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小說 《黃金紀元史記》 第一章
序章 沙丘之歌
當太陽終于出現(xiàn)在沙丘另一面的天空中的時候,霓娜醒來了。她掀開了防水布,看到了投射在冰冷的毫無生氣的沙面上的,沙丘那長長的,如巨人一般可怕而冷峻的陰影。
她不由得有些恍惚,思緒回到了從前。換做往常,她在這個時間會出現(xiàn)在自己房間的更衣櫥前面,畫好淡妝,穿好了頭巾和圍裙,拿著水桶和拖把準備清晨的清掃了。
現(xiàn)在想來,那樣的生活雖然辛苦但也不錯,有一群喜歡拉家常的同事,和藹又不失嚴厲的管家,還有喜歡挑逗女仆,經(jīng)常動不動就給獎金的老板(明明是國王卻沒有國王的樣子呢)。對了,還有莊園和城堡,盡管只是仆人,她卻常常因為住在那樣的城堡里而有一種成為公主一般的,夢幻似的感覺。
后來,她在那里結了婚,生了孩子,然后又繼續(xù)工作,賺錢養(yǎng)家,辛苦卻又快樂。事實上,她一直有某種錯覺,這樣安定而幸福的生活會一直持續(xù)下去,直到自己老到干不動了為止。
那樣的日子終究還是結束了呢。
她慢慢地鉆出了睡袋,立刻就被一陣裹挾著沙子的寒風凍得直哆嗦。于是她蹲下,輕輕嘆了一口氣。
無論是好是壞,以前的生活就像已經(jīng)醒來的夢,再也回不去了,霓娜這樣想著。霓娜聽到身后傳來了一陣咳嗽,聲音顯得嬌弱而又無力,看來是剛才揚起的沙子做的好事。
聲音的主人——諾蘭賽格第四王朝的貨真價實的公主大人——?!··琥珀,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
琥珀是個大約高中年紀的,身材高挑的女孩。她原本潔白滑嫩的皮膚在這些天的日曬和沙子的沖刷下變得粗糙而暗淡,臉色變得也十分糟糕。她長長的,火焰一般鮮艷的紅色頭發(fā),盡管此刻亂糟糟的,依然光潔耀眼,那是皇室的象征。身上穿著的,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衣服了,臟兮兮的,破破爛爛的,沾滿了沙子,似乎是原先穿著的衣服被撕破之后又用亂七八糟的布匹裹了一層又一層。在腳踝處露出來的幾條撕碎的破布能隱隱看出是絲質(zhì)的——它原本該是一條多么華貴艷麗的長裙啊,如今淪落到連廚房的抹布看到都要放聲大笑了。
公主艱難地坐起來,努力想要說話,卻被止不住的咳嗽打斷了,霓娜好容易才聽明白了“水”這個字,連忙手忙腳亂地擰開了水壺的蓋子,小心翼翼地遞給了公主。
“請省著點喝,公主,離村子還有一段距離。”看著琥珀大口痛飲寶貴著的水源,霓娜小聲提醒道。
可是已經(jīng)晚了,等琥珀醒悟過來時,水壺已經(jīng)幾乎見底了。
“對。。??瓤?。。。對不起?!彼s快把蓋子擰上,無比愧疚地說。這不是她第一次這么不小心了,上次因為她失手灑了幾乎半瓶的純凈水,結果當二人艱難地到達綠洲里的驛站的時候,把水全留給了自己的霓娜小姐幾乎要脫水而亡了。(這里插一句,防水帆布和睡袋也是運氣爆棚的霓娜小姐在綠洲附近找到的。)
女仆小心地接過了水壺,把它牢牢綁在了腰間的皮帶上。她默默數(shù)了數(shù),皮帶上的五個水壺已經(jīng)空了三個了。如果今天,她們還是不能到達目的地的話,情況就很危險了。
“您可以再休息一會?!蹦弈茸诹松车厣?,“現(xiàn)在時間還早,我們等‘晨風’到來了再行動?!?/p>
“晨風”,在這片沙漠里早晚各一次的信風之一,每當早晨的東風刮起時,整座沙漠都會因為它的力量而改變,沙丘會像海浪一樣翻騰,挪移,而狂風更會卷起漫天的沙塵,吞沒一切可見的事物。
包括人,和其留下的所有蹤跡。
這也是她們必須依靠這陣風才能行動的原因。盡管看不見,但是追兵,“血之蝶”派來的殺手說不準還在后面。她們不能冒著被人造衛(wèi)星和搜查機發(fā)現(xiàn)的危險貿(mào)然行動。沙暴,不僅能遮擋視野,還能消除身后的腳印,是絕佳的掩護,但同時,也是最可怕的敵人——在沙暴中迷失了方向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好在霓娜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她深知如何才能在這樣的氣候下不會迷失方向,也正因此她們得以在這人間地獄里前行這么久。
“嗯?!惫鬏p輕應和著表示同意,不知為何,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
“霓娜?!彼龁玖艘宦?,抬起頭看向了西邊那半明半暗的渾濁的天空。霓娜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是因為細小的沙子不慎進入了眼睛,還是因為剛才的咳嗽,或者是別的什么原因,琥珀的雙眼此刻變得通紅。
“霓娜,我 。。。剛才又夢到爸。。。夢到了父王和兄長了。”公主小聲說道,接著她又把頭低了下來,埋在了雙膝中,雙肩微微顫抖。
女仆沉默了。幾天前的那一幕又一次閃爍進了她的腦海。突然響起的槍聲,憑空出現(xiàn)的軍隊,一個接一個,倒在血泊中的守衛(wèi)和軍人。轟然倒塌的立柱,發(fā)出尖叫的孩子,還有一個怪物一樣高大可怕的身影。
國王被劫持,莊園被炸毀,原本戒備森嚴的首都被密密麻麻的敵軍包圍封鎖——敵人自稱“血之蝶”,是在數(shù)十年前,曾用一樣的方式,幾乎將當時的王室盡皆屠戮的組織。數(shù)十年后的今天,他們又一次卷土重來了,如蝗災一樣,在短短數(shù)個小時里就把原本富足美麗的都城毀得千瘡百孔。
這場奇襲,不過持續(xù)了短短幾個小時,就幾乎毀去了一切。就連一直守護在都城外圍的警備軍都沒有反應過來時,國王一家就已幾乎全部被俘。琥珀親眼見到了自己的兄長被敵人的槍托砸倒,聽到自己曾就讀的學校里傳出了巨響,聞到了血和硝煙交織的可怕的味道,但她無能為力,只能在仆人和侍從的擁簇下,咬緊忍不住發(fā)出悲鳴的雙唇,流著淚逃出這個人間地獄。
而霓娜,只能默默守護在主人的身邊,看著她被悲傷淹沒而無計可施。
霓娜永遠忘不了那鮮血般殷紅的,令人厭惡的蝴蝶刺青,那導致了一切悲劇的男人丑惡的嘴臉,他那鬼怪一般龐大的身體和與宮殿立柱一般粗細的畸形的手臂。那個“怪物”,完全不像人類。
想到這里,霓娜頓時一陣心揪,眼前的這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在短短半天里就幾乎失去了一切,失去了家人,朋友,房子,從高貴富足的公主變成了難民的模樣,這應該是多么大的打擊啊。
于是她默默地走上前,用雙臂輕輕摟住了琥珀,試圖讓傷感中的少女好受一點。而琥珀緘默著,把伸過來的手臂推開了。
她不是普通的少女,從來不是。
盡管這二十年來,她除了住在了大一點的房子里之外,和普通人的生活并沒有太大的差別。用父親的話說,她是長公主,也一樣是“國家的人民”。在家人的授意下,她并沒有成為不食人間煙火的所謂貴族,而是過上了和一般人別無二致的人生。她從小就和平凡人家的小孩一樣去幼兒園,上小學,上初中,再考上高中,和一群普通但是有趣的同學相遇,努力想要把因為身份而被忌憚疏遠的自己融入進群體里去。她和其他女生一樣為了考試的高分而欣喜過;因為放在鞋柜里的情書而面容通紅過;或者是因為看到了躺在路邊的,被疾馳的車輛奪取了生命的小貓而悲傷到痛哭流涕過。在熟悉了她的朋友看來,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隨和而溫柔的女孩。
但是她不這么想。她一直在試圖讓自己不平凡,不是作為“公主”或是“王族”而被人羨慕和敬仰,而是作為國家的一員,用自己的身份以外的,屬于自己的力量,有朝一日能作出不凡的成就。以前,父親和兄長總是教育她,要成為“支撐起整個國家的人”,成為明智,博學,善良和公正的領導者。就因為這個,她從小就夢想成為一名法官,一個明智,博學,善良和公正的法官,家人一直很支持她。
但是她落榜了。
家人們,她的父王和兄長沒有因此責備過她,反而一直不停地安慰和鼓勵,她很感謝他們,她一直為出生在這樣的一個家庭而自豪。她最后擦干了眼淚,下定決心要重新參加考試,要靠自己的毅力考上大學。
接著,在一天早上,錄取通知書送來了,是她最喜歡的那所學校。顯然是學校知道了她的意愿之后特意開的這扇“后門”。
長公主考上了全國最好的法律學校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仆人,管家都來恭維自己,同學,老師發(fā)來了祝賀,畢業(yè)典禮上,學校還讓她致辭——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jīng)在一片掌聲中走下了臺階,手里拿著的是不知道誰遞來的演講稿,上面寫滿了自己不愿說出的話。
對著那張心心念念了三年的紙張,琥珀卻沒有絲毫喜悅或是歡喜的情感。她絕望了。她從未像這樣痛恨過“公主”這個頭銜。明明,明明是自己用盡了全力,不厭其煩地,一條一條地背誦那些繁瑣,拗口的法律條文和歷史案例,一遍一遍地重復著相似的試卷和練習,為了通過的入學測試,居然不費吹灰之力就裝在了浮夸的金色信封里送到了莊園里來,滑稽得令人發(fā)笑。
為什么自己像普通人一樣努力過了,卻不能普通地失敗呢?如果不論自己是否努力,成功都唾手可得的話,自己之前是為了什么呢?
還沒等她找到答案,“那件事“就發(fā)生了。想到這里,她不由得苦笑。兄長,父王,在海外的兩個妹妹,在逃跑的路上為了掩護自己而被子彈擊中的侍衛(wèi)和為了引開追兵,一個人開走了滿是彈孔的轎車的司機,還有莊園里和首都里的所有人——大家都生死未卜,自己卻在為這種無聊的小事傷感。
果然,自己只適合當個“公主“,最差勁的那種。
對了,還有霓娜。她也拋下了在城里打工的丈夫,父母和剛滿周歲的嬰兒,那個叫做小紅豆的孩子,為了保護自己而以身涉險啊。
“霓娜?!辩昕粗@位不離不棄的女仆,悄聲說,”可以,給我講講紅豆的事嗎。你的女兒的事……我想聽聽?!?/p>
霓娜很是驚訝,她不知道公主為什么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但是想到自己女兒可愛的臉龐,她還是不由自主地侃侃而談了起來。
…………
…………
本來應該是冷清而死氣沉沉的大沙漠的寂靜,被幾聲少女清脆的笑聲打破了。
“還有啊,還有?!辩暧靡恢皇治嬷?,哧哧地笑道,“最搞笑的,是他回頭看到老師,直接就跪下了,大喊‘啊~不是我~’……”
霓娜在旁邊附和著笑著,明明是自己講著女兒的趣事,怎么就變成公主給自己講學校里的事情了呢?
不過,這樣就好。霓娜看著恢復到了往常的樂觀狀態(tài)的公主,感到欣慰了不少,公主之所以被莊園里的每個仆人愛戴,那是因為她的笑容,那是能給人帶來希望和力量的笑容啊。
一陣風吹過,吹起了霓娜凌亂的,沾著沙土和草屑的發(fā)絲,是東風。身邊的沙子都不安分了起來,它們顫抖著,滾動著,飛揚著,摩擦著,仿佛每一粒都擁有生命一樣,那些窸窸窣窣的身影匯聚起來,漸漸地愈來愈響,在風的指揮下變得有節(jié)奏了起來,發(fā)出了這里才能聽到的,獨特的沙與風的歌聲。
這是鳴沙。
這聲音如呱噪而婉轉的鳥語,似連綿而不息的蟲吟,像將死的猛獸發(fā)出的最后嘶吼,也是大自然的哀嚎,是痛苦的悲鳴。這聲音在四面八方響起,然后便不曾停息。
這是歌。居住在沙漠外圍的村民們把它稱作“沙丘之歌“。對身處在沙漠中的人來說,它則是一部震撼無比,可怕至極的鎮(zhèn)魂之曲。
是“晨風“到來了。
“公主?!芭统雎暣驍嗔诵Φ酵2幌聛淼呐?,”該走了?!?/p>
“嗯?!肮鹘K于注意到了身邊的動靜,這歌聲也是行動的信號。
她默默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沾滿的沙子,她那金色的,如寶石般璀璨靈動的眼睛看向了西面明亮而晴朗的天空。
在那里,等待著她們的,究竟會是什么呢?
“走吧?!彼p聲說道。
…………
…………
這里是撒斯賴卡大沙漠,這個國家最兇險,最無情的土地,是讓人談及色變的死地。
這里幾乎沒有植物,唯有稀疏的幾點零星分布著小小的綠洲;晝夜溫差超過三十攝氏度,同時兼?zhèn)渲鴩篮涂崾?;一早一晚的兩次塵暴規(guī)模的大風足以讓所有旅行者迷失蹤跡,即使是到了有衛(wèi)星定位和救生機的現(xiàn)代,因為進入這片沙漠而消失的無影無蹤的人也數(shù)不勝數(shù);不只沙狐或是游蛇,就連不貪圖水份和食物的蝎子和昆蟲都敬而遠之,不敢踏足。
這里是“死地”。死,而不可復生之地。
可以說,沒有人會傻到妄圖以區(qū)區(qū)螻蟻之力去挑戰(zhàn)這自然的絕望之威。
但是這里分明有人的身影,而且還有兩個。這兩個小小的身形在猛獸般呼嘯而去的渾濁的風沙里若隱若現(xiàn),狂風無數(shù)次地在撕扯她們身上的衣物和死死蒙在口鼻的布匹,劃破她們干燥的脆弱的皮膚,鉆進她們的耳朵和眼睛,推搡著她們因為缺水和疲憊而緩慢無比的步伐,催促著,驅趕著她們,妄圖把她們帶入另一個無法歸還的地獄之中。她們的呼吸和腳步都被一陣陣鬼魂般瘆人的哀鳴之聲吞沒,就連身后的腳印也在邁出下一步的一瞬間就無影無蹤,搖搖晃晃的身體似乎下一秒就會倒下。但是當這陣風沙過去之后,她們的身影便又向前,像某個方向前進了一點。
…………?
…………
而在南面不知多少公里的地方,在高原和層疊的山峰的另一面,有一個叫做阿卡伊庫——“紅色之云”的國家。
它正式的名稱是“阿卡伊庫共和國”,是一個新興的國家。五十年以前,它還是諾蘭賽格王國的一部分,直到那場被評價為“二十一世紀最大的暴動”發(fā)生以前,都只是一處偏僻,貧窮,閉塞的深山鄉(xiāng)下而已。自稱為“紅色蝴蝶”的抵抗組織正是在這里發(fā)跡并壯大的,在試圖推翻諾蘭賽格王朝而失敗之后,抵抗軍的將領們退回了易守難攻的深山,宣布建國。而當時的諾蘭賽格王國盡管抵御住了敵人,依然元氣大傷,最終導致發(fā)生了政變,“諾蘭賽格第三王國”也改朝換代,宣布重建,變成了“第四共和國”了。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這個由“造反派”建立的國家都得不到認可和承認,直到二十多年前,到了琥珀的父親,諾蘭賽格第四共和國的第二任國王即位時,情況才發(fā)生了轉變。
短短幾年間,兩國之間重新建交,鐵路,經(jīng)濟,海運和貿(mào)易都回到了正軌上,他們之間的矛盾和恩怨也似乎一筆勾銷了。而在幾年前,在兩國領導人的努力下,“阿卡伊庫共和國”這個名字終于得到了國際社會的認可,這個國家也得到了進入聯(lián)合國的資格,一切都似乎向著和平而美好的方向發(fā)展。
而在這里的某處,某個狼牙一樣鋒利的丘陵和巖石散落分布的溪谷,矗立著一座宏偉高大的要塞。堅固的,鋼鐵和水泥筑成的外墻上密密麻麻地繞著鐵之荊棘,崗哨和門衛(wèi)散布在四周,防守嚴密到連一只蚊子的進入都幾乎沒有可能。
最讓人吃驚的是廣闊的機場,那一條條黑色的瀝青路面和綠油油的草地間隔開的空地。它在周圍的群山中是那樣顯眼——在這樣的山林中本不應該出現(xiàn)這樣一塊碩大的平地,這讓人不禁質(zhì)疑建造這座要塞的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力量。
這是“阿卡伊奴”,這個國家最重要的軍事要塞,整個國家地位最崇高的首腦和要員才能進入的鐵之堡壘。
就在要塞一角,有一個不起眼的,光線昏暗的小小房間。木質(zhì)的,滿是洞眼的地板上積累了厚厚的灰塵,凌亂的,拿膠布纏了一圈又一圈的電線盤盤繞繞地堆在上面,偶爾有幾只瘦巴巴的老鼠窸窸窣窣地路過,希望能從這里發(fā)現(xiàn)什么吃食。
在其中一面墻上,布置著幾十面發(fā)著幽幽光芒的顯示屏。一個身著綠色軍服的男人站在這些花花綠綠的屏幕前面,從他的角度看上去,這些屏幕拼湊在一起,儼然是一副宏偉的,巨大的地圖。
山川,河流,高原,平地,城市,大海,這分明是這片大陸——灰海半島的全貌。而圖里隨處可見的白茫茫的云彩和灰蒙蒙的云團表明,這是“遙感圖”,是由人造衛(wèi)星從一萬米的高空向下鳥瞰得到的視野。
這人身高大約一米七左右,樣貌相當稚嫩,是讓人質(zhì)疑他能否合法飲酒的程度。黑色的,半長的頭發(fā)很亂,顯得油乎乎的。他鼻梁上挺著一架黑色的眼鏡,厚厚的鏡片上反射出的,是地圖最左側的某塊屏幕,一塊顯眼的,金黃色的地界,一片廣闊而壯麗的沙漠。
而他的身后,在陰影里,有另一個模糊的高大身影作沉思狀,無言地靠墻站立著,即使看不清臉龐,那個男人銳利的目光卻如一把鋒利的劍,在昏暗的燈光下閃著寒芒,讓人感到危險無比。
兩個人一下都未曾動過,甚至連氣息都靜止了,在旁觀的人眼中,他們簡直不像活物。
良久,顯示屏前的男人,“紅色蝴蝶”第四軍的狙擊手兼觀察員,納加·墨,微微移動了一下,他的目光匯聚在了某一點,他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在他的視野里,有什么東西如旗幟一樣在風沙中不斷飄動著,是一塊被半埋在沙子下面的,鮮紅的防水布——盡管在旁人看來甚至沒有一個像素大的點,在他的能力面前卻顯得清晰無比——在“追痕視界”中,任何蛛絲馬跡都無處遁形。
他終于轉過了臉來,深吸了一口氣,對那個等待著的身影說,
“找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