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她的眼睛，有淚水流過的印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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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父曾經(jīng)對我說：“一個人的言語、行為可能會騙人，但是眼睛不會。”

姐姐也是這么告誡我的：“阿和，你別看董太師油頭肥腦，但我從他的眼里，就知道這人很奸詐；你也別只曉得呂布武藝超群，會耍耍方天畫戟，他那斜吊眼告訴我，這個人的心里其實陰險得很?！?/p>

我問姐姐，那我呢？她用手指戳了戳我的額頭，莞爾笑了。

“小家伙，你能有什么心思呢？我看你的眼睛澄澈、干凈，這說明你的內(nèi)心是單純又溫暖的，就像你對姐姐那樣。但是在這亂世，有一顆這樣的心，卻不一定能活得久。”

“沒關(guān)系，我只想永永遠(yuǎn)遠(yuǎn)和姐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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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是我的親姐姐。我們都是因為黃巾軍叛亂，流離失所的孤兒。在這個大家都在逃荒、逃難的歲月，我很幸運遇到了她。

雖然姐姐只比我大三歲，但每當(dāng)我受混混們欺負(fù)，被打得滿地爬的時候，她總是在第一時間沖上來，抓起我的手，然后一起開跑。一個又一個小石子，從身后砸過來。我想，總有一天可以輪到我保護(hù)她。

義父收留我們的那天，我倆足足已經(jīng)餓了將近半個月。我因為發(fā)燒昏迷，是被人抬著進(jìn)府的。聽說，當(dāng)初義父只肯收養(yǎng)姐姐當(dāng)女兒，并不愿將我這個拖油瓶納入門下。是姐姐哭著、跪著，才換來了一個義子的名分。

從此，世人們知道在當(dāng)朝司徒王允的府中，又多了位叫貂蟬的女兒，多了個叫王和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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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父告訴我，“和”有音律協(xié)和的意思，也有平和、和諧的意蘊。他給我改這個名字，是希望天下能夠早日太平。

我很好奇為什么姐姐叫做貂蟬。他只是說：“奇女子，一定要取奇名?！绷x父給姐姐請了著名的琴師蔡邕，隔三差五地教她擊琴，還讓大書法家鐘繇，帶她學(xué)練字作詩。

而我每天幫著府里的總管，干著些打雜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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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年又一年過去，就像葉子落下，又冒出新芽。黃巾軍被朝廷剿得七零八落，但世間仍不太平。自董卓進(jìn)京挾了天子后，十八路諸侯紛紛起兵討董。

我最佩服的是位紅臉長須的將軍，咔嚓一聲就把華雄砍下了馬，和呂布還斗得不分上下。姐姐也崇拜他，但她總說人和人是不一樣的，阿和不可能成為他，姐姐只喜歡阿和。

她在說這話的時候，我一直注視著她的眼睛，清冽得如一汪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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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自從上次義父喊她到畫閣秘密談話后，她走出來時的眼神就變了。我看到有淚痕在她的眼瞼，星星閃閃。

她告訴我，義父要把她送給董卓，并問我能不能一同前去。

我說不出話來。雖然義父在朝廷當(dāng)著司徒的大官，但連天子都不得不聽董太師的號令。拿義女換董卓的青睞，應(yīng)該也是沒有辦法的策略。

“一起去吧。這樣我們還可以互相照應(yīng)?！苯憬阏f。

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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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情的發(fā)展遠(yuǎn)超過我想象的那樣。沒幾日，呂布登門造訪。義父不知怎的，竟和他喝了一盞又一盞，還讓姐姐與他作陪。

姐姐居然沒有推辭，反倒斟了杯酒，遞到呂布的嘴邊。“好酒配英雄，讓妾身敬將軍一杯?！彼囊暰€滴溜溜地繞著呂布打轉(zhuǎn)，呂布那直勾勾的色眼，也不住地往姐姐亂瞟。

直到義父說出要將姐姐送給呂布做妾的那一刻，我覺得他是不是喝昏了頭。許給董卓這件事，已經(jīng)在我心上種下了不滿。怎么這次，又把姐姐推給呂布？

好在呂布并未久留，今天就回了府。

我問姐姐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盯著我的眼睛問：“阿和，你覺得義父怎么樣？”

“義父對我們很好?！?/p>

“那你覺得姐姐怎么樣？”

“我喜歡姐姐。”

“嗯，那你就跟著姐姐。不要亂說話，就行?！闭f完她輕輕地吻了吻我的額頭。一股溫潤的感覺，仿佛有感化蒼生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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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我和姐姐一起進(jìn)董府的那天，下了瓢潑的雨。我忘不了董卓謀士李儒的那雙眼，就像只老鼠似的，接連瞥了我和姐姐。他的眼神讓我心虛，感覺能從我的心里挖出什么秘密。

姐姐抓著我，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關(guān)于之前許給呂布的疑惑，也因為她那溫暖的手，而漸漸煙消云散。

李儒時常盯著我倆的動靜，后來我弄明白了，原來之前曹操獻(xiàn)七星刀，是他識破了行刺的陰謀。他擔(dān)心我和姐姐也是義父派來的奸細(xì)。

當(dāng)時我還在心里暗想，這算什么謀士。一個弱女子，和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怎么能刺死董卓？直到我后來犯了個不可原諒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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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董卓悄悄把我叫到身邊，說有一封信讓我交給號稱“西涼毒士”的賈詡，并囑咐我不得告訴我姐姐。我想也不過是封信罷了，而且賈詡遠(yuǎn)在西涼，能有什么事呢？

賈詡不愧是毒士，當(dāng)他看完信后，我感到有無數(shù)把刀子從他的眼睛扎向我。但他又不說多余的話，只是吩咐下人安排我多待幾日。但我又怎能讓姐姐一個人待在董府。

在策馬往京師趕的路上，我聽到路人在傳唱著“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的歌謠，我還聽聞董卓和呂布為了姐姐，隱隱起了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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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也料不到，他們矛盾的引爆人居然是我?；氐蕉蟮娜兆?，最初也很平常。只是呂布偶爾借著探望董卓的名義，來與我姐姐私會。李儒曾好幾次勸他，不要為色誤事。但呂布似乎并沒有聽勸的意思。

姐姐告訴我，第二天呂布約她在鳳儀亭見面，看他的意思好像有些不懷好意。我寬慰姐姐說：“他不就一個大老粗，有什么好擔(dān)心呢？”

“阿和，你忘記我之前和你說的了么？這個人可能比李儒還難對付?！?/p>

“嗯嗯。我聽姐姐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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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姐姐的猜測是對的。呂布找姐姐并不是為了一時的溫存，而是發(fā)現(xiàn)了姐姐在他和董卓之間搞鬼。他抓住姐姐的衣襟，一把逼向柱子，撞得花盆碎成一片又一片。

姐姐不住向一旁的我使眼色，我看著大事不妙，便徑直去找了董卓。他當(dāng)時還在朝堂上談著如何對付袁術(shù)，聽到這個消息便著急著慌地奔回了鳳儀亭。

我把依靠在墻角的方天畫戟遞給太師，沒想到他的臂力著實驚人，一擲之力竟然擦過了姐姐的臉頰，戳進(jìn)了門板之上。我趕忙拉上姐姐，逃出了這個是非之地。就像當(dāng)初姐姐抓著我的手，躲那些小混混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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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后來呂布?xì)⒘硕俊?/p>

聽說，后來李傕、郭汜帶著兵把義父一家屠了個干凈。

姐姐告訴我，這是因為我把那封信給了賈詡的緣故。董卓可能告訴他，如果他死了，那么一定是因為貂蟬的緣故。如果是貂蟬的話，那么一定是因為司徒王允的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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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和姐姐也一直在逃避追殺的路上。直到有天星月交輝的夜晚，一位長髯的將軍，持著大刀砍倒了那些追兵們。在我們面對面的時候，趁著月光，我終于認(rèn)出這正是劉備手下的二弟關(guān)云長將軍。

關(guān)將軍捋了捋長須，說：“你們要不一起跟著我大哥吧？”

“關(guān)將軍，感謝你的救命之恩。但是我和阿和恐怕并不能適應(yīng)戰(zhàn)爭，請允許我們做一對尋常人家的小夫妻吧?！?/p>

“那……也沒事。我這里有一個計策，可保你們周全。”原來他是想用我們已死，來騙過那些追殺不止的人。

“嗯。不過關(guān)將軍，我細(xì)看你的丹鳳眼，無時無刻不透露著一股傲意?？峙聦硪矔贿@所拖累。”

“哈哈哈……英雄能夠成一世之名，就足夠了！”說罷，關(guān)羽就駕馬而去。

而在人世間，又漸漸有了個“關(guān)羽月夜斬貂蟬”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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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聽別人說，姐姐有“閉月羞花”的容貌。今天看著姐姐的臉，我才覺得確實如此。

我盯著她的眼睛，打趣說：“姐姐，關(guān)將軍怎么這個時候恰好過來呢？”

“好小子。關(guān)將軍義薄云天，當(dāng)然一叫就到了。還有，以后你就不要叫我姐姐了。”

“那叫什么呢？”

“明知故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