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始（11）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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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校，讓我再去一次吧！這次一定……”

“服從命令！士兵！我不希望再多出一個需要我們?nèi)ゾ鹊娜耍　?/p>

“報告！煙酒施術單元及源石制品管理局那邊說他們還需要差不多一個小時的時間到達現(xiàn)場！”

“告訴他們樓體已經(jīng)有崩潰的跡象了！讓他們必須半小時內(nèi)趕到！否則特里蒙城就完了！”

“中校！門口……”

“我說了，不準去！”

“不是，門口出現(xiàn)了新的脫困者……是一個……不，是兩個孩子！大一點的大概10歲左右，懷里還抱著一個嬰兒！”

“什……”中校還沒來得及發(fā)話，他身邊那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卻激動萬分地撲了過來，試圖搶過他的通訊器，其力道之大、速度之快甚至連警戒在一旁的年富力強的專業(yè)軍人都沒來得及截停?！皫н^來！快把他們帶過來！”

除了一瞬的驚訝，老科學家近乎瘋狂的吶喊并沒有給面前這位擁有多年軍旅生涯的軍官帶來更多的情緒起伏，一手漂亮的反關節(jié)技，中校就把弱不禁風的老頭摁在了座椅上?！皩Ψ綉撌锹蹇纤湓词妓図椖康膶嶒烍w，根據(jù)資料并不能很好地控制那極富破壞力的源石技藝。加之目標年齡過小且剛從危險環(huán)境中逃離，情緒極易受到刺激。不要急著把他們拽出來，先保持安全距離嘗試進行安撫，如有必要，允許使用麻醉槍將其鎮(zhèn)靜?！?/p>

“隊長，我們的配置的麻醉劑都是針對成年人的量，如果用在這么小的孩子身上，我怕……”

“萬不得已，若是目標有直接破壞大樓的傾向，擊斃也可以考慮。如果事后要上軍事法庭，我一個人去?！?/p>

“這……是……長官?！?/p>

通訊器內(nèi)沉默了幾分鐘，接著傳來了年輕士兵的匯報：“中校！那孩子拒絕與我們交流，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后試圖返回建筑內(nèi)部。杰森想去把他拉出來，但不知怎么的飛出去了十幾米遠，輕傷。戴斯蒙跟著抓住了他，并注射了一半劑量的麻醉劑?，F(xiàn)在兩個孩子都已在我們的控制中，杰森和戴斯蒙正帶著他們返回指揮處，其余人等待進一步指令，完畢！”

“剩下的人按兵不動，繼續(xù)監(jiān)視研究大樓的外墻情況和崩毀傾向，有任何變化立刻匯報。還有，請那位女性瓦伊凡到指揮部這里來，瓦伊凡的人都很容易沖動，現(xiàn)在她的同伴還被困在建筑里，為避免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舉動，還是讓她遠離大樓為好。”

塞雷婭接受了士兵們的建議，既然軍方已經(jīng)宣布接手，她也沒有必要繼續(xù)死板地執(zhí)行博士的指令。這種情況下，她不可能動用蠻力打破墻壁把博士救出來，回到指揮部等待煙酒施術單元及源石制品管理局的專業(yè)人士抵達進行救援是最優(yōu)選項?？稍谒畴x這棟大樓越走越遠時，連她自己也沒意識到，自己的雙拳握得究竟有多緊。

……

黑暗……在我泵干最后一絲體力將歐文和納西莎推出出口后，我就趴在了地上暫時昏厥了過去。盡管只有短短的幾分鐘，當我醒來時，眼前的出口也已經(jīng)完全消失了。出口的消失也意味著光源的消失，現(xiàn)在整個空間都充斥著黑暗與恐懼，一點點地蠶食著我為數(shù)不多的毅力與精神。

“起碼他們得救了?！蔽野残牧诵?，不……不止，我?guī)缀跻怕暣笮Τ鰜?。在遙遠的過去，親人、友人、愛人、陌生人，我誰都沒有拯救；而現(xiàn)在，我竟然救了整整兩個孩子！好吧，也許還有那個中校、洛肯那個老混蛋，還有很多研究員，還有……可能……我想……一整個特里蒙城？作為一個失敗者的結局也不算那么糟嘛。

我翻了個身，躺在了地上，右手觸及墻面，摩挲著從中突出的源石晶簇。要處理這種級別的源石危機，煙酒施術單元及源石制品管理局的響應不會很慢，最多再有一個小時他們就會抵達。大樓外部能頂多久我不知道，里面的絕大部分區(qū)域肯定在十幾分鐘內(nèi)就會被源石淹沒。啊~塞雷婭雖然是個不懂變通的鉆石腦袋，但她不是什么莽夫。如果那個中校名副其實的話，在軍隊接手這一切后她一定會撤離到安全的地方的……希望她能平安……早知道這么快就要死了我該早點去請她約個會什么的……不不不，以她的鉆石腦袋肯定不會答應。那克麗斯騰？哈，上次約她出去吃飯，聊著聊著就變成學術研討會了……娜斯提……她大概會把約會地點定在工地上吧……還是繆爾賽思好，每次團建時都那么積極，如果我早點提出說不定……

正當我漫無目的地享受著我最后的時光時，我手上的源石晶簇亮了起來，緊接著，是一整面墻的。突發(fā)的異變令我我霎時坐直了身子，眼前參差不齊、朝向各異的晶簇閃著幽幽的藍光，將整面墻壁都染上了一抹神秘和深邃。這股光芒只能照亮有限的空間，沿著墻面的一長串最終湮沒在了遠處的寂靜。但這種指向性給了我一種“他”在呼喚我的錯覺，于是我站了起來，沿著鑲嵌著點點星光的墻壁挪動我的腳步。

幽深的通道、混亂的線路、破碎的墻體，還有突出的源石晶簇……極暗的環(huán)境讓我身旁的一切都不甚清晰，但模糊的視線卻給我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直到我經(jīng)過一個壞掉的大顯示屏時，眼前的一切才和七年前我蘇醒的第一日所見的景象重合在了一起。

靜滯所……不知道其他靜滯所怎么樣了。這兩年經(jīng)由萊茵的信息渠道，我?guī)缀踉谌├姆秶鷥?nèi)尋找前文明遺留的痕跡，但終究一無所獲。許多看起來似乎有著些許關聯(lián)的線索調(diào)查到一半?yún)s又總是莫名其妙地斷掉，仿佛有什么不知道的力量在刻意阻撓我獲取相關的信息。最近更是連一點線索都……

我停住了腳步。半個月前……我是不是看到了一份來自烏薩斯的能源管道訂單來著？那個管道的設計……無論從孔徑大小還是參數(shù)要求上……都似乎……和連接石棺的管道驚人地相似！難道？！

喀拉……晶筍突破墻體的聲音叫醒了我，迫使我繼續(xù)前進，直到抵達終點——也是災難的起點。

指引我的光路匯入了成片的源石叢林，與之前相比，被摧毀的實驗室已看不出一點曾經(jīng)的輪廓，遍布墻壁、天花板的寶石慵懶地一亮一滅，而正中的核心則長明不熄。我仿佛置身于什么神話動物的巢穴，又好像站在了那些童話故事中所謂的命定之所。但實際上，這就是一座漂亮的墳墓罷了。我的墳墓，還有……“他”的墳墓。

我走到了“他”的跟前。不似一般因礦石病而死的人會發(fā)生的劇變，源石以一種較為穩(wěn)定的方式取代了他的肉身。我看不清他的容貌，也讀不出他的表情，摸不出他的心跳，也感受不到他的體溫。但他散發(fā)出的光芒……真的很溫暖。

在他腳旁，水珠滴落的地方，此時開出了一朵小小的源石花。我彎下腰去，想要將它撿起?？赡呐挛以傩⌒囊硪恚谴嗳醯男误w也無法承受，化作一地的碎片。

我再一次伸出手，撫摸著他的臉龐。突出的源石晶片劃傷了我的指尖，血液滴進了成片的源石叢林中。此刻，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對不起……我……救不了你……”

……

?

完全入夜后，由于區(qū)域源石能線路的損壞，即使在大樓外面能見度也極差。所幸煙酒施術單元及源石制品管理局的人已經(jīng)攜帶著大功率照明設備抵達了現(xiàn)場。

“您好，杰拉德中校。詳細的情況我們已在趕來的路上充分了解，為避免災情進一步擴大，能否請您命令你的士兵們暫時離開這棟大樓附近，我們會立刻開始處理與救援工作?！备叽蟮呢S蹄徑直走向指揮部，開門見山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沒問題。士兵們，廣場正中集合待命！”

“感謝您的配合?！?/p>

在簡要地告知了煙酒施術單元及源石制品管理局制定的行動計劃后，豐蹄就轉身離開了指揮部。事已至此，軍方的工作已經(jīng)基本完成。那個瓦伊凡女性正在被單獨審問，如果那個Dr. Mc還能活著出來的話可能還會需要進行一些額外的收尾工作。接下來的時間只需要處理好洛肯·威廉姆斯和那兩個實驗體……

中校一邊這么想著，一邊離開了作為指揮部的載具，朝著洛肯·威廉姆斯所在的方向走去。自從那兩個實驗體被送過來后，那個瘋癲的老頭就再也沒有離開他們半步。要找他單獨談話恐怕得用些強硬的手段，先跟留在那邊的士兵取得聯(lián)系……嗯？前面怎么……

就在煙酒施術單元及源石制品管理局架設的高功率照明燈點亮的一瞬間，中?？匆娏艘惠v轎車從自己的左側掠了過去，沉悶的撞擊聲和尖銳的摩擦聲在寂靜的夜空中格外刺耳。然后，一雙碧綠的眼睛自遠方的黑暗中亮起，仿佛來自地獄的鬼火。還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中校就感覺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的推了一把，整個人往右側栽了過去。

與此同時，中校別在腰間的通訊器發(fā)出了急切的吼叫：“實驗體失控！實驗體失控！中校！對方的目標很明確！是研究大樓！是研究大樓！”

雖然正面承受了歐文的源石技藝，但中校沒有失去行動能力，甚至連一點傷口都沒有。在聽到下屬急切的聲音后，他迅速向正在朝著廣場集結的士兵下達命令：“廣場小隊注意！目標實驗體全面失控！目標實驗體全面失控！通知煙酒施術單元及源石制品管理局的人暫時終止行動，原地待命！你們立刻朝指揮部方向進行攔截！別讓他靠近研究大樓！允許擊斃！重復一遍！允許擊斃！如果讓他把研究大樓撕了特里蒙城就完了！”中校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也朝著大樓的方向跑去。

……

“好……冷……”

“攔住他！攔住他！用麻醉槍！”

“哥哥……博士……你們……在哪兒？……”

“不行啊！換弩箭??！換弩箭??！”

“不！你們不能！”

“閉嘴！臭老頭！”

“車！躲開??！”

“你們沒事吧?！?/span>

“謝……謝謝你，瓦伊凡?！?/p>

“前面……好熟悉的感覺……”

“沒用?。?！即使是穿甲弩在離他起碼還有20米時就被截住了！！”

“抓他的視線死角?。　?/p>

“是……在這里……我能感覺到……他們……在里面……”

“不……報告中校，截停任務失敗，目標已抵達研究大樓正門口?！?/p>

……

看著眼前那瘦小的身體，明明距離不超過50米，卻沒有一個人能接近半步。中校手中的通訊器終于撐不住了，咔嚓……軍用的高端貨被捏成了一團廢品，就好像幾分鐘后的洛肯水箱研究大樓，或者明天早上的特里蒙城一樣……

嗎？

白色的小菲林緩緩伸出右手，輕輕握拳，然后放開……沒有預想中的天崩地裂，只是在原本封死的正門打開了一個小小的缺口，恰好可供一個十歲的菲林孩子進入。然后，他走了進去。

在場幾乎所有人都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是什么情況。只有塞雷婭，她雙拳緊攥、眉頭緊皺，看著那道小缺口，極罕見的，她的眼底閃過了幾點晶瑩。

還是中校以及煙酒施術單元及源石制品管理局的領隊最先反應過來，稍微討論了幾句，他們決定將救援行動推遲半小時。而原本就要在外部搭設的源石沉積裝置則不受影響，這樣即使大樓崩塌，大部分逸散的活性源石塵也會被吸附沉降，特里蒙城的受災面積將達到最小。

……

建筑深處，白色的小菲林如同真正的云朵般自由自在地漫步在繁星點綴的天空中。幽幽的藍光好似天上雙月的饋贈，領著他推開一道道門扉。

終于，他看見了他與哥哥曾經(jīng)約定好要一起去看看的外面的景象。那是一片草地，無數(shù)的螢火蟲閃著尾巴，與天上的雙月一起，把光芒灑在他的身上。而在正中央的，是一顆巨大的樹木，和一個倚著樹根坐著的人。

云朵般的孩子飄了過去，將自己輕輕地依偎在那人的懷中，安心地閉上了自己的雙眼。這一刻，他好像回到了十幾個小時以前，又仿佛回到了那個冰冷的夏夜。

“真溫暖啊……”他這么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