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者Dan Abnett。個人翻譯僅作學習交流之用，請勿用于商業(yè)用途。

西達老城區(qū)，00:10

????????她得到的地址是格恩斯塔爾街邊一棟商人的房子，毗鄰寬闊人行道的一排老式豪宅之一。由于戰(zhàn)爭之故，很多房子都封死了門窗，相鄰的廉價住宅區(qū)表明該地區(qū)的財富已衰退有日。

????????賈格迪婭剎停借來的車，熄火下車。從目的地房屋的百葉窗縫隙間瀉出明亮光芒。

????????她緊張地理了理制服，匆匆上前。耳邊飄揚的可是歌聲？她拉動鐵制拉鈴繩，叮鈴聲在屋內回蕩。

????????片刻過后，門開了，玄關燈光很暗。面前是個高功能家用機仆，銀色外表上刻有繁復花紋。

????????“噢，”她吃了一驚，“我在找……這里是格恩斯塔爾街133號嗎？”

????????“是的，中校?！闭Z言模塊以數(shù)字化方式呈現(xiàn)出一位年長男性溫和而有禮貌的嗓音，同時機仆也識別出了她的軍銜。

????????“我在尋找使徒的臨時營舍，101聯(lián)隊。”

????????“請進?！?/p>

????????的確有樂聲蕩漾，是弗蘭斯·塔弗的《喜樂泰拉》，幾道男聲隨之同唱。

????????“請跟我來?！睓C仆說，“可否告知尊名，中校？”

????????“賈格迪婭?！?/p>

????????機仆伸出精致的銀色手臂推開一扇雙層鑲板門。失卻阻隔，明晃晃的燈光與沛然樂曲如浪而來。

????????“賈格迪婭中校到。”

????????歌聲乍停，只剩旋律流淌，一旁桌上錄音機的揚聲器微微顫動。協(xié)凱從扶手椅上站起：“晚上好，中校?！?/p>

????????其余六名使徒分坐各處，包括協(xié)凱在內，都穿著全套的軍禮服，滿綴勛章，酒杯在手、面色潮紅，顯然已經喝了好一會兒，連上衣口子都解開了。

????????協(xié)凱看來像夜間新霜一樣清冷。

????????“很抱歉打攪你們?！辟Z格迪婭說。

????????“完全沒有?！眳f(xié)凱道，“多莫，給中校來杯酒?！睓C仆立刻走向涂了漆的酒柜。

????????“這位就是范汀的指揮官？”一名大個子使徒問，他的眼睛因為過量阿瑪塞克酒而蒙上紅影。

????????“毫無疑問，盧多。賈格迪婭中校，請容我為你介紹：盧多·拉米亞少校?！?/p>

????????“這是齊納·克朗少校，這是杰里克·蘇爾少校?！?/p>

????????蘇爾是個瘦小的尖下巴男人，客氣地點了點頭。克朗外形高貴、黑膚閃亮，可能經歷過格拉維安改造[1]，一道傷痕覆蓋左臉頰。他點點頭，然后就忙于更換錄音磁盤。

????????“吉斯·蓋特林上尉?！鄙w特林矮小卻暴躁，發(fā)色沙白，站在壁爐旁，手里拿著個水晶般的氣球，咕噥一句：“中校女士?！?/p>

????????“還有達里奧·昆特少校?！?/p>

????????昆特。王牌中的王牌。他躺在遠處角落一張破舊的桶式椅上，更像是一個觀察者而非參與者。出人意料，他是個小個子，身材勻稱健壯，臉龐橢圓像個孩子，頭發(fā)則是鋅灰色的。他將雙手疊放在胸前，直勾勾地盯著賈格迪婭，保持視線交流，但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機仆遞過來一支細腳伶仃的香檳杯，里面盛著喬利克酒，雖然心中不愿，但賈格迪婭還是接了過來。

????????“我——”她清清嗓子，“我認為我應該親身到此，向諸位表達我們的謝意，尤其是考慮到所付出的代價?！?/p>

????????“你也損失了一架飛機，不是嗎？”拉米亞反問。

????????“沒錯，但一位使徒的損失……”

????????拉米亞哼了一聲：“哈爾森就是個討人厭的廢物，他會飛個屁！”

????????賈格迪婭怔然：“我……什么？”

????????“可惡的人?！碧K爾竟也贊同，“別表現(xiàn)得這么震驚，女士。他全靠運氣和天賦過活，渾身上下沒有一毛錢技巧，能堅持這么久簡直是個奇跡?！?/p>

????????賈格迪婭皺起眉頭，放下未飲的酒，道：“我只是想表示我的感激和哀傷，既然已經說過，我想我也該走了?！?/p>

????????“他救了那個自命不凡的菜鳥的命，對不對？”蓋特林突兀發(fā)問。

????????賈格迪婭停步，轉回身子：“什么？”

????????“哈爾森，驅趕追逐那個男孩的剃刀，卻被其擊落，不是嗎，女士？那個管自己的戰(zhàn)機叫‘雙鷹’并認為這是個好主意的孩子?！?/p>

????????“那件事已經結束了，上尉，雖然我認為馬夸爾少尉還在等你的道歉信。更何況，你說的不對，馬夸爾已經甩開了那架剃刀?！?/p>

????????“是嗎？”蓋特林問。

????????“他用了火箭發(fā)動機。”蘇爾說。

????????“哦？”蓋特林笑了起來，拉米亞也發(fā)出輕笑，“所以他也被列入了傷亡名單？”

????????“不，他恢復了對戰(zhàn)機的控制。”

????????有一瞬間，蓋特林看來像是要疾聲反駁，但最終他只是搖搖頭別過了臉。錄音機再次響起，克朗換的是南希斯的《寬慰之?！?，響亮到刺耳。賈格迪婭在歌聲中走出了房間。

????????“中校！”協(xié)凱在大廳里追上了她。在他身后，醉漢們的歌聲又已響起。

????????“你得原諒我的人，賈格迪婭中校，他們在以自己的方式懷念隊友。”

????????“通過舉辦粗野的聚會和詆毀死者？”

????????“差不多吧。哀傷在他們心中所占甚少，與死亡同行既久，便免疫于它的觸摸。”

????????“但他們可不是不死之身?！?/p>

????????“當然不。我是說，你的部隊，現(xiàn)在正沉浸在悲傷之中，情緒低落，悼念逝去的隊友?！?/p>

????????賈格迪婭點頭。這正是她離開時軍營內的氣氛，幾個人對著克洛溫的遺物舉杯，一種令人麻木的陰郁覆壓在上。

????????“我記得早年我也是如此。”協(xié)凱似乎來了談興，“但我們使徒已經倦于戰(zhàn)爭。我說‘免疫于死亡之觸’，是指我們不再會感受到它的咬合，沒有哀痛、失落、遺憾、悲傷，所有都不過是一種必然之宿命。每當使徒去世，我們就穿上我們白色的軍禮服，戴上我們數(shù)量驚人的獎章，喝得酩酊大醉。我們憤怒、我們歌唱、我們痛飲，只為了告訴命運、運氣或其他潛伏在黑暗中之物：我們不在乎。”

????????賈格迪婭無言。協(xié)凱的聲調稍稍下降：“我們是怪人，賈格迪婭。你知道為什么我們是使徒嗎？不是因為我們水平格外優(yōu)秀，完全不是。我們是使徒，只因為我們的運氣非同尋常。我們早該逝去，卻由于某些疏忽滯留世間，于是繼續(xù)飛行、殺戮。但最終這個疏忽將被糾正。今天，就輪到了哈爾森。”

????????“這是個非常消極的觀點，”賈格迪婭說，“哈爾森真的那么不受歡迎嗎？”

????????“誰知道呢？可能不是。他是個不錯的飛行員，但你要知道，我們彼此都絕非朋友。那沒有任何意義。從成為使徒的那一刻起，‘朋友’就成了一個沒有人會選擇承擔的弱點?！?/p>

????????“我很同情你們?！?/p>

????????“我們也不需要同情?！眳f(xié)凱聳聳肩，停頓片刻，繼續(xù)道，“你知道我明早要干什么嗎？”

????????“不。”

????????“我的司機會帶我去海邊的馬登塔空軍基地，那兒的第567聯(lián)隊有個飛行員，叫索爾·瑟克森，72擊殺，服役記錄極佳。我將邀請他來填補哈爾森的位置?！?/p>

????????“他會接受嗎？”賈格迪婭問。

????????“如果你被邀請加入使徒，賈格迪婭，‘拒絕’是不被允許的選項。”

????????賈格迪婭打開前門，夜間的空氣清冷，嗅來似有雨將至。身后客廳中，刺耳的歌聲逐漸膨脹成嘹亮合唱。

????????“謝謝你的歉意，中校?！眳f(xié)凱道，“他們并不像你以為的那么不知好歹?！?/p>

????????賈格迪婭抬臂，快速地敬了個短促的禮：“翼帆風順?！?/p>

????????濱海公路，05:50

????????起初他以為那是一場夏季風暴，在破曉前的天空邊緣放射出簇簇閃電。

????????過了一會兒，他才意識到并非如此。

????????他急剎停車，拿著望遠鏡跳上一塊巖石頂部。車隊的其他七輛車也漸次停下，他們負責連夜向費托那空軍基地運輸彈藥，但任務早已逾期。幾個司機按響了喇叭，但最終所有人都下了車。

????????他們在路的遠端找到了卡明斯基，公路在此處緩緩下降，穿過了一處干涸的溪床。半島的這片區(qū)域乃是不毛之地，雜草與鹽簇點綴著破碎的地面，如此直到利達谷，一路皆然。

????????卡明斯基正在轉動望遠鏡。

????????“到底是怎么回事？”維利根問。

????????“卡明斯基，有什么問題？”這是安德切克。

????????“看見了嗎，”卡明斯基問他們，“那個光亮？是火焰。利達谷附近的城鎮(zhèn)正在被轟炸?！?/p>

????????西達南空軍基地，06:17

????????有大事發(fā)生。達羅睡得很不好，心知凌晨時分有規(guī)模巨大的發(fā)射活動。他為了伊茲要求的報告夙夜工作，在離上班還有一個半小時時出門去找?？藸?，想聽聽少校對白色蝙蝠與他們之間糾葛的看法。

????????廢棄成云，籠蓋了整個機場。絕大部分戰(zhàn)機都已升空作戰(zhàn)。達羅遇到了一位相識的聯(lián)邦維修工，得知敵人已經開始轟炸山區(qū)北面，臨河城鎮(zhèn)、農業(yè)中心和工廠都是其目標。有人估計，敵人可能已經深入到了以斯拉維爾。

????????每個他遇到的人都很緊張憂慮，每個人都在思考同一件事：這就是末日的開始。

????????“?？藸?？”沒人見過他，也沒人有心情談天。根據(jù)通告，海克爾應該在崗待命。

????????達羅獲得了一個房間號，在場地西頭的防爆居住區(qū)。借著昏暗的走廊燈光，他找到房間，敲了敲門。

????????“少校，海克爾少校？你在嗎，長官？”

????????無人回應，于是他又敲了敲：“?？藸柹傩＃课沂沁_羅。你有時間嗎，長官？”

????????沉默依舊。他本欲離開，但一種不祥的預感促使他伸手推門。門沒鎖。

????????房間狹小，床鋪凌亂，文件與財物雜沓地堆滿了一張小桌，衣物攤在行李箱上，一把露營椅斜在房間正中。

?????????？藸柹傩Ｓ靡桓鶐ё訉⒆约旱踉诹颂旎ò逯Ъ苌?。

????????“神皇??！”達羅驚叫，直沖進房間，抱起少校的腿，想把他抱下來，緩解帶子的壓迫?！皫蛶臀?！誰來幫幫我！”他無法獨自做到，失去意識的?？藸栔氐孟胥U。達羅沮喪地哭出了聲。他松開手，淚眼模糊地在行李箱中摸索，找到了少校的刀具，然后扶正椅子，站上去開始鋸切帶子。航空用的帶子堅韌異常，難以破壞，拉鋸中刀子割到了他的手指，讓他再次崩潰大叫。

????????“你不準死！你不準死！你怎么敢這么干，?？藸枺∧闼麐尩脑趺锤?！”

????????兩個飛行員被達羅的喊聲吸引過來，他聽到了他們的驚叫。抱住?？藸柕耐?，合力將他舉了起來。

????????“快割！快割！”其中一個喊。

????????“我正在割，我……”

????????帶子斷了。?？藸栔刂氐趦扇藨牙?，達羅則被他撞到了床上。

????????他們把繩套從?？藸柌弊由先∠?，開始急救。達羅站起身，把刀子扔在地上，他知道他們是在浪費時間。頸間勒痕紫黑，面色蒼白、嘴唇青紫。

????????“你這個可憐的混球?！边_羅悲聲哀嘆，“你這個可憐又愚蠢的混球?！?/p>

????????在奮力進行胸腔按壓時，一個人發(fā)現(xiàn)了?？藸栵w行夾克里的信，并把它扔到了一邊。達羅伸手撿起，信封空白，似乎并不準備寄出。信紙上只有一句手寫的話。

????????愿神皇原諒，我已無力再繼續(xù)征戰(zhàn)。

????????[1]格拉維安Glavian，一種痛苦的機械改造技術，可以大幅提升飛行員的神經反應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