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筆下之物(牧首七夕同人文,he向)
我站在大殿中央,等待教宗的發(fā)落,惶惶不安——我又闖禍了。 前兩天和瑞希去一個星球巡視時,正好碰上了當(dāng)?shù)氐耐墓?jié),由于誤將煙花聲理解為敵襲而拔劍不慎損壞了一個女孩的八音盒,引起了很大的騷動。 幸好有瑞希幫忙善后,才沒有鑄成更大的錯誤。 我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個女孩模樣,她看上去很文靜,但當(dāng)她的八音盒被損壞時,她展現(xiàn)出過激的神態(tài)令我疑惑,為什么那么在乎那件東西呢?它并不貴重,是商店里隨處可見的那種貨色,甚至更粗糙一些,像是自己做的。 雖然無法理解她,但因為我的失誤讓教宗蒙羞,這讓我懊悔不已,為什么我總是不能如教宗那樣考慮得面面俱到呢? “你似乎無法理解那個女孩的憤怒?!苯套诼犕晡业膮R報之后,開口問道。 “……很抱歉?!?“你不需要抱歉,我的樞機,抬起頭來,你還年輕,你只是需要經(jīng)歷更多,慢慢來,學(xué)習(xí)是個漫長的過程,而我們還有許多的時間?!苯套谧呦峦踝?,來到我的面前,將我一縷滑落的發(fā)絲溫柔地別回我的耳后。 “那個八音盒一定是那個女孩所珍視之物,最重要的不是旁人眼中它的價值,而是那個女孩所傾注到其中的情感。” 在教宗溫柔的紅色眼眸中我看到了我自己,正在以一種迷茫的神情望著他,我理解他說的每一句話,我懂得他對我的所有的期望,可為什么我只能如此望著他?我的心渴望回應(yīng)他,可我卻無法,哪怕做出一絲虛偽的恍悟去欺騙他。 幸好,教宗并沒有因為我的麻木而失望,他一如既往地包容了我,遞給了我一根畫筆,水晶制成的筆身能反射出我那雙深紫色的瞳孔。 “喜歡嗎?”他如此問我。 “喜歡?!蔽疫@樣回答道。但我根本不知道“喜歡”的情緒是什么,我只是因為這是教宗送給我的東西,而如此回答他。 “教宗,想讓我用這根筆執(zhí)行什么任務(wù)嗎?”教宗沒有責(zé)備我,而我卻不能不自責(zé),現(xiàn)在的我迫切地希望能完成些什么來彌補我所犯下的錯誤。 “我的樞機,這只是個禮物,”教宗說道,“你可以用它做任何事,當(dāng)然,它被制造出來的意義是去畫畫,那就去畫吧,把你想要留住的事物畫下來。” 禮物?禮物…… 教宗從沒送過我禮物,哪怕他待我是如此之好。 我問瑞希:“禮物是什么?” “啊……真是個刁鉆的問題呢,禮物……應(yīng)該是某人送個另一個人的物品吧,一般會寄托某人想要傳達(dá)的情感或者想要說的話?!?瑞希想了很久才給我這個回答。 那么教宗他寄托在這根筆里想要給我傳遞的是什么呢?瑞希也無法回答,我慶幸于他的無知,我想要比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先解讀出這份“禮物”的含義,畢竟,這是教宗給予我的,獨一無二的情感。 從那之后,我會把我的每一幅畫都上交給教宗過目,因為他說過了這根筆的意義是去畫畫,我想讓他知道我在努力踐行著這份意義。 從最開始簡單的圖形到后來的風(fēng)景,教宗和我都好像已經(jīng)習(xí)慣這項多余的日常。 每去往一個星球,我就會習(xí)慣性地畫下一幅當(dāng)?shù)氐娘L(fēng)景畫,從繁華街道到無人小巷,從人類城鎮(zhèn)到自然森林森林,從天空到海洋,從草原到荒漠……我忠實地記錄下了我所見到的一草一木,帶回給教宗看。 “我的樞機,你畫得很好,可是,里面的人呢?”某一天,教宗在翻看我的畫時,問出了這個令我始料未及的問題。 人?我愣住了,是的,我的畫里從未出現(xiàn)過任何人。 “我只是……覺得……他們……”不重要…… 我沒說完這句話,我的直覺告訴我我不該說出這句話。 教宗沒有說話,他只是微微點頭,繼續(xù)低下頭看我的畫。 我感覺到一陣恐慌,他生氣了嗎?我做錯了嗎?幾年過去我始終無法理解教宗送給我這只筆的含義,我畫得越多,卻越感覺迷茫。 “我下次會加上人的。”我只能這么說。 “我的樞機,你用不著為你的畫中沒出現(xiàn)什么內(nèi)容而感到抱歉,我說過這只是個禮物,你的畫很美,這讓我感覺很好?!苯套诿翡J地察覺出了我的異樣,溫和地安撫。 “可是,瑞希說過禮物是包含著某人對某人的情感和想要說的話……” “瑞?!苯套谖⑽櫰鹆嗣碱^,卻又立刻舒展開來“你一直在煩惱這件事嗎?我的樞機什么時候這么聽他的話了?” “……”我沉默著,也許是因為我習(xí)慣了有一個目標(biāo)去使用某物吧,用劍是因為我想要守護教宗,用筆是因為我想要讀懂教宗在里面寄托的情感。 “從今之后你不需要再把畫給我看了?!?“教宗!”我失聲叫了出來,卻又立刻意識到不妥,低下頭一言不發(fā)。 “不要擔(dān)心,我的樞機,這并不是懲罰,只是我突然意識到,你只是把它當(dāng)成了一個任務(wù)對嗎?瑞希說的其實沒錯,我給你這支筆確實有我的期望,但你并不需要急著去達(dá)成它,這件事水到渠成,終有一天它會實現(xiàn)的……” 教宗的思緒有一瞬似乎飄到了極遠(yuǎn)的遠(yuǎn)方,但他很快回過神來,輕笑道:“我希望你有一天能遇到真正讓你為之感觸的事物,能在聽到煙花聲時想到的不是拔出劍,而是畫下它,好嗎?” 真正為之感觸的事物?這世上唯一能牽動我的情緒的事物只有教宗一人了,他在我一無所有的時候扶養(yǎng)了我,我現(xiàn)有的一切都來自于他,是啊……為什么我從沒想過畫下他呢? 那是我第一次有如此強烈的愿景,我想知道在旁人的眼里,當(dāng)我和教宗并肩站立時究竟是什么樣。 這幅畫花了我整整一個半月的時間,我用了我能找到的最好的顏料一點一點描繪出教宗的身形,他挺拔的身軀、整潔的軍裝、他干練的黑色短發(fā)、他那銀色的、從不離身的骨劍、他那經(jīng)過歲月淬煉過的紅寶石般的雙眸…… 而后我又花了一個星期加上了我自己,當(dāng)我與教宗同時在畫布上出現(xiàn)時,我感到一陣失望,我們像一對陌生人,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我們隔開,明明近在咫尺卻永遠(yuǎn)無法觸及對方。 我藏起了那幅畫,藏起了真相。 在這段時間內(nèi),教宗又陷入了深眠,終于,他醒了,喚我過去。 我走近大殿,看見那個熟悉而孤寂的背影,教宗正入神地盯著著“此在”。 我見狀,安靜地守候在他身后。 過了一會,教宗轉(zhuǎn)頭看向我:“來了?!彼瓷先ビ行┢v,聲音很輕,似乎一出口就會被風(fēng)吹散。 “是的。”我回答道。 “我做了一個夢?!苯套诘闹讣鈸徇^“此在”卻沒有撥動它。 “……是一個噩夢嗎?”我觀察著他的神情,想從他的臉上找出蛛絲馬跡。 “不,是一個美夢,一個美好得不像話的夢?!苯套诘淖旖浅霈F(xiàn)了一絲笑意,他似乎在隱忍著什么:有期待,有失望,還有慶幸。 “我在那個夢里度過了十五年,”教宗繼續(xù)說道,“某一瞬間我甚至覺得那是曾經(jīng)真實發(fā)生在我身上的故事。” “教宗……希望在那個夢里生活下去嗎?” “如果我動了這個念頭,那我就真的該死了?!苯套谧猿暗匦α诵?。 “有時候,我會在想,我現(xiàn)在所在的這個世界是真實的嗎?我是不是還在另一場夢境里呢?我還要花多少年才有勇氣去撥動它?” 教宗看著“此在”,它靜靜地放在那里,不聲不響。 突然他伸手,撥動了“此在”。 我:“?!”下意識地想要阻止教宗的動作,又迅速收回了手。 教宗注意到了我的動作,他并未動怒,而是默默地注視著“此在”。 我也屏氣凝神地看著“此在”,停下啊……我在心里請求著……快點……停下吧…… 終于“此在”在擺動了一會后,還是停下了,我松了口氣,教宗的神情也放松了下來。 “太好了,”他說,“你是真實的?!?我當(dāng)然是真實的,我沒有說出這句話,但教宗好像讀懂了我的心思,他繼續(xù)說道:“我做過很多個夢,那些夢里也有你,即使我撫養(yǎng)了你十五年,也分不出她們的真假,亦或是,她們都是真實的,只有我,我是假的……” “……”我看著教宗,喉嚨像被堵住了一樣,任何安慰的話語在此刻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一股無能為力的窒息感在我心中縈繞。 教宗很強大,強大到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但同時他又很脆弱,脆弱到任何人都無法成為他的依靠。 他就像一盞風(fēng)箏,搖曳在半空之中,他與我的聯(lián)系,只有那纖細(xì)的一根線,不知什么時候,就會吹來一陣風(fēng),割斷細(xì)線,讓我徹底失去他。 僅憑我,究竟能做些什么? 我看著腰間別著的劍,捏緊了拳頭。 幾天后,我主動求見教宗。 “你想讓我和你一起去巡查?發(fā)生了什么嗎?”教宗看起來有些訝異,這并不奇怪,我從未向他提出這樣的要求。 “沒有,我只是想和教宗您多待一會?!蔽覉远ú灰疲覀儽仨氁裉斐霭l(fā)。 “什么時候你這么粘人了?我之前說過的話嚇著你了?放心吧,分別的時候還遠(yuǎn)遠(yuǎn)未到。” “請不要說這樣的話。”教宗輕描淡寫的話語讓我心中一陣抽痛。 “既然如此,我們就出發(fā)吧?!苯套诘耐馔耆谖业囊饬现?,這似乎是水到渠成的,畢竟,他從未拒絕過我任何的要求。 我已經(jīng)很久沒來過這里了,但一如我模糊的記憶中一般,大街小巷洋溢著熱鬧的氛圍。 人群熙熙冉冉——這是難得的慶典。 我和教宗不時被賣花的花童攔下,請求我們買一束鮮花。 教宗幾乎是來者不拒,等我們走到中央廣場時,他的手里已經(jīng)有了一大捧鮮花。 我們坐在廣場的噴泉池旁邊,教宗從那一大捧花中挑出一枝他認(rèn)為最美麗的花朵別在我的頭發(fā)上。 “教宗?”我有些不明白他的舉動。 “既然你特意挑了今天和我出來散散心,那自然要融入環(huán)境,我們已經(jīng)夠引人注目了?!苯套诳雌饋硇那楹芎茫恢焙荒睾偷男σ?。 我環(huán)顧四周,是了,我們身著著格格不入的軍服,不時就有人向我們投來疑惑的目光,我也注意到了幾乎路過的每一位女性,無論富貴或是貧窮,身上都別著一朵花,有的是別在發(fā)尾上,有的是別在衣襟上。 我有些懊惱,時間匆忙,我并沒有認(rèn)真打探過這個節(jié)日的習(xí)俗。 “為什么會想帶我來這里呢?我了解我的樞機,她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教宗對我總是充滿了耐心,就如此刻,他靜靜地看著我,希望能從我這里得到答案。 “晚上,到晚上就知道了?!?“是嘛,我很期待……”他沒從我這里得到答案,卻并不失望,附和著我,即使能讓他提起興致的事物在這世上已經(jīng)很少很少了,他也依然相信他的樞機不會讓他失望。 我們就這樣坐著,注視著人來人往,直至夕陽西下,夜幕降臨。 廣場的夜燈一盞盞地亮起,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有意識地向廣場靠攏,本來寬敞的廣場變得擁擠起來。 “這個節(jié)日,我了解的不多,都是瑞希告訴我的?!痹陂L久的沉默之后,我預(yù)估著時間差不多了,開口道。 教宗沒有回話,他完美地扮演著一個恰到好處的聽眾,甚至,和我一并站起。 我轉(zhuǎn)過身,面對他,直視著他那雙美麗的、耀眼的、神秘的紅色眼睛。 我鼓足了勇氣,才把我在心里排演過無數(shù)遍的話語付之于口:“瑞希說,這是一個能傳達(dá)自己心意的日子,許多平常說不出口的話語都能在今天順利被對方知曉。” “教宗那天的話讓我有些沮喪……” “我說過了,你不必……”在意。 教宗依然想要開口安撫我,但就如當(dāng)時的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現(xiàn)在的我想要的也是切實的保障。 “我做不到啊!”這是我第一次如此粗暴地打斷教宗。 “教宗,是我在世上最重要的人,我不想看見教宗露出那種表情……我不想看見教宗被永無止境的夢境困擾……我不想……我不想無能為力,我不想什么都不做就在旁邊默默地看著教宗痛苦……” 教宗的目光在夜色之下一點點冷了下來,他眼中的火焰正在熄滅,變得陌生,變得理性……他用這種目光無聲地告訴我,我不該這樣。 “我的樞機,這是我唯一的請求,不要管我,我已經(jīng)是過往時代的余音了,只不過因為運氣好而殘喘于世,總有一天我會失控,到那時,你必須……” “不!” 此時的我像個任性的孩子,一把撲進教宗的懷里,緊緊地抱住他,仿佛他下一刻就會離去,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讓我再也找不見他的蹤跡。 與此同時,璀璨的煙火升上天空,爆鳴聲撕破了黑夜,點亮了天空,人群爆發(fā)出一陣驚嘆聲。 我就是在這么嘈雜的環(huán)境之中,用盡我全身的力氣大聲喊道:“教宗,你不是假的!你也是真實的??!你是真實存在我生命中的?。?!我們都是真的!你看!你看……我們在擁抱!我們在擁抱啊……” 明明我們都可以感受到對方的體溫、呼吸的顫動、肢體的僵硬……明明我們的五指牢牢地相扣,世上沒有任何事情能讓這一刻的我們分開,怎么能說……這些都是虛假的呢……怎么能覺得自己不曾在這個世界上真實存在過呢? 教宗一定聽到了,聽到了我發(fā)自內(nèi)心的呼喚,因為我的頭緊緊貼著他溫?zé)岬男乜?,我聽見他的心跳紊亂了一瞬,就如我的心跳一般劇烈而堅實地跳動起來,他僵硬的身軀放松了下來,一點一點地環(huán)抱住了我。 “是的……我們在擁抱……”他說道。 太好了,我們在擁抱…… 這是我們十五年來的第一個擁抱……好溫暖……緊繃的身體完全放松了下來,眼淚止不住地奔涌而出,我緊緊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但我的淚水沾濕教宗的一大片衣襟。 我們就這樣,在滿天焰火之下,在洶涌歡呼的人群之中,在噴泉池旁,靜默地?fù)肀?,感受著對方與自己別無二致的悸動和心情。 我終于突破了畫中那無形的屏障,牢牢地抓住了手中風(fēng)箏的線。 當(dāng)嘈雜聲逐漸褪去,我們依然沒有分開彼此,我將臉埋在教宗的懷里,像個撒嬌的孩子:“教宗,我找到真正讓我感觸的事物了?!?“是什么?我的樞機?!苯套谝廊粚捄甑匕萘宋业娜涡?,寵溺地問道。 我抬起頭,臉上還有干涸的淚痕,但目光卻無比的堅定,直視著教宗:“是我們?!?我們,就是這世上最讓我感觸的事物,教宗是我感知世界的引路人,而我教宗身邊最忠誠不二的利劍。 那幅畫,已經(jīng)被我精心改過了,我和教宗手握著手,眼神不再直視著前方,而是相互對望。 我們,這就是我的筆下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