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終忘不了父親出陣前的一幕，他那微笑的面龐時常在我夢中出現(xiàn)，夢里的他，音容笑貌是如此的真實，他會溫柔的安慰淚流成河的我，如此我才有了繼續(xù)迎接明天的底氣。 在父親出征，我和姐姐不得不去往教堂當(dāng)打雜童工，我們與長工們一起勞動，但卻拿不到他們一半的工資，我的工資一天只有8銅幣，哪怕是姐姐也只有1銀幣。 “憑什么我只能拿8銅幣啊！你們搬東西我也是一塊搬的！打掃也一點沒拉隊??！憑什么你只要把書本讀一遍就可以拿到好幾枚銀幣啊！” 我意欲與教士爭吵，而姐姐捂著我的嘴巴拽著我一起跪在了那個人的面前，“請您原諒我可憐的弟弟，請您原諒！請你原諒！” 姐姐聲淚俱下地替我祈求原諒，我掙扎著，卻根本無法掙脫姐姐。姐姐死死地按住我的頭，幾乎要把我的腦袋按在地上摩擦。 “你們這些刁民的覺悟也就這點了！卑賤且不虔誠，難道不該作出點實際的懺悔嘛？嗯~？” “這……甘愿服從神的意旨……”姐姐的腦袋重重地磕在石板，只換來了教士冰冷的嘲笑，“賤民的后代果然還是賤民……”那個教士說著如此的話說得滔滔不絕，而我和姐姐在教堂的石階上長跪一晌，最后我們?nèi)稳豢梢缘浇烫么蚬ぁ鷥r是我和姐姐各受了五下鞭刑，以及從那天后，我和姐姐每天只能拿到5枚銅幣了。也是從此刻我才知道，原來我每天的工資里，都會被抽出5銅幣去繳納什一稅，而現(xiàn)在我有要多繳納3銅幣的贖罪稅了。 然而即使如此，我和姐姐也并不是完全的不幸，我們并不是孤苦無依的，鄰家叔叔照顧著我們的生活。鄰家叔叔會用魔法生出火堆，然后摘來地里的菜為我們熬蔬菜湯，還會送干面包給我們吃，因此我們二人雖然困苦，卻并至于無法生活，直到那一天的到來。 一群大人沖入教會打塌了神像，而教士則挑下教會的瓦片丟到神像臉上。 “神戲耍了我們！神戲耍了我們！我們輸了！我們輸了！” 這些人重復(fù)著類似的話，教堂的內(nèi)部到處雞飛蛋打，最后被打了個稀爛。大人們摔砸紅了眼，在將可破壞的東西全部毀滅后，又將教堂給付之一炬——現(xiàn)在我一個銅幣也賺不到了。 從城里回來的姐姐抱著我迎面痛哭，從姐姐斷續(xù)的哭聲里我才終于明白“輸了”到底意味著什么——爸爸再也回不來了。 “死了”，一個人本應(yīng)有的幾十年的光陰突然被剝奪，卻被如此簡陋的概括，如此輕蔑地就把這撕心裂肺的事實給含糊掉了。 “爸爸……再也不見了……” 深深的絕望如巨鯤將我囤入腹中，肺部如失去機(jī)能般的，壓抑，痛苦，窒息。我試圖尋找父親最后一點回憶，然而什么也沒有，我和姐姐，從此便是孤兒了。 幸運的是，和藹的鄰居把我從絕望里扒了出來，“好男兒哭啥子，魔物也會抓俘虜?shù)?，等著吧，你父親馬上就會被贖回來了?！?我覺得這是神在把人逼往絕境后，那最后的一點良知未泯，“神到底懷有善良呀！”然而卻只是對我最后的愚弄。 國王回來了，和兩萬大軍無人生還的消息一起。 回來后的國王，高聲祈禱著，“大難得活盡是神的美意”，教士們到處在街上散播福音，“偉大的王，受神保佑！上帝眷顧法爾姆特！” 過去的這些教士總是在街上說著“神愛眾人”，現(xiàn)在他們說著“神愛國王”，再后來他們都不見了。 大難不死的王退位了，接著新王倉促地讓出了權(quán)力。王權(quán)最后落入了街頭浪子尤姆之手。 “你們所愛的神，便是如此對待你們的？這就是神慈愛你們的方法了嘛？” 我不知道神會如何對待我這個遺孤，但這個國家已然如棄嬰一般，這個連活命都要拼盡全力的時候，誰還會有力氣去供奉神明呢？ 虔誠的教士抱著圣典餓死在教堂里，而其他人各奔了東西，落塵的神像被人打破，金漆被人回收，陷泥地的供桌被壯士抬走。 如今的我又回到了過去打工的教堂——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學(xué)校了。 我想，從亞德瑪利斯王起兵那刻起，法爾姆斯的神大概已經(jīng)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