龍職；以高倬為刑部尚書。

乙酉正月初十日，韓四維逃歸，托言前使岷府，不污賊塵；上謂‘遣封在四月中，可未及受事，何得欺飾？姑著調(diào)用！’工科錢□奏：‘科場大開賄賂，何瑞征、項煜公然市買’。

二十三日，蘇松按周元奏楊枝起、宋學(xué)顯、楊汝成、宋之繩、曹谷、朱積、翁元益既受偽官，豈容幸漏；令法司提問。

誅周鍾等

四月初九（辛酉），殺從逆光時亨、周鍾、武愫，又殺原任武德道僉事雷演祚、禮部主事周鑣。鑣與鍾，從兄弟也，負時譽，與阮大鋮有隙。士英參鍾從逆，謂鑣當坐；照磨張明弼奏鑣險惡，朱統(tǒng){金類}摭鑣他事：論劾提問。演祚與大鋮有怨，劉澤清疏攻呂大器及演祚，大鋮復(fù)奏演祚不忠、不孝；吏科林有本繼之。有旨：‘從逆各犯及演祚二案，著法司速行訊結(jié)’。光時亨者，與李明睿不同聲氣，阻駕南遷者；故與四人同死。

周鍾遁居嘉興項仲展家，時遣無錫武舉鄒浩之往逮；鍾見鄒，謂之曰：‘汝非有年誼乎？’鄒曰：‘然’。因偽云：‘老年翁此去，亦不如不去；晚生妻子已下獄矣’。鍾與千金，鄒不受。鍾曰：‘去終是死，亦避不得矣！’遂行。至南京，殺于大中橋。臨刑，謂眾曰：‘今殺我，天下遂太平乎？’時年四十四，萬歷壬寅生也。

邊鎮(zhèn)諸將

甲申六月十三日(己巳)，以總兵吳志葵鎮(zhèn)守吳淞。先是，江北諸鎮(zhèn)兵不戢，眈眈思渡。志葵時為游擊，隨撫臣鄭瑄鎮(zhèn)京口。志葵悉心守御之，晝夜靡懈，江上以安；故有是擢。

十八日（甲戌），劉澤清請誅呂大器，指其起用王重掌選；又指其比雷演祚，謂‘演祚為吳甡走狗，殺周延儒以媚東林’。澤清又薦張捷、鄒之麟、張孫振、劉光斗及逃撫郭景昌、王永吉。

十一日(丁丑)，塘報陜西全陷。馬士英請亟獎趙光遠，給以空札一百；時光遠已降賊矣。

十三日(己卯)，濟寧回子兵朱繼宗傷殺所署副將楊樸一家，而自為總兵；與李元和共事。

十八日（甲申），北將于永綬等領(lǐng)馬兵千人，駐札鎮(zhèn)江。浙江都司賈之奎領(lǐng)步兵至，止其地；及京口營兵與各路零卒分札西門外與教場等處。類聚繁雜，平日與市鋪交易，未免爭較錙銖，遂各懷嫌忿。復(fù)因馬兵以賤值攫小兒瓜，相持不讓，兵傷兒額；道路不平，攢毆之，縛而擲之江。馬兵攘臂，欲得首事者甘心焉。問之，則浙兵居多，深以為恨；呼黨攻斗，忿然馳馬來。路遇浙營守備李大開，呵之不下；大開怒，抽矢射之，中數(shù)人。馬兵謂浙營兵將皆欺我，群起攻殺；大開中矢，傷重即斃。時浙兵于道上有竄隱民家者，馬兵借端挾索，恣其淫掠；焚東門外居民數(shù)十里。馬兵有云：‘四鎮(zhèn)以殺搶封伯，吾輩何憚不為！’仇殺不解，幾成大亂。祁撫軍擐甲馳往壓彈，地方以安。而馬兵旋為史閣部調(diào)去儀真安插，其事得解。事聞，上以于永綬等四將馳千馀兵紀律不彰，仇殺駭聽，宜速處其首釁者；令赴史可法軍前核治?？煞ㄏ铝羁傛?zhèn)官，處分起事兵丁一、二名而已；其后兵將調(diào)集，悉聽本處撫臣節(jié)制，著為令。命總兵黃斌卿防御京口、邱磊鎮(zhèn)守山東。

七月初三日（戊子），命四鎮(zhèn)各率兵由六合馳赴督輔調(diào)用；皆不奉詔。

初五日（庚寅），祁彪佳、黃斌卿總兵鎮(zhèn)江，命金聲桓駐防淮、揚。

初六日(辛卯)，張鳳翔手書移邱磊，言北兵甚迫，義不可往；已率義勇鄉(xiāng)紳離東昌而來。

初九日，加李際遇、劉洪起總兵，防御河南。

初十日，定京營之制悉照北京。以杜宏域、楊御蕃、牟文綬補三大營各總兵，各統(tǒng)一營至五營；卞啟光、竇國寧、胡文若補三大營各總兵，各統(tǒng)六營至十營；詹世勛等各補正副號順。先是，牟文綬協(xié)防鳳陵，見賊勢縱橫，捐貲募練義勇數(shù)千，以資戰(zhàn)守；至是，有京營之命。即與劉良佐議：原兵愿留鳳者、不愿留者，各聽自便。于是不愿留者，即令原領(lǐng)兵官王先聲、袁大仁等統(tǒng)率，并騎甲、器炮俱赴劉鎮(zhèn)交什外，其馀挈妻子先南走，期以隨綬暫駐江浦四千馀人。兵將不忍相離，綬奏‘該督神機、巡邏二營名雖一萬六千，實不及一半；倘隸此四千人于二營，可壯京營守御’。上下其章于所司。詔各鎮(zhèn)舉用大帥；劉澤清薦水陸大將馬化豹、柏永馥，俱聽史可法題用。疏入，上嘉其得體，故有是命。御史陳藎募兵云南，先攜三萬金備餉。

二十六日，杜文煥提督巡捕營。

八月初二日（丁巳），蘇撫祁彪佳言：‘鎮(zhèn)臣黃斌卿躬提一旅至京口，正值亂兵肆劫，才得布置；鄭鴻逵欲以上江調(diào)換他處，那借之錢糧如何銷算？’

初七日，命左良玉開藩武昌；左夢庚、惠登相并都督僉事。

初九日（甲子），王應(yīng)熊開藩遵義。

十五日，劉良玉移鎮(zhèn)壽春。馬士英薦汪碩德兄弟招募水師造船。

二十八日，劉澤清上言“進取之計”：‘募數(shù)十萬之兵，儲數(shù)十萬之餉，備十馀萬之馬匹、器械，須整頓一、二年，乃可渡河。今惟恐姜曰廣、劉宗周不得黨勝為怏怏，臣不能隨輔臣急于一渡也。今□已入臨清，會兵南下；賊已道雒陽，攻密縣。如此光景，寇不至江、清不至河不止也’。

二十九日（甲申），封福建總兵鄭芝龍南安伯。都司同知陳謙奉命往閩，請乞召對，面陳軍政機宜。并祈臣工盡滌積習(xí)，忘爾我門戶之私；文武協(xié)和、中外交應(yīng)，以贊中興之業(yè)。謙鎮(zhèn)粵時，曾與鄭芝龍盟于羊城，矢心報國；近因寇患，陳追剿三策。部議謂其切于時務(wù)，可佐前籌；且與閩帥交善，令赍敕諭、金帛往閩獎賚芝龍，兼調(diào)其兵六千入防，即與鄭鴻逵統(tǒng)領(lǐng)共兄一萬之數(shù)。俟謙差旋淮浦，以旌賢勞。

顧錫疇請謚

甲申七月初八日，禮部尚書顧錫疇疏稱：‘文震孟正性直節(jié)，望重朝野。當熹廟初，“勤政講學(xué)”一疏，直褫逆珰之魄；以致削奪，幾陷危禍。復(fù)蒙先帝賜環(huán)，勞深講幄，特荷拔置政府；竟為同列溫體仁所抑速去，未至大用，赍志以歿。奉先帝贈恤之旨，而美謚未膺，公論惋惜。羅喻義正氣孤標，著述多先儒所未發(fā)之旨。為南大司成，擒倡建逆珰之祠者置之法；風毅肅然。后以日講不附會溫體仁進呈講章，遂致告；朝野重之。姚希孟學(xué)問志行，淵純剛果。少以風節(jié)自勵；一入仕途，遂為小人側(cè)目，珰禍幸留碩果。后直先帝講幄最久，啟沃功深；又為溫體仁所不容，抑郁以死。先帝恤之，已有贈蔭，而謚典未舉。呂維祺生平忠孝，捐助急公。雒陽陷日，烈烈以死，全大臣不辱之節(jié)。已經(jīng)贈恤，未與易名之典。四臣立朝、殉難本末，近在數(shù)年內(nèi)人人能道之者也。乃應(yīng)得謚恤而久懸不補，則未免為盛朝之缺事矣。并請削體仁濫邀非分之謚，以正褒誅大義’。上以事關(guān)激勸，從之。

“遺聞”云：允顧錫疇議，削溫體仁“文忠”謚；尋復(fù)之。予大學(xué)士文震孟謚“文肅”、劉一璟謚“文端”、賀逢圣謚“文忠”、禮部侍郎羅喻義謚“文介”、詹事姚希孟謚“文肅”、兵部尚書呂維祺謚“忠節(jié)”、山西巡撫蔡懋德謚“忠襄”、隨州知州王壽一謚“忠湣”；懋德謚尋奪之。

“甲乙史”載：錫疇請謚在六月初十日，十一日予一璟、逢圣謚；及六月二十七日，諭禮部‘溫體仁貽毒深遠，著削去謚，以明公道’。

北京殉難諸臣謚

九月初三日（戊子），賜北京殉難文臣二十一人、勛臣二人、戚臣一人祭葬、贈蔭、祠謚有差：閣臣范景文謚“文貞”，戶部尚書倪元璐謚“文正”、左都御史李邦華謚“忠文”，兵部侍郎王家彥謚“忠端”，刑部侍郎孟兆祥謚“忠貞”，右都御史施邦曜謚“忠介”，大理寺卿凌義渠謚“忠清”，太常少卿吳麟征謚“忠節(jié)”，左春坊庶子周鳳翔謚“文節(jié)”，左諭德馬世奇謚“文忠”，左中允劉理順謚“文正”，檢討汪偉謚“文烈”，太仆寺丞申佳胤謚“節(jié)湣”，戶科給事中吳甘來謚“忠節(jié)”，御史陳良謨謚“恭湣”，御史陳純德謚“恭節(jié)”，御史王章謚“忠烈”，吏部員外許直謐“忠節(jié)”，兵部郎中成德謚“忠毅”，兵部主事金鉉謚“忠節(jié)”，觀政進士孟章明謚“節(jié)湣”，惠安伯張慶臻謚“忠武”，襄城伯李國楨謚“貞武”，駙馬都尉鞏永固謚“貞湣”，立祠南京，賜名“旌忠”。又贈死節(jié)諸生許琰官翰林院五經(jīng)博士，從祀忠臣廟中。

“遺聞”云：贈劉理順妻萬氏、妾李氏、成德母張氏淑人，金鉉母章氏、妾王氏、汪偉妻耿氏恭人，馬世奇妾朱氏、季氏、陳良謨妾時氏孺人；建坊旌表。

予勛戚新樂侯劉文炳謚“忠壯”、左都督劉文耀謚“忠果”、太監(jiān)王承恩、王之心謚“忠湣”、李鳳翔謚“恭壯”（鳳翔以降賊被殺者）、大同巡撫衛(wèi)景瑗謚“忠毅”、宣府巡撫朱之馮謚“忠壯”；總兵官吳襄謚“忠壯”，特贈遼國公；周遇吉謚“忠武”。工部主事王鐘彥、經(jīng)歷施溥、中書舍人宋天顯各予祭葬，贈刑部郎中李逢甲太寺少卿、布衣湯瓊中書舍人。

“甲乙史”載：王章、汪偉謚在七月初一日，張慶臻、李國楨、鞏永固謚在九月十六日。又十月初十日，賜王承恩謚，立祠；以降賊夾死王之心蕁七人附祀，各蔭錦衣官。

開國諸臣謚

先后補予開國諸臣謚：郢國公馮國用謚“武翼”，濟國公丁德興謚“武襄”，德慶侯廖永忠謚“武勇”，定遠侯王弼謚“武威”，長興侯耿炳文謚“武壯”，永義侯桑世杰謚“忠烈”，河間王俞廷玉謚“武烈”，東勝侯汪興祖謚“武湣”，□□侯茅成謚“武烈”，濟陽侯丁普郎謚“武簡”，高陽郡侯韓成謚“忠壯”，東邱郡侯花云謚“忠毅”，丹陽縣男孫炎謚“忠湣”，當涂縣子王愷謚“壯湣”，高陽郡侯許瑗謚“忠節(jié)”，縉云伯胡深謚“襄節(jié)”，御史中丞章溢謚“莊敏”，晉府長史桂彥良謚“敬?！?，詹事唐鐸謚“敬安”、祭酒劉嵩謚“恭介”、東莞伯何真謚“恭清”、平遙訓(xùn)導(dǎo)葉居升謚“忠湣”；姑孰郡公陶安、學(xué)士詹俱謚“文獻”。

“甲乙史”載：丁德興、馮國用、廖永忠、王弼、耿文炳謚在七月十五日，傅友德、馮勝、章溢、桂彥良謚在七月十九日，唐鐸、劉嵩、何真、葉居升謚在七月二十一日，桑世杰、俞廷玉、汪興祖、茅成、丁普郎、韓成、花云謚在八月二十二日，陶安、詹同、孫炎、王愷、許瑗、胡深謚在九月十八日。

建文朝死難諸臣謚

補予建文朝死難諸臣謚：文學(xué)博士方孝孺謚“文正”、兵部尚書齊泰、太常寺卿黃子澄、刑部侍郎張昺、太常寺少卿盧原質(zhì)、給事中葉福俱謚“節(jié)湣”，禮部尚書陳迪、御史大夫景清、大理少卿胡閏俱謚“忠烈”、兵部尚書鐵鉉謚“忠襄”，修撰王叔英謚“文忠”，禮部侍郎黃觀謚“文貞”，戶部侍郎卓敬、御史大夫練子寧俱謚“忠貞”，衡府紀善周是修、按察使王良俱謚“貞毅”，編修王艮、太常少卿廖升俱謚“文節(jié)”、刑部尚書畢昭、左贊善連樞俱謚“剛烈”，都御史茅大方、御史高翔、教授陳思賢、燕府伴讀俞逢辰俱謚“忠湣”，給事黃鉞謚“忠獻”，御史曾鳳詔、參軍斷事高巍俱謚“忠毅”、左拾遺戴德彝、御史魏冕俱謚“毅直”、知府姚善、知縣顏伯瑺俱謚“忠惠”、大理寺丞鄒瑾、兵部侍郎譚翌俱謚“忠湣”，都御史陳性善謚“忠節(jié)”，燕府長史葛誠謚“果湣”，刑部侍郎胡子昭謚“介湣”，谷府長史劉璟謚“剛節(jié)”，御史林英謚“毅節(jié)”，魏國公徐輝祖謚“忠貞”，越雋侯俞通淵、都指揮瞿能俱謚“襄烈”、衛(wèi)卒儲福謚“貞義”，都指揮謝貴、莊得俱謚“勇湣”，馬宣謚“貞莊”、朱鑒謚“壯烈”；皆允給事中李清請也。

“甲乙史”載云：十二月二十八日，允建文諸臣謚：方孝孺等七十一人、俞通海等十七人；瞿能平陽伯、謝貴英山伯、王得分水伯、馬宜全椒伯、朱鑒含山伯。

正德朝死諫諸臣謚

補予正德朝死諫諸臣謚：御史蔣欽謚“忠烈”，刑部員外陸震謚“忠定”，工部主事何遵謚“忠節(jié)”，刑部主事劉較謚“孝毅”，大理評事林公黼謚“忠恪”，行人孟陽謚“忠介”，李紹賢謚“忠端”，俞廷纘謚“忠湣”，李翰臣謚“忠毅”、詹軾謚“忠潔”、劉平甫謚“忠質(zhì)”，給事中周璽謚“忠湣”、指揮張英謚“忠壯”。

“甲乙史”載：諸臣謚在九月二十日；內(nèi)更有詹寅一人謚“忠憲”。

天啟朝死諫難諸臣謚

補予天啟朝死珰難諸臣謚：副都御史左光斗、給事中周朝瑞、御史周宗建、袁化中、李應(yīng)升俱謚“忠毅”，黃尊素謚“忠端”，工部主事萬燝謚“忠貞”，副使顧大章謚“忠湣”、蘇松巡撫周起元謚“忠襄”。

“甲乙史”載：諸臣謚在九月二十日，內(nèi)更有繆昌期一人；俱從部請也。

先后補謚

先后補予右都御史沈子木謚“恭靖”、工部尚書沈儆炌謚“褒敏”，副都御史張瑋謚“清惠”、禮部尚書董其昌謚“文敏”、大學(xué)士何如寵謚“文端”，孫承宗謚“文忠”，太常少卿鹿善繼謚“忠節(jié)”，大學(xué)士孔貞運謚“文忠”，薊遼總督吳阿衡謚“忠毅”，簡討胡守恒謚“文節(jié)”。貞運以國變痛哭不食死，守恒、阿衡皆死難者。又予修撰沈懋學(xué)謚“文節(jié)”。諭德焦竑謚“文端”、祭酒陳仁錫謚“文莊”，禮部侍郎張邦紀謚“文懿”。仁錫初以忤珰削奪，尋得賜環(huán)。典較掄才，橫經(jīng)造士，生平究心錢谷、邊屯、河漕、律歷等書，著述幾千卷，皆千秋金鏡。子濟生，官太仆主簿；命主祭。故兵部尚書于謙為臨安伯。謙奠安宗社，有大功；為奸邪構(gòu)禍。吏、禮部以恤不酬冤，為之請恤。復(fù)左都御史陳于庭原官，贈少保。

“甲乙史”載云：何如寵謚在九月十二日，張瑋、董其昌謚在九月十三日，沈子木、沈儆炌謚在九月十六日，陳仁錫、張邦紀謚在十月初八日，沈懋學(xué)、焦竑謚在十一月初三日，吳阿衡謚在十一月十二日，胡守恒謚在十一月二十八日。守恒，崇禎戊辰進士，為湖州推官，入翰林；與無錫紳胡之竑通譜。癸未流寇破城，闔門被難。

七月初二日，予故總督盧象升謚“忠烈”。二十五日，予故巡按湖廣劉熙祚謚“忠毅”。“遺聞”云：乙酉春，予吏部侍郎顧起元謚“文莊”、都督劉源清謚“武節(jié)”。

御史張孫振劾在告禮部尚書顧錫疇險邪，有玷秩宗；以其請削體仁謚而謚文震孟也。命錫疇致仕去，震孟、體仁確議。

補：甲申九月二十一日，賜降賊被殺內(nèi)臣李鳳翔謚“恭壯”。謚法之濫如此。

吳適參駁

十二月十三日（丁卯），戶科吳適糾亂政監(jiān)司：‘一為陳之伸以袞東少參聞警潛逃，革職逮問；捏稱部覆，朦補僉憲。一為夏萬亨中書被察，題補勸農(nóng)知縣，加副使銜；棄地南奔，遂營赍詔之役，稱副使；又借題迎護，升江西布政：以邑令半載而登兵牧。一為郭正中以舉人罪加責戍，蒙選知州，避兵不赴，借名修歷入京，奉旨驅(qū)逐；今又借危疆躐得僉憲。內(nèi)此而捐，則從賊拔用之黃國琦應(yīng)得晝錦矣’。

“編章”云：吳適抄參忭城伯趙之龍“薦用人才疏”謂：‘陳爾翼頌?zāi)嬗袚?jù)，且薦崔呈秀為本兵；不可復(fù)用’。之龍再疏爭之；適特疏言：‘祖制：惟科臣專封駁之權(quán)，未聞勛爵而參駁正之司。勛臣黨邪求勝，將部、科俱可不設(shè)；不幾背明旨而蔑祖制乎？’是時，張捷秉銓，部務(wù)皆阮大鋮一手握定，而選郎以貪黷濟之，吏道龐雜。惟適辦事垣中，抄駁侃侃，不憚權(quán)貴。若安遠侯柳祚昌薦授程士達督理京營；適抄參‘士達非科貢正途，勛臣乃提督大漢，非有標營之責，何得侵樞戎職掌以奪銓部權(quán)勢？’懷慶知府郭儀鳳疏言掛冠勤王，且誣巡撫方震孺貪狀；適駁參‘郡守無勤王之例，掛冠非入援之名。儀鳳不侯憲檄、非奉明綸，擅離職守，飾詞妄瀆。察撫臣清執(zhí)有素，儀鳳穢跡著聞，必懼題參，先行反噬；自應(yīng)嚴究，以杜刁風’。光祿署丞張星疏求考選；適駁參‘張星以縣令躁進降處，又掛察典；不惟望斷清華之夢，亦已身絕仕進之階。乃無端幻想，僥幸上賞，欺君孰甚！若一為點破，則闔門大典，不幾為燃灰之地、向躍之門耶？’保定侯勛衛(wèi)梁世烈請襲祖爵；適參‘國難以來，雖王侯戚里咸喂虎狼，華胄重臣悉羅鋒刃；而其間脫身圖存、埋名混俗者固亦不乏。該勛何以逆料其家之必殲，而以子嗣乎？萬一本宗匹馬來歸，將奪諸該勛以授乎？抑姑仍之□而封乎？恐無此法紀也。該勛世受國恩，誠恢復(fù)有志，何難倡諸勛舊破家從軍，自當直搗燕云，上為先帝復(fù)仇、次為諸勛雪恥。爾時訪問本支有無存否，然后請諸朝令，光復(fù)祖爵，不亦休乎！昔李晟收復(fù)長安，下令軍中曰：“五日內(nèi)無得輒通家信”。今長安未復(fù)，殊非諸臣問家之日也’。遂安伯勛衛(wèi)陳浚請襲；適參‘自都邑變遷，山河阻絕；世次無憑，單詞莫信，業(yè)奉明旨嚴核。該勛一請、再請，若不能待；直視五等之封，祗同土塊之乞。亦與菜傭都督一醉告身為可以棄時拾芥而攘取乎？況遂安勛衛(wèi)今或遁跡閭閻、或從容歸國，安可懸坐鬼錄？使后來鞍馬遺裔，執(zhí)途人而可稱；攀髯孤忠，裂本支而他續(xù)也！’中書舍人張鐘齡請給部銜；適參‘職方何官、監(jiān)軍何事？妄行陳請。若果報國有心，何官不可自效！而借口贊畫，輒請高銜；躁進尤甚！’他若革職司務(wù)朱濟之、計處、吏部聶慎行、副使曾應(yīng)瑞等躐躋營升，或疏劾、或抄參，不少假借。無奈人心日競、啟事日雜，雖經(jīng)封駁，銓部竟置高閣；旋駁、旋用，使職掌掃地而宵小盈廷矣。

吳適，字幼洪，號靜齋；蘇之長洲人。崇禎丙子舉人，丁丑進士。祖諱之佳，庚辰進士；以抗言國本為民，贈太仆少卿。然則吳黃門殆忠諫世傳乎！語云：‘鷙鳥累百，不如一鶚’。信然！

公與舅氏有年誼，當行取時，來謁南昌。時先君子在署中，見其年甚少，美豐儀，朱唇，其言明朗若金石聲；每語不肖，極賞之。今讀其諸參，益嘆先君子之藻鑒也。復(fù)憶昔侍內(nèi)父杭濟之先生，先生最喜其專稿。是公之文章、政事、人物、家風，俱有大勝于人者。

熊汝霖奏獻、闖二賊

吏科熊汝霖言：‘獻賊已至重慶、闖賊直至成都，破渝不守，意在順流東下。北使臣所恃以為緩兵之要著也，左懋第請兵、請餉，望眼尚懸；王燮敕申未頒、馬價未給為吁。此何時，而尚容姑待乎？皇上既以阮大鋮為知兵，即當置之有用之地；若但優(yōu)游司馬，樞輔已饒為之，何須忝此！’

起劉同升等

“補遺”云：以易應(yīng)昌為都察院副都御史、郭維經(jīng)為僉都御史。起葛寅亮太常寺卿、成勇福建道御史、文安之詹事府詹事、劉同升翰林院侍講、趙上春翰林院編修。寅亮、安之清望素著；勇以諫言護罪，直聲振天下；同升、上春忠孝世傳：皆以劾楊嗣昌奪情，與黃道周昌言去國者也。升賀世壽戶部督倉尚書，起王志道吏部侍郎、申紹芳督餉侍郎。志道佐憲，以監(jiān)視內(nèi)臣越俎參官，廷諍，革職；紹芳居官清慎，因溫體仁欲傾文震孟、許譽卿文致遣戍。至是雪之。

考選科道

考選游有倫、朱統(tǒng)銓、趙進美、沈宸荃、沈應(yīng)旦、吳春枝、吳鑄、吳適、林沖霄、劉天斗、左光明、蔣明玉、湯來賀、李日池、胡時亨為科道部屬官，起補張采禮部儀制司主事、熊汝霖戶科給事中、章正宸吏科給事中（“補遺”）。

高宏圖乞歸

十月初六日（庚申），大學(xué)士高宏圖四疏乞歸，允之。先是，章正宸爭中旨升張有譽，朱統(tǒng){金類}糾姜曰廣。及爭起用阮大鋮，諸票擬俱不稱旨，發(fā)改票，再擬再改；宏圖力爭，不聽。至是，具疏請乞，遂予請告去。初，宏圖家甚富；山東遭亂后，纖屑無存。惟一幼子自隨，欲僑居常熟，不果。寄棲吳門僧寺，幼子附讀村館；已遷之會稽。

鬮差

十一月初三日（丁亥），御史王化澄按廣東，胡時忠視南京屯田。臺規(guī)：鐵板序差。時有廣、閩、江、屯四差，時忠首應(yīng)差?；蚊蔚诹形磻?yīng)差；巧拜士英為門生，串謀總憲李沾、掌道張孫振疏創(chuàng)鬮差，上下其手。時有舊河南道喬可聘夢與時忠空院奕棋云：‘塞翁失馬，未必非福’。后得因差歸里養(yǎng)親，莫非數(shù)也。

時忠，予舅氏也。初名時亨，恥與光逆同名，遂疏改今名。為御史時，屢言時政得失，京師號曰“沖鋒”。時泰、靖兩邑突張沙，爭殺不已；出巡，立牌分界乃定。民歌思之，不僅遺愛江右也。后當按閩，不果；隱居養(yǎng)母，康熙庚戌春卒。

許都馀黨復(fù)亂

甲申八月十九日，浙撫左光先報士賊勾連逃兵，義烏、東陽許都馀黨復(fù)亂。二十日，批浙撫黃鳴俊奏：‘左光先誘殺許都，不行善政，以致煽動；著鳴俊即相機剿撫’。二十三日，諭兵科：‘許都初降、終殺、激變遺殃事情，著在朝浙臣直奏’。二十六日，兵科陳子龍言：‘東陽再亂，全因縣官誅求激變’。九月初三日，吏部奏：‘姚孫矩貪酷，激變東陽’。命逮訊之。二十五日，上諭：‘姚孫矩貪橫激變許都，尚敢搜賣賊產(chǎn)，日事誅求，激成大禍，罪不容誅。左光先力庇貪令，毒流東越：著革職拿問’。

“編年”云：罷浙江巡撫黃鳴俊，降巡按任天成；以許都余黨復(fù)叛處分未定也。先是，許都變起東陽，兩浙洶洶；前任巡按左光先授計紹興推官陳子龍誘擒斬之。光先為光斗弟，故與阮大鋮有仇隙；又首劾大鋮、馬士英，故借誘降激變并議光先之罪而陷之，朝右無敢直言者。蘇松巡撫祁彪佳獨言‘許都之變突發(fā)，東陽、義烏、浦江皆無堅城，光先事竣出境，聞變遄返，一切調(diào)兵措餉，皆其拮據(jù)；不一月而元兇授首，兩□復(fù)安。乃今奉旨推求！夫弄兵揭竿，至于破城據(jù)邑；其罪豈不當死？當日兵威所迫，賊已窮蹙而后乞命，與陣擒無異，非誘降也。設(shè)誅鋤不力，養(yǎng)虎遺患，后來國難方張，又不知作何舉動矣！豈可反以激變罪之乎？’于是大鋮等并切齒彪佳。而御史張孫振論劾彪佳貪奸，且所定策有異議；詞連吳甡、鄭三俊、劉宗周等。彪佳因罷去。史載：孫振追劾彪佳在十月三日，而彪佳之罷則十一月十三日也。

甚矣！史之難信也。由前說觀之，則光先隱孫矩激變之罪，不為無過；由后說觀之，則光先授計子龍誘擒之事，不為無功。夫以吳、越聯(lián)壤，復(fù)躬當其時，猶言人人殊如此；況今古異時、四方異地，而欲憑臆以斷志之，其為誣可勝道也。

馬士英請納銀

八月十八日（癸卯），馬士英請免各府州縣童生應(yīng)試，上戶納銀六兩、中戶四兩、下戶三兩，竟送學(xué)院收考。時溧陽知縣李思謨不令童生納銀，待降五級（李降，乙酉正月二十一日事）。又詔行納貢例：廩生納銀三百兩、增六百兩、附七百兩。至明年正月十一日，□廩生加納通判。又立開納助工例：武英殿中書納銀九百兩、文華中書一千五百兩、內(nèi)閣中書二千兩、待詔三千兩、拔貢一千兩、推知銜二千兩；監(jiān)紀、職方，萬千不等：皆以助軍興也。時為之語曰：‘中書隨地有，都督滿街走；監(jiān)紀多如羊，職方賤如狗。蔭起千年塵，拔貢一呈首；掃盡江南錢，填塞馬家口’。至乙酉二月，輸納富人授翰林、待詔等官；故更云‘翰林滿街走’也。

是時，士英賣官鬻爵，鄉(xiāng)邑哄傳。予在書齋，今日聞某挾貲赴京做官矣，明日又聞某鬻產(chǎn)買官矣。一時賣菜兒，莫不腰纏走白下；或云把總銜矣、或游擊銜矣，且將赴某地矣。嗚乎！此何時也，而小人猶爾夢夢；欲不亡得乎！

五陵注略

十二月二十二日（丙子），禁書坊不許行“五陵注略”。楊士聰曰：‘“五陵注略”者，許生重熙之所撰也，持論頗異。如葉福清之謚“忠”似謬、方德清之謚“正”似觀？，朝論韙之。至?xí)鴦⒉疁亍醵山?、勛舊襲封出鄉(xiāng)，人人推戴，前人已有言之；孔昭一見，大怒。適溫相忌倪元□，恐其入閣；孔昭遂以倪錮妻事，與許□□作疏，意重在許，欲開大獄。上不允，親票旨放歸。許之書遂播行’。

新殿推恩

乙酉正月十九日，殿宇鼎新推恩：輔臣馬士英、王鐸、王應(yīng)熊、史可法、尚書何應(yīng)瑞、侍郎高倬、劉士禎、科道李維樾、游有倫、周元泰、主事朱日爃、秦祖襄各賜金幣；內(nèi)官韓贊周、廬九德、劉文忠、屈尚忠、張執(zhí)中、田成、王肇基、高起潛、孫象賢、車天祥、喬尚、谷國珍、何志孔、趙興邦、李燦、蘇養(yǎng)性、孫珍、諸進朝銀幣外，各蔭子錦衣指揮；李國輔錦衣千戶。

三月二十二日（乙巳），殿工落成加恩：史可法、馬士英、王鐸、高宏圖、姜曰廣、管紹寧、朱之臣、高倬、劉士楨、何應(yīng)瑞、陳盟、曹勛、葛寅亮各加官，惟顧錫疇不許敘。二十三日，敘內(nèi)臣殿工功：加韓贊周、盧九德等三十五人賞賚有差。

朝政濁亂昏淫

時上深居禁中，惟漁幼女、飲火酒、伶官演戲為樂。修興寧宮、建慈禧殿，大工繁費，宴賞皆不以節(jié)，國用匱乏。佃練湖，放洋船瓜、儀，掣鹽蘆州升課，甚至沽酒之家每筋定稅錢一文；利之所在，搜括殆盡。蓋馬士英當國，與劉孔昭比，濁亂國是；內(nèi)則韓、盧、張、田，外則張、李、楊、阮，一唱群和。兼有東平、興平遙制內(nèi)帳，忻城、撫寧侵撓吏事。邊警日逼而主不知，小人棄時射利，識者已知不堪旦夕矣。

韓贊周、盧九德、張執(zhí)中、田成、張捷、李沾、楊維垣、阮大鋮、劉澤清、高杰、趙之龍、朱國弼。

□一月二十九日，上不豫，幾殆。輔臣入候，群閹竊竊，有所指畫；良久乃退。時上崇飲好內(nèi)，權(quán)在群閹，田成為最；大臣皆因之固寵，致以賄成。時語云：‘金刀莫試割，長弓早上弦；求田方得錄，買馬即□□（？）。’

時有自京中來云：‘閹人張執(zhí)中年僅十九，上最嬖之；甚恣。諸臣欲見不得，即偶見，亦甚驕倨。惟馬士英登門乃見，或留一清茶；士英已覺榮甚’。

除夕，上在興寧宮，色忽不怡。韓贊周言：‘新宮宜歡’。上曰：‘梨園殊少佳者！’贊周泣曰：‘臣以陛下令節(jié)或思皇考、或念先帝；乃作此想耶！’

贊周泣對，有汲黯、魏征之風。宏光此相，酷似東昏、后主一輩?！凹滓沂贰陛d：此為二十四（戊寅）事。予按令節(jié)，似除夕為真；故從之。

正月十二日（丙申），傳旨天財庫，召內(nèi)豎五十三人進宮演戲、飲酒。上醉后，淫死童女二人；乃舊院雛妓，馬、阮選進者。抬出北安門，付鴇兒葬之。嗣后屢有此事。由是曲中少女幾盡，久亦不復(fù)抬出；而馬、阮搜覓六院，亦無遺矣。二十四日（甲辰），復(fù)召內(nèi)豎進宮演戲。

故事：宮中有大變，門夜半鳴鐘。一夕，大內(nèi)鐘鳴，外廷聞之大駭，謂有非常。須臾，內(nèi)豎啟門而出，素鬼面頭子數(shù)十欲演戲耳。可笑如此，安得不亡。時表弟胡鴻儀在屯田署中，親所聞見者。

蘇州有醫(yī)者鄭三山，日以春方進上，多鄙褻；上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