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楊若蕪便與楊若清分開了。他來到了碼頭邊，望著一眼看不到邊的湖水，心中頓時悵然若失。他不怕死，可如今卻有些舍不得。舍不得深愛自己的方遙思，舍不得孝順自己的楊若清，還有時時庇護自己的楊庭笙，可自己如果還活著，那么他們的災難便不會終究。

閉上眼，他下定決心準備跳入湖水中，卻被突然亮起的燈光晃得睜開了眼。一個陌生的男子舉著燈對著他展現(xiàn)友善的笑容，卻不知有何目的。楊若蕪戒備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人，畢竟是在大半夜的時候出現(xiàn)在長歌門，實在是可疑。

“不要那么緊張，我又不是壞人?！?/span>

“……”

“我來只是想問你一句，你真的認為死能夠解決一切問題嗎？”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想你應該比我清楚，燕榮澤不會罷休，哪怕是你死了。他想殺死的人，就一定會要對方的命，不會為了任何人而更改?！?/span>

“那你跟燕榮澤是什么關系？”

“沒有關系，只是我跟若清有那么一點交情，不希望他看到將自己撫養(yǎng)長大的師父慘死。別的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你自己抉擇吧。為了一個傷害自己的人，去傷害關心自己的人，到底值得嗎？”

那人笑了笑，便瀟灑離去了，好似從來沒有來過一樣。那人怪是怪，說的話倒是非常有道理。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蠢事，真不該是自己干的。想到剛才楊若清對自己說的話，真是愧疚得很。

他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屋里，方遙思還在沉睡，并沒有察覺到異常。楊若蕪在床邊蹲了下來，也只有在自己面前，他才敢卸下自己的面具，不用擔心被嘲諷。方遙思看起來很堅強，可內(nèi)心與自己一般脆弱，他們不過是抱在一起互相取暖的可憐人罷了。

而楊若清則是擔心柳霜眠半夜肚子餓，給他去做了份夜宵。光是那些苦到令人倒胃口的湯藥就足夠讓柳霜眠厭惡的，更別說長歌門那些清淡無味的飯菜了。他是北地人，口味偏重，也不指望長歌門那些討厭他的弟子會按照他的喜好來。

“你果然還沒睡?！?/span>

“我這不還等著你做的好吃的嘛?！?/span>

一提到吃，柳霜眠便來了興致，尤其是楊若清特意為自己做的。還好今天這一掌是打在自己身上，若換作是楊若清，恐怕就不是這么簡單的。

“你小心著些，肩上還有傷呢。”

“那你喂我吃?！?/span>

“嬌氣！”

楊若清用手輕點了一下柳霜眠的鼻尖，似乎是在說他淘氣。不過還是端起碗來用勺子一口口喂他吃，還特意給他吹涼了，以免再燙著了。柳霜眠吃得眉開眼笑，恨不得他天天都這樣喂自己，那樣自己可以幸福得昏過去。

“吃飽了嗎？”

“嗯，真好吃。”

“每次你都這么說，真的好吃嗎？”

“只要你做的，我都喜歡。”

“下次我多放些白醋，你也給我全部吃下去?！?/span>

“遵命！”

“好了，別耍寶了。早些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你了?！?/span>

“別，你留下陪我嘛。放心，我都這樣了，不會對你做什么的?！?/span>

“行行行，我留下還不成嘛?！?/span>

楊若清脫了外衣和鞋子，鉆進了被子里。被窩已經(jīng)被柳霜眠捂熱了，很是暖和。因著之前的經(jīng)歷，楊若清也沒有多想。柳霜眠是個難得的君子，沒有趁人之危。他多半已經(jīng)知道自己是地坤了，卻還能依舊守禮，想來是十分可靠的。

靠在他的懷里，楊若清一點都不害怕。這么多年來，終于有個可以依靠的人了?；蛟S是因為太累了的緣故，楊若清很快就入睡了。他的身體還沒有徹底恢復，又經(jīng)歷了一場惡戰(zhàn)，定是身心俱疲。他的師父遇到如此惡人，連他自己都差點牽涉其中，恐怕后患無窮吶。

那個叫燕榮澤的，看著就討厭。不但覬覦若清的師父，連若清都妄圖染指，真是可惡至極?？珊拮约旱墓Ψ虿坏郊遥€要若清幫忙相護，實在丟人。等回去了，他得好好修煉自己的刀法和腿法。要是護不住自己所愛之人，怕是楊若蕪也不放心把自己心愛的弟子嫁與自己。

第二天，楊若清一早便起來了。而柳霜眠卻理直氣壯地賴床，畢竟他是個傷患，誰敢為難他。因為楊若蕪同意柳霜眠與他同行，所以楊若清便讓江大夫和小七收拾收拾，一起動身。他和柳霜眠都未傷愈，身邊需要人伺候，而江大夫更是不可或缺的。他們倒是沒有怨言，本來就是跟著柳霜眠的，要是這小子出點紕漏，他們也沒辦法跟柳莊主交代。

一切還算平靜，燕榮澤沒有去而復返，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確實需要盡快離開，塞上雪他們還在揚州，燕榮澤就算自己不動手，派他們來也是小事一樁。而楊若清則是趁著這短暫的時間好好調(diào)養(yǎng)一番，以免前往千島湖的路上出現(xiàn)問題。他不想給柳霜眠添麻煩，一旦卷入其中，那么他也會成為燕榮澤的眼中釘肉中刺。

“若清，你怎么了？”

“我知道你滿肚子的疑惑，有什么想問的，現(xiàn)在盡管問吧。我能回答你的，必然都是真話?！?/span>

“你跟燕榮澤，到底是什么關系？我瞧他看你的眼神，不太對勁?！?/span>

“……他、他是我的父親?！?/span>

“什么！”

柳霜眠差點連床上跳了起來，他怎么都不敢相信，那個惡貫滿盈的家伙會是若清的父親，簡直難以置信?？煽礂钊羟迦绱肃嵵仄涫碌臉幼樱f的應該是真的。

“你沒聽錯，燕榮澤是我的父親，生身父親?！?/span>

“你怎么可能是他的兒子呢？”

“我本姓燕，名憶青，這名字還是他起的。我聽羅婆婆說，那時我母親剛有了身孕，他便高興得跟什么似的，并說孩子不論男女，都叫憶青，憶懷我的母親——蘇小青。她雖是啞女，卻心地善良，連燕榮澤也是她救的，不然他早凍死在路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