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應過來的時候極星已經(jīng)被羅納德客氣地帶出房間，到了旁邊的會客室。會客室的裝潢也是歐式的，一面墻上鑲嵌著一個巨大的魚缸，里面布置成海底的造景，各色鮮艷的熱帶魚在其中游動。面前的茶幾上已經(jīng)擺好了紅茶和點心，極星卻沒有心情吃。 說實話，她到現(xiàn)在還有一種不真實感。分靈們似乎對姐姐異常重視，重視到她自己都詫異的地步。姐姐難道是什么很厲害的人嗎？可她們明明是雙胞胎，極星感覺自己和姐姐沒什么不同?？纱丝趟烹[約察覺到一個令她恐懼的事實——自己可能對姐姐一無所知。她不想承認，這種感覺就好像走在懸崖邊上，只要稍微往某個方向一偏，腳下的路就會立刻坍塌，自己會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一墻之隔的會議室里，三位分靈不知在討論什么。房間的隔音做得很好，羅納德也寸步不離地緊盯著極星，想偷聽肯定是做不到的。想到這里，極星難得地體會到了什么叫心煩意燥，難過的情緒堆積得好像要溢出來。 “羅納德，你認識我姐姐嗎？” 為了轉移注意力，也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極星向羅納德搭話道。盡管他肯定被要求守口如瓶，但人偶不會撒謊，或許極星能利用他的這個弱點套出一些信息——雖然這種想法讓她感覺很對不起羅納德。 “抱歉，下官不認識，之前已經(jīng)說過了。” 羅納德板著臉回答，在工作狀態(tài)的他像一具真正的人偶。 “那……羅納德已經(jīng)在這個世界上工作多久了呢？” 青年瞥了極星一眼，好像有點意外她會把問題引到自己身上。但思考片刻還是回答：“下官也記得不清楚了，應該是自從新世界誕生沒多久就開始運行了吧?！?“羅納德不是舊世界的人嗎？” “怎么會？極星大人，殺戮人偶是新世界獨有的產(chǎn)物?！闭f到這里他好像很自豪。 “你一直遮著一邊眼睛是為什么？” “這個啊?！绷_納德臉上的自豪之色似乎變得更加明顯了，“這是神明大人御賜的，和神共享視覺的眼睛?！彼颜谧∫贿呇鄣膭⒑Ａ闷饋?，極星看到那是一只瞳孔白色的眼珠，整體的色素都比較淡薄。與其說是眼睛，不如說是一顆玻璃球，“有了這只眼睛，下官就能隨時看到哪里有怪物出現(xiàn)了！” “那祈荒小姐呢？她也和神共享了某種東西嗎？” 羅納德用手托著下巴，遲疑著回答：“嗯……準確來說是’感知’吧?！?“感知？” “怪物出現(xiàn)的時候，一定是神明大人的陰暗面流露的時候，因此神明大人的情感會出現(xiàn)波動。祈荒小姐可以感覺到這種波動，類似這樣。” “原來如此。目前的殺戮人偶只有兩位嗎？” “并不是。在我們之后還有兩臺被配布到了三層以下。不過嘛?！闭f到這里，羅納德驕傲地挺起胸膛，像個期待被夸贊的孩子般語氣中帶著一點炫耀，“能夠被允許上到三層以上的只有下官和祈荒小姐而已！”看得出，他是真的對自己的工作抱有榮譽感。只不過對于極星來說，這的確是一種很難理解的情感。情感……？ 羅納德作為一個人偶，擁有對工作的榮譽感也是常識范圍內(nèi)的嗎？還是說，這是柴田也認可的，他“不同尋?！钡囊徊糠郑?“羅納德，你——”極星原本想問的是，他究竟有沒有對自己發(fā)達的情感有所察覺？可話到嘴邊不知為何又說不出口了。如果自己把這個問題問出來，會不會讓眼前的這個青年的笑容支離破碎呢？她想到之前在神無屋里玩飛行棋的羅納德的樣子，心里突然升起一個懦弱的念頭。她不想知道真相，她想讓羅納德永遠保持現(xiàn)在這樣。 “怎么了極星大人，有什么吩咐嗎？”人偶似乎看出了她的異常，有些疑惑地問。 “沒……沒什么。我只是想問問你怎么看神無的?！?羅納德露出一絲不屑的神情，“他??？背叛神明的背叛者，不懂感恩的白眼狼……本來是應該這么說的?！彼麌@了口氣，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苦惱，“但是下官和他私下交往也算得上是好，這就很難評論了?！毕肓讼胗诌B忙補充，“不過工作和生活下官可是分得很開的！” “神無為什么會變成背叛者呢？” “變成？”羅納德看上去有些困惑，“他沒有變成，極星大人。他生來就是背叛者?！彼脑捓锓路鹕L出了名為疑問的藤蔓，枝條伸進極星的心里。 “生來就是？意思是神明創(chuàng)造了注定會背叛自己的人？為什么？” “這——”羅納德看上去也很為難，“神明大人這么做一定是有它的深意的，但是下官也……”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二人的談話。羅納德打開門，是水藤，兩人互敬軍禮示意。 “極星小姐，兩位大人的商談已經(jīng)結束了。”水藤以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向極星宣布，“請您移步吧?！?? ? “好孩子，讓你久等了。” 面對鳴目的歉意，極星也只能尷尬地笑笑。她能感受到這位母親面對自己的愛是真摯的，但她們之間隔著巨大的由信息差距和懷疑形成的鴻溝，這讓極星被困在揮之不去的距離感中。 “我們已經(jīng)商討結束了。極星，現(xiàn)在你可以問你想問的問題?！笔访芩挂荒槆烂C地發(fā)話道，“沒關系，無論你問什么，我們都不會做加害于你的事。”后面那句似乎語帶寬慰，但他臉上的表情卻看不出哪怕一絲松動。 于是極星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壯壯膽，先拋出了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問題。 “姐姐是什么樣的人？” “飛鳥是個好孩子?！兵Q目回答，眼中流露出懷念之色。那種真摯的懷念讓極星甚至在一瞬間與她產(chǎn)生了情感共鳴，淚水不受控制地涌上來。 “她很溫柔，溫柔而堅強，總是為大家著想，照顧大家的感受。哪怕得了病，也從沒有想過放棄?！?極星點點頭，她相信鳴目的話是真的。但是，她的疑問沒有被解開也是真的。 “姐姐做了什么讓神討厭的事嗎？” 鳴目和史密斯對視一眼，史密斯反問：“為什么你會這么想？” “我知道了很多事。”極星只回答了這樣一句。既然對方對她有所保留，那么她也有不坦誠相待的權利。 史密斯皺起眉，“孩子，神不會討厭任何一個居民。哪怕是背叛者，神也會懷著慈悲之心對他們。” “可是——” “沒有可是。孩子，神是慈悲的?！笔访芩挂詭缀鯂绤柕目谖谴驍嗔怂?。極星明白，自己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么了。萬一不小心透露了九尾的存在，那只會更加不利。 “那，姐姐還在這個世界嗎？”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極星感到絲絲不安和恐懼帶來的眩暈，身體好像飄在空中。如果分靈們告訴她姐姐已經(jīng)不在了，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下去?？墒牵仨毜脝?。 “還在。”還好，鳴目的回答把極星的心從空中拽回了地面。腳踩上堅實的土地，極星再度感受到了久違的安心感。 “那我該怎么找到姐姐？” “目前三層以上的地區(qū)都沒有觀測到類似飛鳥的人。如果一定要說的話……三層以下或許會有希望?！兵Q目的神色也變得為難，“但是下樓太危險了，孩子。我們不希望你以身犯險。” “我要去。”極星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我要去三層以下?！? 作者：b站專欄評論區(qū)經(jīng)常無緣無故自己關閉，如果發(fā)現(xiàn)請?zhí)嵝盐遥x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