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7月15日

前兩年在新聞上看到密歇根州府大廈前，成群民兵挎著長槍抗議，印象深刻。今天實地探訪一下，當時需要腦補的大環(huán)境，今天眼補一下。我對美國各州州府大廈有一種莫名的興致，但目前也就去過15個，因為首府所在地通常都遠離經(jīng)濟文化中心，去一趟往往不容易。早期各州精英和人民是有真智慧，深知人性軟弱，權力導致腐敗，想盡一切辦法讓政治中心和經(jīng)濟中心分離。

周六上午，密歇根州府Lansing宛如鬼城，方圓幾里不見人影。以利亞梅耶斯設計的這個新古典主義穹頂，周邊只有19世紀早期就建立的幾大主線教會建筑還是死黨陪伴。美國的business是生意。以利亞先生的圖紙，稍微改動一下，就賣給了德州奧斯汀和科羅拉多丹佛，州府大廈一家親。

密歇根歷史博物館和州立圖書館同在一個屋檐下。走馬觀花19世紀期刊檔案館，打開1870年代的《哈潑周刊》和《哈潑時尚》，紙質已泛黃，甚至感覺脆得經(jīng)不起翻閱，但保存完好。150年前精致用心的插畫，各種圍繞生活的分類廣告，故事會般的短篇小說。深感太陽之下并無新事。現(xiàn)今的事早先就有了，將來的事早已也有了，并且上帝使已過的事重新再來。

看到整排小臺燈的公共區(qū)域，就想到這里夜間景象，肯定就是《七宗罪》里黑人警探做研究的氣氛。圖書館幾十年前就有可以自行簡易操作就移動成排書架以節(jié)省空間的設計。輕輕一點，無盡的知識便向人敞開。轉念想，這也是虛空，也是捕風。萬事讓人厭煩。當年亞歷山大在埃及的圖書館，號稱集全了世間經(jīng)典，最終還是付之一炬。已過的世代，無人記念；將來的世代，后來的人也不記念。這里所有的一切，也終將無法逃脫被淡忘，甚至被完全遺忘的命運。

但這不代表這一切就全無意義，因為意義在于過程，也不在地上。密歇根的歷史，和法國殖民者分不開干系，和昔日的皮草時尚直接相關。商務獵人們曾在此布下天羅陷阱，活剝了不知道多少野狐河貍。最終，銅礦讓嗅覺靈敏的實業(yè)家耗盡畢生，挖通可行七千噸輪的運河。之后的事情，水到渠成。

從蘭辛開車向西一個小時，抵達密歇根僅次于底特律的第二大城市Grand Rapids。中文翻譯有點愣：大急流城，或者大湍城。也有人用音譯：格蘭德拉皮茲。怎么都覺得別扭。

Grand Rapids是美國第38屆總統(tǒng)福特成長和埋葬的地方。近當代總統(tǒng)，多有自己名下的圖書館、資料館、博物館或者中心。歌功頌德為主，且越來越有修生祠之嫌。我因各種原因去過幾個。

福特是唯一非民選而上任的總統(tǒng)。他在尼克松時代因副總統(tǒng)辭職而被任命VP，又因水門事件順位登上總統(tǒng)寶座。連任競選時，黨內初選就差點被加州崛起的里根干掉。到了大選，遇到民主黨對手卡特，完全招架不住，慘敗?？ㄌ剡€是被后世公認為比較弱的一個總統(tǒng)?？ㄌ刂?，里根正式登場，開啟保守主義在1980s的黃金年代。

福特雖然是個過渡性人物，但他身上有與今日美國迥然不同的政治家素養(yǎng)和品性。他頂著巨大壓力特赦尼克松，給前任保留必要的體面，對后世有極為深遠而積極的影響。當年不理解他的人，后來也都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正確的決定。福特本人沒有因這個高尚的決定得分，甚至可能因得罪選民而造成了他選舉的失敗。但他說，如果非要在受歡迎程度和原則之間選擇，那選擇后者的，本來就應該平靜地接受前者的失敗。我由衷覺得這是真正的勇氣。很可惜，那個時代已經(jīng)不可逆地遠去。

強制孩子人文游覽一天，當然有交換條件，那就是讓他們在酒店游泳池里盡情玩到晚上十點。這個必須兌現(xiàn)，否則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明天怎么辦，還沒有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