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是判斷失誤還是說了假話?黃維與董益三單挑,要是無人阻止,結果還用猜嗎?

在沈醉回憶錄《戰(zhàn)犯改造所》見聞中,描述了蔣軍十二兵團中將司令黃維與蔣軍第十五綏靖區(qū)司令部第二處處長董益三之間的一場打斗:“正在午睡的那位學習組長,連忙爬了起來,拿起紙條一看,隨手就向黃維臉部打了一耳光。那位組長既打人在先,黃維也就決心還擊于后;只見他劍眉倒豎,怒眼圓睜,右手握拳朝對方腦門猛力擊去。如不是梁司令官手疾眼快,把那位組長向旁邊一推,那一拳落在頭上不死也得重傷?!?/strong>
沈醉寫的那位“組長”就是董益三,拉架的“梁司令官”就是“太原綏靖公署”第六集團軍副總司令兼晉南地區(qū)武裝總指揮梁培璜。
沈醉剛進功德林戰(zhàn)犯管理所的時候,跟組長董益三似乎有些過節(jié),所以就把黃維描寫成了一個可以一拳打死人的武林高手——且不說黃維在軍中素有“書呆子”之稱,就是他有鄭庭笈、宋希濂的武功,也未必能打得過在軍統(tǒng)當了十多年特務的董益三。

沈醉的回憶錄很精彩,但是也有很多不盡不實之處,董益三比他早到功德林,迎接“老同事”、“老上級”沈醉的時候卻很不客氣,沈醉送給董益三一整條“大前門”香煙,董益三卻只拿了一支,剩下的又都丟還給沈醉。
這一送一丟,讓沈醉感覺受到了侮辱,當過蔣“陸軍總司令部”副總司令兼參謀長、兼第八兵團司令官的湯堯還在旁邊拱火:“人家是學習組長,你送煙給他,不是想拉關系嗎?”
董益三不要的香煙,湯堯毫不客氣地拿走了一包,還表示自己沒煙了再找沈醉要,所以沈醉認為湯堯很給他面子,而董益三太能裝——董益三在軍統(tǒng)的時候,是電訊處副處長,比總務處處長沈醉低了半級,現(xiàn)在當了沈醉的組長,則讓沈醉很是不爽。
沈醉說黃維一拳下去董益三不死也得重傷,是判斷失誤還是故意說了假話,盼著董益三被打懵圈,咱們還是從這兩人的年齡、體質(zhì)和格斗經(jīng)驗三方面去找答案。
董益三是組長,卻不是沈醉的組長,據(jù)沈醉回憶,他剛從重慶戰(zhàn)犯管理所移送到北京功德林戰(zhàn)犯管理所的時候,編在第二組。學習組長是第六十六軍軍長宋瑞珂,生活組長是第十軍軍長覃道善,同組的有十二兵團司令黃維、第二綏靖區(qū)司令官兼山東省政府主席王耀武、第七十三軍軍長韓浚(據(jù)說董益三和韓浚合起來,就是《特赦1959》中葉立三的歷史原型,原因咱們一會兒再說)、第七十九軍軍長方靖等十來個人,在這十來個人中,沈醉只認識對誰都笑呵呵的王耀武,長須飄飄的黃維根本就不理他——黃維是陳誠土木系干將,而土木系一向與軍統(tǒng)勢如水火。

戴笠臨死前,就有“三陳端戴鍋”的說法,那就是說CC系的陳立夫陳果夫加上土木系的陳誠,整天磨著老蔣要取消軍統(tǒng),原軍統(tǒng)東北區(qū)區(qū)長文強(就是《特赦1959》中的劉安國)在《戴笠其人》一書中回憶戴笠墜機前半個月對他發(fā)牢騷:“我辛辛苦苦在外面奔波勞累,一心為國為校長,想不到會有人乘機搗鬼,落井下石,想端我的鍋。同室操戈,實在欺人太甚!”
戴笠這番話,被《風箏》引用,變成了戴笠對“軍統(tǒng)四哥”徐百川的抱怨,但是我們不能說徐百川的歷史原型就是文強——文強是軍統(tǒng)唯一的“處、區(qū)”級中將(1946年任軍統(tǒng)局東北辦事處處長兼任東北行營督察處處長、東北保安司令長官部督察處處長時第八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胡宗南和第十一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孫連仲兩個人聯(lián)名保薦、戴笠申請、老蔣批準晉升的中將),而徐百川只是個上校,他們最大的相同點,就是都當了政協(xié)委員,上校徐百川當年是沒有資格進功德林戰(zhàn)犯管理所的。
文強在軍統(tǒng)混到中將軍銜,后來又在淮海戰(zhàn)場當了杜聿明的副參謀長代參謀長,黃維自然不會找他的麻煩(文強在加入軍統(tǒng)前的資歷更是驚人,借給黃維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惹文強),但是對當過軍統(tǒng)電訊處處長的董益三,可就沒那么客氣了。

前面咱們說葉立三身上有董益三的影子,也不是毫無根據(jù):葉立三是海歸機電專家,董益三也是海歸,而且是專業(yè)的。
董益三跟我黨派去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回來后跟沈醉的姐夫余樂醒、吳敬中的歷史原型吳景中、后來成為軍統(tǒng)行動處少將處長的程一鳴一樣,都當了“叛徒”——余樂醒后來幡然醒悟重回我黨,程一鳴極有可能是假叛變真潛伏,并于1964年12月從澳門秘密回歸,帶回了大量機密情報和電臺、槍支彈藥,誰也不知道他帶著十多支有聲和無聲手槍、電臺和特工毒針是怎么過的海關。
董益三是黃埔六期畢業(yè),在1927年大革命失敗后足足打了四年游擊,才于1931年被捕入獄,出來后跟組織失去聯(lián)系,這才加入了復興社。
董益三很受戴笠器重,沈醉回憶:“抗戰(zhàn)勝利后,戴笠為了培植董益三接替電訊處處長魏大銘,把他送往美國去學習電訊管理工作。董在美國時,結識了一個與戴笠齊名的特務頭子康澤。康回國后,蔣不讓他再搞特務,而任命為十五綏靖區(qū)司令,負責指揮襄樊地區(qū)的軍事工作,他便邀請董去擔任他的第二處處長,在那個地區(qū)搞軍事情報?!?/strong>
我們看沈醉回憶錄中的老照片,就會發(fā)現(xiàn)董益三個子也很高,四年的游擊生涯,再加上美特訓練(美特的訓練內(nèi)容可不僅僅是電訊管理,還有格斗和暗殺),其戰(zhàn)斗力可想而知。

不知道為什么有那么多人呢吹捧在淮海戰(zhàn)場時使用毒氣的黃維——他當年的罪行,就是今天拿到海牙,也得把牢底坐穿。
黃維并沒有什么骨氣,據(jù)文強回憶,他被俘的時候很乖,一點反抗和自殺的意思都沒有:“十八軍少將軍長楊伯濤連聲說糟了糟了,趕快把汽車集中起來,擺開一道防線。黃維也急了,坐上一輛坦克車想沖出去,被解放軍堵住了。‘下來!下來!’黃維被俘了。”
黃維的第十二兵團在淮海戰(zhàn)場使用了大量糜爛性毒瓦斯和窒息性毒瓦斯,這件事他自己也承認,不知為什么卻有人視而不見:“當時因為這是違背國際公法來屠殺同胞的罪惡計劃,沒有予以公開,在兵團部只有我、胡璉、正副參謀長和第三處處長以及各軍軍長知道。(黃維《第十二兵團被殲紀要》)”
毒氣彈的元兇首惡黃維并沒有被判刑,這讓奉命使用該彈的十二兵團第十軍軍長覃道善很是意外:“淮海戰(zhàn)役結束之后,追究戰(zhàn)場上施放毒氣的責任時,只有覃道善和幾個人因負了下令放毒氣和執(zhí)行的責任,被判處了‘死緩’。他當時并不知道,等到了北京戰(zhàn)犯管理所之后,他才知道黃維和楊伯濤他們都沒有判過刑,這時他有點難過。”

沈醉的回憶錄有很多地方自相矛盾,他一面說黃維劍眉虎目威風凜凜,一面又說黃維重病在身弱不禁風,是戰(zhàn)犯管理所救了他一命:“當時,我國還不能自己生產(chǎn)治療結核病有特效的鏈霉素,蘇聯(lián)雖供應了一些,但他們的藥物性能也還達不到標準,只有美、英等國的質(zhì)量過了關??墒牵绹謱ξ覈M行封鎖。政府為了搶救杜聿明、黃維等人,不得不通過香港、澳門買回一些這類的藥物。”
邱行湘的外甥黃濟人多次采訪過特赦后的黃維,據(jù)他回憶,黃維被俘時身患肺結核、腹膜結核、淋巴結核、附睪結核、精囊結核等五種結核(也不知后兩種結核是咋得的):“用他自己的話說,‘已經(jīng)到了死亡的邊緣’。對于黃維來說,功德林目前不是他的學校,而是他的醫(yī)院。在一間周圍有花草的房屋,里面安放著單人鋼絲床。黃維靜靜地躺在上面,每天享用著一斤牛奶、兩個雞蛋和小灶病號飯。”
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每天能有一斤牛奶兩個雞蛋,省部級領導也沒這個待遇,黃維五種結核被全部治好,卻似乎并不感恩,總是怪話連篇跟“同學(當時戰(zhàn)犯管理所在押人員互稱)”鬧別扭,最后連他的老部下邱行湘(陳誠當十八軍軍長時的少校副官)也看不下去了,在小組會上揭了他老底:“‘老頭子’把你父親給你取的別號‘悟我’錯寫成了‘培我’,你便認為這是‘老頭子’很明白地告訴你,他要培養(yǎng)你,你便引以為榮,并且從那以后把你父親給你取的名字不用而改用培我。你為了要想升官發(fā)財,連父親取的名字都可以不要,而去用別人改的名字。你的氣節(jié)在哪里?”

自古忠臣必出于孝子之門,黃維在內(nèi)戰(zhàn)時使用國際公約禁止的毒氣彈,戰(zhàn)敗被俘又不肯殺身成仁,特赦后也不拒絕當文史專員寫罵老蔣的回憶文章,說他如何“有骨氣”,是“真正的軍人”,純屬睜著眼睛說瞎話。
沈醉說黃維能一拳打死或打傷董益三,更是吹牛上天——他倒是想讓黃維打傷董益三給自己出氣,可是“書呆子”、“病秧子”黃維喘氣都費勁,那小拳頭又有幾兩勁頭?
黃維最后還是改變了,他1975年特赦后沒有像周養(yǎng)浩那樣決定去找垂死的老蔣:“我早在二十七年前被俘那一天就拿定主意了,如果能出獄,我一不出國,二不去臺,三年內(nèi)戰(zhàn)妨礙了國家社會生產(chǎn)力的發(fā)展,我才要搞科學實驗,發(fā)明一種舉世無雙的機器,把三年的損失奪回來,以補償罪孽之萬一!”
春風化雨,頑石點頭。黃維的轉變值得稱道,但是這并不代表他在淮海戰(zhàn)場大規(guī)模使用毒氣彈無罪,更不能說他單打獨斗一定能勝過軍統(tǒng)出身的董益三,讀者諸君看了相關史料,肯定也有自己的判斷:在您看來,黃維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從他執(zhí)著發(fā)明永動機一事來看,他當十多萬人的兵團司令,是不是小馬拉大車?
最后再說一句:黃維的妻子蔡若曙苦等了他二十七年,卻在黃維特赦的第二年投河自盡了,這不禁讓我們想起了張魯謀士批評馬超的一句話,至于那句話用在黃維身上合不合適,讀者諸君心中想必都有一桿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