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泰拉 第八章

巴圖薩納瑞克獨自站在一座城市的廢墟中。他不記得自己是怎么來到這里的,也不認(rèn)識周圍的環(huán)境。但他知道這不是夜曲星。
他認(rèn)為他可能已經(jīng)死了,而這些蒼白而不起眼的廢墟,就是他應(yīng)得的煉獄。
所見之處都是毀滅的遺跡。倒塌的居住區(qū)孤零零地堆在碎石堆中,上層掩埋了下層。被毀壞的商業(yè)區(qū)中破碎的商家和毀壞的貿(mào)易站。街道,在腳下破碎和分裂,四處都是裂縫和堵死的胡同。公共花園被燒毀,雕像被推倒,噴泉被污染。文化、理性、繁榮,全都荒廢了。舊的痕跡依然揮之不去,至少它們的外殼和服飾如此,就像太陽經(jīng)過時不愿褪色的陰影。
納瑞克彎下腰,伸手拂過吹過荒涼大地的塵土。他的手指變白了,當(dāng)他把它放到舌頭上時,他品出了灰燼。人類遺骸的灰燼,在焚之火中被燒得純凈。
舊日的生活,他提醒著自己。
他確實了解這座城市的消亡方式。如此徹底的毀滅只能來自阿斯塔特軍團(tuán)的武器,這是一次從高軌道進(jìn)行的毀滅性光矛攻擊,類似于新生的太陽的誕生的爆發(fā)。在黑暗永遠(yuǎn)奪走了他們的視線之前,所有人都會絕望地看著它。?
納瑞克繼續(xù)徘徊,不知道他要去哪里,甚至不知道為什么在這里,只不過任何有經(jīng)驗的戰(zhàn)士發(fā)現(xiàn)自己在陌生的環(huán)境中都會選擇偵察。他現(xiàn)在的位置顯得很荒涼。他試圖找到一個有利的位置,可以從中了解自己下一步的方向,但這座城市幾乎被夷為平地。
穿過曾經(jīng)是一個大廣場的地方,一條骯臟的河流沿著一側(cè)流過,他注意到一個拱門的碎片,也許是一扇門。它曾經(jīng)精雕細(xì)琢過,明亮而金色象征著慶祝。雕像排成一排,高高地矗立在大理石柱子的頂端,他們張開的翅膀,他們神圣的面容……
“天使?”納瑞克喃喃自語,他平淡的聲音中蘊含著震驚。一些大理石碎片的形狀像羽毛狀的翅膀。當(dāng)他更仔細(xì)地觀察它們時,他注意到奇怪的褪色,起初他認(rèn)為這些石頭平淡無奇。然后他看著河對面,發(fā)現(xiàn)了同樣的漂白外觀。他自己的盔甲看起來也同樣褪色了。
他向蒼白的太陽舉起戴著手甲的手,被透過它的最微弱的光芒所擾亂,仿佛金屬、肉和骨頭都變得半透明。整個城市,盡管有著確實的景色,氣味,但都散發(fā)著一種不真實的光彩。
在地平線上一堆殘骸的余燼,遠(yuǎn)得模糊不清,但又近得能聞到堆在他們身上燒焦的尸體的味道。
然而,有人還活著,正在慢慢地穿過消逝的煙霧。
?納瑞克下意識想去拔出他的刀,但發(fā)現(xiàn)他什么也沒有。也沒有爆彈槍。不過即使手無寸鐵,如果證明眼前的生物是一個威脅,他依然可以殺戮。
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拿著一根粗糙的法杖,在煙塵中顯現(xiàn)。當(dāng)納瑞克認(rèn)出他時,他的臉色變得更糟了。?
“你這個老混蛋,”納瑞克喊道,朝他走來。“是你帶我來的?你是巫師嗎?所以你才能做到這些?”他問道,然后用更平靜的聲音問道,“或者你是某種無生者?”
想到這里,他早先的信心減弱了一點。
“我都不是,懷言者,”老人回答道,雖然他的嘴唇?jīng)]有動。
?“那么,你一定是個巫師,”納瑞克指責(zé)道,并希望自己有一把刀。?‘或者我已經(jīng)死了。不管怎樣,你讓我很不高興。”
?“你沒有死,懷言者,盡管如果我們還留在夜曲,你肯定會死。”?
“那么我欠你的債,是嗎?”
?“也許……”
納瑞克環(huán)顧四周,然后又看向他的手,光線直接透過他的肌膚。?
“嗯,這的確看起來令人不安。”
?老人笑了笑,就像長輩對需要鼓勵的孩子一樣。?
“我以前從來沒有進(jìn)入過靈能者的思維中,”納瑞克說,然后狡猾地看著老人。“這是一個悲慘的幻象,但單薄而沒有說服力。連死人的臭味都沒有了。”
?“這不是我的思維,巴圖薩,”突然站在他身邊的老人說。?“這是你的?!?/span>
納瑞克竭盡全力不去對此有所反應(yīng)。相反,他低頭看了看。
老人拿著步槍,遞給納瑞克。‘這也是。布朗托斯型號(Brontos-pattern)。”
納瑞克輕輕地拿起武器,感受著他在槍上曾經(jīng)做的標(biāo)記。他知道每一條曲線,每一條。用于特殊彈藥的加載、有芯槍管、磨損嚴(yán)重的支架、鐵瞄準(zhǔn)具、精確瞄準(zhǔn)器、短彈夾及其絕對的殺傷潛力。
狙擊手的武器。他的武器。
或者,至少,是自己對它的記憶。
?“不可能……”
?“實際上,”老人說,“獲得它相當(dāng)容易?!?
“而且不真實?!奔{瑞克將步槍折斷在膝蓋上,從中間裂開,然后坍塌成同樣困擾著他的塵土。融為破碎的城市景觀的一部分?!氨仁裁慈菀??”他問。
老人又笑了,但這次沒有表現(xiàn)出溫暖或幽默。?“你是個殘忍的工具,巴圖薩。”?
“你笑的太多了。令人厭煩?!奔{瑞克向前邁出一步,他的舉止平靜但充滿威脅。“你兩次直呼我的名字,仿佛你比我更聰明。讀心與否,我警告你,不要再這樣做了。”
?老人點點頭,不為所動,也不在乎。“如你所愿。我需要你,懷言者,”
他說著伸出了手。露出停在掌心的一塊小石條,它散發(fā)出淡淡的氣息,吸引了納瑞克的目光。
他的聲音像喘不過氣一樣傳來。“你是怎么得到這個的?”
?“這就比你的步槍難多了?!?/span>
?納瑞克對上老人的目光,發(fā)現(xiàn)一雙詭異的眼睛在凝視。“你是誰?這是什么地方?'
“這里是夸米區(qū),是托菲特,也是Gulshia。”
?納瑞克的眼睛變成了細(xì)縫。?“完美之城……怎么可能?”
?“你曾稱它為君主之國?!?
“我從來沒有去過那里,”納瑞克說,語氣生硬,不屑一顧。?
“那我想知道為什么它會在你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你有沒有看到它,看到你的表親對它造成的破壞?它被夷為平地。很好奇你的腦海選擇它的一部分?!?
懷言者冷笑,不為所動?!?/span>你是打算跟我說我是多么孤獨,你在山上所說的目的是要復(fù)原這座城市和我自己嗎?我不太喜歡比喻。你可能沒有注意到,但我更喜歡殺戮,而不是詩歌,”納雷克說,他活動著自己的手。“我不需要武器來殺你。如果這確實是我的思維,我想你被迫離開它會很痛苦。告訴我你是誰?!?
“你對殺戮的偏好正是我需要你的原因,”老人回答道,退后一步。
納瑞克哼了一聲。?“現(xiàn)在你要告——”
納瑞克太陽穴傳來的劇痛迫使他單膝跪地。他眼前一黑,被老人的絕對力量倒吸一口涼氣。他迅速站起身來,但頭部的抽痛讓他失去平衡但仍渴望報復(fù),但在他的喉嚨處出現(xiàn)了一把劍。符文在刀刃上閃爍,非人之物,蘊含著力量。
當(dāng)一滴血在刀刃接觸到他的皮膚的地方出現(xiàn)時,納瑞克猛地抬起身子??酥谱∨?,他抬頭看向襲擊者的真面目,放聲大笑。“我就知道。你的眼睛出賣了你……靈族?!?/span>
埃爾德拉德·烏斯蘭看著他腳下的野獸,知道他沒法這樣控制他太久。
他將長袍掃到一邊,收起劍刃。創(chuàng)造它的行為是一種出于戲劇性的放縱,更像是笑神的子嗣的行為。
在這個表面上的現(xiàn)實屈從于他的意志的地方,他不需要拔劍來殺人。盡管如此,劍刃總能更好的表明觀點。?
“我是先知,”埃爾德拉德說,透過他的鬼盔面具對納瑞克說話。
?“你穿在那些長袍下的盔甲看起來可不像,”納瑞克說,站起身來摩擦著埃爾德拉德剛剛折磨的他頭骨的一側(cè)。?“我想我感受到的不是真正的痛苦?!?/span>
?“哦,這是真的。痛苦只是心靈的抽搐。”
?“你擾亂了我的心靈?即使對于異形來說,這也很卑劣?!?/span>
?“我不喜歡這個詞?!?/span>
?“那我會更頻繁地使用它。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誰?!?/span>
?“我是先知,方舟的一員。埃爾德拉德。埃爾德拉德·烏斯蘭?!?/span>
?“這名字對我來說該意味著什么嗎?我不在乎,巫師。你需要像我這樣的人做什么?一個叛徒,一個狂熱分子。一個圣言的承載者?!?/span>
?“你現(xiàn)在承載誰的圣言,巴圖薩納瑞克?”
納瑞克的眼睛迷失在仍然依偎在埃爾德拉德手中的碎片上。
在地平線上,第二個太陽開始破曉,比懸在空靈天空中的蒼白倒影更加生機(jī)勃勃。
?“我警告過你不要讀我的心?!?/span>
?“我以為我們已經(jīng)互相認(rèn)識了?!?/span>
“熟悉程度取決于它是雙向的……”
“那么我撒謊了。巴圖薩,你通常都這么暴躁嗎,還是因為這個名字是你父親叫你的?”?
“我對他已再無愛意,對你更沒有?!?/span>
“但這是不同的,不是嗎,”他說,用拇指和食指夾著閃光石“你感受到了他的力量,不是嗎,他不朽的本質(zhì)?”
?太陽的光芒變得明亮,接觸到納瑞克鍍金軸的灰色盔甲。
出于純粹的意志,納瑞克移開了他的視線,埃爾德拉德合上了他的手,像魔術(shù)師隱藏硬幣一樣。?
“我不是任何人的棋子,”納瑞克說。?
‘我不需要棋子。我需要一個刺客。”
?“你認(rèn)為我會向你效忠,是嗎?因為我欠你一條命?”
?“不,我想你會這樣做是因為你喜歡殺戮,因為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span>
“我想要什么?”
“一條通往他身邊的路?!?/span>
?一股寒流涌入納瑞克的下巴,在他傷痕累累的皮膚下清晰可見。
“你們靈族沒有殺手,還是不喜歡謀殺?對你的異形血液來說這種行為太冷酷了?”
?“我說過不要用這個詞,”埃爾德拉德警告說,但還是沒做過多表示?!?/span>但,是的,我們有殺手。許多,而且他們非常精通。唉,但我只有你。這場戰(zhàn)爭不是靈族的。而是人類的。我的大多數(shù)同胞都不想?yún)⑴c其中,盡管有些已經(jīng)參與的太多了。我希望看到人類能夠生存下來,而我的同類則不這么看。你們是一群粗魯?shù)摹⒈氨傻纳?,在他們眼里幾乎是原始的,注定要重蹈歷史的覆轍?!?/span>
納瑞克苦笑道?!斑@是靈族式的奉承嗎?”他湊近了低語“恐怕你找錯了人。這場戰(zhàn)爭也與我無關(guān)。”他退后了一下,半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太陽迅速升起。?
“我懷疑你甚至說服了自己這是真的。但你的確參與了。出于個人因素,但仍然是參與。命運,巴圖薩納瑞克,我想你很關(guān)心這個。你自己的,你兄弟的,你父親的……”
納雷克眼底的顫抖出賣了他。
“看看,正如我所料,”埃爾德拉德說,他看到了一切。“命運現(xiàn)在對我來說是封閉的。你可能無法了解這個概念是多么荒謬。我不僅僅是一個先知,我還是一個預(yù)言家,我能像讀懂你野蠻臉上的傷疤一樣輕易地辨別命運的繩索。你的生命是一連串的痛苦,巴圖薩納瑞克。一張痛苦的地圖?!卑柕吕?lián)u了搖頭,幾乎對他試圖建立的聯(lián)盟感到驚訝。“你是一頭丑陋的野獸?!?/span>
納瑞克他臉上的表情顯示他思量了一下,覺得這個說法這很公平。
“說清楚些,異形。”
?很高興他的頭盔掩蓋了他臉上的皺眉,埃爾德拉德繼續(xù)說道?!澳愕脑碱^腦會對巨大的命運之絲束手無策,所以把它們想象成一張網(wǎng),交叉、重疊、無比復(fù)雜。像我這樣的頭腦可以在這張網(wǎng)中導(dǎo)航,剪斷一些線,保留一些線。有一群生物,組成了一個陰謀集團(tuán)——其中一些是我的親戚,另一些......則更古老——試圖操縱命運。不僅如此,他們已經(jīng)多次這樣做。我想重塑平衡。”
?“他們有某些代理人,可以欺騙命運的杰出人物。永生者。依附在這樣一個生命上的每一縷命運都在震動。它移動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即使對于像我這樣有成就的頭腦,絞線也會變得模糊不清。命運從字面上模糊。我必須防止這種振動。只有這樣,我才能把事情引導(dǎo)在正確的道路上。你,巴圖薩納瑞克,正是我需要的人,你能讓命運的繩索靜止下來,讓網(wǎng)絡(luò)靜止?!?/span>
?“殺死這些永生者?”納瑞克說。“如何做到?如果他們是你所說的那樣,那么我怎么殺死一群根本無法死去的人呢?”他聽起來很遺憾,但心煩意亂。
光線開始燃燒。煙霧從納雷克的盔甲上展開,卷起觸須。?
“有什么——”他問。
這時一道遙遠(yuǎn)的身影站在那金色太陽的光芒中。他手持燃燒的劍,頭戴月桂冠。
埃爾德拉德微笑著,就像主人對他的獵犬一樣?!澳?/span>的思維對我來說很有趣,巴圖薩納瑞克?!?/span>
?“當(dāng)我們真正面對面時,我會不那么有趣。我以前殺過巫師——你們的同類。沒關(guān)系。我知道你會使用閃光石,我也會。”
?光襲向了他們,但不僅僅是光,還有火——一場風(fēng)暴將要到來,由初升的太陽預(yù)示。
?“你總是令人驚訝,巴圖薩納瑞克,”埃爾德拉德平靜地說。“是的,但不是所有人都能靠它解決?!?/span>
?“它的存在證明了帝皇的神性?!奔{瑞克不得不對著咆哮的風(fēng)暴咆哮。他的皮膚刺痛。他身上的毛發(fā)開始燃燒。
“它的確具有神力,”埃爾德拉德毫不在意地回答,似乎對凈化的火焰毫不在意,“祂的力量,”他說,并看向了第一次向他們襲來的大火?!岸夷阒?,有了它,即使是神明,或者那些自稱是神明的人,也會死。”?
“你怎么知道我會幫助你?”納瑞克喊道,試圖轉(zhuǎn)身,但光線幾乎讓他致盲,埃爾德拉德知道他會幾乎聽不到自己的聲音;那灼熱的熱量會流進(jìn)他的喉嚨,灼燒著他的肺……
毫發(fā)無傷的埃爾德拉德最后一次微笑。
“命運。”
?火焰向他們倆襲來,淹沒了完美之城的廢墟。
在遠(yuǎn)離一切,最安全地與世的隔絕之地,一個農(nóng)民在照料他的田地。
自從他來到農(nóng)場后,他每天都這樣做。他沐浴在低矮溫暖的陽光下;他深深地吸了口氣。他聆聽著大自然的聲音,他感激地接受了每天結(jié)束時勞作的酸痛。
但是當(dāng)他站在收割黃色小麥帶時,他猛地停下來抬起頭。他感覺到了什么。風(fēng)的變化。也許是惡劣天氣的預(yù)兆。或是掠食者躲在莊稼里尋找食物,因為農(nóng)場里也有畜群。
不,不是掠食者。
農(nóng)夫的目光飄向了坐在他谷倉門廊上的那個人。一抹青灰色的細(xì)煙從他的唇間逸出。他看著農(nóng)夫,不屑地擺擺手。
一切正常。繼續(xù)生活。
變化的感覺仍然揮之不去。但農(nóng)夫又回去種莊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