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錦官城,112.113,少主也不是吃素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前夕 蘇帛玄清洗干凈之后,換上了一身便裝,誰也沒驚動,悄悄的出了院子。蘇帛玄先去了兼觀塘西側(cè)的四海匯聚,聽小鄧說,兼觀塘一般有什么聚會、尾牙,都會選在這里,一是這里的院子寬敞、空曠,能容得下上百號人;二是院子的北側(cè)還有一座戲臺子,可以請人來唱堂會,顯得熱鬧;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在院子的東側(cè)和南側(cè)有不少的寮房,雖然簡陋,但勝在方便。兼觀塘的人大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各個塘主來參加集會,除了帶著近身死侍,多會帶些粉頭、相姑之類的陪侍,有時難免情急,需要就近安寢,所以院子里的寮房就成了他們的最佳選擇。蘇帛玄走進院子,工人們正在急鑼密鼓的忙活著,有的在擺桌椅,有的在掛燈籠,還有幾個工人正在院子的正中央搭建一個高高的臺子。一個看似工頭的人一邊四處走動一邊催促著:“手腳都麻利點,一會寧叔還要過來檢查的?!惫ゎ^在院子里四處監(jiān)工,一回頭見蘇帛玄正站在門邊安靜的看著,趕緊一臉賠笑的跑過來:“呦,蘇公子,您什么時候過來的,怎么不言語一聲,看我這怠慢了您不是?!碧K帛玄不認識這個工頭,禮貌的笑笑,但顯然這工頭認識他,繼續(xù)諂媚的說道:“您看看,哪里不滿意,我這就讓他們改?!碧K帛玄客氣的說:“這位師傅您客氣了,您們都是行家,況且集會都有慣例的,就按少主吩咐的就好?!惫ゎ^笑著答:“哎呦,您的見識比我們不知道要高到哪去了,再說了,集會不也是為了少主高興么,只要您高興了,少主就高興。”這話聽得蘇帛玄心里不太舒服,但也沒有表露出來,況且他過來確實也是有目的的,便就著工頭的話說:“有幸能參加這種盛會,我過來漲漲見識,院子里的布置真是巧奪天工,美輪美奐,只是不知道房間里什么樣子,可有什么與眾不同?!惫ゎ^得到了認可,心里也美滋滋的,趕緊答道:“房間倒是沒什么特別的,不過蘇公子您要是有興趣,我就帶你轉(zhuǎn)轉(zhuǎn)?!薄澳蔷陀袆诹恕!碧K帛玄跟著工頭轉(zhuǎn)了一圈,心里有數(shù)了,看似無意的說道:“別的房間倒還好說,只是那南邊第三間,曲徑通幽,清新雅致,實在是特別?!惫ゎ^慣會辦事的,自然明白了蘇帛玄的意思,忙殷勤的表示:“蘇公子好眼光,其他的房間難免有些脂粉氣,只有那間,清爽利落,最適合公子休息了。”蘇帛玄笑笑,沒有表態(tài),直接告辭了,臨走時從袖兜里掏出了一些散碎銀子放在工頭手里:“你們辛苦了,少主請你們喝茶?!惫ゎ^接過銀子,千恩萬謝的把人送到了門口才又回去干活。蘇帛玄從四海匯聚出來,徑直去了自己曾經(jīng)住的那個別院,因為還有不少衣物還放在這里,林壇非不放心交給別人,自己又不常來,院子里已經(jīng)長滿了雜草,但讓蘇帛玄意外的是,自己種的仔姜竟然還活著,可能是靠近水塘的緣故,竟然還很茂盛。蘇帛玄蹲在地邊上費了些勁,拔出了一顆,下面已經(jīng)結(jié)出了肥碩的果實,看起來已經(jīng)錯過了最佳的豐收時機,已經(jīng)老了。唉,蘇帛玄嘆了口氣,看來今后也無暇顧及他們了,好在這里不缺水,以后自求多福吧。蘇帛玄進了自己住的臥房,從柜子的最下面拿出了一個包袱,里面是一套全新的素白直裰和靴子,在衣物的最下面,還有一把精巧的手里箭和六只短箭。蘇帛玄把衣服和鞋子都拿出來換上,把稀釋好的三瓶紅色藥水插在下擺內(nèi)側(cè)特制的暗格里,又把手里箭和短箭插在了靴筒內(nèi)側(cè)的暗格里。穿戴好之后,站在銅鏡前仔細端詳,又在屋內(nèi)來回走了幾趟,這套衣服做的不錯,從外觀完全看不出身上的何處藏匿了東西,走動的時候也幾乎感覺不到異物的存在。蘇帛玄一切準備妥當(dāng),又在兼觀塘的各處轉(zhuǎn)了轉(zhuǎn),哪里掛的燈多、哪里更為黑暗、哪里是人群往來的必經(jīng)之路,哪里樹木茂密可供藏身,都默默的記在心里。感覺時間差不多了,便回去正房等林壇非。蘇帛玄估計的不差,林壇非果然還未回來,蘇帛玄在窗前呆呆的坐了一會,又起身躺到床上,把臉深深的埋在林壇非的枕頭里,聞著上面殘留的屬于林壇非的味道,“再見了壇非,原諒我,我別無選擇?!碧K帛玄用臉頰蹭著林壇非的枕頭,只能用這種方式和他告別,不知不覺,淚濕了一片。眼淚還沒來得及擦干,就聽見院子里七七八八的響起好幾個人的腳步聲,蘇帛玄慌忙的坐起來,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儀容,除了眼睛有點紅,其他的看著倒還好。果然很快林壇非的聲音伴著開門聲響起:“帛玄,餓了沒,我們出發(fā)吧”。話音剛落,人已經(jīng)走到了跟前:“你怎么了,眼睛怎么這么紅?”林壇非一眼就看出來蘇帛玄的異樣,“沒什么”蘇帛玄回過身笑著說:“等你等太久了,有些困了,估計是哈欠打的有點多。”林壇非拿起蘇帛玄的手往自己的臉上打了一下:“都怪我,今日你先大人不記小人過,明日我定向你賠罪?!碧K帛玄站起身來,幫林壇非攏了攏頭發(fā),動作很慢,一下一下的從發(fā)頂捋到臉頰又到胸膛,最后停留在腰上,把臉靠在林壇非的肩上:“無論何時,無論何事,我都不會怪你的?!绷謮桥呐奶K帛玄的背:“既然原諒我了,那我們就出發(fā)吧。”“嗯?!绷謮抢K帛玄往外走,臨出門的時候,蘇帛玄回過頭,把整個屋子深深的看進眼里,才伸手合上門,兩個人睡過的床、并立的衣柜、書案,還有窗邊的奔雷,一切的一切,都在慢慢的變窄,最終消失在門縫了另一側(cè)。蘇帛玄關(guān)上門,見寧叔、宋濂和徐培風(fēng)也在院子里,徐培風(fēng)走上前來,伸手拉住了蘇帛玄的手腕,林壇非臉上的肉好像一抖,但還是站著沒動,徐培風(fēng)捏著蘇帛玄的手腕,歪著頭仔細感受著,過了好一會才說道:“抱歉,這幾日實在是脫不開身,耽誤了治療,不過情況還算穩(wěn)定,沒有什么大礙?!绷謮锹牭教K帛玄身體安好,一秒都沒耽擱,打掉了徐培風(fēng)的手:“既然如此,就快松手,我們要出發(fā)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銀山 林壇非和蘇帛玄的手走在前面,遠遠的就看見四海匯聚一片燈火通明,高高挑起的花燈,將整個院子的上空映照的有如白晝。院門的外面,已經(jīng)黑壓壓的站滿了人,三五成群的在寒暄著,遠遠的看到林壇非來了,人群逐漸安靜下來,肅穆靜默的站立,等待林壇非走過來。 蘇帛玄覺得這樣嚴肅、莊重的場合,自己和林壇非并肩而立不合適,便想退后一步,站到寧叔身旁去,林壇非好像預(yù)知蘇帛玄的心思,瞬間攥緊了手,把蘇帛玄的手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手心里,讓他后退不得。眼見著越走越近,蘇帛玄悄聲說:“快松開,你這樣有損威信。”林壇非反而握的更緊的,嘴角一彎,眼睛看著前方,腳步未停的說:“別躲,所有的一切,你都有資格與我共享,我要你光明正大的站在我的身旁,你是與我攜手的男人?!? 話說著,蘇帛玄已經(jīng)被林壇非的牽著手,走到眾人面前,大家對這位有本事收服林壇非的蘇公子早有耳聞,不管心里是鄙夷還是不可思議,面子上都掩飾的很好,默契的閃開一條通道,“少主好”、“蘇公子好”,從人群外圍慢慢的往里走,各路人馬的問好聲不絕于耳。林壇非握緊蘇帛玄的手,志得意滿的走到四海匯聚的大門口,門是虛掩的,但外面齊胸高的位置松松的掛了一條鐵鏈,每個鐵鏈環(huán)扣的下方都掛著一串銅錢,大門前面還擺著一張漆紅大桌,桌子上從里至外依次擺放著三牲五果、香爐五供、再往外是一大碗的酒、最外側(cè)是一把厚重的寬刀。 林壇非不得不松開蘇帛玄的手,但還是湊到耳邊:“稍微等我一下。”蘇帛玄側(cè)身站到一旁,林壇非走到桌前,拿起分量十足的寬刀,左臂衣袖挽起,右手三指捏刀,繞著左臂輕盈地轉(zhuǎn)了一圈,左臂前側(cè)先只是淺淺的一道白印,林壇非將手臂伸到海碗之上,白印瞬間變成一道紅線,由細變粗,最后流成一道血線,滴落到碗里。林壇非端起碗把酒潑在地上,又繞過桌子,舉刀劈落,鐵鏈應(yīng)聲斷裂,各個環(huán)扣下面懸掛的銅錢嘩啦啦的響落,好像下了一場金錢雨一般。 林壇非轉(zhuǎn)過身朝眾人一揚刀,高呼:“金錢落地、無往不利?!北娙艘矊χ謮请p手抱拳,口里高聲回應(yīng):“同生共死、同塘高義?!绷謮俏⑿χ蛱K帛玄伸手,示意他過來,蘇帛玄深覺不妥,但林壇非的胳膊執(zhí)著的伸著不放下,蘇帛玄沒有辦法,只得繞過桌子,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林壇非的身邊,林壇非滿意的拉起蘇帛玄的手,大跨步向前,一把推開了四海匯聚的大門。 大門一打開,眾人還沒進去便被滿院子的銀光刺的睜不開眼睛,院中間高高的臺子上,用銀磚整整齊齊的碼了一座山,數(shù)量足有幾萬兩之多,銀山被四個巨大的燈籠映照的閃閃發(fā)光,饒是兼觀塘這些見慣了大場面的人,也無不驚嘆。林壇非領(lǐng)著蘇帛玄在主桌就坐,徐培風(fēng)緊隨其后,坐在了林壇非的左手邊,寧叔和宋濂站在身后,剩余的按照資歷及勢力的大小魚貫而入,依以往的慣例各自就坐了。于海林、汪謝、陳大鹿三人坐在主桌左側(cè)的副桌,三人看著巨大銀山切切私語:“這林壇非又要搞什么新花樣”,“管他呢,反正他今天也沒好果子吃”,“我們一會只管看戲就好了”。 雖然院子里烏壓壓的坐了上百號人,林壇非端著酒杯一站起來,聲音很快就安靜下來,林壇非從戲臺旁的主桌走到銀山前面站定,寧叔也默契的跟了過來,林壇非高舉酒杯說道:“兄弟們,舉頭見月圓,低頭血漫天,我們能見到今天晚上的月亮,這是又賺了一年的人間歲月,值了,我提議這第一杯酒,敬天地、敬窮奇、敬自己”,說完林壇非一揚脖子把杯中的酒干了?!熬刺斓亍⒕锤F奇、敬自己”滿院子的人紛紛起立,拿起手中的酒杯跟著林壇非一起干了,寧叔給林壇非把酒杯滿上,林壇非舉著杯接著說道:“這第二杯酒我要敬死去的兄弟們,是他們的滿山枯骨,才成就我們的一世榮華,他們今生忠義驍勇,來世必定潑天富貴”,林壇非說完又干了,大家也跟著一起干了。寧叔又把酒杯滿上,林壇非似有些動情,低頭哽咽了一下,才又說道:“這第三杯,我要敬在座所有的兄弟們,沒有各位的鼎力相助,就沒有兼觀塘,更不會有我林壇非,這一點無論是我還是老當(dāng)家的始終銘記在心,我敬你們。”“敬老當(dāng)家的,敬少主?!北娙艘哺犊ぐ浩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三杯酒喝完,林壇非卻沒有像往年一樣落座,而是自己拿過酒壺,又倒了一杯酒,整個院子鴉雀無聲,大家都等著停林壇非要說些什么。林壇非端著酒杯回過身,凝視著高高的銀山,又轉(zhuǎn)回來和大家說道:“今年年景不好,大家過得艱難,你們的難處就是兼觀塘的難處,就是我林壇非的難處,所以我決定,今年集會除了按照慣例的分紅之外,我另有獎賞,集會過后,這座銀山就讓大家搬走。” 所有的人一進門就看見這座明晃晃的銀山了,財帛動人心,誰人不眼饞,一聽這座銀山自己有份瓜分,各個都激動的摩拳擦掌,端著酒杯嗷嗷叫著感謝少主。寧叔見少主已經(jīng)坐定,笑瞇瞇的站到銀山前面,伸出一只手示意大家安靜,隨后從懷里掏出一本賬冊來:“各位,各位,大家靜一靜,聽我說?!敝饾u安靜下來之后,寧叔又接著說道:“少主總想著把最好的東西都拿出來分給兄弟們,但少主貴人事忙,我就斗膽做了這個主,按照過去一年來各家領(lǐng)命和回帳的情況制作了一個明細,如果有分配不周的地方,還請少主責(zé)罰、也請各位兄弟們體諒?!毕旅娴娜嗽缬兴阌?,不算外四路的人,塘主一共就那么二十來個,再少也總能分到幾千兩,都叫嚷著:“都是自家兄弟,不會計較的?!薄熬褪蔷褪牵瑹o論多少都是少主的一片情誼?!睂幨逡娀鸷虿畈欢嗔?,便把賬冊舉到燈下開始念名單,由小及大,越早念到名字的,分到的越少。大家喝著酒,聽著熱鬧,隨著名單上的名字越念越少,銀兩的重量也屢創(chuàng)新高,爆發(fā)出來的掌聲和歡呼也愈加的熱烈。副桌上的于、汪、陳三位塘主,眼見著快到尾聲了,心里不免一陣激動,于海林吱兒了一口酒,歪著嘴跟汪謝和陳大鹿說:“怎么樣,這小兔崽子離不了我們,不照樣得恭敬著。”于海林的話音剛落,寧叔的聲音也停了,名單全都念完了,竟然從頭到尾都沒有于海林、汪謝和陳大鹿這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