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源《海王欺》
黃昏傾斜,金黃染著澄澈的天空,高樓云立,車水馬龍。
辦公室里,西裝革履的男人坐在轉椅上。
他帶著金絲眼鏡,頭發(fā)微微蓬松,雙目緊緊地盯著電腦。
骨節(jié)分明的一雙白皙的手飛快地在鍵盤上運行著。
臉龐菱角分明,狹長的桃花眼籠著長長的睫毛,凌厲和迷蒙撲面而來。
“咚咚。”
“進來。”
他的聲音似乎是被壓抑過。
“凱總,這是各部門的年度總結,還請您過目?!?/p>
穿著職業(yè)裝的女人踩著高跟,手中抱著一摞文件夾。
她走到辦公桌旁,俯下身子把文件夾放在桌上。
王俊凱抬眼看看女人。
小白花。
這是王俊凱對這個女人第一眼的影像。
她的容貌算不上絕色,頂多算的上清純。
一雙眼睛總帶著膽怯,嘴唇涂著淡淡的口紅,眼角處挑著一根細細的眼線。
放在人群中就找不到了。
“知道了?!?/p>
“那我先走了?!?/p>
女人轉過身去,烏墨的頭發(fā)扎成一個溫婉的低丸子頭。
她的背影有幾分的熟悉。
少年的背影大踏步地走在冷風中。
單薄,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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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來了?”
酒吧的包間中,易烊千璽晃晃酒杯,看著走進包間的王俊凱。
“閉嘴。”
王俊凱坐在易烊千璽旁邊,拿起桌上的紅酒往高腳杯里倒。
醇厚的酒透著高腳杯。
“說吧?!?/p>
易烊千璽看看他。
“又怎么了?!?/p>
“沒怎么。”王俊凱甩了甩頭。
“叫了嗎?”
“給你叫了你最喜歡的那個?!?/p>
易烊千璽話音剛落,又想起了什么:“你今天不是剛和那個……”
“你管不著?!?/p>
易烊千璽別過臉去。
他今天在咖啡館里看到了王俊凱。
他對面坐著個女人。
齊腰大波浪,烈焰紅唇,睫毛起碼貼了一厘米多。
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手上帶著美甲。
在易烊千璽的眼中,這個女人的裝扮就是怎么丑怎么來。
可王俊凱似乎還挺喜歡的。
臉上掛著柔柔的笑意,甚至喂這個丑不賴嘰的女人吃蛋糕。
還用的自己吃過的勺子。
他眼睛都直了。
除了那個人,這是第二個被王俊凱喂東西吃的女人。
如果這樣也就罷了。
可王俊凱在酒吧里還有。
酒吧里的駐唱歌手,那個經(jīng)常一身露腰短上衣,超短裙,長靴,五顏六色的短發(fā)的狂放不羈的女人。
嘴里經(jīng)常叼著一根棒棒糖,臉上畫著煙熏妝,眼睛上全是烏黑。
咖啡館里那個女的是怎么丑怎么來,這個駐唱真的刷翻了易烊千璽對丑的認知。
他還記得那個人。
可能是他的容貌見多了,易烊千璽現(xiàn)在對什么女人都失了興趣。
“你給我?guī)畞砹??謝謝!”
“唉,那不是……”
一眨眼,少年仰起頭,咕咚地將水咽進腹中。
喉結上下滾動。
少年帶著紅黑條紋的發(fā)帶,每一根頭發(fā)絲都在流著汗,在陽光反射出光。
燦爛的笑容,月牙的眼睛。
身子纖長,還略有些單薄。
“誰給我!這是我的!”
“你怎么不早說?”
少年嘴角點著水珠,一雙大大的眼睛看著易烊千璽。
手一翻,瓶口朝下。
里面僅殘的幾滴水珠落在地上。
“我都喝完了?!?/p>
“你有事嗎?”
“我真的服了你這個老六了?!?/p>
“哎哎哎,我再給你買一杯奶茶,怎么樣?”
少年湊過來,手搭上易烊千璽的肩膀,偏頭看著他,笑得人畜無害。
“行,你說的?!?/p>
“哎呀,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是嗎?那我那一頓燒烤什么時候請我?”
“?。渴菃??”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了漫長的黃昏的盡頭,夕陽很長,影子成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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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凱?”
爽利干凈。
“曼兒?!?/p>
易烊千璽一口酒差點嗆到。
惡心。
王俊凱這么叫過誰?
除了他。
而且這個女的為什么會叫他小凱?
易烊千璽表示不理解。
“坐過來?!?/p>
被稱作曼兒的女人扭著腰,坐到王俊凱身邊。
易烊千璽動作很輕地往旁邊挪了挪,給兩個人留下了足夠的空間讓他們玩。
他拿出手機,帶上藍牙耳機,開始處理公司沒有處理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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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悄沒聲兒的過去了。
易烊千璽摘下耳機,看看身邊的兩個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兩句身體貼的緊緊的,桌上的酒瓶倒空了兩三瓶。
他閉了眼。
眼不見為凈。
酒吧門外傳來的聲音更響了,
很臟。
他站起身來。
“王俊凱,我先回去了?!?/p>
“沒人攔你。”
他大踏步推開門,走出酒吧,獨留兩個人在房間里膩歪。
天已經(jīng)黑盡了。
城市里沒有星星,就連月牙也不見了。
易烊千璽的手在臉前揮了揮,趕走了一股又一股濃郁的酒味。
他匆匆忙忙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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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
父親,母親。
還有個女的。
女孩本來坐在沙發(fā)上,等他進來后激動地站了起來,可是臉上的笑容有最開始的真摯變成了驚訝與敷衍。
“千璽哥哥?”
說完,就坐到了沙發(fā)上。
易烊千璽上下打量她,身體坐在了沙發(fā)上。
“你是?”
他的腦海中已經(jīng)徹底沒了這個人的身影。
“你不記得了?”
母親拉著女孩的手。
“你青妹妹?!?/p>
“哦?!?/p>
青妹妹,全名寧青夏。
王俊凱的青梅竹馬,順帶買一贈一,送了個白月光的名頭。
小時候,四個人常常待在一起,她總是扎著兩根麻花辮,棕色的蓬蓬的洛麗塔,打扮成一幅小家碧玉的樣子。
易烊千璽已經(jīng)對這個身影沒了印象。
“千璽哥哥,凱哥哥呢?他去哪里了?”
寧青夏睜著一雙大眼睛,單純地看著他。
“酒吧。”
“小凱怎么最近總是去酒吧?干什么呢?”
父親皺皺眉頭,掏出手機。
“我給他打個電話?!?/p>
“用不著了?!?/p>
聲音響起得很突兀。
眾人朝門口看去。
王俊凱站在玄關,眉目冷冽。
“凱哥哥!”
寧青夏高興地站了起來。
“你回來啦!青兒想你了?!?/p>
易烊千璽在眾人看不見的背后做出要吐的樣子。
怎么他撒嬌和寧青夏撒嬌,簡直判如兩人?!
“小凱哥哥,給我吃一口嘛,求求了嘛?!?/p>
少年眨巴眼睛,笑得害羞卻又大膽。
“給。”
易烊千璽眼前又出現(xiàn)了那個人。
“知道了?!?/p>
王俊凱邁開長腿,徑直上了樓去。
“凱哥哥!”
寧青夏在后面叫著,氣呼呼地跺著腳。
“你凱哥哥今天累了?!?/p>
“明天再找他吧?!?/p>
母親站出身來打圓場道。
“好的?!?/p>
寧青夏笑了。
“來,我?guī)闳タ纯茨愕姆块g,還是小時候那件,我都給你安排好了,還有什么不喜歡的,就跟小姨說,小姨幫你挑……”
樓梯盡頭掩蓋了兩個人的背影。
“爸?”
易烊千璽看到父親有些蒼老的背影走進了房間。
當時他們訣別的那個背影,也是那般蒼老。
二十四歲的年紀,卻如飽經(jīng)人間滄桑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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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家屋后有一個莊園。
易烊千璽快步走在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
黑暗席卷,僅有一團亮麗的火焰。
“王俊凱?”
他驚叫出聲。
他還是黑衣,手中拿著錢紙放進火種。
“你不回去?”
他的口氣冰冷。
“你來干什么?”
易烊千璽一陣惡心。
“你憑什么來這里?”
“我為什么不能來?”
王俊凱冷哼一聲卻不為所動。
“你別忘了,他是你害死的?!?/p>
“如果他沒有愛上你,他就不會死?!?/p>
“你現(xiàn)在還來!”
王俊凱面對他的氣憤沒有說一句話,只是沉默地燒完手中最后一張紙。
“你的白月光回來了,你去找她去啊!”
“白月光?”
他念了一下這三個字。
“怎么,我說錯了嗎?”
他站起身,轉過身,走到易烊千璽面前。
眉眼間籠罩著一股寒意。
“我的白月光永遠都不會是寧青夏。”
“我不會忘記?!?/p>
“是她害死的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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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血跡。
他的頭一陣眩暈。
王源剛剛被送去了醫(yī)院。
他頭上有一道血口子。
血從里面源源不斷地流出,眼皮上,睫毛上,嘴唇上。
雪白的衣領處全是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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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生,王源怎么樣?”
“很抱歉,搶救無效?!?/p>
醫(yī)生穿著白大褂,帶著口罩搖頭。
走廊里好像只有剩下了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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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害死了王源,是你!”
瓢潑大雨中,易烊千璽衣襟濕透,不顧一切的大喊著。
他只是沉默地看著他在那邊憤怒,在那邊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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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凱,為了公司,你要和青夏結婚,知道嗎?”
飯桌上,母親笑里藏刀,父親漠不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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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拼命地工作,想擺脫這種悲哀。
可他做不到。
十四年前的家中,俏麗的雙麻花,棕色的套裝洛麗塔,笑起來明眸皓齒的男孩,深深地烙印在了心里。
就算是男扮女裝,也是可愛活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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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開始。
他開始當海王,養(yǎng)魚塘。
他找的每一個女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王源的影子。
他愛他,他也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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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以為我愛的一直都是寧青夏嗎?”
“因為她,所以我媽媽和爸爸聯(lián)手害死了王源?!?/p>
“如果沒有她?!?/p>
“王源就不會死?!?/p>
他的眼里蒙上一層水霧。
“今天,是他的頭七?!?/p>
他竟然已經(jīng)死了七天了。
暗夜無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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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易烊千璽看到的王俊凱是一張有些蒼白的臉。
“王俊凱?”
“怎么了?”
他的眼眶里有一根根密密的血絲。
“凱哥哥!”
“青妹妹?!?/p>
王俊凱語氣平靜。
“凱哥哥,我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p>
“真好。王俊凱,記得發(fā)喜糖哦!”
易烊千璽伸出手來討要喜糖。
他臉上的笑意有幾分僵硬。
“少不了你的?!?/p>
王俊凱語氣依舊冰冷。
這一樁婚事是王俊凱父母安排的。
王俊凱一輩子都擺脫不了父母帶給他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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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當天,異常盛大。
許久不出面的王俊凱的父母都出場來面見親戚了。
寧青夏白色的婚紗和王俊凱純黑的西裝站在一起,在場人誰不夸一句郎才女貌。
等走到易烊千璽身邊,在酒杯和酒杯的碰撞聲中,易烊千璽說了一句只有他們兩聽的到的話。
“王源說,”
“下輩子,”
“他依舊愛你?!?/p>
王俊凱淺淺一笑。
“算了,”
“他愛我他太累了,”
“下輩子,”
“換我愛他?!?/p>
現(xiàn)在,只有他知道,他光鮮亮麗的外表下的痛苦。
海王妻,海王欺。
下輩子,他還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