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榮:獨舞天地間 ?

(出處：《ELLE》雜志,1998)

一直以來, 無論是在電影或者歌聲里, 張國榮始終帶著一種神秘的氣質(zhì)和距離。 他那特異獨行的處事作風(fēng)和才華洋溢的藝術(shù)天分, 讓他無可自棄的成為華人演藝圈中極其閃亮的一顆明星。 由于久違了多年之后的國語新唱片的推出, 這位永遠的偶像派歌手再度回到大家的面前。 在臺北的記者招待會上, 人頭涌涌。 走過春夏秋冬, 四季的變化, 如今真實的張國榮在再次綻放的春天里, 有了一張自在、清明的容顏以及一副更加輕松、舒坦的神情。??

　

? ? ? ?從小到現(xiàn)在, 一路過來, 最喜歡自己的哪一個階段？??

? ? 「現(xiàn)在!」張國榮說。??

? ? ?? 嘴角和眼底, 慢慢紓緩開來, 如同春天早晨的草地上, 一顆晶瑩剔透的露珠般,圓滿的、亮晃晃的微笑。??

? 這時是夜色逐漸降臨的,已然墨色的黃昏??

? ? ? ? 外面, 下班繁忙時間的擁擠車輛, 川流不息, 和位于臺灣汐止片場里, 混亂、雜踏的道具景片和人群, 一起交織出一副真實的生活晝面以及讓人不由得焦躁的節(jié)奏。??

? ? ? ? 視線越過混亂的攝影機、燈光、景像; 越過導(dǎo)演和背景音樂的高分貝聲音線條看過去。 久違了的張國榮, 氣定神閑的坐在一旁, 等待著導(dǎo)演每一次「action」的指示。??

? ? ?「讓你我好好做個伴, 別浮在情海團團轉(zhuǎn)。用力的相擁傳遞溫暖, 從此不感嘆。??

? ? ? ?讓你我好好做個伴, 別再對癡狂的愛貪婪, 也許一起過的平平凡凡, 恬恬淡淡, 幸福就不會不安……」??

? ? ? 歌聲一遍又一遍的在整個偌大的片場里回蕩; 張國榮的身影, 也一遍又一遍的在擦得雪亮的玻璃地板上旋舞。??

? ? ? ?黑色身影映照著自己腳下的倒影, 他舞得沉醉而投入。 像是全然忘卻了周圍雜踏的人聲, 天地間只剩下他一個人獨舞。??

? ? ? ??舞、舞、舞。??

? ? ?「跳舞吧。只要音樂還繼續(xù)響著?！勾迳洗簶湓诙呎f。??

? ? ? 「我真的很喜歡自己現(xiàn)在的這個階段。 因為我覺得都沒有壓力了。以前還會去爭一些名呀,利的, 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這種心了。 所以現(xiàn)在的我可以比較從容, 比較活得好。 當然, 也比較快樂!」 回想起從前參加第一屆亞洲歌唱大賽(由前麗的電視主辦), 張國榮在臺上演唱, 初出道的他向臺下拋去戴在頭上的帽子, 竟然給觀眾拋回臺上! 為此, 他曾經(jīng)耿耿于懷, 向傳媒屢次談及此事。 到現(xiàn)在來到只有傳媒、觀眾討好他的日子, 當然不可同日而語。??

? ? ? ?神情里的輕松自在, 清楚的讓身旁的人也可以明顯的感受到。??

? ? ? ?走過曾經(jīng)絢爛璀璨, 卻也紛紛擾擾, 流言是非不斷的歲月之后, 現(xiàn)在的張國榮, 不自覺地流露另一種體驗人生之后的豁達。??

? ? ? ?就像扎實走過萌芽的春、怒放的夏、成熟的秋, 以及蟄伏的冬之后, 生命重新回轉(zhuǎn)的春季一樣。??

? ? ? ?除了躍躍欲試的亟欲迸發(fā)之外, 更有經(jīng)歷過后, 對一切了然、輕松的舒坦和新生。??

? ? ? ?就像他說自己現(xiàn)在面對媒體時,「如果我感受到對方是真誠的, 我會很坦誠的對應(yīng)。如果對方是虛假, 另有目的的, 我也只會輕輕笑一笑, 婉轉(zhuǎn)的以工作為借口, 推掉面對的機會?！??

? ? ? ?四兩撥千斤。??

? ? ? 曾經(jīng)可能是不能承受的重或痛 如今也卻可以從容而坦然的處之。 甚至, 是真誠或者虛假,「其實一眼就可以明顯看穿。」現(xiàn)在的張國榮說。??

? ? ? ?于是他的舞步泰然自若, 完全沉醉。??

? ? ? ?彷佛毫無意識到別人注視的眼光, 他只是踩著屬于自己的節(jié)奏和步伐, 渾然享受著由生命的潮水所推送而來的音…??

? ? ? ?面對傳媒的「狗仔隊」追蹤及扒挖其八卦新聞, 至指他是同性戀的種種傳聞, 他都只采取愛理不理, 干卿底事, 你有你竊竊私語, 我有我風(fēng)流的態(tài)度?，F(xiàn)實中的張國榮, 跟《阿飛正傳》及《春光乍泄》中的他, 有人認為根本就沒有太大分別, 他還不是演回自己。??

? 氣溫攝氏4度, 春天的日本古城京都??

? ? ? ?由香港來了滿滿四大箱的春裝, 相隔十幾年的首張完全原創(chuàng)國語專輯平面拍攝工作, 正蓄勢待發(fā)的準備登場。??

? ? ? ?在宛如日本電視劇集《阿信》中的傳統(tǒng)木屋、榻榻米的傳統(tǒng)精致日式酒店中, 由港臺過去的一整組工作人員, 日本當?shù)匕ㄔ鵀橹猩鞑?、觀月亞理沙、福山雅治等明星拍照過的大攝影師久保田昭仁, 以及外國大牌藝人赴日必定欽點的化妝、發(fā)型師藤田麻美一同會合。??

? ? ? ?原本對張國榮的印象是以為「吃飯時都要穿晚禮服」的藤田, 卻看到了一件汗衫式的白色棉質(zhì)T恤, 一條運動褲, 自然、真實的張國榮。??

? ? ? 夾雜著簡單的美文和手語的會議和溝通之后,展開接下來連續(xù)三天的拍照的過程:??

陰雨。低溫。單薄的春裝。??

? ? ?在敬拜貍貓神的著名神社里、盛開的梅園中、十七層樓高, 金屬鋼架建構(gòu)的京都火車站, 以及位于郊區(qū)的露天風(fēng)呂(溫泉旅館)之中, 張國榮一一入鏡。??

? ? ? 時而蹙眉, 時而展顏; 時而奔跑, 時而靜默。??

? ? ? ?大雨不歇。張國榮卻像個孩子, 越拍越開心, 每一個景點都興致勃勃、躍躍欲試。??

? ? ? ?第一次穿上層層迭迭六、七層的和服; 第一次在蒸氣繚繞、水波蕩漾的露天溫泉里,經(jīng)驗溫泉的滋味。??

? ? ? ?春天的京都, 留下張國榮的身影, 一位成熟男人的體悟。??

四月下旬, 臺北西華飯店??

? ? ? ? 由Denis手中接過剛剛從印刷廠包裝好而送出來的第一張張國榮《Printemps》國語新專輯。??

? ? ? ? 拆開包裝, 端詳過在京都記錄下的寫真身影之后, 隨手將泛著朦朧透明質(zhì)感的封面外包裝輕輕折迭。??

? ? ? ??透過玻璃屋中午后敞亮的光線, 突然看見封面上微微抬起側(cè)臉, 向遠方凝視的張國榮的臉上, 淡淡的映照著封底里那個在林中自在漫游的背影。??

? ? ? ? ?單純、干凈的米白色, 柔軟、自然的針織與棉材質(zhì)下, 一個清明的眼神, 一個舒坦、自在的身影。??

? ? ? ? 剎時了解,這就是現(xiàn)在的張國榮。??

? ? ? ?走過春、夏、秋、冬的四季,經(jīng)歷萌芽、怒放、收成、蟄伏的人生之后。再度在春天綻放的張國榮,讓人看見了生命里, 最純粹的喜悅和從容。??

? ? ?? 當我們拿著一套套的衣服跟張國榮解釋造型想法的時候, 張國榮說:「謝謝你們那么費心幫我借這么好的衣服。」 原本還忐忑著, 不知道他是不是愿意穿我們準備的衣服,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 頓時覺得松了一口氣。 因為清楚看見了自己的幸運:「周圍的人都對我很好」, 讓現(xiàn)在惜福的張國榮更能放松的與人自在相處。 然而, 這也并不表示, 他對于一切照單全收, 全無意見。 而是歷經(jīng)生活的各種經(jīng)驗之后, 他已經(jīng)懂得怎樣不傷原則和想法。 圓熟的智慧, 在他的待人處事上清晰可見。

Elle (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