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和她們的家）

金黃的山坡上，銀發(fā)的少女坐在那里。

她正在用手中的線編織出希望。

她滿目憐愛，細(xì)致入微，沉浸在寧靜的世界中。

白云漫天，金黃遍地，她如畫一般，融入在這片天地里。

阿諾琉從山坡的下邊走上來。

——起風(fēng)了。

一陣大風(fēng)刮走了他的帽子，高高地，向天上飛去。

不過這并沒有打擾到這份安寧。

“好久不見，提爾希絲小姐?！?/p>

他靜靜地走到她身旁。

少女抬起頭看著他，一種說不出欣喜浮現(xiàn)在她臉龐。

“阿諾琉先生……”

“最近……”

阿諾琉話還未出口，就突然看見一個怯生生的小姑娘正躲在不遠(yuǎn)處的大樹后看著他們。

她個子很小，應(yīng)該才六七歲，生得乖巧，有一頭黑色的短發(fā)，發(fā)側(cè)編著一段漂亮的辮子。

“她是……”

阿諾琉有些驚訝。

“你的孩子？”

“不是不是……”

提爾希絲露出害羞又慌張的表情，她正準(zhǔn)備解釋，但又看向女孩。

阿諾琉這才發(fā)現(xiàn)她們長得并不相像。

轉(zhuǎn)眼間她收回了那份慌張，問道：“怎么了？麗莎？”

女孩支支吾吾的不敢說話。

“這位先生就是我之前提到過的?！?/p>

“阿諾琉先生。”

提爾希絲這般介紹，讓阿諾琉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之前提到過？她會和別人說起他？

聽到提爾希絲這樣說，女孩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

女孩的手中，拿著阿諾琉剛才那頂被風(fēng)刮走的帽子。

“阿諾琉先生，這是……您的帽子……”

她緩緩將帽子遞給他。

“真是多謝你了，可愛的小姐?！?/p>

阿諾琉剛接過帽子，女孩就一溜煙地跑走了。

他感覺更奇怪了。

“她是我收養(yǎng)的孩子?！?/p>

看著女孩遠(yuǎn)去的身影，提爾希絲說。

“收養(yǎng)？”

“是啊?！彼龂@口氣。

“鎮(zhèn)子上的孤兒院倒閉了，我收留了她們?！?/p>

“她們？”

“是啊?！碧釥栂＝z笑了笑。

“她們都是乖巧又懂事的孩子……”

提爾希絲繼續(xù)織起手中的毛衣，眼神再次填滿了剛才那般慈愛。

“剛才那個孩子叫麗莎，是她們幾個中最小的。”

“我還以為……”

“咳咳，大旅行家，上次的故事你可還沒說完呢?！碧釥栂＝z鄙視似的看了他一眼。

“哦~”

阿諾琉似乎好像明白了什么。

“上次，我們講到哪里了？”

“講到那個獵人被自己的手下背叛，在他們把她包圍的時候，你……”

“嗯，那個時候，我還是出手了……”

……

?

夜幕將至。

雖然阿諾琉再三推辭，可還是同意了留下來做客。

……

“阿諾琉先生，你為什么每次都這么著急要走？”

“你不知道，當(dāng)靈感涌現(xiàn)的時候，是出發(fā)的最好時機(jī)?！?/p>

“靈感涌現(xiàn)？什么靈感?。俊?/p>

“就是和你聊得越多，我越能知道……”

阿諾琉停了下來。

走進(jìn)大廳，那三個孩子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了過來。

“提爾希絲姐姐?！比齻€孩子向她打招呼[51]?。

“不好意思，我回來晚了，我馬上去做飯?！?/p>

“這位先生是？”稍年長的小姑娘問她。

“這位就是我之前和你們說過的阿諾琉先生?！?/p>

“哇……”兩個孩子發(fā)出了感嘆，而最小的那個——麗莎則是在默默地看著。

“各位小姐，你們好?！?阿諾琉說。

“她是瑪雅，是她們幾個里最大的?！?/p>

提爾希絲向他介紹?，斞攀莻€文靜的姑娘，長著烏黑的長發(fā)，十幾歲的模樣卻有一種超出同齡人的成熟。

瑪雅在打掃衛(wèi)生，她向阿諾琉鞠了個躬：

“阿諾琉先生您好，提爾希絲姐姐讓您費(fèi)心了?！?/p>

“沒有沒有……”

阿諾琉有些尷尬。

怎么回事？提爾希絲哪讓他費(fèi)心了？他自己都不知道！

不過，瑪雅看上去知書達(dá)理，溫柔漂亮，就像她一樣。

——大概是她教得好吧。

“她是茜茜，比瑪雅小兩歲?！?/p>

茜茜在桌上做功課，她放下了手中的筆：

“您就是阿諾琉先生？提爾希絲姐姐說您可厲害了，能一下子打倒一頭龍！”

茜茜活力四射，她梳著一對金色的馬尾辮，碧綠明亮的眼睛里放著光。

“呃……這是……”

阿諾琉瞟了提爾希絲一眼，她只是在微笑。

——她到底和孩子們說了些什么？！

“還有就是麗莎，我之前和你介紹過了?！?/p>

他看了過去，麗莎剛才還在她們旁邊，可轉(zhuǎn)眼間就沒影了。

“這到底……”

“那我先去做飯了?！碧釥栂＝z狡猾地說。

“好吧……”

?

開飯了。

提爾希絲擺出一桌豐盛的菜肴，有烤雞、肉湯、面包、沙拉……

三個孩子正在開心地享用。

阿諾琉也在吃，不過他嘗不出什么滋味，沒辦法像她們吃得一樣……幸福。

提爾希絲端來了一杯淡藍(lán)色的飲料，遞給了阿諾琉。

“阿諾琉先生，給?！彼f。

三個孩子似乎沒見過這種藍(lán)色的飲料，都好奇地看過來。

一旁的茜茜說道：“提爾希絲姐，我也想喝~”

“不行哦，阿諾琉先生走了很遠(yuǎn)才來到這里的，這是為他準(zhǔn)備的?！?/p>

“哼。”

“再說了，你還小，不能喝這個?！?/p>

“只有大人才能喝這個嗎？”茜茜有些不服氣。

“這個……是酒嗎？”瑪雅也開始問。

“嗯，對。” 提爾希絲說。

酒？——阿諾琉的鼻子里并沒有聞到酒的味道。

特制飲料——他看向這杯淡藍(lán)色的液體，里面還沉著幾塊“冰塊”。

似乎是加了藍(lán)草汁，顏色還挺好看的……

等一下！——這不是冰塊。

這是藍(lán)寶石。

阿諾琉恍然大悟。

?

“快喝吧，很好喝的哦。” 提爾希絲催促他。

——“提爾希絲小姐……你哪來的藍(lán)寶石？”

阿諾琉的聲音在提爾希絲的腦海里響起。

提爾希絲看著阿諾琉，他正安安靜靜地切著面前的肉排，并沒有說話。

原來是心靈溝通。

“心靈溝通”，高級魔法，使用者可以憑心中所想來與對方交流。

——“哎呀，在山上隨便挖到的?！?/p>

她也在心里回應(yīng)他。

——“提爾希絲小姐……你是龍還是我是龍？”

阿諾琉用叉子插起一塊肉。

——“……”

——“這附近能不能找到寶石，我還不清楚嗎？”

畢竟對于龍來說，寶石可是食物啊。

提爾希絲沉默了一會兒。

——“好吧……其實(shí)是認(rèn)識的人送的?！?/p>

她接著回應(yīng)：

——“因?yàn)槲規(guī)土怂麄兊拿Γ鳛榇鹬x，他們就給了我這個?！?/p>

阿諾琉手中的刀叉頓了頓。

——“好吧……”

他端起了杯子。

這時，他忽然聽到瑪雅和茜茜在聊著和學(xué)校有關(guān)的事。

“說起來，瑪雅和茜茜都在鎮(zhèn)里上學(xué)嗎？”

“嗯。”提爾希絲點(diǎn)頭。

“那麗莎呢？”

“這個……”提爾希絲突然面露難色。

阿諾琉早有猜想，因?yàn)樗吹?，麗莎在一旁聽著她們的對話，眼神里滿是羨慕。

——“瑪雅今年就要畢業(yè)了，我一開始打算送她去城里的學(xué)?！?/p>

——“可是她的魔法天賦很好，如果她能去萊姆洛……”

——“但萊姆洛學(xué)院的學(xué)費(fèi)……”

阿諾琉放下了杯子。

——“把這些寶石拿去換學(xué)費(fèi)吧?！?/p>

“欸？”

——“還有……”

阿諾琉掏空所有的口袋，找到了五枚金幣。

他把它們放在桌上，推到提爾希絲面前。

“算我資助你的?！?/p>

——“讓麗莎也去上學(xué)吧?！?/p>

提爾希絲很驚訝，她雙唇微微顫動，或許是難以啟齒，又或許是被他所打動，她短暫地閉上雙眼，然后，她那最初見面時的、溫暖的微笑，融化在她的臉上。

她輕輕地說。

“多謝你的好意，阿諾琉先生?！?/p>

“但是不用了?！?/p>

“！”

她緩緩將金幣挪到他面前。

——“我可以再努力一下，應(yīng)該能讓她們都可以……”

阿諾琉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她一言不發(fā)，只是微笑地看著他，她溫柔的眼眸里，是那種熟悉的感覺……

在她照顧她自己的花園時，在她看向三個孩子時，在她身處于這個小小的世界時……

那種包容一切的溫柔……

阿諾琉忽然明白了。

她希望用她自己的力量來守護(hù)她的小小世界——這是她的答案。

阿諾琉忽然覺得自己很幼稚，竟然妄圖用這些東西來支持她的理念。

他長嘆一聲。

“不過，這個還是……”

他把杯子推了回去。

“不行。”

提爾希絲把杯子推了回來。

——“你是客人，我不能讓你餓著肚子?！?/p>

阿諾琉再推回去。

“不好意思，我不餓。”

少女皺起眉頭，把手放了上去。

阿諾琉也伸出手：“真的不用了。”

他十分認(rèn)真地說。

杯子卡在他們兩人之間，他們的手在上面較勁。

突然他們察覺一旁似乎變得有些安靜。

——三個孩子在看著他們。

“提爾希絲姐，阿諾琉先生吃飽了嗎？”瑪雅問。

“不……這個……”

提爾希絲又一次變得慌張起來，不知所措。

他也不是要為難她……

阿諾琉忽然想到了一個完美的答案。

“我最近身體不太好，不能喝酒?！?/p>

“你！”

提爾希絲暗暗瞪了他一眼。

他順理成章地把飲料還了回去。

她也只能無奈地繼續(xù)吃飯，看到這樣，阿諾琉有些欣喜。

“對了，提爾希絲姐。”

茜茜和瑪雅拿出幾個小布袋。

她們在桌上打開了布袋，里面都滿當(dāng)當(dāng)?shù)匮b著銅幣。

“這是……”

“這是我們?nèi)玩?zhèn)上的叔叔阿姨干活掙的……”

“這樣的話，麗莎也可以去學(xué)校了吧？”

兩人的眼睛里，閃著天真無邪、又滿懷期待的光。

“你們兩個……”

提爾希絲忍不住將兩個孩子擁入懷中。

她的眼中閃著淚花，連旁邊的麗莎也開始抹起眼淚。

“當(dāng)然可以……”

“太好了！”

“麗莎以后也可以和我們一起去學(xué)校了！”

“哇啊啊……”

那個年紀(jì)最小的姑娘反而開始哭了起來，三人又轉(zhuǎn)去安慰她。

阿諾琉看著她們。

……

真像……

和她們真像啊……

阿諾琉想起了那幾個地精靈……

“再會了，阿諾琉先生。”

她獻(xiàn)上她親手編織的花環(huán)……

……

她們?nèi)齻€……

長大之后，一定個個都是善良漂亮的姑娘吧……

想到這里，阿諾琉吃了一口面包。

嗯，烤的不錯。

?

“阿諾琉先生，我想聽您講故事。”

阿諾琉幫著提爾希絲剛收拾完餐桌，麗莎就過來扯了扯他的衣角。

“我也想聽！我想聽您去地下王國的故事?！避畿缯f。

瑪雅在一旁也點(diǎn)點(diǎn)頭。

三個孩子都興致高漲。

阿諾琉看向提爾希絲，提爾希絲給了他一個默許的表情。

“你們怎么知道我去過地下王國？”

“提爾希絲姐說過?！?/p>

他嘆了口氣。

“過來吧，姑娘們?！?/p>

阿諾琉招呼她們圍坐在茶幾旁。

藍(lán)色的光芒在他手中匯聚，逐漸變化、流動，形成神秘的文字、幾何的圖案。

——一個魔法陣出現(xiàn)在他手邊。

“哇！……”孩子們發(fā)出感嘆。

阿諾琉將手探入陣中——他的手竟奇怪地消失了。而法陣如水面般，泛起陣陣波紋。

“阿諾琉先生，這是什么魔法？”瑪雅很好奇。

“這是取物法陣，它可以連接到任意的空間，我可以從這里拿取我想要的東西?！?/p>

“以后你也能學(xué)到這種魔法，不過呢，今天不是魔法課哦。”

他的眉頭舒展開來。

“找到了。”

他從法陣?yán)锶〕鲆粋€水晶球。

水晶球里包裹著溶洞、礦石，還有一個閃閃發(fā)光的、金碧輝煌的宮殿縮景。

“曾經(jīng)有一個國王，他害怕地面上的天災(zāi)人禍，于是有一天，他帶上他的所有親信，帶上他的所有財(cái)寶，他手下的能人力士……”

“在地底，造了一座金光閃閃的宮殿?！?/p>

“這是廣為流傳的關(guān)于地下王國的傳說。”

“但事實(shí)上，你們也知道，直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人找到過地下王國。”

“可是阿諾琉先生，您不是說您去過嗎？”茜茜問。

“對，我確實(shí)去過。”

“只不過我沒有告訴別人而已……”

他看了一眼坐在壁爐邊讀書的提爾希絲。

“如你們所見，這顆水晶球，就是我在那里得到的寶物。”

女孩們看向這顆美麗的水晶球。

“地下王國確實(shí)是存在的，不過為什么直到現(xiàn)在還沒有人找到它，因?yàn)榈叵峦鯂呀?jīng)……”

“被毀滅了……”

……

?

夜，深了。

麗莎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該睡覺了，姑娘們?！?提爾希絲說。

“不嘛……阿諾琉先生……還沒說完呢……”

茜茜也開始打起哈欠。

“時候不早了，小姐們，該好好休息了?！?/p>

“阿諾琉先生，謝謝您?！?/p>

瑪雅拖起昏昏欲睡的茜茜，向房間里走去。

“晚安，瑪雅小姐?！?/p>

“晚安，阿諾琉先生?！?/p>

“提爾希絲小姐，你讓她們?nèi)バ菹??！?/p>

“嗯，等等，你……”

“我嘛，就……”

阿諾琉習(xí)慣性地站起身。

一雙稚嫩的小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是麗莎。

“阿諾琉先生，您要回去了嗎？”

阿諾琉蹲下身子：“是啊，我還有事情要辦呢?！?/p>

“那……明天您辦完事了，還能來給我們講故事嗎？……”

女孩投來清澈的目光。

明天……

他說不出話。

他茫然地看向提爾希絲，提爾希絲掩面而笑，像是看到了一件十分滑稽的事情。

明天……

阿諾琉感到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該怎么辦。

因?yàn)閺膩頉]人期待過……

那雙小手抓得越來越緊了……

麗莎的眼中閃著點(diǎn)點(diǎn)淚光。

不知為何，阿諾琉的心，被深深地觸動了。

“明天……嗯，明天我還會來的。”

“晚安，麗莎小姐。”

他摸了摸她的腦袋。

“晚安，嗯……阿諾琉先生?！?/p>

……

?

“你想好了？”

“嗯，我就陪孩子們兩三天吧……”

“就當(dāng)……”

旅行……

阿諾琉看了看頭頂?shù)囊箍?，群星燦爛，銀河耀眼。

“說起來我還沒有好好看過這個地方。”

“這里的星空很美哦?！?/p>

“沒錯。”

“那就明天見了，提爾希絲小姐?！?/p>

“那個……”

阿諾琉知道她要說什么。

“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p>

“不用太操心我。”

阿諾琉模仿起那時候提爾希絲的樣子。

他知道她的想法，不過他也有他的執(zhí)著。

她無奈地?fù)u了搖頭，好像在對付一頭很倔的驢。

“那就……明天見?！?/p>

她朝他揮了揮手。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