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懂《三體》是有門檻的,但影視作品改編成功,說明一個新時代已經(jīng)到來

《三體》劇集播出之前,我沒讀完原著。追劇之初,還曾對比小說來看,之后發(fā)現(xiàn)還原度很高,也就干脆放下書本,直接刷劇了。而過程中,有時也會二倍速觀看,主要是針對那些即使看過文字,也搞不清所以然的內(nèi)容。
在《三體》和《流浪地球2》熱議期間,也與同齡人交流了一些看法,以及從嚴肅文學作者的討論中,也獲得一些觀看時代的角度。你會發(fā)現(xiàn),科幻故事,也會像脫口秀、街舞、說唱一樣,總要成為某個時代的印記。
01 關于科幻的個人記憶
看懂《三體》是有門檻的,因為我們沒有科幻文化的傳統(tǒng),特別是對80后一代。我對文字的興趣從初中開始,那時候的文學系統(tǒng)里是沒有類型小說概念的,受到上世紀80年代文藝思潮的影響,提到文學的概念,多是指嚴肅文學或純文學,相對而言的是通俗讀物和未來的網(wǎng)文小說。
文學必然會影響電影創(chuàng)作,當時的電影沒有所謂商業(yè)與藝術的分別,通常情況下會叫做故事片,甚至相當一段時間,中國的大部分電影等同于故事片。

作為一個80后的小學生,當時是沒有科幻概念的。那時候我身邊只有一本關于外星人和飛碟的課外讀物。印象不深了,只記得里面集結了世界各地發(fā)現(xiàn)不明飛行物的故事。那時候的圖書紙張成本也低,配圖是簡單手繪的飛碟造型。
我對這本書的興趣不大,在小學畢業(yè)時,有位同學用他自己的一本書,來換我這本關于不明飛行物的書。我很爽快地答應了,他給我的書,我完全不記得是什么內(nèi)容了。
但那時候,好像覺得,反正我對飛碟一類的故事也不感興趣,且內(nèi)容都千篇一律,索性就把它換出去吧,完全沒放在心上。那本書應該是最早接觸的所謂科幻故事短篇集。

我第一本完整讀完的書是《錢鐘書傳》,應該是那段時間受到韓寒的影響,因為他的偶像就是錢鐘書。文學與電影的啟蒙時期,也看過王朔和根據(jù)他小說改編的影視劇。
更是在高中時看完了余華的三部曲和王小波的三部曲。從這里,可以看到屬于那個時期的文學傳統(tǒng)與背景。而如今,我們已經(jīng)從當初的“王朔”時代走入了“劉慈欣”時代。

對科幻概念的認知最初不是來自于小說,而是電影,比如斯皮爾伯格拍攝的《E.T.外星人》,卡梅隆拍攝的《終結者》系列,雷德利·斯科特拍攝的《異形》等等,則是那個時期的科幻電影啟蒙。而文學類型的普及,除了一些人在《科幻世界》雜志上的閱讀經(jīng)驗外,直到2010年,科幻小說才逐漸普及開來。

2008年,我進入出版行業(yè),2010年年底離開讀客圖書時,他們還在籌備類型文學,而且主要是懸疑推理為主。幾乎是在同一時期,兩年之內(nèi),我也見證了新星出版社的同事從無到有打造“幻象文庫”的過程。這樣算來,從小說《三體》獲得雨果獎,到改編的影視劇播出,大約在十幾年的時間里,科幻逐漸給普通讀者拓展了新視界。

在《三體》和《流浪地球2》成為熱議話題的這段時間,我也聽到了同齡人的一些想法。他們大多是對科幻題材不感冒,即使是對文學有興趣的人,更愿意閱讀的是沒有門檻的懸疑推理小說。當然,也有一部分人是從《三體》在《科幻世界》連載的時候,就開始關注的一類讀者。但他們不能代表更多的人群。
02 嚴肅文學作家討論《三體》
2023年春節(jié)前,觀看了“今日頭條”出品的真人秀文化類節(jié)目《我在島嶼讀書》,其中第四期,幾位嚴肅文學作家對類型文學的探討是值得關注的。那是個吃完燒烤的夜晚,除了“主角”嘉賓蘇童和余華之外,還有《收獲》雜志主編程永新、故宮學研究者祝勇和著名作家葉兆言加入了這次對談。
有意思的是,之前帶著各位玩“故宮解謎書”的祝勇,卻坦言自己讀不進去科幻小說《三體》?,F(xiàn)場有這檔節(jié)目的參與者、年輕作家房琪讀完了全部的三部曲,祝勇把此歸結為“代溝”問題。坐在他身邊的葉兆言,看祝勇講了實話,自己也承認,《三體》這部小說,他也是讀不下去的。

而在場的程永新則極力推薦他們看一看,作為一本嚴肅文學雜志的主編,他的視野反而更開闊,沒有停留在所謂的“純文學”或者“嚴肅文學”領域。在談到懸疑推理小說,各位作家倒還是有可聊的空間,只是對于這個時期的作家來說,他們喜歡的懸疑小說作者還是福爾摩斯和阿加莎·克里斯蒂。

這從另一個側面可以看出,科幻小說,特別是定義為硬科幻的小說,對于傳統(tǒng)文科思維的讀者來說,還是有一定的門檻和距離感的。就我個人的閱讀體驗也是如此,正是《三體》劇集的熱播,才讓我對這個故事有了完整的了解。
03 懸疑感與想象力
理解《三體》是有難度的,因為你只有看懂了更深層次的科學知識,才有可能參透更高層面的哲學及宗教問題。但作為影視劇創(chuàng)作,特別是劇集,它要比電影和小說承載更多普世和娛樂價值,所以三體在還原原著的同時,如何能給大眾帶來良好的觀感,才是具有挑戰(zhàn)性的難題。
這個時代的故事創(chuàng)作,已經(jīng)不再是單一某一種類型,而是多類型混雜。在這樣一部以科幻題材為主的劇集里,其懸疑感的制造,是能夠牽引讀者觀看的動力。最初包括楊冬在內(nèi)的眾多科學家的自殺,成為謎團,就是典型的懸疑開場,這也讓觀眾更容易進入這個故事。

而在揭秘的過程中,從具體的神秘人物申玉菲開始,再從神秘組織“科學邊界”引出潘寒、慕星、魏成等人,直至最后逐漸將被稱為“統(tǒng)帥”的葉文潔推到眾人面前,在這個當代的時間線里,史強和汪淼的調(diào)查,是以刑偵破案的角度入手引領故事。這樣一來,觀眾即使對科幻層面接受起來有困難,也有足夠的興趣探尋現(xiàn)實層面的真相。
剛才那條故事線的創(chuàng)作,還是以往熟悉經(jīng)驗里的劇作模式為主,對主創(chuàng)來說,難度不算大,包括汪淼眼前的倒計時數(shù)字,還有科學家們眼前閃爍的各種炫光。而真正考驗團隊創(chuàng)作水準的,自然還是在科幻層面的想象力。

首先是“紅岸基地”,因為在眾多的影視題材中,特別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故事背景中,還沒有表現(xiàn)這種大型科研基地的創(chuàng)作經(jīng)歷。而這樣一個巨型微波發(fā)射機的體現(xiàn),必須具有真實的年代印記,才看起來更加真實。
畢竟,在老式的屏幕上展現(xiàn)數(shù)字和“不要回答”的拼音,難度不大,難點在于呈現(xiàn)一個大型實驗基地的日常工作背景,在這點上,主創(chuàng)團隊還是做到了某種意義上的可信度。

另外,這個基地和相關儀器的重要性在于,它是引發(fā)整個故事的起始點,是葉文潔向太陽發(fā)出信號后,才導致今后發(fā)生的一切,是與外星文明連接的關鍵所在。
另一個層面的挑戰(zhàn)是“三體”游戲里的動畫世界,這是《三體》里最有價值,或者說是劉慈欣思想表達層面的關鍵場景。要說《三體》改編成影視劇看什么,很大程度上是要看這個虛擬世界里如何展現(xiàn)小說文字所表達的內(nèi)容。

就算是單獨拿出游戲世界的內(nèi)容,也可以看出主創(chuàng)團隊下了多少工夫,這也是整體會超越動畫版《三體》的某種原因所在。因為動畫版雖然在視覺技術層面也達到應有的水準,但是它更多的還是我們熟悉的一種科幻視覺表達,而看不出打造“三體”的特殊性。

除了“紅岸基地”和“三體”游戲世界的呈現(xiàn)外,最關鍵的一場“大戲”就是“古箏行動”。而第二十九集的感覺,其實更像是一種大結局。雖然原著第一部中也是把“蟲子”和“遺址”放在最后章節(jié),但這場戲的力度其實更適合作為結尾。
由于國內(nèi)影視創(chuàng)作的一些限制,為了避免血腥場面出現(xiàn),劇中無法完整呈現(xiàn)那些被切斷的軀體。只有在最后摧毀后的坍塌里尋找一些震撼和力量。這一幕更多的是體現(xiàn)了高科技比如納米技術能夠帶來的可能性。那么結尾就要有一個思考層面的“結束語”,這個任務就交給了史強。
畢竟,在這個沒有傳統(tǒng)意義上結尾的劇集里,“古箏行動”的場面起到了撐起全劇分量的視覺沖擊。那么與之相對應的就是漫天蝗蟲下,史強面對汪淼和丁儀兩位科學家慷慨激昂的“演講”。這要比游戲世界里相對專業(yè)的科學概念更能引起普通的人共鳴。

這段內(nèi)容也是要與之前老年葉文潔抬手半遮陽光的姿態(tài)形成一個對比。陽光對于普通人,大多還有柔和的體驗,但在宇宙世界的深處,還有著難以想象的摧毀之力。
人類越是能發(fā)明創(chuàng)造,相對的另一方面,也就越能具有超強的毀滅之術,更何況還要面對未知的外星生物。無論是“古箏行動”,還是蝗蟲飛舞,在制造視覺奇觀的同時,也讓人們陷入更深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