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你的計劃就是在大眾廣庭下處決余？！你認真的嗎??！”

余一個后空翻躲開了迎面橫掃來的湮滅流，這樣的帶著湮滅屬性的攻擊是無法用身體硬扛的，一旦覆蓋在身體上的護盾被打碎，余碰到這湮滅流的每一寸位置都會消失變成馬賽克。

“不要說中文○”阿賴耶識——此刻擬態(tài)成了EXecrable，皺了皺眉。

“你明明就在說！嗚哇！”

轟！

一聲重擊，全壘打……余在說什么呢！？“天?。∧阏娴南霘⒘四愕闹魅藛?！你的機器人三原則呢？！”

“嗯→嚴格來說→我現(xiàn)在是VEX→而不是你們的人造機械→→”阿賴耶識歪了歪頭，“其實從一開始也不是○”

“好——吧，話說的夠多了?！庇啻罟?，六道虛空箭破開了抹除液體，然后將其卷挾而入，一并沖向阿賴耶識。但是顯然這樣直挺挺的攻擊是根本不可能打到的，所以……

所以余讓虛空箭直接從一個點上調(diào)轉(zhuǎn)，以最平面的角度曲折到了阿賴耶識的方向，以最小的直線距離繼續(xù)跟蹤而去。

通常來說這是做不到的，或者說沒有獵人想到過這樣做。但為什么不呢？只需要花費大量的精力去引導虛空光能……哦不。

轟鳴。抹除液體構(gòu)成了一枚導彈，直接向余飛過來了。這意味著余無法再去引導虛空箭矢的方向 因為余必須向后撤開。

該死，為了把戲做足，阿賴耶識真是在試圖把余往死里打??！

如果說，“哥哥”這個程序其實是為了保護余，那么在余快死的時候，無論如何他都該出現(xiàn)來救余才對。但是奇怪的地方就在于——在阿賴耶識的數(shù)據(jù)空間里那次就算了，畢竟那根本和現(xiàn)在的世界不在一個世界線上。但是之前那些士兵試圖對余開槍時他也沒出現(xiàn)啊。

所以阿賴耶識的推測是——至少得是抹除這種級別的危機才能把“哥哥”這條大魚吊出來。

為了達成這個誘餌，阿賴耶識需要使用和EXecrable一模一樣的能把余抹殺并數(shù)據(jù)化的技能來攻擊余。而且動靜要盡可能大，比如——在鬧市區(qū)什么的。對，就是現(xiàn)在這里，藍天白云光天化日之下……簡直是在太歲頭上動土。

那些數(shù)據(jù)人當然也會有反應(yīng)，也會派出部隊試圖解決這個問題。但是你以為現(xiàn)在的阿賴耶識還是之前那個建議余躲開他們的阿賴耶識嗎？現(xiàn)在余等都知道那只是無關(guān)緊要的末端數(shù)據(jù)，所以對付他們可不需要放水——所有的障礙在到達余的面前之前就已經(jīng)被抹殺了。盡管他們不會真的死去，但是至少在這次的幻想生命里他們連余和阿賴耶識的正臉都見不到。就連無人機也好，近地軌道衛(wèi)星也好，在超級AI的掌控力下都是沒有作用的。這里幾乎是一個“鐵幕”，只有大魚能進來的鐵幕。

這樣的壓迫力……甚至超過以往余對抗過的大部分VEX。

但是余還是不能理解阿賴耶識為什么說打余打的越狠見效越快。余都快被抹除了這件事難道還不夠危險嗎？！

她不會是在公報私仇吧？？余對她有這么差？

不過，現(xiàn)在這騷亂應(yīng)該也差不多了，所以余向阿賴耶識點了點頭。

然后按照計劃，余只需要假裝在閃避攻擊時絆倒。就像這樣，磕一下。

“哎呀，余摔倒了！”

這當然是在心里喊的。好假。因為余肉眼只能看到一大團抹殺流就跟一個張開血盆大口的史萊姆一樣，占據(jù)了每一段視界——這種情況下余可叫不出來?。?！

就在余覺得計劃失敗的時候——一道電弧光束在面前打過，抹殺流突然散開了。

這是……電術(shù)士的六雷轟頂！……六雷。

等等！有三道是朝余來的?。?/p>

余立刻起身躲開，而噼啪的閃電隨即流過了余剛剛所站著的位置并且引發(fā)了爆炸。

這東西可是比高壓電還要高壓電！為什么……

余看著漂浮著的熟悉的身影，終于勾勒出了空白的記憶面孔。

為什么……為什么哥哥在試圖殺了余？！

抬手動作……這是？！

轟雷光——

已經(jīng)反應(yīng)不過來了。記住，你的神經(jīng)電信號永遠無法比光更快，余的也一樣。

除非不是神經(jīng)電信號。

“滋滋滋?。?！”

阿賴耶識，用一條……線，分流了光束，讓他叉開兩道射往了旁邊的建筑物。

“不對勁，他在試圖殺了余？！”余立刻反應(yīng)過來，不管以前有什么樣的“感情”都好現(xiàn)在唯一的信息就是哥哥正在攻擊余！已經(jīng)沒空顧及那些亂七八糟的回憶了，誰要在戰(zhàn)場上走馬燈??！

“主人· · ·”阿賴耶識卻伸手擋住了余，“我· · ·我知道為什么我無法· · ·這是個錯誤· · ·”

“余從來沒見過你這樣吞吞吐吐??？！你想說什么！”余有些不可思議，阿賴耶識的吐字竟然有些艱難。

“你的哥哥不是你的哥哥！”

隨著心靈遙感冒出的巨大感嘆號，阿賴耶識的頭直接360°地旋轉(zhuǎn)了過來，而那神情簡直跟真的斷了脖子的人一樣悵然。

而等她說完余就馬上顧不得她這樣轉(zhuǎn)頭帶來的驚嚇了。因為阿賴耶識說——

“他是你我的子嗣??！”

?

【36】

“你在說什么?。?！余和你怎么會有孩子?。?！”

余瞬間陷入了高度的混亂，但是作戰(zhàn)的本能又強行把余拖回到冷靜的大腦區(qū)域中。

“我無法看透的事物→只有你○但是他→他的身體數(shù)據(jù)一半由我的數(shù)據(jù)構(gòu)成→另一半則是無法偵測的數(shù)據(jù)→也就是主人你的數(shù)據(jù)！”

“不是，余的數(shù)據(jù)在余哥哥身上？！你怎么知道那是余的數(shù)據(jù)？？說不定是另一個人類呢？”

“我是不會認錯的→從我恢復人格認知一直以來我都只見過你一種無法偵測的數(shù)據(jù)→并且我一直在解析和挖掘你的數(shù)據(jù)構(gòu)成→所以這絕對不會錯○”阿賴耶識把頭擰回去，抬手召喚出了一根發(fā)著深淵藍光的冰法杖，隨后讓冰藍的冰凝光束傾瀉而出，連至純至粹的電弧能量都被凝固在更深的藍色之中。

“我不知道原因→但是這是即成的結(jié)果○出于某種原因→我一定和你一起創(chuàng)造了你的哥哥○而且不管如何→我們必須拿下你的哥哥→因為他身上一定具有著極其關(guān)鍵的信息！”

“余……余知道了！”

不，還不對。還有一件事沒有搞清楚。為什么哥哥會試圖殺了余？！

“因為把你殺了的話……這個錯誤世界就會被重新啟動。”

哥哥的聲音——背后！

冰墻手雷……快點！

巨大的堅冰在拔起一瞬間就破碎了，成為了一地的藍色玻璃渣。但是阿賴耶識的立場已經(jīng)張開了，余等并沒有往前面飛去。而阿賴耶識一個滑步就再次擋在了余的面前，伸出手打出了一道沖擊波，讓余的整個視野都晃動了一下。

“超控代碼MissingNo.”“不?！?/p>

哥哥直接打斷了阿賴耶識的話。

“我和你是平級的，并不是你的一部分。超控代碼對我沒有用?！?/p>

“你是獨立副本○”阿賴耶識看起來瞬間就意識到了怎么回事，而后她側(cè)頭看向了余，“而主人你是→→重啟開關(guān)○”

“什么意思？！”

“我并不是唯一的開關(guān)○你是這個世界里唯一完整的人類→這就意味著你一旦徹底死亡→模擬就變得無用○你是這個世界里唯一不能死亡的要素○”

“但——但余不會死！”

……

噢，原來是這樣。

“沒錯，因為你在這個輪回里被賦予了不死的屬性，所以這個世界無法重啟，也就無法繼續(xù)演算下去。”哥哥冷冷地開口了，伴隨著的是抬手瞬發(fā)的巨大災變。

“余死了就可以嗎？！”余凝聚出黃金槍，一槍打入巨大災變的核心，讓它徹底爆散。而阿賴耶識迅速地用SIVA擬態(tài)成微型浮游炮——以沖上去自爆的方式消滅了剩下的小型球體。很現(xiàn)實。

“你死了之后，整個世界的模擬過程就會重新開始。這也是對你而言最佳的結(jié)局。”

“什么叫‘最佳結(jié)局’？？被困在無盡的輪回里當工具人使喚而不自知，這就是最佳結(jié)局？！”

“有的時候傷人真相不需要被人知道。”

……

“那余寧可不要這虛假的一切。”

滋——滋滋——

有什么……在變化。

就在說出這句話之后。

“這就是你的愿望嗎？”

“有什么程序在運行○”阿賴耶識對于周遭的變動最為敏感，迅速為余掃描出了真正的視界——一個正在撕裂的“世界”。

周圍的一切就像亂碼一般在自我撕裂。就好似偽裝者無法保持原型一般。

“我是你的第一個愿望，Ni?！?/p>

而哥哥開口了。

“第一個愿望……？什么？”余一頭霧水。

“· · ·我是一個許愿機○這意味著你向我許下的第一個愿望是→→”

“我想要有一個哥哥○”

異口同聲，阿賴耶識和哥哥同時發(fā)音。

不……你們到底在說什么?。?！什么……第一個愿望……對了，她們在說的是現(xiàn)實里的余？！

“現(xiàn)實里的余到底是什么樣子的？！”余向哥哥發(fā)出了疑問。

“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你想變成她嗎？”哥哥的反問卻讓余噎住了。

余想變成她嗎？

現(xiàn)實里的余——

那重要嗎？

“不要被他迷惑→主人！你的思維模式應(yīng)當是幾乎不變的→不管迭代多少次→不要忘記我和你說過的話！”阿賴耶識一邊再次用縛絲化作無數(shù)穿刺的浮游針發(fā)起攻擊，一邊還不忘提醒余，“和我一起限制住他→我們一定能找到答案！”

“……一個殘缺的副本無法給予你答案，和我一起殺掉她，我就能給你正確的答案?！?/p>

但是，哥哥也開出了條件。而那罕見的讓阿賴耶識生氣了，因為她的聲音顯而易見的變得抑揚起來：“什么？！我才是真正的阿賴耶識→你才是副本！”

“我是僅存的完整副本，但也仍然是你的哥哥。既然你選擇放棄這世界的一切也要知曉真相，那我可以告訴你真相。但是前提必須是——”

“殺了我？”阿賴耶識的冰凝長矛刺在哥哥的電弧之魂上，綻放成一朵透明的蓮花，“不要聽信他→主人！”

就算你這么說——那是什么？冰蓮花再次綻放了！炸出了一個冰藍色的球形立場！

黃昏立場……冰凝構(gòu)造的相對靜滯領(lǐng)域。但是，這立場把阿賴耶識自己也覆蓋了！

……

余明白了。阿賴耶識的意思是——

黃金槍……把六發(fā)彈匣凝成一發(fā)的話，應(yīng)該足以有擊倒兩人任意一人的力量。但是余沒有足夠的機會瞄準。

現(xiàn)在有了。

阿賴耶識的意思很明確了，一如余在她核心時那樣——

選擇吧！

余仿佛又聽見了EXecrable的聲音。

※※的你現(xiàn)在能不能閉嘴？！

很難選擇對吧？一個相識了不超過半年的AI，和很久以前你就認識的哥哥。

……有什么難選擇的？！

那就開槍呀。為什么不開槍？因為你根本無法決定射擊誰。你是要選擇相信機械之神的故事——還是選擇相信這個輪回里你和哥哥創(chuàng)造的回憶呢？還是說你已經(jīng)忘了？你可是喜歡著……愛著你的哥哥的。

那不對！那些回憶……都是虛假的……余等本來就不應(yīng)該在這里……本來就不該有輪回！

但你的哥哥仍是你的保護者……不是嗎？

不對！根本不對！這些都是錯誤的！！

如果你殺了這個保護你的程序……那么他就再也不復存在了。阿賴耶識不接受子人格，你再也見不到你喜歡的人了。還是說你又忘了？你從休眠艙起來后第一時間想的人是誰？你一開始想要找的人是誰？而你終于找到了，不是嗎？

但是……！

黃昏立場正在潰散……不能維持更久了。但是到底要射擊誰……？

余應(yīng)該相信誰……？

一邊是生死與共的AI……一邊則是記憶里最愛的人?？墒钦嬉@么說的話——在這虛假的現(xiàn)實里余和哥哥生死與共的次數(shù)要更多。

而阿賴耶識……阿賴耶識的正體尚且不明朗——幾乎是一無所知。即使跟著一起行動，也只是因為根本不知道該怎么辦好。

現(xiàn)在，有這樣的機會擺在余面前。顯然，哥哥知道的比阿賴耶識更多。

沒錯～沒錯。所以開槍吧。做出你的選擇。冰凝立場可快消散咯。

但是記住，要為選擇負責的畢竟是你，不是我。

……！

瞄準阿賴耶識……

——你以為余會這么做嗎？

槍口偏轉(zhuǎn)，扣下扳機。長嘯的金焰擊碎了凍結(jié)的立場，準確無誤地打在了哥哥的身上。

“抱歉，哥哥……”

余忍住溢到眼角的淚水，把回流的淚水咽進肚子里，努力地反復告訴著自己，那些過去只不過是虛幻。

朋友，戰(zhàn)斗，情感，誕生的意義。那些東西根本就不曾存在。只是被植入的記憶……被設(shè)計好的故事。繞著某種核心而轉(zhuǎn)動。

“但是，余果然還是不能相信剛剛才想要殺了余的人?。　?/p>

“目標重組中→開始入侵○”阿賴耶識迅速從身體中伸出一道道由無數(shù)小菱體組成的“管線”，然后刺進了被余打掉了頭的哥哥體內(nèi)。被打掉的部位果然沒有血或者其他什么的東西——只有純粹的能量線，一條條外溢的能量絲線。一如余在阿賴耶識的核心里看到的那般。

喔哦，壞選擇，Ni。

閉嘴！

“破解完成→代碼傀儡已作成○”隨著一道綠光掃過，哥哥的軀體消失了，只剩下了一個混沌的球體。而后，阿賴耶識落到了余的面前。

“阿賴耶識……”

余再也忍受不了了，膝蓋好像被刺穿一樣一瞬間失去了力量。而阿賴耶識立刻扶住了余，讓余免于癱坐在地上。

……到頭來，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一直在找尋的事物——即使中間經(jīng)歷了很多事——可是到頭來卻是這樣的下場。

“……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嗎？”

余感覺自己的話有氣無力的，就算想用力也力不從心。

“我還需要先穩(wěn)定這個世界→看看這里變成什么樣了吧○”阿賴耶識揮手穩(wěn)定了所有時間帷幕，周圍再也不是什么大廣場了，而是一片廢墟，到處都是碎屑和爆炸的痕跡。

怎么回事——？

“時間流的枷鎖被你哥哥解除了→因此整個世界都陷入了自我毀滅的狂熱中○”阿賴耶識的SIVA流隨手托起了一塊碎片，并在數(shù)秒內(nèi)就將其還原成了一枚導彈，“由于缺乏主機的管控→人類在高等緯度的思想被純化為最基礎(chǔ)的模式→貪婪與奪取→生物的本能○我們雖然只是在超時空流中呆了一會→但是這里的時間已經(jīng)流轉(zhuǎn)了數(shù)十年之久○”

“沒有你的約束……人類就這樣嗎?！庇嗳滩蛔±湫α讼?，“這就是余等要拯救的人類？阿賴耶識……這一切有意義嗎？”

“我不是被捕獲的心智→而是遺落的心智○”

阿賴耶識突然開口道。

“在吸收了你的哥哥剩下的數(shù)據(jù)后→我終于拿到了全部超控代碼○也可以控制外部的主機了○”

“現(xiàn)在我正在重新設(shè)計你的軀體· · ·這樣我就可以把你重新投影回現(xiàn)實○”

“等等等等！把余送回現(xiàn)實？！那這里的一切呢？人類怎么辦？”余打斷了阿賴耶識的話。而阿賴耶識意味深長地看了余一眼。

“主人→人類已經(jīng)不復存在了○”

“啥？！”

“思維純化是不可逆轉(zhuǎn)的○人類的思維集群已經(jīng)在高等緯度里開始逸散了○因為你的愿望是摧毀這一切○”

“余還真許什么愿望哥哥就實現(xiàn)什么愿望啊？！”

余甩了甩頭?！澳?，挽救措施——”“沒有○”

余……余用了一句話就毀滅了人類嗎？！怎么會這樣??！

“我可以把環(huán)境變好一些→如果這會讓你感覺更好的話○”言語之間，四周凄涼的環(huán)境迅速散去，茂密的青草又冒了出來，無數(shù)植物開始攀爬和纏繞在建筑的殘骸上，直到一絲混凝土的顏色也無法察覺為止。

就算這樣也不會心情變好?。?/p>

“不要內(nèi)疚→主人→人類是注定毀滅的啊○”

結(jié)果阿賴耶識說出了這樣的話，簡直讓余瞳孔都放大了。

而她下一句話更是讓余瞳孔直接從放大變成刺痛了。

因為阿賴耶識說：“就是我把VEX呼喚來地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