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沒有書名沒有作者的懸疑小說（節(jié)選）》

【一 · 事件】

經(jīng)過沙祠胡同的時候，有很多綠色的蒼蠅追著一只斷了半截尾巴的白貓，從墻上躍過去跳到院子里。尖叫，只一聲。一個沙嗓子的男的拿鐵鍬之類的敲了他，沒了聲響。4號院后面的集體垃圾場里藏了很多的骨頭、有破洞衣服、豁口的尖刀，木靶上全是油，也有不用的斗柜。里面有粘在上面幾十年拿不走的照片——4個人的，截掉一個角，黑白的、泛黃的臉，黑白的、泛青的臉，黑白的、看不見的臉，黑白的、像是見過的一張臉。鲇魚骨頭下埋著4號院丟掉的一些書，院子里有個瘋掉的人，見到過胡凱生的《己卯甲戌》、鄒黃化的《十三月集》、寫藍(lán)字的信紙，棉大衣弄得全是魚湯。一些網(wǎng)友胡同深處的肉鋪跑，甲字4號門口兩條外翻辮子的在說話，脖子上生白班的女人立在那里，一直拿手扣白斑。都在說肉鋪里面死人了。男的走得更快了。有人踩了綠鞋女人的腳，舉著脖子看她一下，1號院的，她對跑得快的罵了一嘴：你家的又沒死。

……

肉鋪門口塞滿了人，門板被推到了，砸在胡同路上。肉鋪老板光著身子被捅了滿肚子刀眼……切肉的案子上是結(jié)了塊兒的血痂子，豬頭滾在地上對著另一個人臉。綠色軍大衣領(lǐng)子高，半壓著頭，頭上扎著掛豬頭的鐵鉤，黑靴子上是油漆。上樓的地方，紅色毛衣的女人下半身沒有褲子，毛衣被搡到胸口上面，脖子被生生剮開。原來人死了一夜之后是這個樣子。以前真沒見過黑靴子的人。吳敏紅以前也不是這個胡同的，她不是正經(jīng)女人，怕那個是她以前的男人。3號院的呆子也躲在后面看，棉大衣上塞著從垃圾堆里拈來的臟書，個子矮，也不敢擠到前面來。門板上，里外都是血。

……

月亮下，軍大衣上的銅扣子刺著光，手裹在大衣里，紅臉壓得很低。他問：怎么從胡同里出去。我指了前面。他看了我，又看了我。這個人有些不一樣，我從沒見過他。他沒有朝我指的方向，而是朝另一個方面，胡同的深處走了。搖晃著，又回頭看了我，走路有點(diǎn)跛，發(fā)出很重的皮靴聲。

……

【二 · 日記】

413的燈從樹的縫隙里越過

柿子 擋住我的眼睛

右眼閉上 左眼看你

好安靜

幾個重疊的影子從毛玻璃上移過

兩個 三個 一個

黑的是你 扭動的是你

長頭發(fā)的是你 花瓷盆的是你

陷進(jìn)去的是你 雪白的也是你

石子蹭出一點(diǎn)沙沙聲

你不能發(fā)現(xiàn)

我直等到月亮走了一半

還有一半去哪里

剩下一片黑 413的一片黑

我不離開 不能離開

……

鐵喇叭嘎茲嘎茲的先響了兩聲

然后是一片紅色從鐵門涌出來

毛茸茸的棉線球從胸口裹著的黑色里跳出來

有8只腳來回翻滾著穿過梧桐樹

踩碎三顆海棠落在食堂的凳子下面

紅的是你 綠的也是你

雪花膏的味道

還是從脖子到手背一點(diǎn)點(diǎn)綻放開

我背后就是這個香的軟的

多想靠上去

而鐵喇叭又叫起來

……

循著你的聲音一直聽下去

白貓被風(fēng)舔過 發(fā)出驚叫

沉悶的樹底下藏著巨大的紅眼睛偷看

呼呼呼

黑色的蘆葦 會飛的蛇 帶血的杜鵑

披著冬大衣 等晚上敲門

很多的紅尾巴藏在月亮后面偷偷的笑

你從窗口的縫隙問是誰

我半天說是認(rèn)識的

你說你可不要騙我 于是開了門

門口只有一地的酸棗和發(fā)白的骨頭

我走了又或者我從來沒來過

你一定在門口 明明聽到了我的聲音

我不能告訴你

開心的不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