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夜無眠，第二天我很早就頂著黑眼圈去了學校。我想了很多要對陳方說的話，打算放學后對他講。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陳方早早就坐在班里了。看到我來了，他挺直了身板，一臉嚴肅認真地用普通話對我說：

“趙老師，請問您可以講一下外面的世界嗎？”

這是我所沒有預料到的，但是他愿意主動和我溝通是好事。我給他講了講我在美國留學的經歷。拉霍亞浪漫的海灣，八層高的圖書館，能直達圣地亞哥市中心的小火車，學校北邊的壽司食堂，以及和男性一樣追求知識和真理的女性。

“是像王貞儀和居里夫人那樣的嗎？”

我很詫異他會知道這些名人。“是啊，她們都是很偉大的人。”

陳方低下了頭，仿佛在思考什么。突然，他抬起了頭，對我講了他的故事。

那是一個關于一個得到了收音機的小孩的故事，也是關于一個強大靈魂蘇醒的故事。

“陳方，你真的下定決心了嗎？”

初升的太陽光下，我看到陳方稚嫩的臉上，那雙堅定的眼睛。

“我知道了。如果你堅定要做的話，我能做的就是幫助你好好學習，盡力拿到政府的學習補助金，這樣你就可以在外面盡量自食其力了。好好考上大學的話，你一定會看到這世界所有美麗或黑暗的角落的。不過，打人肯定是不行的。你看看你把楊矛打得。”

陳方低下了頭，小聲嘀咕：

“可是他的世界好像很有趣，他都不肯跟我分享。他天天挖東西，嘴里還振振有詞。我讓他給我講一下，他不僅不講，還用挖土的臟手打了我一巴掌！”

“可是楊矛有權利選擇不和你分享他的世界呀。他打你確實是他的不對，但是你可以選擇跟我講，好嗎？”

陳方很不樂意，但還是勉強答應了。

那一整天，陳方都非常認真地聽課。我很開心能幫助一個小孩找到方向。

放學后，我看到楊矛在學校附近挖著什么。想起來陳方的話，我打算和楊矛說說話。一方面是我需要告訴他，不可以隨意打同學，另一方面是我需要確認一下他挖的東西是不是危險品。

比如那把最近失竊的槍。

可是還沒等我靠近楊矛，一聲爆破聲劃開了天空。我循著聲音趕過去后，只見張乖好流著血倒在地上，意識全無。我從褲腿處撕下來一塊布料為她做完緊急止血，檢查沒有骨折后，直接扛起她奔向了縣里的醫(y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