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本喧鬧的廣場上，現(xiàn)在被無數(shù)的難民帳篷所占據(jù)。廣場中心升起的篝火，成為了難民們心中為數(shù)不多的希望寄托。在經(jīng)歷了這一切之后，這座小鎮(zhèn)該何去何從，無人知曉。

? 極境坐在廣場花壇的一角，這里正好能夠讓視野覆蓋整個廣場。他無聲地看著這里的每一處角落，雙眼記錄著每一件發(fā)生的事情。小鎮(zhèn)的居民也好，心有所想的異教徒也罷，如今都在姍姍來遲的懲戒軍的控制下，按部就班地安守本分。

? 他的眼光聚焦在不遠(yuǎn)處，凱爾希醫(yī)生和另一位年輕少女的對話上。凱爾希鄭重地將一本皮質(zhì)封面的書本放在少女的雙手上，反復(fù)叮嚀著什么。少女連連點頭，隨后向凱爾希深深鞠躬，以示道別。

少女看向了極境的方向，向他揮了揮手。極境疲憊地露出微笑，也向少女揮手告別。少女謹(jǐn)慎地將書本放進挎包，右手的法杖發(fā)出淡淡的光芒。少女側(cè)坐在法杖上，向一名騎士跨上了自己的愛馬。她雙腳緩緩離開地面，法杖漂浮而起，帶著少女向著遠(yuǎn)處飛去。

? “你沒和她說些什么嗎？”

? 凱爾希來到極境的身邊，和他一樣，觀察著廣場上難民們和懲戒軍的一舉一動。

? “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情，我也需要休息一會兒。如果不是這樣的場面，我或許還有興致和安潔聊聊。何況，安潔也有任務(wù)在身吧。我也不好耽誤她?！?/p>

? 安潔莉娜，一位正值妙齡的少女，卻選擇成為一名天災(zāi)信使，奔走在泰拉大地的每一片土地上。

? “是么……”

? 凱爾希的語氣依舊沒有任何的波瀾。從剛剛認(rèn)識這位奇怪的醫(yī)生開始，極境就沒有怎么感到過這位女士情感上的起伏。

? “倒是你，凱爾希醫(yī)生。你交給了安潔什么？”

? “你很好奇嗎？”

? 極境撓了撓臉頰。

? “我相信你，凱爾希醫(yī)生。你審時度勢，不會隨意將不適合的任務(wù)派發(fā)給不適合的干員。所以，我覺得你不會將安潔置于危險之中?！?/p>

? “你是這么看待我的？”

? “呃……因為凱爾希醫(yī)生你……深不可測?！?/p>

? 凱爾希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繼續(xù)觀察著眼前的一切。極境也沒有多嘴，安靜地陪伴著凱爾希。或者說，被凱爾希陪伴。

? “我從沒見過這么平靜的海面。”

? 極境看著遠(yuǎn)方逐漸散去的烏云，海平線上緩緩升起新一輪太陽，原本呼嘯狂躁的海面展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溫柔。

? “我來到這里一個多月了，大海從來沒有安靜下來過。發(fā)生什么了，凱爾希醫(yī)生?！?/p>

? “你沒有知曉這一切的權(quán)限?！?/p>

? “哈哈……真是無情啊?！?/p>

? 極境自嘲地笑了笑，他很清楚凱爾希不會告訴他任何事情。但是極境心里很清楚，在遙遠(yuǎn)的海平面上，有什么可能改變這片大地命運的事情發(fā)生了，這也是凱爾希一直皺著眉頭的原因。

? “你怎么看待大海的？”

? 凱爾希突然發(fā)問。

? “我嗎？嗯……”

? 極境撫摸著下巴，手肘撐在自己的大腿上。

? “我雖然是伊比利亞人，但是對伊比利亞卻沒有什么影響，也沒有見過幾次大海?！?/p>

? “許多人一輩子都不會見到大海?！?/p>

? “是啊，正如你所說。可能這次回去，孩子們會纏著我去形容大海的模樣呢……”

? “你會怎么回答他們？”

? 極境的腦中閃過無數(shù)的畫面?？耧L(fēng)呼嘯的海面，大雨傾盆的小鎮(zhèn)，潮濕粘稠的怪物，還有……

? “危險……吧……”

? “你的回答很正確?！?/p>

? 凱爾希似乎松了一口氣。

? 廣場上傳來一陣騷亂。一個修士打扮的人緊緊懷抱著什么東西，急急忙忙地跑過廣場，身后追趕的是罵罵咧咧的懲戒軍。修士沒能如愿以償，他被另外一群懲戒軍攔下，隨后被嚴(yán)看死守地押解離開了廣場。

? “深海教會……他們是這么稱呼的嗎？”

? “是的?！?/p>

? “凱爾希醫(yī)生，我會覺得大海很危險，是因為它很神秘。我對它基本上是一無所知，大部分時間里它都很生氣。而這些所謂的深海教會的信徒，他們的所作所為讓我更加害怕去了解大海。”

? 極境的右手在不知不覺中緊緊握拳。他回想著過去一個多月的經(jīng)歷，回想著不久前發(fā)生的一切。他緊咬牙關(guān)，心有不甘。

? “你想去了解嗎？”

? “什么？”

? 凱爾希的反問讓極境猝不及防。

? “你愿不愿意去了解大海，即使自己畏懼著它?！?/p>

? 這不是疑問句，這是陳述句。凱爾希仿佛在講述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 極境苦笑一聲，回答道。

? “我不是沒有這個權(quán)限嗎？凱爾希醫(yī)生?！?/p>

? “這無關(guān)權(quán)限?！?/p>

? 凱爾希的雙手放在口袋里，銀白色的短發(fā)隨著海風(fēng)起舞。

? “這是一個人的權(quán)利。如今，絕大部分人都對大海一無所知，而未知則帶來了恐懼。這是正確的選擇，因為大海深不可測。只是……我們是否需要一直保持沉默，一直對它敬而遠(yuǎn)之呢？”

? “這不像你會說的話，醫(yī)生。”

? “你又有多了解我呢？極境？”

? 凱爾希面無表情地看著極境，他看不穿醫(yī)生眼中的云霧。

? “正如我對大海的了解一樣?！?/p>

? 極境聳了聳肩。即使他自詡巧舌如簧，在面對凱爾希的時候他也無能為力，如同沙灘上的沙粒面對廣袤的大海。

? “我交給安潔莉娜的，是一本日記?！?/p>

? 凱爾希突然開啟了一個全新的話題?；蛘哒f，回答了極境之前的一個問題。

? “日記？”

? “我需要她將那本日記送回羅德島本艦，她正好順路?！?/p>

? “這也是你的安排嗎？在一切歸于平穩(wěn)之后，讓安潔去送信？”

? “不，這只是巧合?！?/p>

? “那日記的內(nèi)容是什么？”

? “它屬于我們的干員。準(zhǔn)確來說，曾經(jīng)屬于她?！?/p>

?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醫(yī)生?！?/p>

? 凱爾?？偸菚f一些讓人難以理解的話，但是極境絕對不會當(dāng)著凱爾希的面抱怨這些。

? “它屬于我們的一位阿戈爾干員，一位醫(yī)生?！?/p>

? “你是說……”

? 極境的心里有了答案。如果是那位醫(yī)生，那他并不覺得意外。

? “它很重要，我看得出來你對它的重視。但是，這本日記能幫助我們什么呢？”

? “它可能會為我們解答一些，關(guān)于大海的疑問?！?/p>

? 凱爾希雙眸中閃過一絲波動，極境不知道那是不是因為凱爾希正凝視著波光粼粼的海面。

? “關(guān)于大海，或許你不會去深入了解它?！?/p>

? 凱爾希用右手撥動著自己的發(fā)絲。

? “可是有一點我希望你能記住，極境?！?/p>

? “我在聽，凱爾希醫(yī)生。”

? 極境正襟危坐，凱爾希的語氣并非玩笑。

? 雖然她從來不會開玩笑。

? 至少極境沒聽過。

? “大海無法摧毀文明，大海最大的敵人便是文明?！?/p>

? 凱爾希的側(cè)臉，此時在極境的眼中無比的堅毅。

? “文明之所以堅如磐石，是因為它有最堅實的盾。所有守護文明，讓文明存續(xù)下去的守護者，無論出身，無論地位，無論身份，都是最堅硬的存在?！?/p>

? “那如果遇上最鋒利的矛呢？”

? 極境下意識地問出了這個問題，并在下一刻就后悔了。

? 他只是在一瞬間，想到了那個大炎一直流傳的故事。

? 凱爾希轉(zhuǎn)過頭，雙眼再次凝視著極境。二人四目相交，視線交集之處，極境仿佛感受到了，那穿越時間的審視。

? “文明自己，也是最鋒利的矛。”

? 這是凱爾希的回答，在淡薄的情感下似乎起伏著激昂。

? 所有守護文明，讓文明存續(xù)下去的守護者，無論出身，無論地位，無論身份，亦是最鋒利的存在。

? 極境堅定地點了點頭。

? 這次伊比利亞之行，他受益匪淺。

? 即使他不知道大海上發(fā)生了什么；不知道那三位獵人經(jīng)歷了什么，又去向了何方；不知道日落即逝的成員們又做了些什么。

? 但是這都不重要。

? 大地和大海，

? 雙月同在的無光黑天。

? 泰拉世界遠(yuǎn)比自己認(rèn)知的要深邃。

? “休息好了么？”

? 凱爾希的語氣又回歸平靜，像是她并沒有說過什么。

? 極境站起身來，活動著身子。

? “我們還有工作要做。對吧，凱爾希醫(y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