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價值是什么？這個問題可能我們平時都很少想到。但在經(jīng)濟學中，“價值”卻是一個基本概念。從古到今、從哲學家到經(jīng)濟學家，為了這些觀點吵得不可開交?？蓜e小瞧了它，它不僅能幫我們更好的理解現(xiàn)實的經(jīng)濟運動，更可以讓我們探尋到這個世界本質的一絲奧秘。

接下來，我們要一一介紹歷史上對價值概念的探索，就讓我們從古希臘開始吧。

第一部分 蘇格拉底&色諾芬：能使用或交換的才是財富

初步意識到了使用價值和交換價值的存在，但沒有用明確的概念描述它們

對經(jīng)濟現(xiàn)象的研究，在西方從古希臘時期就開始了。和其他許多科學學科一樣，在當時這一工作也是由哲學家來進行的。

首先，蘇格拉底與色諾芬對財富下了一個定義：具有使用與交換兩種功能的產(chǎn)品才是財富。

他們認為：同一種東西是不是財富，首先要看人會不會使用它。

例如一支笛子，對于會吹它的人是財富，而對于不會吹它的人，則無異于毫無用處的石頭。

但是，對于不會吹笛子的人來說，他還可以把這支笛子拿出來賣，那么這個時候這支笛子就又變成了財富。

而如果這個人把笛子賣出，又換進一些他不會用的東西，那么就連這種出賣也不能把它變?yōu)樨敻弧?/p>

可以看到，雖然他們意識到了商品具有使用價值和交換價值，但他們并沒有將其描述出來，也沒有探究為何交換可以實現(xiàn)。那么，商品為何可以交換呢？

第二部分 亞里士多德：商品必須本質等同

提出了“商品相同的本質”來描述商品的交換價值，但是把使用價值跟交換價值搞混了，所以最后把本質當成了貨幣。

接下來，蘇格拉底徒弟的徒弟——亞里士多德提出：兩種互相交換的不同商品在本質上必須相同，如果沒有本質的等同性，那么，兩種商品就不能作為可通約的量發(fā)生關系。

這樣，亞里士多德實際上提出了一種價值的概念，即“不同商品相同的本質”。

但是，亞里士多德接著就否定不同商品存在這樣的本質：“實際上，這樣不同種的物是不能通約的”。因為表面來看很明顯，這些不同種商品無論從樣貌和用途來說，都是完全不同的，根本就找不到一種“相同的本質”來描述它。

但是，商品交換現(xiàn)象本身又是存在的，那該怎么解釋呢？

亞里士多德為了解釋普遍存在的商品交換，錯誤地認為貨幣能夠成為可通約的量。

也就是說，亞里士多德假設貨幣是作為其他商品的本質而存在的?？蛇@顯然有問題：事實上，貨幣也是一種商品，它的購買能力也會隨著貨幣與其他商品數(shù)量的比例不同而不同。也就是說，并不能把貨幣作為其他商品的本質來看待。

亞里士多德雖然意識到了商品中存在某種相同的本質，但它錯誤的把貨幣當成了本質。那么，既然本質不是貨幣，會是什么呢？

第三部分 威廉·配第：勞動決定價值

提出了“勞動決定價值”，但是他只看到具體勞動，沒有看到抽象勞動。

接下來，我們把時間快進到三百多年前。英國經(jīng)濟學家威廉·配第提出了勞動決定價值的觀點。

他提出：“假如一個人在能夠生產(chǎn)一蒲式耳谷物的時間內，將一盎司從秘魯?shù)你y礦采出來的白銀運到倫敦來，那么，后者便是前者的自然價格?！?/p>

他這里已經(jīng)認識到了勞動的作用，開始用勞動時間來衡量商品的自然價格。這里的自然價格就是古典政治經(jīng)濟學中的價值。

他還提出：“如果發(fā)現(xiàn)了新的更豐富的銀礦，因而現(xiàn)在獲得二盎司白銀和以前獲得一盎司白銀同樣容易，那么，在其他條件相等的情況下，現(xiàn)在谷物一蒲式耳售價十先令，和以前一蒲式耳售價五先令，同樣低廉?！?/p>

可見，他已經(jīng)認識到，貨幣的價值同樣與勞動有關。

正因為是配第最早發(fā)現(xiàn)了勞動在互相交換的商品中所起的作用，所以，馬克思認為配第是政治經(jīng)濟學之父。

但是，配第雖然從一個坑跳出來了，卻又掉進了另一個坑：他認為只有生產(chǎn)金銀的勞動才創(chuàng)造價值，而生產(chǎn)其他商品的勞動創(chuàng)造使用價值。

我們仔細一想，這跟亞里士多德的“貨幣是唯一可通約的量”并沒有什么本質上的不同，只不過加上了“勞動”作為中介而已。

實際上，貨幣是隨著歷史發(fā)展而產(chǎn)生的，人類經(jīng)歷了漫長的物物交換的時期。是現(xiàn)有的價值，再有的貨幣，貨幣只是價值的表現(xiàn)形式之一而已。

而且配第還認為：“所有物品都是由兩種自然單位——即土地和勞動——來評定價值，換句話說，我們應該說一艘船或一件上衣值若干面積的土地和若干數(shù)量的勞動。理由是，船和上衣都是土地和投在土地上的人類勞動所創(chuàng)造的。”

但是，我們接著就可以問，土地“創(chuàng)造”的價值真的屬于土地本身嗎？

實際上，雖然配第沒有說明，但是，他傾向于把土地創(chuàng)造的“價值”還原為勞動創(chuàng)造。在他看來：“土地的優(yōu)劣，或土地的價值，取決于該土地所生產(chǎn)的產(chǎn)品量和為生產(chǎn)這些產(chǎn)品而投下的簡單勞動相比，是多于投下的勞動量還是少于投下的勞動量。”

威廉·配第雖然意識到了勞動在商品交換中的重要作用，但是他只看到了具體勞動，而沒有看到抽象勞動，導致他又犯了與亞里士多德相同的毛病：把商品的本質指認為某種實在的東西。這也導致他錯認為土地也創(chuàng)造價值。

到現(xiàn)在，雖然我們大概知道勞動決定價值，但顯然還有一大堆問題沒有解決：價值到底是什么？現(xiàn)實中顯然有許多單用價值概念無法解釋的現(xiàn)象，比如資本家的利潤哪里來？地租又是哪里來的？

接下來，有一個硬核狠人試圖解決這些問題。

第四部分 亞當·斯密：創(chuàng)立勞動價值論，又否定它

古典政治經(jīng)濟學的康德

厘清了許多概念

建立了一個完整體系

為后人研究奠定了基礎

把使用價值和交換價值絕對對立起來——類似康德對立主體客體

英國經(jīng)濟學家亞當·斯密是古典政治經(jīng)濟學理論體系的創(chuàng)立者。他在1776年出版了《國民財富的性質和原因的研究》一書。這本著作第一次把當時的各種經(jīng)濟知識歸納為統(tǒng)一的理論體系。

他首次明確區(qū)分了使用價值與交換價值。他提出：“價值一詞有二個不同的意義。它有時表示特定物品的效用，有時又表示由于占有某物而取得的對他種貨物的購買力。前者可叫做使用價值，后者可叫做交換價值?！?/p>

斯密還進一步明確了勞動對價值量的決定意義：“勞動是第一性價格，是最初用以購買一切貨物的代價。世間一切財富，原來都是用勞動購買而不是用金銀購買的”；“勞動是衡量一切商品交換價值的真實尺度”；“只有勞動才是價值的普遍尺度和正確尺度”。斯密強調，一切生產(chǎn)商品的勞動都創(chuàng)造價值，而不只有開采金銀的勞動才創(chuàng)造價值。

他還感覺到了使用價值和交換價值之間存在某種關系：“使用價值很大的東西，往往具有極小的交換價值，甚或沒有；反之，交換價值很大的東西，往往具有極小的使用價值，甚或沒有。例如，水的用途最大，但我們不能以水購買任何物品，也不會拿任何物品與水交換。反之，金鋼鉆雖幾乎無使用價值可言，但須有大量其他貨物才能與之交換?！?/p>

但是，斯密雖然認識到了，使用價值的大小不能決定交換價值的大小，但他卻認為：沒有使用價值的產(chǎn)品也可以具有交換價值。

我們可以設想一下，如果有產(chǎn)品沒有使用價值的話，即使我投入了勞動，產(chǎn)品也會因為無人需要而無法進行交換，自然也就沒有任何的交換價值了。

而后來，他又逐步的對勞動價值論產(chǎn)生了懷疑。

一方面，當斯密試圖把勞動價值論推廣至人類社會所有時候時，他認為：“在資本積累和土地私有尚未發(fā)生以前的初期野蠻社會，獲取各種物品所需要的勞動量之間的比例，似乎是各種物品相互交換的唯一標準?！?/p>

也就是說，在這里：商品價值由生產(chǎn)商品所耗費的勞動量決定。

這里出現(xiàn)了什么問題呢？

因為斯密認為，資本主義中，一個物品的價值，除了應能補償勞動者的工資之外，還要能提供土地的收入地租和資本的收入利潤。因為根據(jù)勞動價值論，工資、地租和利潤這些現(xiàn)實真實存在的費用都是應該來源于勞動的，交換行為本身又不產(chǎn)生價值，所以工資、地租、利潤費用之和就是商品總價值，故三個費用決定商品的價值。

問題出來了，前面你認為商品的價值是生產(chǎn)環(huán)節(jié)由我耗費的勞動量決定了的；后面你又認為商品的價值是后面的工資、地租和利潤三種費用決定的。這顯然是矛盾的。

而且，你說勞動決定地租和利潤，有證據(jù)嗎？斯密本人又不能給出具體的解釋。

為了自圓其說，他最終放棄了勞動價值論，并提出：“年產(chǎn)物的全部價格，自然分解為土地地租、勞動工資和資本利潤三部分。這三部分，構成三個階級人民的收入，即以地租為生、以工資為生和以利潤為生這三種人的收入。此三階級，構成文明社會的三大主要和基本階級。一切其他階級的收入，歸根結底，都來自這三大階級的收入?！?/p>

他的三個源泉決定價值的觀點，被稱為“斯密的教條”，實際上已經(jīng)不是勞動價值論，而是生產(chǎn)費用論了。用收入來解釋價格，也意味著斯密放棄了對商品交換“本質”的探索。

不過，一個猛人倒下去，另一個猛人站了起來，并試圖解決前人沒能解決的問題。

第五部分 大衛(wèi)·李嘉圖：頭鐵的勞動價值論者

古典政治經(jīng)濟學的黑格爾

繼續(xù)堅持了斯密沒有堅持的觀點

完成了古典政治經(jīng)濟學

英國經(jīng)濟學家大衛(wèi)·李嘉圖是古典政治經(jīng)濟學的最杰出代表與完成者。他繼承與發(fā)展了斯密經(jīng)濟理論，被馬克思稱為“古典政治經(jīng)濟學的最優(yōu)秀的代表人物”。他在1776年出版了《政治經(jīng)濟學及賦稅原理》一書，這本著作集中反映了他的經(jīng)濟思想。

不同于對勞動價值論遲疑、否定的亞當·斯密，李嘉圖頭鐵的堅持勞動價值論，并認為：“一種商品如果全然沒有用處，或者說，如果無論從哪一方面說都無益于我們欲望的滿足，那就無論怎樣稀少，也無論獲得時需要費多少勞動，總不會具有交換價值?！?/p>

也就是說，他認識到了斯密認為，沒有使用價值的產(chǎn)品可以具有交換價值的觀點是錯誤的。

他還意識到，勞動價值論并不是一個對人類歷史普適的理論：“說到商品、商品的交換價值以及規(guī)定商品相對價格的規(guī)律時，我們總是指數(shù)量可以由人類勞動增加、生產(chǎn)可以不受限制地進行競爭的商品?！?/p>

馬克思對李嘉圖的這種觀點給予高度評價，認為李嘉圖已經(jīng)認識到：“價值規(guī)律的充分發(fā)展，要以大工業(yè)生產(chǎn)和自由競爭的社會，即現(xiàn)代資產(chǎn)階級社會為前提”。

李嘉圖還批評斯密在商品價值的決定上搞雙重標準“亞當·斯密如此精確地說明了交換價值的原始源泉，他要使自己的說法前后一貫，就應該認為一切物品價值的大小和它們的生產(chǎn)過程中所投下的勞動量成比例；但他自己卻又樹立了另一種價值標準尺度，并說各種物品價值的大小和它們所能交換的這種標準尺度的量成比例?！?/p>

這明擺著是在說：斯密你不夠斯密，我要比你更斯密！

不過，李嘉圖與斯密一樣，混淆了勞動與勞動力。斯密認為工資是構成價值的三種收入之一，而李嘉圖也認為，工人向資本家出賣的是勞動，勞動的價值由工資決定。這樣，李嘉圖也要面對同樣的問題：勞動是怎么決定地租和利潤的？

李嘉圖的回答很粗暴：商品價值跟市場價格是有差別，但不大。你看，市場價格總體是圍繞著價值波動的嘛，這點差別就不用太在意啦。

因此，李嘉圖也被譏諷為是93%的勞動價值論者，因為根據(jù)李嘉圖自己的數(shù)字，價格變化中的93%可以通過生產(chǎn)商品的勞動量變化得到解釋。93%就夠了，誰需要100%解釋呢？人生都是不完美的嘛！

然而，李嘉圖在1820年寫給友人的一封信中說：如果我再去寫書中關于“價值”的一章，我應當承認，商品的相對價值受到兩個原因而不是一個原因的制約，這兩個原因是生產(chǎn)所考察商品必須的相對勞動量以及商品進入市場前資本處于休眠時期的利潤率。

也就是說，李嘉圖實際上也動搖了。

那么，這個難題如何解決呢？資本家的利潤和土地的地租到底是怎么來的呢？這個時候，又一位狠人來了，而且他提出了一些更深刻的觀點。這個人我們下期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