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在昆明有一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惡霸，他作為當地黑幫中響當當的一號人物，犯下無數大案，可以說憑一己之力，讓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片陰霾當中?？删褪沁@么一個罪行累累的人，卻每次都能神奇地從司法系統(tǒng)中死里逃生。他離奇又荒誕的人生大戲，甚至比黑幫電影還讓人瞠目結舌。今年風靡一時的警匪電視劇《掃黑風暴》就是以他為原型拍攝的。今天咱們就來復盤死刑不死的孫小果。

2018年7月21日

2018年7月21日晚上，云南某航空公司的幾名空姐來到了昆明的一家KTV唱歌，幾杯酒下肚后，醉意朦朧的空姐李某與男同事王某發(fā)生了爭執(zhí)。憤怒的空姐李某指著男同事說道，你等著，緊接著走出包間打了一個電話。很快一幫黑社會成員氣勢浩蕩的來到了KTV門口，帶頭的人正是孫小果。為了替空姐李某出頭，孫小果帶領手下的幾名弟兄把王某帶到了一個巷子里，實施了毆打，王某的膀胱被孫小果踢裂，屬二級重傷。

案發(fā)9天后，警方就對此案進行了立案偵查?？墒赂魞蓚€月后，孫小果才受到轄區(qū)派出所的傳喚。王某的傷情不但被鑒定為輕傷，辦案人員還違規(guī)虛構了孫小果自首的情節(jié)。和之前無數次一樣，孫小果以為這次的事情也被輕易擺平了，可沒想到正好撞到了國家掃黑除惡的槍口上。案件被移交到了昆明市委政法委。孫小果這個名字引起了政法委副書記朱彬彬的注意。因為20多年前，朱彬彬辦過一起案件，作案人也叫孫小果，而且被判處了死刑。這就怪了，難道是同名同姓嗎？可經過核查后，朱彬彬驚訝地發(fā)現，此孫小果正是彼孫小果。被執(zhí)行了死刑的人怎么就復活了呢？

● “惡果”初養(yǎng)成

孫小果，1997年10月27日出生于云南昆明，母親名叫孫鶴予，原名孫學梅，生父名叫陳躍，上面有一個比他大三歲的哥哥。父母都是公安局民警。孫是母姓，事實上孫小果剛出生后的原名叫陳果。

陳躍生性暴躁，嗜酒如命，酗酒后經常對孫鶴予母子三人動手。孫小果的日記中曾經寫道：“父母經常吵架打架，覺得身邊充滿了暴力，甚至整個社會生活都充斥著暴力?！?1982年，孫小果五歲時父母離婚了。孫小果原本是判給了母親的，但是因為孫鶴予工作太過繁忙，無暇照顧孫小果。孫小果便于哥哥跟隨父親生活。因為從小學習成績不好，性子也頑皮，還經常跑電子游戲廳玩，孫小果沒少遭到父親的毒打。每每喝醉后，陳躍下手不管輕重，邊打還邊罵，說：“你這種人，以后是要被槍斃的嘴臉?！标愜S可能怎么都不會想到自己的話會一語成讖。

初中時的孫小果又高又壯，成了學校周邊有名的混混，經常帶著手下一幫小弟，處處惹是生非。15歲那年，母親孫鶴予再婚后心存愧疚，才把孫小果接了過去，他也是從那時開始，跟著母親改姓孫的。孫小果的繼父李橋忠當時是在役軍人，比孫小果母親小了十歲，在云南武警總隊任副團參謀，兩人婚后生活很甜蜜。而孫小果的生父陳躍1996年腦出血，中風癱瘓，之后因病退休，于2016年去世。

為了彌補內心的虧欠，孫鶴予幾乎滿足了孫小果所有的要求?？裳劭粗鴥鹤右廊皇钦齑蚣芏窔@成了孫鶴予的一塊心病。思前想后，她做了一個決定，那就是讓兒子當兵，或許軍隊的管教能讓兒子重回正道?？墒钱敃r孫小果還未滿18歲，是不允許入伍的。于是孫鶴予向丈夫李橋忠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希望李橋忠能夠利用關系，讓孫小果順利入伍。就這樣，孫小果的年齡被改大了2歲。

服役后，孫小果在部隊的特殊照顧下，兩年內就成為了上等兵，隨后又進入武警學校學習，不參加訓練，更不會挨訓，隨隨便便就考核成績拉滿，是人們眼中不折不扣的的官二代。孫鶴予的原意是想讓孫小果去部隊里鍛煉鍛煉的，可沒想到她的溺愛和李橋忠的打點，讓孫小果更加嘗到了特權的甜頭。

1994年10月16日，身為武警學校學生的孫小果和另一名學生以及4個無業(yè)青年開車游蕩在昆明的大街上。一行人開到熱鬧街區(qū)時，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將兩名少女強行拉上車，然后汽車一路狂奔，開到二十公里外的郊區(qū)，實施了輪奸。警方接到報警后，第一時間抓捕了孫小果等6人?？擅鎸γ窬瑢O小果沒有絲毫慌張，他知道有人能幫他搞定。

孫小果被抓后，母親孫鶴予成日吃不下飯，愁眉不展，不停地自責說：他還未滿18歲啊，都是我之前沒有管教好。李橋忠不忍看著妻子每日以淚洗面，便開始疏通關系，給孫小果偽造了虛假病例，說孫小果有乙肝，成功辦理了取保候審。后來，孫鶴予聽朋友說，如果把孫小果的年齡改回來，就能以不滿18歲為由，請求寬大處理。那段時間，繼父李橋忠每天四處找人、托關系，費了一番功夫，終于趕在庭審前，把孫小果的年齡改了回來。孫小果的刑期也因此發(fā)生了巨變，原本被列為第二被告的孫小果，成了6人中刑期最輕的，只被判了3年有期徒刑。

這還沒完，判決下來后，孫小果向母親哭訴說，真的不想坐牢，而且保證不再犯錯。孫鶴予心想，兒子現在沒成年，長大后就會懂事吧。她找到李橋忠商量，不想讓兒子進監(jiān)獄。繼父李橋忠又動員所有老關系，從公安局到監(jiān)獄干警，最后給監(jiān)獄扔下了一張保外就醫(yī)手續(xù)。結果就是孫小果一天牢也沒坐。

孫鶴予和李橋忠為孫小果撐起的保護傘，沒有讓孫小果洗心革面，反而讓他更加猖狂，被判刑了卻沒坐牢還成了他耀武揚威、四處吹噓的資本。

● 變本加厲的罪惡

1997年夏天，對于普通昆明市居民來說，是個噩夢，因為短短兩個月期間，有4名未成年少女慘遭侵害。而對于孫小果而言，他只感到：媽媽真厲害，她能為我搞定一切。

1997年4月的一天晚上，孫小果讓手下將一名15歲的少女宋某，帶到了昆明茶苑賓館。不顧宋某激烈反抗和哭泣，在多人在場的情況下，公然侵害了宋某，還以輪奸威脅宋某配合。

不到兩個月后的6月1日，孫小果等人在某歌舞廳遇到了17歲少女張苑。張苑當時與朋友正在跳舞。孫小果一伙以吃夜宵為由，強行把張苑和其朋友拉上了車。隨后同樣在昆明茶苑賓館強暴了張苑。

4天后，6月5日，孫小果等人將15歲的女學生菠某某和13歲的女學生史某叫到了茶苑賓館吃飯。然后脅迫兩人一起去該賓館的夜總會玩。菠某某和史某多次提出想回家，但孫小果卻威脅她們，要是敢走，以后就休想在昆明待下去。次日凌晨，孫小果脅迫菠某某和史某到了茶苑賓館906房，在眾人面前，侵害了菠某某。

7月初，孫小果一行人再次對未滿14歲受害人下手，將一名初二張姓女學生強行帶到了紹興飯店，對其上下其手，試圖發(fā)生關系。但女學生反抗激烈，即使孫小果以毆打相威脅依然沒能唬住她。張姓女學生徹底惹惱了孫小果，孫小果讓兩名手下對女學生拳打腳踢，打到直到她說不出話為止。

接二連三的作案，一時之間，讓昆明的女孩子們都籠罩在深深的恐懼當中，而孫小果卻遲遲沒有被逮捕。1997年11月，讓人最痛心疾首的一起案件發(fā)生了。

11月初，16歲少女張亭和男友汪某在昆明市工人文化宮的一所酒吧約會。汪某見女友情緒有些低落，便體貼的詢問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張亭向男友訴說，孫小果以為自己說了他的壞話，一直在找她，還說要打她。汪某聽了之后氣不過，讓張亭打電話給孫小果，電話接通后，汪某滿臉豪氣地對孫小果說：“聽說你是昆明的老大，我想見識見識?！眱扇藥追瑢αR之后，汪某報上了姓名，約好和孫小果于11月6日晚上，在昆明白塔路上的一家面館見面。當晚，孫小果帶著一群社會混混，手持棍棒，沖進了面館，見到男性食客就問是不是姓汪。一時之間面館里人心惶惶，很多客人都提前結賬離開了?？蓪O小果一行人等了許久，始終不見汪某出現。原來11月初的那通電話過后，汪某打聽了孫小果的背景之后瞬間就嚇傻了，當時在昆明市里流傳著一句話，“白天小平管，晚上小果管”。汪某知道孫小果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于是帶著女友張亭連夜出逃，兩人決定消失一段時間，等風頭過去了再出現。

隨后的兩天里，孫小果一行人搜遍了大半個的昆明娛樂場所，都沒找到兩人，最終在一家夜總會里找到了張苑，也就是幾個月前被孫小果侵害的17歲少女。張苑是張婷的表姐，孫小果找到她時，她正和一名年齡相仿的女性朋友楊某在舞廳跳舞。孫小果一伙將兩人拖進了一間KTV包房內，讓她交代張亭和汪某的下落，還質問是不是她把自己的電話給了別人。還沒等張苑解釋，孫小果對著她就是一陣拳打腳踢，張苑幾次痛暈過去又被打醒。接著孫小果讓人用筷子交叉，死死夾住張苑的手指，用牙簽刺進指甲肉里，還扎進胸部，把煙頭按在她的身上，手臂上。最殘忍的是，他讓張苑用嘴咬住大理石桌角，然后猛地擊打張苑的頭部，隨著張苑的一聲慘叫，幾顆牙齒瞬間脫落，血從嘴邊流出。張苑的朋友楊某在哭著求孫小果放過張苑，換來的卻是孫小果一伙人的一頓毒打。

就這樣張苑被孫小果折磨了整整7個多小時，期間數次陷入昏迷，最后還被扔在了大街上。孫小果的幾名手下直接當眾揭開了褲襠，把尿撒在了張苑臉上，試圖再次弄醒她。張苑反應微弱，他們怕真的搞出人命，就把張苑和其朋友楊某扔到了昆明延安醫(yī)院門口，揚長而去。在張苑被當街凌辱期間，據說兩次有警車經過，可并沒有干涉，理由是“沒有發(fā)現異常情況”。

經檢查，張苑頭部受到重創(chuàng)，顱骨變形，7根肋骨骨折，下肢神經損傷導致大小便失禁，身上遍布煙頭燙傷，胸部手指被牙簽刺穿，全身多處軟組織挫傷。

11月8日，楊某與張苑父親前往派出所報案。兩天之后，11月10日，警方逮捕了孫小果及其同伙共8人。被捕當時，孫小果還開著一輛公安牌照的警車，車輛是孫小果繼父提供的。孫小果被捕后，母親孫鶴予和繼父李橋忠立刻四處活動起來。但是這一次，孫小果沒有那么容易逃脫了。

此時的李橋忠已經退伍轉業(yè)，是昆明市公安局五華分局的副局長。他利用身份向民警施壓，想要拿回孫小果被扣留的物件，但被拒絕。

兩人有些惱火，又將主意打到了醫(yī)院。他們心想，只要張苑的傷勢被醫(yī)院鑒定為輕傷，就有機會用賠償擺平此事。經過兩人一番操作，最終法醫(yī)給出了張苑的傷勢鑒定：輕傷偏重。

張苑的父親拿到鑒定報告時內心是絕望的。張苑的母親十幾年前就離世了，父親是個下崗工人，每個月只有兩三百元的工資，十幾年來和女兒相依為命?？梢哉f女兒就是的他的一切。張苑的父親看著遍體鱗傷的女兒，守在病床前，寸步不離。他想要獲得正義，但也有人勸他說，對方背景很深，不要再追究了，否則他們父女倆都可能有生命危險。

天無絕人之路，負責張苑案件的一位民警，匿名向云南法制報投稿，發(fā)了一篇文章《掩蓋不住的罪惡》，揭露了孫小果的種種惡行，想要借助輿論的力量將其繩之以法。很快，報道引起了民憤，這下孫鶴予和李橋忠夫妻倆坐不住了。他們通過關系向編輯部施壓，僅3天之后，云南法制報在頭版頭條又刊登了另一篇文章，題為《可憐天下父母心》。文中，孫鶴予與李橋忠以被采訪人的角度，先表達了對兒子所作所為的震驚與譴責，又說道，“我們歷來嚴加管教，但目前社會風氣太差，孩子年紀輕，閱歷淺，才誤入歧途。我們堅決支持有關部門對兒子的處理。另外強調，“我們僅是基層的執(zhí)法者，會有多大的能耐去支持兒子違法犯罪！再說，王子犯罪，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我們的兒子不是王子?！?不久后，云南省內的報紙，再無人敢報道此事，有人猜測，是被上面壓下了。

可紙是永遠包不住火的，孫小果這次的惡行已經人神共憤，有人又將此事捅給了當時風行全國的報刊《南方周末》。

1998年1月9日，南方周末發(fā)布了文章《昆明在吶喊：鏟除惡霸》，深度揭示了孫小果的罪行，震驚了全國上下。很快云南省主要領導開始介入，要求嚴查。1998年2月，孫小果因強奸、強制侮辱婦女、故意傷害、尋釁滋事等罪名被判處死刑。同年，孫小果的母親孫鶴予因包庇孫小果被開除公職，判處5年有期徒刑。繼父李橋忠也受到留黨察看兩年、撤職的處分。

然而，就在大家以為昆明的這顆毒瘤終于被鏟除了的時候，被判死刑的孫小果非但沒死，12年后，還搖身一變，出獄做起了老板，重新組織了黑惡勢力。這一切究竟是怎么發(fā)生的呢？

● 死刑不死

孫小果在一審中被昆明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了死刑立刻執(zhí)行，她后來能夠復活出獄，經歷了三個階段，從死刑被改判為死緩，又從死緩被改判為20年有期徒刑，然后又因重大立功表現，減刑出獄。其中最關鍵的一步，從死刑改判為死緩，至今看來都非常的魔幻，網上不同資料對這一關鍵事實的描述也存在沖突，這點我們稍后再說?？傊?，1999年，孫小果的刑期從死刑立刻執(zhí)行，變?yōu)榱怂佬叹徠趦赡陥?zhí)行，也就是說，兩年之內，如果孫小果不再作案，就會自動轉為無期徒刑。

2003年，孫小果的母親孫鶴予出獄后又動起了歪腦筋，她想把兒子從監(jiān)獄里撈出來。恰巧當時，孫小果的繼父李橋忠的仕途有奇跡般的“死灰復燃”了。本來已經被撤職的李橋忠，2004年當上了昆明市五華區(qū)城市管理綜合行政執(zhí)法局的局長。

孫鶴予想要讓兒子盡快出獄，在當時，唯一的辦法就是通過改判讓刑期縮短，這就意味著孫小果案必須經歷立案-重審-改判這個過程。

李橋忠經過多方打聽，發(fā)現當時的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立案庭庭長田波，和他曾經在同一個部隊服役。李橋忠通過關系聯系上了田波，并且先后向田波行賄10萬元。田波心里其實明白，這個案子不符合立案再審的條件，但同時也有種僥幸的想法，覺得自己賣個人情應該問題也不大。就算立了案，再審應該也不能更改判決。

可負責再審的審判監(jiān)督庭庭長梁子安可不這么認為，再審程序的第一關是立案，立了案就說明這個案子是有問題的。

就這樣，梁子安心安理得地收了李橋忠和孫鶴予的11萬元，他覺得反正能不能改判也不是自己一個人說了算，還有上面的人把關呢。他提點李橋忠說，“這事太大，我一個人辦不下來，你最好能把院長趙世杰搞定?！?/p>

趙世杰是時任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院長，這么大的官，李橋忠在當時還攀不上。但他并沒有就此放棄，他撒開自己的關系網，向身邊多人打聽趙世杰。其中有個私人老板，向李橋忠介紹了省長秘書袁鵬。當天李橋忠就興奮地告訴孫鶴予，“有這人在，絕對能成功。” 最終，李僑忠通過袁鵬撬動了趙世杰。高院院長趙世杰給梁子安打了個招呼說：“這案子，能動就動動吧。” 眼見領導打招呼，梁子安心里明白，這事成了。就這樣，孫小果案立案再審，耗時一年，從死緩改成了有期徒刑20年。

從改判這件事也可以看出，李橋忠雖然官不大，但走關系的能力實在非同尋常。他既能想辦法結識能直接“辦事”的人，又能托關系打通上下級，為事情的順利進行鋪平道路。

改判后，李橋忠又找到了時任云南省監(jiān)獄管理局政委的羅正云，希望他關照一下獄中的孫小果。羅正云是李橋忠的戰(zhàn)友及老鄉(xiāng)，找他辦事，自然容易得多。在羅正云的關照下，孫小果在云南省第一監(jiān)獄服役期間，每個月考核都是滿分，連續(xù)7年被評為勞動改造積極分子，獲得減刑共計4年零2個月。就這樣，孫鶴予還不滿足，她希望兒子能夠盡快出獄。

2008年，孫鶴予和李橋忠與云南省第一監(jiān)的總工程師王開貴的搭上了線，為孫小果專門設計了一款專屬于他的新型發(fā)明“聯動鎖緊式防盜窨井蓋”，向國家知識產權局申請后獲得了專利，第一監(jiān)獄就此認定孫小果有“重大立功”表現，再次報請減刑。

事實上大家都知道這根本就不可能是孫小果的發(fā)明，孫小果根本就沒讀過什么書，在監(jiān)獄里蹲了這么多年，哪來的知識儲備去搞發(fā)明創(chuàng)造。

調查顯示，孫小果在云南省第一監(jiān)獄一共減刑3次，2009年1月轉監(jiān)到云南省第二監(jiān)獄，在那里又減刑2次。從第一監(jiān)獄轉到第二監(jiān)獄也是有原因的。在第一監(jiān)獄第四次嘗試為孫小果申報減刑時，遇到了阻力。

時任第一監(jiān)獄紀委書記的何紹平多次在會議上提出孫小果的減刑不合規(guī)。省監(jiān)獄管理局政委羅正云特地為此事給何紹平打去了電話，但何紹萍依舊堅持沒有給違法減刑讓路。

如果執(zhí)法機關的大多數人都和何紹平一樣堅持原則，那么孫小果也不可能復活，但遺憾的是，很多人都選擇了另外一條路。大家都覺得，我這里通融一下，賣個面子，應該沒什么問題，上面還有別人來把關，我只是其中的一個環(huán)節(jié)，不重要。然而，正是每一個環(huán)節(jié)松開一個小口子，最終法網就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讓孫小果得以逃出生天。2010年4月11日，依靠著改判和多次減刑，一個死刑犯在“服刑”12年零5個月后，走出了監(jiān)獄。

出獄后，孫小果曾經一度改名為李林宸，但不知為何，后來又改回了孫小果。孫鶴予為他買下了價值千萬的別墅，又出資先后為他注冊了多家公司。孫小果經營娛樂場所，結婚生子，事業(yè)做得風生水起?？此剖諗苛瞬簧伲珒H僅只是表面功夫。他以自己名下的M2酒吧為據點，又一次組建起了黑惡勢力，聚眾斗毆、開設賭場、尋釁滋事、無惡不作。

讓他再一次走進司法部門視野的，便是開頭提起的那起發(fā)生在2018年的故意傷害案。

● 遲來的正義

2019年，中央掃黑除惡督導組進入云南，死刑不死的孫小果很快就引起了他們的重視。督導組要求昆明市委徹查孫小果“復活”案。2019年3月18日，昆明市官渡區(qū)人民法院決定逮捕孫小果。

2019年10月，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依法對孫小果這些年犯下的罪行進行了再審。12月23日，云南高院對再審案件做出宣判，孫小果，死刑。2020年2月20日，孫小果被執(zhí)行死刑。至此，禍害昆明數十年的這顆毒瘤終于被鏟除。

與此同時，孫小果的母親孫鶴予和繼父李橋忠因徇私枉法罪、徇私舞弊減刑罪、行賄罪、受賄罪，分別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九年和二十年。在孫小果復活過程中，有17名涉案的公職人員與重要關系人被判了2至12年有期徒刑，60人記過處分，22人被約談。

當初孫小果被復活出獄后不久就有了一段婚姻，還生了個女兒。據說孫小果很保護家人，即使在外面鬼混約會，尋釁滋事，也藏著掖著，從不讓家里人知道。審訊時，面對辦案民警，孫小果仍然是一副囂張跋扈，毫不在乎的樣子。可是當聊到女兒，他臉上卻滿是慈愛，還說：“天上的月亮摘不到，不然女兒要什么月亮都會摘”。民警繼續(xù)追問：“如果有人這樣對你的女兒，你會是什么感受？”孫小果沒有回答。

孫小果就像是一顆樹上結的惡果，光摘除果子是不夠的，最重要的是把樹連根拔起。

● 孫小果的保護傘

孫小果案剛剛被曝出時，很多人都覺得孫家一定有著非常深厚的背景，才能輕而易舉地辦成這么多事。網上曾經一度流傳，孫小果的生父身居高位，也有說他的爺爺姥爺才是大官，還有說他哥哥是當地法院的院長。但調查下來發(fā)現種種流言都屬實，孫小果的爺爺姥爺都只是普通工人。孫家最大的官就是孫小果的繼父李橋忠，但他也只是個區(qū)城管局的局長，卻憑著一己之力，打通了層層關卡，堪稱拍案驚奇。

很多涉案官員在事后的采訪中都表示，雖然收了孫家的財物，但幫忙辦事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圖財 ，而是受到了老朋友，老戰(zhàn)友的請托，人家開了口，抹不開面子拒絕。而且官場上本來就是今天我?guī)湍阋话眩魈炷憷乙幌?。這次他們幫了孫家，說不定以后也有需要幫忙的時候。這看似匪夷所思的背后，反應的正是需要根除的官場不良風氣。

之前我們也提到，孫小果復活過程中，最詭異的環(huán)節(jié)，莫過于死刑改判死緩。根據1999年發(fā)布的《中國法律年鑒》，孫小果一審被昆明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死刑立即執(zhí)行。他不服上訴后，隨后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二審的結果是：駁回上訴，維持原判。也就是說，根據《中國法律年鑒》，孫小果二審后依然被判處的是死刑立即執(zhí)行。

可是央視拍攝的《守護民生》電視專題片指出，是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在二審時，將孫小果的刑期從立即執(zhí)行改判為了緩期兩年執(zhí)行。不過又進一步說明，“這次二審改判在事實認定和適用法律上存在錯誤，但并未發(fā)現徇私枉法情節(jié)?！?/p>

根據《孫小果案再審刑事判決書》，二審改判的原因是：孫小果所犯罪行雖然嚴重，但鑒于其犯罪的事實、手段、情節(jié)及危害后果尚不屬必須立即執(zhí)行死刑的犯罪分子，所以改判為死緩。

然而，《南方都市報》2019年12月14日的一則報道中指出，在孫小果二審過程中，時任云南高院院長孫某虹未能堅持審判獨立原則，違反了工作紀律，將孫小果的刑罰由死刑立即執(zhí)行改判為了死緩。也就是說二審時存在徇私枉法情節(jié)的。孫某虹因此被黨內警告處分。

官方對于孫小果案死刑改判模棱兩可的說法，可能意味著此案仍然存在著一些不透明之處。至于時任云南高院院長的孫某虹與孫小果一家的關系，網上也有諸多猜測，有人說孫某虹就是孫小果的哥哥，也有人說是孫小果的舅舅，但沒有任何一種說法得到了核實。孫某虹與孫小果家應該并沒有親戚關系。至于孫小果的母親和繼父是怎么撬動了高院院長的，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回看令人瞠目結舌的孫小果復活之路，除了部分司法官員徇私枉法之外，責任最大的應該就是孫小果的父母了。在孫小果被行刑前，母親孫鶴予面對鏡頭一直在懺悔，她說在教育子女的問題上，她是失敗的，造成了今天這個結局，她很后悔。

中國自古就有一句話，叫慈母多敗兒，院子里面跑不出千里馬，溫室里面也養(yǎng)不出能夠經歷風雨的參天的樹。暴力的家庭環(huán)境造成了孫小果扭曲的價值觀，而在他犯了錯之后，母親孫鶴予只會一味地包庇和縱容，要知道溺愛可能才是最殘忍的“可以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