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制作人員表緩緩升起，《Life is strange》“第五章”結束?；氐綐祟}畫面，章節(jié)目錄滿滿地填充著屏幕，見證著一個故事從我的眼前匆匆流逝。一個故事來了，一個故事走了，像是留不住的時間，巧合的是，這場久違的通關綜合癥竟和游戲自身的主題莫名得契合——It’s about time。

It’s about time

　　“時空穿越”在故事題材中出現(xiàn)過太多次，從電影到游戲，成功的案例不在少數(shù)，泛泛之輩則只會更多。《Life is strange》并未在時空穿越的規(guī)則下對劇情做出太多突破，但在青春荷爾蒙的化學作用中，這個故事還是散發(fā)著格外迷人的魅力。

　　走出教室，戴上耳機，一首《To All Of You》將世界與我分隔兩地，“Life is strange”的標題緩緩浮現(xiàn)，艷麗的油畫色彩幾乎能夠讓我想象出清晨第一縷陽光映照在濕潤泥土上的芬芳。毫無障礙得，一個高中女生的視角成為了我的新身份。

　　我總是覺得自己會對“校園題材”的故事懷有抵觸心理，因為我擔心那會讓我想起追不回的美好光陰。這聽起來挺矯情，我也驚訝于自己竟是心胸狹窄到要去嫉妒虛擬形象的青春時光?？伞禠ife is strange》似乎是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我的顧慮，Max和她的高中生活并沒有對我造成太多困擾，這不僅得益于不同的教育環(huán)境所產(chǎn)生的架空感，更重要的是，這個故事不但讓我對逝去的時光繼續(xù)保持敬意，也讓我回憶起自己對于“時空穿越”題材最初的敬畏與好奇。

 起點與終點

　　也許很多人會將《回到未來》系列中充滿幻想與喜劇色彩的冒險故事視為時空穿越題材的先驅或典型，但對我來說，電影《蝴蝶效應》卻是讓我接觸穿越故事的啟蒙作品。主人公Ivan通過閱讀自己的筆記回到過去，一遍又一遍得修改自己的人生。他想讓自己的生活更好，讓曾經(jīng)辜負的人獲得補償。然而每當他回溯時間，試圖做出任何修正，當前時空的狀況則總會更糟。他無法彌補，也不可能再回到修改之前的初始狀態(tài)，于是在某一個結局中（電影共有三個版本的結局），他認定了自己是一切不幸的根源，并利用最后一次回溯的機會回到了母親的子宮，用臍帶勒住了自己脖子，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這個故事對于兒時的我來說無疑是極強的震懾，我第一次意識到時間竟是這樣一種殘忍而不可反抗的權威，時間回溯對于能力者來說似乎更像是種詛咒而絕非便利。與此同時，名為“蝴蝶效應”的把戲無時無刻不在錯亂的時空中捉弄著故事的主角。

　　Max在兒時的照片里哭泣：“對不起，Chloe，我盡力了，我嘗試過了，可我辦不到?！彼谝雇淼奈钑鞍螅骸扒竽懔?，Chloe，別去，我已經(jīng)看著你一次又一次在我面前死去，現(xiàn)在我只是想要救你。”她在燈塔邊起誓：“永遠不會忘記你?！薄禠ife is strange》并沒有因為校園題材而過度憐憫這部青春劇，故事的結尾，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原點，回到了游戲里的第一個“Bad ending”。讓人無奈的是，最初的悲劇，卻已然是如今最好的選擇。

 　　Max的能力導致了風暴的產(chǎn)生，正像游戲的主題“蝴蝶效應”最初的釋義那樣：亞馬遜雨林一只蝴蝶翅膀偶爾振動，也許兩周后就會引起美國得克薩斯州的一場龍卷風——直白而不加掩飾的還原。最后幾個章節(jié)中，Max穿著一件灰色T恤，顯眼的蝴蝶印記與其頭部的骷髏標識意味著這個單純的高中女孩兒將不得不在整個事件的中心成為一切決策的原點，因為她就是那只亞馬遜雨林的蝴蝶，可來自人類的道德觀卻要讓她為地球另一側的龍卷風承擔后果。這對Max來說太過殘忍么？但對于瘋狂的青春期來講卻又只像南柯一夢。

 兩個幸運兒

　　Chloe在故事的最后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但與《蝴蝶效應》的主角Ivan不同的是，Chloe的抉擇更像是主動的犧牲或是獻祭（Ivan自殺的理由更多是因為對時間回溯結果的絕望）。而這不由讓我想起了另一部時空穿梭題材的電影——《死亡幻覺》。

　　在《死亡幻覺》中，主角的時空穿梭是被一套系統(tǒng)的偽科學理論所既定的，主人公Donnie在某種超自然意志的引導與啟迪下，從憂郁迷茫的少年成長為具有神性犧牲精神的殉道者，并在最終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保證了宇宙的正常運轉。在整個故事中，Donnie身邊的人是被稱之為“被控體”的特殊角色，雖然身為活生生的人類，卻被超自然意志所操控，他們與Donnie的一切互動行為都只是為了指引Donnie完成他的使命。比起《蝴蝶效應》中純粹的科幻與懸疑，《死亡幻覺》具有明顯的宗教意味，而這也正是電影與《Life is strange》的微妙聯(lián)系，在Max最后所面臨的抉擇中，選項的文字描述并非我們常見的“Save”（拯救），而是“Sacrifice”（獻祭）。

　　但Chloe仍然是幸運的，正是因為她并非時空穿梭的主角，所以她并沒有受到時空穿越原罪所帶來的懲罰，她的存在不會消失在時間的洪流之中毫無意義，親人、好友對她的記憶也得以保留。不同于Donnie與Ivan在孤獨中死去、巨大的犧牲與痛苦都不為人知，Chloe還有Max的陪伴，她的勇氣和決絕都將由Max予以證實。

　　另一方面，編劇對Max命運的安排也是寬容的，作為時空穿梭能力的使用者，盡管經(jīng)歷了種種挫折，可她終于還是成功修復了時間線，并且?guī)缀鯖]有受到任何實質性的懲罰。時空穿越的結局大多是以一場徒勞而告終，但在那段失而復得的友誼與殘酷的生死離別的背后，Max的時空旅行卻是一次不可取代的人生經(jīng)驗，這讓她早早地跨過了青春期的迷茫與幼稚，對時間與生命的敬畏將會讓Max更加坦然地面對校園生活以外的是是非非。

　　從某種意義上來看，Max與Chloe共同分擔了傳統(tǒng)“蝴蝶效應”故事中的主角形象，這也就讓由“時空穿越”行為所引發(fā)的懲罰與厄運在二人身上的體現(xiàn)都并非那么殘忍。與《蝴蝶效應》和《死亡幻覺》相比，《life is strange》的故事更像是個童話，對時間的褻瀆并沒有招致額外的惡果，“只要回到分歧的原點，按部就班，就能夠避免事先預見的災禍”——這幾乎已經(jīng)是時空穿梭最理想的狀態(tài)了。

 青春期與時空穿越

　　青春期似乎總是時空穿越的最佳時間，孩童們對過去尚無悔恨，成年人對往事也早已妥協(xié)。于是，少年少女們成為了時空穿越事件的?？?。他們總是要為自己往日的言行患得患失，也時常想要跳過成長的煩惱去往理想之中的明日。但當他們真正獲得了與時間周旋的權利，天真與盲目又將成為旅途中致命的弱點，他們會在接連不斷的難關中承受痛苦與磨練，過早地為他們的無知與輕狂買單。

　　換句話說，時空穿越與青春期幾乎是相互綁定的。電影《時空戀旅人》也許是近代時空穿越題材中少有的樂觀主義者：在一場不歡而散的新年派對之后，少年蒂姆被自己的父親告知，家族中的男性會在成年之后擁有時空回溯的能力。在能力的幫助下，蒂姆結識了自己一生的摯愛，并小心翼翼地運用這個小秘密維護自己簡單而幸福的生活。但當他開始嘗試通過時空回溯來改變他人命運的時候，自己的家庭卻因此而產(chǎn)生了巨大的變故。

　　蒂姆漸漸意識到，生活中的快樂并非是要通過修改過去來實現(xiàn)的，他決定不再使用自己的穿越能力，真誠而勇敢地面對未來的每一天。在時間的盡頭，幸福與悲傷、驚喜或遺憾都是生活之中必不可缺的一環(huán)，正是這些不可預知的平凡與不凡充實了短暫的生命，而充實的每一天才是快樂的秘訣。這是一個皆大歡喜的故事，從一個青春期的男孩兒開始，以一個成熟、可靠的男人結束。

　　我想，這一定也是Max在游戲結局中做出的選擇。Chloe的葬禮上，Max為好友送走了最后一程，在經(jīng)歷了所有的掙扎與無可奈何之后，Max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曾經(jīng)拼上一切地想要拯救Chloe的生命，卻終于明白，一切磨難與犧牲都是為了這一刻，讓自己坦然地接受生命和時間的離去。當Max學會了放手，她便真正成長了。

 結語

　　《Life is strange》通關之后，游戲前傳《Before the storm》也已如期發(fā)售。開始前傳之前，我猶豫了很久，面對Chloe和Rachel的過去，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好了準備。作為一個“由玩家選擇決定結果”的游戲，我們卻被早早地告知了既定的結局：Chloe和Rachel都將死去，這是不可逆轉的事實。

　　可當我開啟《Before the storm》的第一章，當我看到Chloe在過去的時光中演繹著未曾向人訴說的新故事，正篇劇情中最后的那段對話卻忽然讓我記憶猶新：

　　-Max Caulfield, Don't you forget about me!

　　-Never.

　　Max曾向Chloe承諾永不忘記她的存在，既然我們曾同Max一同起誓，那么藉由前傳劇情回到過去，以Chloe的視角體驗那段屬于她的往事，也許正是身為玩家的我們向Chloe兌現(xiàn)承諾的方式吧。

　　時空穿越的故事對于我們而言也許只能停留在幻想，但是青春期的成長煩惱卻是每個人必經(jīng)的荊棘路。我們曾經(jīng)寄希望于把時空回溯當成后悔藥，但包括《Life is strange》在內的穿越故事卻一次又一次地向我們發(fā)起警告——這份后悔藥的副作用只會讓所有嘗試挽回的行為本末倒置。所以，無論屏幕前的你是否還身處那段青蔥時光，請別再埋怨時往境遷、往日不再。比起糾正歷史，認真地活好明天一定是更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