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出太陽系,在宇宙中拉一曲小提琴(上)| 科幻小說

今天,帶來中篇小說《搖籃曲》連載:
小護士杜雪帶著太空夢,來到了中國在小行星帶建造的空間站,負責照顧老科學家古教授。不服老的古教授性格固執(zhí),一老一少展開了一場啼笑皆非的斗智斗勇……
本文收錄于未來局出品科幻選集《造訪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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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澤宇 | 科幻作者,時裝攝影師,短篇代表作《向前看》《青石游夢》,長篇作品《夢潛重洋》?!独鴺撕灐帆@森雨征文銀獎?!峨娕c雷》出版收錄于《大國重器》,《繁衍宇宙》出版收錄于《另一顆星球不存在》。多篇作品參加科幻春晚,風格擅長懸疑幽默,風格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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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籃曲(上)
全文約11600字,預計閱讀時間25分鐘
一
1、
抿下嘴唇兒,浮空的短發(fā)肩上一順,杜雪這才把口紅偷偷藏回到醫(yī)務包里。
太空局明文規(guī)定,醫(yī)護人員執(zhí)行太空任務時不能攜帶個人化妝品??啥叛┖芨夷弥饕猓@次來星帶空間站要見的可是站長——人家郝德權,郝站長。
不得好好打扮打扮?
臉微泛紅,忽閃那雙凌厲的大眼一瞧,培訓那會兒的月亮臉早已消褪了,(注:失重時由于血液無法在頭部以下均勻循環(huán),臉會變?yōu)楦∧[,直到四天后才能適應環(huán)境恢復,俗稱月亮臉)又回到了那桃紅的模樣。
“你說,我就一剛培訓完的實習小護士,人家郝站長為什么要見我呀?”這時她又想起昨天問陳玲玲的話。
“讓你去你就去唄,奇奇怪怪的了,不是你偶像嗎?問起這那來了?”
“玲玲姐,這不是緊張嘛?!?/p>
星帶空間站就要發(fā)射光子號,急著要人,杜雪培訓了才一個月,難免七上八下。從谷神星橋艦到星帶空間站這一路,她全在盤算一會兒見郝站長要說些什么。
“我特別崇拜您?!?/p>
“老師說您特別了不起?!?/p>
“您書寫的太空特浪漫?!?/p>
唉……可把這‘特特特’地總掛在嘴邊,反而就覺得特特特沒勁了。
可進了星帶空間站,她人和心就隨著失重飛了起來。
完了完了,為什么要見我呀?我是誰呀……我能干什么呀?光子號要發(fā)射,會不會是要安排個重要的任務給我,小事兒人家郝站長也不會親自見呀,可是光子號發(fā)射,我一個護理員能做什么?。?/p>
帶著疑問,杜雪像顆星帶空間站游廊里的彗星,她對這第一次見的星帶空間站視若無睹,反而盤算著要和偶像見面的事兒,一會兒傻樂翻個圈,一會兒又滿臉憂愁的。
半天她才回過神兒已到了站長室的艙門口,趕緊剎住車回頭,拉住壁環(huán)深吸一口氣,“你行的!”“嗯!我肯定行!”狠擂了幾下胸口,趁著腦子空白之際,咔噠,杜雪就按下了門側的按鍵。
鎖扣清脆一響,兩邊滑開了,她立即蕩進去,展示出一副專業(yè)式的微笑。
站長室里五六個人浮在一臺儀器四周,齊刷刷地向杜雪轉過臉來,她一動不動地飄著,發(fā)現(xiàn)看到的是他們的腳,而不是他們的臉。
杜雪這才意識到,這一屋人的上下方向和她是翻著個個兒的。他們腦袋在同一邊,而杜雪的腦袋卻在另一邊,整個一倒栽蔥的樣子。
她臉刷地紅了,因為那郝站長正瞅著她。
這一懵,就忘了培訓時教的規(guī)范姿勢,急著想一個跟頭把身體擺正,卻用力過猛張牙舞爪地翻騰起來,輪盤似地憑空打起轉兒??稍绞窍胪^D得越快,就感覺自己是定著的,整個房間在圍著她轉。
她像鐘表轉得起勁兒,直到一名工作人員拍蟑螂一樣給她按住了。
“你是誰呀?”
她昏沉一瞧,問的人正是郝站長。頓時陷于黑洞中心,羞得快縮成個奇點了。
“杜……我叫杜,杜杜?!?/p>
“杜杜杜?”郝站長疑惑著問。
“杜雪!”她終于把名字擠了出來。
有人在郝德權耳邊小聲說了兩句,“哦,護工是吧,知道了,先在這兒等會兒吧?!?/p>
郝站長這句甩得毫無感情色彩,眼睛也沒停,轉身就盯屏幕去了,又和那些人討論起來。
“站長,咱們這個發(fā)動機的事兒不再考慮下?”
“測試有沒有出現(xiàn)問題?”
“您看這是最新的數據……”
杜雪看著郝站長的背影,從眩暈感中慢慢恢復過來。
她模擬過無數遍了,可沒想過第一次是這么丟人,拉著艙服口袋的拉鏈,一臉委屈。
可這尷尬又沒人理她,站在那光子號倒計時的大屏幕下,她像多余的。
她只能安靜地待著,拽著一臺設備上的金屬環(huán),眼睛開始四處打量。
郝站長辦公的地方和她想的不太一樣,頭頂是個大窗,圓圓的,像落地窗似的敞亮。她忽然想,郝站長每天都從這兒仰望太空吧?窗外一條寬敞的星帶空間站軌道正橫跨在黑色的天際里,如通天之路隱沒于谷神星的背面。
真挺浪漫的,她看得入神,郝站長卻過來在她手臂上推了一把,“讓讓?!?/p>
杜雪身子沒穩(wěn)住,一下彈了出去,撞到后面軟綿綿的內壁上。
“你們看,從綜合數據上來看我覺得沒問題,況且發(fā)射時間上也來不及?!焙抡鹃L指著設備屏幕對其它人說。
“古教授怎么說?”
“我還沒跟他說?!?/p>
杜雪扶著那墻,沒人理不算,還嫌礙事兒了。她越想越氣,一會兒郝站長找她說話,死活也不理他。
“我看就按照之前的計劃進行吧。唉!那個……杜雪是吧?”郝站長這才問道。
“嗯!是我?!倍叛崆榈鼗氐馈?/p>
“是這么個情況,有個老領導身體不太好,需要有人照顧。明天下午你先過去看看?!?/p>
“???”
“怎么了?”
“沒,就……您說完了?”
“說完了呀?!?/p>
“這算什么任務……”杜雪嘀咕道。
“什么?”郝德權沒聽清。
“沒什么?!彼f,“那他既然身體不好,干嘛不回地球療養(yǎng)呀。”杜雪脫口而出。
所有人都向她看過來,杜雪這才意識到,怎么能質問郝站長呢?
可郝德權似乎沒聽出她的語氣,“不是不想,他這個人呆久了也不想回去。返回過程也會加重他的病情。哦對了?!焙碌聶嘤窒氲搅耸裁?,“他有糖尿病,別讓他吃甜食,更別讓他亂走動,尤其這幾天,身體越來越差了,幫我好好盯住他?!?/p>
?
2、
杜雪伏在谷神星中心護理室的桌子上,一臉不高興。
“大老遠的,結果就照顧一老頭兒,算什么事兒啊?!?/p>
陳玲玲關上藥柜門,坐到她對面,“不挺好的么,還想干嘛?”
“不干嘛。”杜雪瞥她一眼,“你說那個郝站長對我也太冷淡了吧,還甩我臉色,愛搭不理的,郝站長一點都不好。”
“喲,還撅起嘴皮子來了,光子號就要發(fā)射了,人家哪有閑功夫對付你呀。把以前那股任性勁改改,這兒可不比家?!?/p>
“太空真無情,肯定是宇宙輻射把他的同情心瓦解了?!?/p>
陳玲玲笑起來,“唉,你不是挺向往太空的嗎?”
“是向往啊?!倍叛┫肓讼胍残α?,“我喜歡飄著的感覺,像條魚,在卡門線培訓的那陣,我還有點咖啡脫癮(注:咖啡因脫癮癥,咖啡在運上太空時經過了冷卻干燥處理。造成咖啡因含量大大降低,這讓習慣喝咖啡的太空員產生神秘的頭疼。),不過后來習慣了。太空真安靜,茫茫的蒼穹下,聽著音樂,聞著太空的氣味兒,太浪漫了?!?/p>
“太空什么味兒,你聞過?”
“多環(huán)芳烴的味道啊,這都不知道。不過地球城有重力系統(tǒng),沒勁?!倍叛┥靷€腰,懶洋洋地伏到桌子上。
中心護理室位于谷神星的地球城,也是交通樞紐航天站的位置,這是一處模擬地球重力環(huán)境的區(qū)域,建有商城和娛樂城,地球城是為長期在外工作的宇航員準備的,但對杜雪來說有重力反而少了太空的浪漫色彩。
“星帶空間站這兩年發(fā)展的快,要以前還看不到這些呢,快知足吧,回去有吹牛的了?!?/p>
杜雪聽完咯咯地笑起來。
“笑什么呀?”
“感覺你呆了倆月人都變了?!?/p>
陳玲玲低頭瞧瞧自己,“哪變了?”
“你以前可不這么拿腔拿調兒的,搞得自己像個人物一樣?!?/p>
“嗨,嚇死我了,還以為我變胖了呢。”
“對嘛!這才像你說的話?!?/p>
陳玲玲推了她一把,倆人在醫(yī)務室里一起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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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寂的天幕下,地球城像一粒淚珠,凝結在谷神星貧瘠的臉龐上。眼淚的尾側,一條攀附于阿胡納山的通道里,杜雪俯視身下的地球城,這里最高的建筑也不過三層,但城外沿一座建筑的背面,一條巨大聳立著的橙黃冰柱卻格外的高,頗為壯觀。
杜雪自從到了谷神星后還哪都沒去轉過,這也沒什么可抱怨的,只是郝站長冰冷的態(tài)度令她一陣落寞,不過星空能給她安慰。從太空看星星可跟在地球時不一樣。地球的星空像泡在水里,從水底向上看,是閃爍和朦朧的??稍谔丈纤鼈兠鲀魺o比,燈泡一樣地常亮著,不閃也不模糊,如同人造之物般地掛在那兒。
也許是因為光子號要發(fā)射,大家都忙吧,雖然不知道光子號發(fā)射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但她作為一名護理員還是很快整理好了心態(tài),把那股落寞勁兒驅趕而去。
她戴著閃爍的紅十字章,邁進這片特別的區(qū)域。
阿胡納山口說是特別,倒不是因為有多神秘。曾經是最早的登陸基地,隨著對谷神星的成熟開發(fā),它的用處不大了,逐漸被閑置,一些老的宇航員對這兒有懷念之情,便不難理解為什么會變成了療養(yǎng)中心。
杜雪找到了那間標記為564GDW艙室,正是那老領導療養(yǎng)的地方。
“號碼怎么哪哪不挨著?!彼洁熘脵嘞蘅ㄙN住感應區(qū),審核通過后進去是間小艙,屏幕顯示一行字——即將消毒。四面八方的管口冷不丁就胡亂地噴了她一身泡沫,門開后她帶著一身泡沫走進去,同樣是間小艙,屏幕也顯示‘即將消毒’,烘熱的風不光吹干了泡沫,還吹得她皮膚發(fā)緊。進第三間時她有點煩躁了,因為還是之前那樣的一間小艙,屏幕上還是那四個字兒,‘即將消毒’。
“干嘛吶?三遍?我有那么毒嗎?”可這是自動的,一道平行的藍光從墻壁上掃住,上下一掃,卻停在她嘴巴上。
一聲不大的警報音循環(huán)響起。
‘檢測到納米纖維/違禁/不可識別材料/無穿透性材料,請核對權限/退出/報備/根據審核程序輸入相應代碼,請進行操作?!?/p>
杜雪一陣莫明奇妙,不過很快想起來,是嘴上涂的口紅,上次過穿透掃描儀時就被檢測出來,口紅用的是太空專用材料,有遮擋性。不過她帶著審核手冊,對照著過審代碼輸入了1895。警報這才關閉,最后一道門打開了。
她一進去便察覺到飄了起來。重力系統(tǒng)在這消失了,她本來就喜歡失重,便高興地游蕩進去。
室內燈光昏暗,只開著應急燈,盡頭有拐角連著其它方向。固定好的柜子和桌子擺得沒有章法,既像客廳又像實驗室??伤械襟@奇的是,放眼瞧去,這的空中漂浮著一堆片狀物,有黑的、黃的、還有白的。方圓都有,還有菱形,拇指長短,薄薄的一片,一胳膊掃過去能碰著兩三片。
杜雪仔細分辨,印有花紋,還有一股奶香味兒。
她認出來,竟是一片片餅干,她圍在了大大小小的餅干群落中,像身處于一間童話世界的糖果屋。這里如同有一處用餅干組成的小行星帶,感覺挺神奇的。
她正想怎么有這么多餅干,卻聽到盡頭拐角那傳來拉小提琴拉的聲音。曲聲悠揚,像是在模仿木星的電磁頻率,又像是宇宙射線的節(jié)奏,心曠神怡中夾雜著某種情感的傾訴,有點像遠行前的激動,又像是宇宙盡頭般的釋然與自由感。
在這美妙的曲聲中她忽然覺得身處于太陽的中心,被熱等離子體環(huán)繞的嚴嚴實實的。便自然而然地便閉上眼睛,斜躺著輕輕飄蕩起來。
“真浪漫啊?!彼挥少潎@一聲,可這時音樂戛然而止,她睜開眼,四下望望。
“有人嗎?”她喊著,把幾片餅干掃開,穿過短暫的通道,拐進到左面的另一間,一座有操作臺的設備下嵌著幾排按鈕和指示燈,開關是撥動型的,設計的非常復古。
“有人嗎?”她又問了一聲。
熄滅的燈集體閃了幾下,恍得她視線模糊,這時她看到通道盡頭出現(xiàn)了一顆球。
很大的球,不是靜止的,正撞開浮空的餅干,向著她滾了過來。
杜雪不知那是什么,下意識地往身邊通道里一躲,只聽呼啦一聲,只見那球從前眼掠過去了。
燈又忽閃起來,閃得讓杜雪頭皮發(fā)麻,莫明就想起了科幻片里的情景,變異生物的那些。
她眼睛溜溜直轉,左看右看,不記得哪條路來的了。
“你誰呀?”正當此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她看左邊,又看右邊,左右都沒人。
“問你呢,干嘛的?”
杜雪嚇得一機靈,“我,找古海明教授的,你是誰???”杜雪頭一抬,猛得看到頭頂的通道里,那顆球正懸在那。
杜雪直接摔在了地上,身邊的餅干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砸了她一身。
那球也隨著重力系統(tǒng)的忽然恢復落在了她面前。
她嚇得抄起餅干想砸過去,卻見大球如鮮花般盛開了,一個人從其中伸展開來,竟是個抱著雙腿縮成個球的老頭兒。
那老人展開四肢后活動了下胳膊,他身板消瘦,一手撐地一手搭在彎起的膝蓋上,歪著腦袋斜著瞅杜雪,他模樣看來有七十來歲,精神頭卻像個小伙子。
“你,你是古教授?”杜雪可沒想到他會以這種方式現(xiàn)身,那古教授不是需要照顧嗎,不是病得很重嗎?怎么還能圈個球兒竄來竄去的?“您在干嘛呀?”杜雪問他。
“干嘛?鍛煉,你干嘛來的?”
杜雪把餅干抖下去,“有重力系統(tǒng)干嘛不早開?!彼桓吲d地嘟囔道??蛇@時她注意到古海明兩條寬褲管子下那小腿瘦得就剩骨頭了,顯然是因為太空里呆得太久,竟萎縮到這種程度了。
“我叫杜雪,是你的私人護理,來照顧你的?!彼f。
她以為這老人肯定會感激一下,沒想這古海明卻瞪起眼,“我要私人護理干嘛……誰讓你來的?那個姓郝的?”
怎么這么說郝站長,她抽出隨身帶的健康報告,上下翻了兩頁,盯住其中一欄,“您看看,都0.9加恩啦,還不需要護理?”
“你這丫頭別往紙上扎啊,你看我像得了適應綜合征的么?”(注:太空適應綜合征,太空員在太空環(huán)境下由于體質差異,可能會產生不同程度的不良反應,包括惡心、心悸、嘔吐、昏迷等癥狀,從癥狀輕重上排序,0.1加恩是大部分人的不適程度。1加恩則代表了完全不適應太空環(huán)境。)
“確實不像?!倍叛┛戳搜垡坏仫灨?,“你不是有糖尿病嗎?誰讓你吃這些的?”
“礙你什么事兒了?你趕緊回去,跟那姓郝的說,我不需要看護,更不需要被他監(jiān)視?!?/p>
“誰監(jiān)視你啦?!倍叛]想到這老人說話這么難聽,人家郝站長一片好心被說成這樣,她把資料收起來,瞎耽誤功夫,你不想讓我來,我還不想來呢,這就想走??捎洲D念一想,不行,這是郝站長給的第一個任務,要是這都做不到,也太讓他失望了。
“餅干哪來的?”她問。
“管你什么事兒?查案的呀?”古海明顯然沒把她當回事兒,“別在這兒給我念叨了,就按我說的去傳話,回去看你的電視劇去吧,呆我這兒干嘛?!?/p>
杜雪以往還沒見過這么倔的病人,太空局里不管大小領導都挺客氣的,至少醫(yī)生的話肯定要聽,“我不喜歡看電視劇?!彼矓Q巴上了,“你要讓我回去,我就告訴郝站長,說你整天在這兒吃糖,人都變成糖球兒了?!彼滔乱痪滢D身要走,可沒走兩步,呼地一聲,她又飛了起來,腦袋撞到了艙頂上。
她捂著頭往后一看,重力系統(tǒng)又消失了,那古海明也沒了,就聽那四面八方一響。
“別再來了??!”
地上的餅干也慢悠悠地飄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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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在站長室門口,杜雪仔細調正好方向。門一打開,她微笑著飄進去。
站長室里就一個人,不是郝德權,是個戴眼鏡的男的,眼鏡腿用細繩栓在了耳朵上,手里正托著一塊漂浮的白板,拿筆往上寫著字。
可氣的是杜雪看到的是他的腳,沒錯,倆人又是相互倒著的,她的笑容一下消失了,但這回她覺得自己方向沒錯,所以依舊這樣站著。
“你是?”那人問。
杜雪沒搭理他。
“什么?找誰?”
“我壓根兒就沒說話。”杜雪沒好氣地回道,“你反了!”
“反了?”那人瞧瞧自己,反應過來,“哦,空間站沒有上下之分。”他說著在板子上畫了個箭頭,“你看,在失重空間沒有引力的情況下,我們的作用力用這個箭頭表示,你看啊……”
“郝站長在嗎?”杜雪打斷了他。
“哦,他不在,檢測光子號的離子加速器去了,找他有事兒?”他這才把身子調整到和杜雪同一方向上。
“那我等會兒吧?!倍叛┱f。
“好。”他又把箭頭擦去,開始寫一堆亂七八糟的公式,好像在計算什么。
杜雪感覺這人有點呆頭呆腦的,看他寫了一會兒,無聊地問了一句,“你在這兒工作嗎?”
“哦,我是這邊的設計員,我叫喬麥。”他停下筆。
“喬麥?”杜雪噗地笑出來,也不知是真名還是外號,太逗了。
“你認識我?”喬麥不知道她為何笑。
杜雪擺手,“就隨便問問,我找郝站長有點工作上的事兒,他什么時候回來?”
“過幾天光子號要進行測試了,要么……等會兒我?guī)湍懵?lián)系一下?!?/p>
“干嘛等會兒,現(xiàn)在就幫我問問唄?!?/p>
“現(xiàn)在他們正在測通訊網,沒有特別急的事兒還是不要干擾比較好?!?/p>
“那就沒有其它聯(lián)系方式了嗎?”
喬麥想了想,擦掉板子上的公式,在上面畫了個幾個圈,“你可能不太知道這些。”他解釋道。
“你看啊,中間就當是太陽系,外面幾條線是帶內星系軌道,我們正處于火星外圍的小行星帶,你知道如果想和地球、月球、火星取得聯(lián)系,就得把發(fā)射器安置在其中一個面上,信號會有遮擋。所以通訊布局要采用蜂窩狀的形式?!彼f著點了一堆黑點,“如果在這兒,這兒,還有這些地方,都布置上我們的通訊衛(wèi)星,就可以解決了,而現(xiàn)在呢?我們的空間站……”
“行了?!倍叛┱f,“我知道了?!?/p>
“哦?你很聰明,所以我說還不能聯(lián)系他。”
“好……好吧,就不聯(lián)系了唄,你幫我傳個話吧?!?/p>
“那可以?!?/p>
“就古教授的事兒,你跟郝站長說一聲,我去過了,可人家說我打擾了他,不讓我去了,我就想問問,還有沒有其它的任務,給我安排個別的吧?!?/p>
“你見到古海明了?”喬麥放下板子問。
“對啊?!?/p>
“你知道他是誰吧?”
“古海明啊?!?/p>
“見過了?”
“見了呀,裹成個球,在餅干堆里鉆來鉆去,跟個小孩兒似的。”
“你怎……怎么能這么說呢。”喬麥使勁推著眼鏡。
“那要怎么說?”
“唉……就我剛講的通訊的事兒,實際上也不是光在說通訊,我是想說……把那么多衛(wèi)星發(fā)射排列,但跟古教授的星帶空間站相比,還是差得太遠了。他利用小行星作為打印材料,把小行星瓦解后建成光子發(fā)射軌道。在火星和木星相互的引力作用下把動能提到最大,理論上突破了十分之一的光速!你明白嗎?要知道,每百萬平方千米只有0.83顆小行星,他要把它們全都抓住,安排到計算的位置上,多么了不起……現(xiàn)在四座空間站,智神星、婚神星和灶神星,還有上萬個錨點正在建設中,按他的想法,所有空間站將會閉合成一個環(huán),形成一條環(huán)繞住帶內行星的超大光子軌道,而現(xiàn)在,光子號就已經可以發(fā)射了……多么激動人心……”
“喲……我怎么感覺你要哭啦?”杜雪問。
喬麥抹了抹臉,“沒,沒有?!?/p>
“你看?!倍叛┲钢f,“還在腦門兒那飄呢。”
“不是,是口水?!眴帖準置δ_亂地把它們各個拍散,杜雪被他逗笑了。
“反正啊,你別忘了幫我?guī)г挕!彼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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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日子沒去健身了吧?”陳玲玲在那人胳膊上按了按,
“對,最近工作太忙了?!?/p>
“可不是小事兒我跟你說。”她在鍵盤上敲了幾下,“繼續(xù)健身吧,肌肉有點萎縮了?!?/p>
“知道了,謝謝陳醫(yī)生?!?/p>
“別耽誤了啊?!?/p>
那人出去后輕輕關上門,他是今天最后一個來檢查的了。
陳玲玲舒展了下胳膊,醫(yī)務室的弦窗外通往航天站的空中走廊在太空深幕下赫赫發(fā)亮,地球城的穹頂正在變色,投影出白云和月亮的幻影。
“你說我就不能去干點別的嘛?”杜雪拿酒精棉球把剛涂好的指甲擦掉,見陳玲玲也忙完了,便又發(fā)起牢騷來。
“這就打退堂鼓啦?”
“沒打?!倍叛┌咽直撤饋硇蕾p著,“你說怎么都把他說的那么好,我一點也看不出來,瘋瘋癲癲的?!?/p>
“誰在這兒呆久了不得瘋?!?/p>
“那你怎么還沒瘋啊?”
“你盼著我瘋呢是不是?”
“那倒沒有,反正,我看我是要瘋了。”
“你說你也怪,不讓你來時天天問,來了又這煩那煩,在哪也消停不了。”
“那可不是?!倍叛┬χf,“我在卡門線培訓那會兒就挺高興的,特意找了間有窗的臥艙,天天就往外看,看地球上的云,看夜晚亮起來的燈,燈就像星星,和星空混到一塊兒了,我就一個勁兒地分辯?!?/p>
“分辯出什么了嗎?”
“倒是認出不少星座。唉對了,有時候,就是那種有風暴的時候,我就往烏云那兒看,看閃電,能綿延數百公里,像有魔法師砸了個閃電球,特壯觀,后來培訓完回去了,回去后又特別扭,總以為杯子還能飄起來,晚上睡覺感覺是懸在床上的,結果一翻身又滾下去了?!?/p>
陳玲玲被她逗得直笑。
“笑什么呀,反正,在太空的感覺特自由,但那是在卡門線的時候,還能看到地球,在這兒什么也看不到,唉,你不是也在那兒呆過嘛,你覺得怎么樣?”
“那會兒啊,我就覺得在上一堂生動的地理課。”陳玲玲回憶著說,“俯瞰地球讓我感到本質的脆弱與受限?!?/p>
“什么意思?說的這么高深?!?/p>
“就是說,能看到人和自然之力對地球的改造,云在各處不同的模樣,有的地貌呈現(xiàn)出水蝕,有些又有風蝕,隕石在萬千年前留下深坑,荒蕪之處也有城市和村莊。文明沿著水源生長,山脈縱橫,道路交錯,我想我生活的地方本應是一個巨大又不可知之物,可那時卻變得那么渺小了,就展開在我眼前,成了一個有限的存在。”陳玲玲若有所思地說,“所以才來的這兒了,知道了自己很小,就很想看看更大的世界?!?/p>
“嘖嘖,你是真變了?!倍叛┩兄掳蛯λ龘u了搖頭。
“對了。”陳玲玲想起來,“你說古教授瘋瘋癲癲的?”
“對啊?!?/p>
“那我給你樣東西,你帶過去?!?/p>
“什么呀?”
“讓人不瘋的東西?!彼f。
?
二
1、
泡沫、烘干、掃描,和上次一樣,餅干像天兵天將,在小提琴的背景音下,飄在古海明的住艙里。
這次杜雪有準備,帶了垃圾袋,把自由的餅干一塊塊丟進去。她隨琴聲哼起小曲,也不先去找古海明打招呼,就自己干自己的。
正哼著歌呢,一顆人頭從上面垂下來。杜雪揚手就把塑料袋扔了,定睛一看,這才認出那是古海明,他倒立在上通道口那,兩人鼻子對著鼻子,眼睛對著嘴巴。
“怎么又來了?”古海明翻身下來,“又是郝德權?那你帶我找他去。”
杜雪拉住了他,“他不讓你出去。”
“怎么著?要困我一輩子???”
“你是病人啊?!?/p>
“拉倒吧……”古海明甩開她。
“站??!”杜雪忽然命令一聲。
古海明詫異地回過臉,“什么語氣?”
“沒什么語氣,郝站長在我也是這句?!彼焉碜酉蚯耙粰M,“按照管理規(guī)定,只要是病人,不分職位大小,全要聽醫(yī)生的,我的職能范圍你無權干涉,在這兒我就是醫(yī)生,你得聽我的。”
“聽你的?”古海明指指自己,“我要是不聽呢?”
“那,那你要是非不聽,我又能有什么辦法……”她委屈地拉住口袋拉鏈。
古海明看她這幅模樣,反而無可奈何了,“行了,你就說,到底干嘛來了?”
“看護你啊……”
“我需要嗎?”
“我覺得需要?!?/p>
“我就不需要,你看我,活得就跟太空生物似的,美著呢,看護我什么呀?”
“郝站長說你病很重……而且我覺得你精神不太好。”杜雪瞧著他小聲說。
“我精神不好?對,你叫什么來著?”
“杜雪?!?/p>
“杜雪同志,這里就沒需要你的地方,什么情況都不知道。”
“你既然有心理問題,我就要幫你重建心理?!倍叛┗貑艿?。
“我心理有問題?”古海明一臉震驚,“你說我腦子不正常?”他不敢置信地問。
“常有的事兒嘛?!倍叛┓炊辉谝獾卣f,她說著翻開包,抽出幾片塑料袋,在他面前一恍。
那里裝的是一株株植物,有的剛發(fā)芽,有的是已經開了花,有一朵是蘭花,長在塑料袋里,無土栽培的。
“什么意思?”古海明不明白。
“你要每天看它們至少七個小時以上?!?/p>
“為什么?”
“不知道了吧,這是一種心理健康療法,在太空中沒有時間概念,時間一長就會產生心理問題。但看植物成長就能感知時間變化,看久了心靈就會得到升華,就不會總生這么大氣兒啦?!倍叛┙忉尩?。
“這誰教你的?”杜海明問。
“我可是專門培訓過的?!倍叛┑靡獾卣f。
“我是問這些話是誰說的?”
“我們主任說的呀,課本上也寫著呢?!?/p>
“什么主任?!惫藕C鲊姵鰩最w吐沫球,“這些話就是我當年說的!”他指著自己,“是我講的?!?/p>
“???你說的?”
“這你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
“就我當年看著這些,一看一整天,而且,它們可不光是用來改善心態(tài),也能用于思考?!?/p>
“是嗎?”
“你知道格物致知嗎?”
“哦,哦哦,知道知道。就是那個純粹理性批斗是吧?”
“什么批斗,叫純粹理性批判,嗨,也不對,你說的是康德,我說的是朱熹?!?/p>
“反正是哲學。”
“我就當時,看的都快變成賢者了?!惫藕C髦改翘m花,我那時天天看它們成長,想里面的細胞,是怎么交合在一起相互協(xié)作的,想生命的誕生,想太陽系,想的太多事兒了,你別總看書本,得自己體驗一下。”
“我可想不到這些,頂多就想想追的劇會是啥結局。”
“不是說你不看電視劇嘛?”他問。
“您還記得呀,嗯,是不看,我愛看電影,科幻電影,恐怖的那種,有外星人的,我特別喜歡太空?!?/p>
“那我可跟你可不一樣?!惫藕C髡f,“我不愛看假的東西,我想出去看看真的。”
“你想出哪去?”
“遠離太陽系,坐著光子號,當第一個離開太陽系的人,我要看看這宇宙有多大。要不是當年超級航線的事兒不批給我……嗨!我和你說這些干嘛。”
“我還挺想聽的?!倍叛┱f。
“不說了,反正就是,人吶,不能總在搖籃里呆著,總要長大的?!?/p>
?
2、
醫(yī)務室的門一推開,杜雪就愣住了。
陳玲玲正給人量血壓,那人她認識。
“怎么你也在這兒?!倍叛┍持鴥墒志吞诉M來。
“怎么?你倆認識?”陳玲玲好奇地問。
喬麥推了推眼鏡,“我和她在站長室見過,杜雪是吧?”
“呵,這沒幾天朋友倒是認識不少?!标惲崃岽蛉さ?。
“不是,不算朋友?!眴帖湶缓靡馑嫉卣f。
“怎么不是朋友了?你都當我面哭過了?!倍叛┬ζ饋怼?/p>
“怎么著?還哭過?”陳玲玲更好奇了。
“沒有,是口水?!眴帖湼缓靡馑剂?。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倍叛┳疥惲崃徇吷稀?/p>
“今天又有空了?還是有啥事兒?”陳玲玲問。
“還是那事兒唄?!倍叛┱f。
“人家古教授又怎么你啦?”陳玲玲把血壓儀松下來后問。
“倒也沒怎么我,這回至少沒趕我,但就是感覺,人家不待見我。”杜雪擺弄著指甲。
“古教授以前也不這樣?!眴帖満鋈徊暹M來一句。
杜雪看看他。湊了湊,“你認識他呀?”
“古教授誰不認識?!薄?/p>
“那他以前是什么樣的?”杜雪追問道。
“那就要看從哪分析了,我給你列個表格吧……喲,沒帶板子過來?!眴帖溈戳丝此闹埽卣f道。
“行了,問個事兒還要列表格,你是人還是機器呀,怎么機器人一樣?!标惲崃峥戳硕叛┮谎邸?/p>
“對了?!眴帖渾柖叛?,“你照顧古教授,有沒有看到他的那臺原型機?”
“什么原型機?”杜雪不明白。
“通俗的叫法是自行打印原型機,我們都叫它原型機,是他的發(fā)明的一種帶自動打印系統(tǒng)的設備,咱們這個星帶上的星軌,就是用這種打印機自行復制再自行采集巖石和土壤建造的。它能把小行星的物質提煉為金屬,再混合成半金屬半陶瓷,具體的成份就是……”
“哎呀,沒看見。”杜雪不耐煩地說。
可喬麥又接著問:“這種機器的最初原型是他的作品,我特別想知道是不是又升級過了?!?/p>
“很重要嗎?”陳玲玲的意思是讓他別煩人了。
喬麥沒聽出來,“重要倒也不是,現(xiàn)在有很多這樣的設備,只不過畢竟那是原型機,紀念價值遠超實際價值,我們一直想讓他捐出來,他就是不肯……你有沒有見過那臺機器?”
“不是說了沒有嗎?”陳玲玲不耐煩地回道。
“哦……哦哦?!眴帖溚屏送蒲坨R,“那你能不能下次問問他看,把那臺機器放哪了?我想……”
“什么意思?。俊笨粗┼┎恍莸膯帖?,陳玲玲忍不住發(fā)起火來,“我怎么聽你的意思是想讓我們杜雪去當間諜???”
“這怎么可能,怎么能叫間諜呢?我就是很想看一看,就看一看……”
“你的意思是讓她給你偷出來?”
杜雪趕緊拽了拽她胳膊,但玲玲沒理她。
“怎么會讓她偷呢,真的可沒有啊,當然……如果能說服他捐出來,那也是好事一件……”
“你知道我們是干嘛的嗎?醫(yī)護人員?!倍叛┨嵝阉?。
“對對?!眴帖湹拖骂^,臉變得通紅,眼神慚愧地不知該往哪放,“是我說錯了,是不關你們的事兒?!?/p>
“別廢話了,趕緊把袖子擼起來。”陳玲玲瞪他一眼。
“袖子?要干嘛?”
“打針。”
喬麥喊了一聲,“什么針?”
“喊什么呀?活化肌肉組織的,你上次就沒打吧?”陳玲玲看了眼屏幕記錄,“喲,何止上次,這都跑了多少次了?”
“不不,我不需要!”
“每個人都得打,趕緊的,別廢話?!闭f著陳玲玲就去拉他的胳膊。
喬麥嗖得把手縮了回去,“我求求你,求求你了?!彼?zhàn)埩似饋怼?/p>
“怎么了這是,你一個大男人怎么還怕打針?。俊标惲崃嵴f著又去拽他,可他卻一機靈站了起來,椅子都給帶倒了。還沒等陳玲玲反應過來,他推開門撒丫子就跑出去了。
杜雪和陳玲玲先愣了一秒,笑得捂住了肚子,“不行?!标惲崃嵴玖似饋?,“今天非給他逮回來不可,誰讓他讓你做間諜呢?!?/p>
陳玲玲出去后,杜雪才停下來。屋里剩了她一個人,她雙手抵住下巴看窗外,穹頂投影出的太陽從這個方向上看有點扁,再往遠處看,建筑都被擋住了,只有巨大的橙黃冰柱在遠處赫赫發(fā)亮。
醫(yī)務室的門開了,她沒回頭,“唉,那個冰柱是個旅游地標吧,你去過沒?”她以為進來的是陳玲玲。
“什么冰柱?”
那聲音杜雪熟悉地冒汗,一轉頭,果然是郝站長。
杜雪兩眼發(fā)直,“站……站長……”
“你說剛什么冰柱?”
“沒,沒。哦,哦哦。”她往那一指,“以為是陳玲玲呢,我說的是那兒?!?/p>
郝德權往那方向看了一眼。
“你想去那兒?”他疑惑地問。
“嗯嗯,感覺特漂亮,特神圣,想在那拍張照留做紀念?!彼缓靡馑嫉卣f。
“你想去那兒拍照?”郝德權的語氣由疑惑變?yōu)榱梭@訝。
“不……不能拍嗎?”
“想拍……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是處理廢料的焚燒站。前段時間儲料管泄露了,剛補上。你說的那個冰柱是漏出去的尿。”
“?。俊?/p>
“你怎么想上那兒……對了,陳醫(yī)生在嗎?”
“剛出去了?!倍叛┑拖铝祟^。
“你是新來的吧?怎么沒見過你?!?/p>
杜雪心一沉,原來壓根就沒記住她,“我是古教授的醫(yī)護?!?/p>
“哦?”這次郝德權才好好看了看她,“我說呢,怎么樣,他還好嗎?”他問。
“還行吧?!彪m然杜雪有一肚子抱怨,可此時站在郝德權面前,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有什么需要向上面匯報,他的健康很重要,對了,他那邊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發(fā)現(xiàn)?”杜雪想了想,“您不會也是問原型機的事兒吧?”
“你怎么知道原型機的?”
“喬麥跟我說的,他剛剛來過?!?/p>
“哦,那倒不奇怪了,你就別打聽了,跟你沒關系?!?/p>
“那個,郝站長……”
“還有事兒?”
“就是,其實我一直有句話想對你說?!?/p>
“什么?”
“就是……其實我挺羨慕你的。”
“羨慕我?”
“嗯,上學的時候我就知道您,那時我就喜歡太空,感覺特浪漫,您天天都在這兒,就特讓我羨慕。”
“這有什么好羨慕的?!焙碌聶嗾f,“我看你還是呆得時間太短了,培訓機構那邊給你們培訓的時間不夠吧?慢慢你就知道了,太空的浪漫感不會超過半個月,身為這的一員,你得肩負起責任,未來你將體會到太空的另一面,你叫……算了,不管你叫什么,既然來了,在思想上要早做好抗壓的準備,既然在照顧古教授,沒事兒就別總往地球城跑,地球城不是地球。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陳醫(yī)生不在,我回頭再找她?!焙碌聶嘁煌ㄔ挿排谡桃粯拥卣f完后,轉身就走了。
杜雪狠狠往地上跺了一腳。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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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 水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