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重生記 07
孟宴臣沒有陷入太久,畢竟他還有別的事情要做。他重來一回,算得上占盡先機(jī),但知曉先機(jī)并不代表未來一定會一帆風(fēng)順,因此需要調(diào)查和把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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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按照上輩子的軌跡,將未來兩年發(fā)展勢頭比較不錯的公司挑了幾個,讓陳銘宇派人去聯(lián)系、調(diào)研,然后進(jìn)一步聯(lián)絡(luò),看看對方是否有合作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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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年底會爆出的國坤集團(tuán)子公司俊光的消防材料問題,在時間上雖說已經(jīng)迫在眉睫,但卻需要一個合適的借口和時機(jī),因?yàn)榭」獠皇撬茌牭墓?,而他也未正式進(jìn)入國坤高層,貿(mào)然出手的話,風(fēng)險(xiǎn)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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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董成民和他那一派的勢力,前世在孟家出事后可沒少明里暗里的使絆子,后來國坤從內(nèi)部崩潰少不了他的推波助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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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盡先機(jī)才知道,處處都是危機(j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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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diǎn)多,孟宴臣正準(zhǔn)備下班,卻接到了肖亦驍?shù)碾娫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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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臣兒,弟妹怎么這么快就來上班了?今天不是剛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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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孟宴臣松開鼠標(biāo),視線從電腦屏幕上收回,“說過多少回了,我跟她沒事兒,別老叫人家弟妹,影響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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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行!那你也不攔著妹妹,身體能吃得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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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思索了一會兒關(guān)于葉子的信息,說:“她有助學(xué)貸款呢,管好你自己,少摻和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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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肖亦驍“嘶”了一聲,“那你過來唄!開個包間,點(diǎn)兩瓶貴酒,給妹妹沖沖業(yè)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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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他說完孟宴臣直接把電話掛了,神經(jīng)病,依他看,這個肖亦驍才是中邪的那個,中了月老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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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是這么說,他再三猶豫,還是打開了微信,葉——李——行吧,干脆就叫她李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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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葉子在上午十一點(diǎn)零二分的時候加上了他的微信,頭像是一片漂浮在水里的葉子,昵稱是「只跟你天下第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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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只跟你天下第一好」在加上他的好友之后,一個標(biāo)點(diǎn)符號都沒有發(fā),只有「孟宴臣」機(jī)械的系統(tǒng)回復(fù):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yàn)證請求,現(xiàn)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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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零零的,顯得……他很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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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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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機(jī)合上放到一邊,孟宴臣動手為今天的工作收尾,他關(guān)掉電腦,又將桌子上的資料分類歸檔,最后將鼠標(biāo)和鍵盤全部擺放整齊,看一眼時間,離八點(diǎn)半還差一點(diǎn)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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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離開辦公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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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可以看到小半個市中心的夜景。夜幕如蓋,燈火如晝,他俯瞰熱鬧的街景、川流的人群,卻找不到歸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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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是鮮活飽滿的,他卻只感受到了莫大的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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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常開的那輛林肯飛行家,孟宴臣本是打算回家的,但當(dāng)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車已經(jīng)停在了魅色所在的大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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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色就是肖亦驍?shù)木瓢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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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在車上坐了很久,上去的話,肯定又要被肖亦驍打趣,他幾乎已經(jīng)腦補(bǔ)出了那個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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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亦驍會勾著他的肩,沒個正形兒,將聲音拉得老長,得意地調(diào)侃:“喲,果然放心不下弟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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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無助地點(diǎn)了一根煙,在尼古丁幻生幻死的刺激下墮落了一會兒,一根抽完,還是下車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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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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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長的走廊里,燈是曖昧的暗紅色,轉(zhuǎn)過拐角,進(jìn)入大廳后,光線才變得明亮起來,孟宴臣穩(wěn)步走著,正好撞見收拾完酒具往吧臺走的李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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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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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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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過招呼,李葉子才發(fā)現(xiàn)來人是誰,孟宴臣的到來令她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怔愣,但她很快就漾開一個甜美的笑容,“孟先生,老板在那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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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了一個位置,但孟宴臣沒看,他盯著她,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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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葉子眨了兩下眼,笑容收起了一些,微微頷首轉(zhuǎn)身便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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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卻叫住她:“幫我開個房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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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掃出去,發(fā)現(xiàn)肖亦驍正跟幾個穿著清涼的美女玩得高興,他不太想?yún)⑴c進(jìn)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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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葉子放完東西就給他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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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不得不夸贊一下包間的隔音效果,門一關(guān),外頭什么也聽不見了。房間靠門那塊擺放著一圈沙發(fā)和茶幾,再往里到盡頭處是一個裝飾壁爐,前面放著一張圓木小桌和兩三把椅子,很適合一兩個人小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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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比起沙發(fā),孟宴臣都更喜歡一個人坐在這里,旁邊是虛假燃燒著的火焰,面前是能讓人陷入假想和虛幻的酒精。只有當(dāng)他置身虛假中時,才得以從壓抑的真實(shí)里解放,獲得片刻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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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門被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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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jì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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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葉子端著酒和杯子走了進(jìn)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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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很難不把視線朝她身上移。她跟葉子差別很大,葉子無論是在魅色兼職還是在青禾美術(shù)館兼職,幾乎都是扎著低馬尾,頭發(fā)簡單地往后一攏,用黑色的發(fā)圈固定住,后來跟他出去過一兩回,也大多是披散著頭發(fā),很少帶過頭飾,打扮得十分素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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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葉子,以前應(yīng)該是個愛漂亮的小姑娘,她將頭發(fā)全部攏在腦后,用一個大大的發(fā)夾固定住,在發(fā)夾兩側(cè)都有一個紅色的蝴蝶結(jié),彎腰倒酒的時候就會很惹眼地闖進(jìn)視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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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一直在盯著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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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酒的動作倒是很流暢,直起身來的時候習(xí)慣性地抬頭看客人一眼,于是,兩人目光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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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發(fā)現(xiàn)她在看著自己的時候,眼里總是會涌起一點(diǎn)難以捉摸的神色,神色靜靜地,她那長長的、像蝴蝶一樣睫毛回?fù)溟W兩到三次,然后輕輕別過臉去,避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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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先生,您慢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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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鞠完躬要走,孟宴臣又叫住了她,“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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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晃著杯子里的酒,暗紅色的液體被蕩漾出陣陣酒香。他知道自己對這位陌生的異性關(guān)注實(shí)在太多了,但他控制不住,他知道自己控制不住地想要關(guān)注她、接近她、試探她,因?yàn)樗J(rèn)為他們是同類,同類就該共同分擔(dān)、報(bào)團(tuán)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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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他跟許沁是同類,就像兩只毛毛蟲,生活在孟家這個黑暗的洞里,沒有光,很壓抑,雖然逃不出去,但可以相依為命,可后來,許沁從這個洞里跑掉了;但現(xiàn)在,李葉子跑不掉,她永遠(yuǎn)也跑不掉,除非她死去,靈魂離開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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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出這個結(jié)論的時候,孟宴臣感到了一種安心,可對方似乎并不這么想,她似乎在身邊拉起了警戒線,尤其警戒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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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亦驍說你來上班了,就想著過來看看,”孟宴臣給自己找了個不錯的借口,他問:“……你的身體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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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葉子甜甜一笑:“孟先生,對我來說現(xiàn)在是工作時間,而您問的是私人問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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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問題,呵,孟宴臣默默捏緊了玻璃杯。這個女孩兒很警覺,不好對付,早在白天送她回學(xué)校的時候他就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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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沉默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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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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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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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再次開口的同時,肖亦驍那顆調(diào)皮的的腦袋頂開了包間的門。孟宴臣和李葉子同時回頭看,就看到他眼睛就跟那電燈泡突然通了電一樣,噌的一下就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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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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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太大,情緒過于飽滿,李葉子整個人都被震了一下,像受到驚嚇的梅花鹿,睜圓的眼睛惶恐無措地胡亂掃視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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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一個起身跨步?jīng)_到門口,是又氣又窘,牙根兒都癢了:“肖亦驍,你是不是有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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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他一副要吃人的樣子,肖亦驍立刻把腦袋縮了回去:“對不起,我有罪!我不該打擾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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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的一下門被大力關(guān)上,孟宴臣站在門前,一口氣差點(diǎn)沒喘上來,李葉子就在身后,他尷尬又窘迫,不敢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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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不知道李葉子是什么時候離開的,他又是什么時候坐回凳子上的,更不知道肖亦驍怎么還有臉回來跟他面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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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幾天,他仿佛嘆盡了這一生的氣,累極了:“肖亦驍,別亂說話,影響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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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亦驍也氣:“影響不好,影響不好,天天影響不好,到底是哪里影響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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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個大學(xué)生——”孟宴臣灌了一口酒,“一個女大學(xué)生和一個成熟男人,哪怕就是互相不認(rèn)識,只是拼桌喝了一杯咖啡、吃了一頓飯,外頭的聲音就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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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這個成熟男人事業(yè)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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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的偏見是很大的,他們因?yàn)橛绣X而被劃分了階層,流言蜚語甚至都夠不到他們,反而是低階層的承受了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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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亦驍沉默不語。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最近幾天他總覺得孟宴臣特別的消極頹喪,好像輕輕一刺激,就會立刻碎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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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說:“原來你真喜歡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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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真的無語了,他瞪著他,不知道他的腦子是怎么得出這樣一個結(jié)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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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亦驍輕輕捏了捏鼻子,“你不喜歡她的話,還這么在意她的名聲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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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牛彈琴!”他那是教養(yǎng)!是道德!是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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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惡狠狠地喝光杯底酒,站了起來,“我走了,再待下去我怕你得去找許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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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亦驍仰頭看他:“大半夜的我找沁沁干嘛呀?說不定她還在醫(yī)院值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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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眼手表,差七分鐘十點(diǎn),“我要是動手打你,你可不得大半夜去找她。走了,不想挨打的話,這兩天別來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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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大樓的旋轉(zhuǎn)門,夏末初秋的夜風(fēng)迎面刮來,有些冷,卻讓孟宴臣昏漲的大腦清醒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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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急著上車,也沒急著找代駕,而是一個人在車尾靠了一會兒,吹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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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異性大著膽子上前要微信,被他拒絕了。在被第三波熱情大膽的女孩兒搭訕的時候,他抬頭恰好看到李葉子趕著那輛只比滑板多了一根支架的代步在對面,正在戴頭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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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隔空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影子,對搭訕的女孩子說:“我有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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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防止露餡,怕女孩子還沒走李葉子就先騎車跑了,于是孟宴臣飛快地摸出手機(jī)打了個微信電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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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被接通:“是我,孟宴臣。在對面,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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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人朝這邊走,女孩子還沒死心,遲遲不肯挪動步子。畢竟孟宴臣相貌英俊,身材也好,穿著西裝,一眼就是個成功的商務(wù)精英,車子也好幾十萬;但走過來的女孩子……emmm,穿得普通又樸素,還騎著個小破車,還踏馬連輪子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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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宴臣也挺無語的,“你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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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子驕傲地挺了挺胸脯:“我在觀察競爭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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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葉子趕著車走近了,她停在兩人面前,在適時吹起的晚風(fēng)里,她的眼睛像浸過水一樣,映著滿街燈光又潤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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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輕輕掃過孟宴臣,落到那個女孩子身上,李葉子一瞬間明了,下一秒,她的嘴角微微彎起,聲音又嬌又軟地響了起來,“阿宴,這位美女姐姐是你的朋友嗎?好漂亮的公主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