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和劉洋見面了。

今天，是指2020年4月23日……

……

我本來不想赴約，可她終究是我現(xiàn)實中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雖不算是親人，但也勝似姐姐。因此，我去了。

我以為她會將地點選在一些高檔的西餐廳，又或者是一些較為安靜的咖啡廳。可事實上，她只是將我約在了離我家較近的星巴克內(nèi)。

有心打扮一下自己……可當(dāng)我看著鏡中的自己，突然苦笑了一下，想著自己這幅樣子，還打扮個屁。

簡單的洗頭，洗臉，然后從衣柜中挑一件看起來還算干凈的衣服，就這樣，我去赴約了。

……

記憶中，并沒有幾次是去赴女孩的邀請，雖然劉洋已為人妻多年，但我記憶中的她還是少女時的模樣。

嗯，雖然她都快30歲了，但我想，她應(yīng)該不會有太大的變化，美麗依舊。

然而，當(dāng)我推開星巴克大門，一眼就望見坐在角落的劉洋時，我愣了一下。

她明顯也看見了我，笑著向我招了招手，盡管相隔甚遠(yuǎn)，但我們兩人都注意到了彼此的變化。

因此，當(dāng)我坐在她對面的時候，她便開口說道：“小弟，你變了。”

“有么？變化還不算大吧？”

“不大，但我有點認(rèn)不出你了?！?/p>

“……至少不是蓬頭垢面的來見你，我盡力了?！蔽液敛粚擂蔚卣f道：“倒是你，劉洋姐。我記憶中你一直都是化淡妝的，今天這算是精心打扮么？”

“當(dāng)然不是。這只不過是歲月不饒人罷了，如果我不多畫幾筆，我怕你嫌我丑。”劉洋說到這里，把菜單推到我面前，對我說道：“喝點什么？”

“還是老樣子，原味奶茶，中杯?！蔽倚χf道。

劉洋詫異的看了我一眼，說道：“這可不是老樣子，你以前不是喜歡喝大杯么？”

“小時候不懂規(guī)矩。長大了嘛……至少要在女孩面前收斂一點?！?/p>

“喔，這也是那個女生教你的？”

“Hhhhhhh……也許吧?！?/p>

“那就這樣，我去點單，你在這里稍微等我一會?！眲⒀笳f到這里，便站起身拿著菜單朝著吧臺走去，而我則是注視著她的背影，一語不發(fā)地凝視著她。

她確實變了，劉海變淡了不少，眼神也比以前柔和了不少，除此之外……我覺得她美麗如初，與我第一次見到她時的那副美感相差無幾……嗯，我該說她的眼中散發(fā)著母性的光輝，還是該說，時間已經(jīng)將這位曾經(jīng)的大姐頭打磨成一位良家婦女了？

這樣想的時候，不自覺想起了一些往事。

說到底，我還是一個戀舊的人，雖然前半生沒什么值得懷念的記憶，但每每想起來，還是會不自覺地走神……發(fā)呆很久。

這樣想的時候，耳邊突然響起了劉洋的聲音。

“怎么了？在發(fā)呆么？”

猛然回神，發(fā)現(xiàn)劉洋已經(jīng)將一杯奶茶放在了我面前，而她眼前卻空空如也。

“你不喝點什么？”我問道。

“不用，在你來之前，已經(jīng)喝完了?！眲⒀笳f到這里，微微一笑，說道：“你還是老樣子，整天愁眉苦臉的?！?/p>

“我沒有吧？我記得我平時也是這幅表情。”

“臉上的表情嘛，是很僵硬，但你的眼睛在告訴我，你最近并不如意，對么？”劉洋說到這里，仿佛察覺到了什么，她笑著問道：“怎么？又缺錢了？”

“錢這種東西對于我來說永遠(yuǎn)都不會太富裕。不過，你怎么也開始喜歡故弄玄虛了？眼露心聲，這種事說到底還是不能相信。”

“以前我也這樣認(rèn)為，但……現(xiàn)在，我覺得林振說得對，有些人，你只需要去看他的眼神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喔……？連劉洋姐你也信這個了？”

“以前不信?，F(xiàn)在信了。”劉洋說到這里，沉默了一會兒……我明白，她應(yīng)該是在想過去跟林振在一起的日子。我不愿去打破這樣的沉默氛圍，因此我默不作聲地看著她，幾秒鐘以后，她突然說道：“最近過得怎么樣？”

“雖然不太順心……但一定能緩過來。你呢？婚后的日子是不是稍微舒坦點了？”我牽強地說道。

“馬馬虎虎吧……”劉洋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愁容與苦笑，她說道：“嫁給了一個并不算好的男人，也算是這些年來抽到過最爛的一張牌?！?/p>

“怎么，跟那個男人的關(guān)系并不好么？”

“當(dāng)然好不了，那男人比林振強不了多少。如果不是他父母急著讓他收心，再加上我還有幾分姿色的話。我這樣的女人恐怕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劉洋說到這里，聳了聳肩，說道：“嫁給愛情那種事，早在我19歲認(rèn)識林振那年就已經(jīng)破滅了。說到底……我的人生也算是毀在他手上了。就這一點來看，咱倆算是同病相憐?！?/p>

劉洋的話讓我感到了一絲不知所措，我只能無奈地說道：“我……我不覺得林振改變了我的人生。”

“是么？假如你沒有遇到林振的話，按你現(xiàn)在的年紀(jì)，應(yīng)該大學(xué)畢業(yè)了吧?！?/p>

“是?！?/p>

“拿著一本聊勝于無的畢業(yè)證書，找一份安穩(wěn)的工作，再娶一位漂亮女孩……這樣的人生不好么？”劉洋毫不避諱地問道。

“當(dāng)然好……但人生嘛，從來都沒有如果?！?/p>

“從現(xiàn)在開始也不算晚?！?/p>

“是不晚，畢竟我還年輕……但正因為年輕，我才想堅持做自己想做的事?！?/p>

“還是玩游戲？”

“早在幾年前就變了。現(xiàn)在是寫小說?！?/p>

“喔？寫的小說名字叫什么？”

“……”我看著劉洋，想了想，笑著說道：“如果你能找到的話，就自己去看吧?！?/p>

“連名字都不敢說么？”劉洋笑著問道。

“當(dāng)然不敢，畢竟成績很不如意，如果被你看到我寫的內(nèi)容，我怕你會嘲笑我?！?/p>

“這么不自信，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自卑啊?！?/p>

“……也許吧?！?/p>

……

聊到這里，我杯中的奶茶已經(jīng)見了底，這并不是因為我口渴，而是因為除了喝奶茶以外，我找不到什么可以分散我注意力的事。也許，這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逃避行為，至少，這會讓我看起來不那么緊張。

“需要我再為你點一杯么？”

“不用了，劉洋姐。你還有什么要聊的事么？”

“有，記得上一次見面的時候，我記得你說你找到了一家肯支持你夢想的網(wǎng)吧。我上次去的時候，那家網(wǎng)吧關(guān)門了，這是什么情況？換地方了么？”劉洋的問題有點讓我意外，我本以為她早已忘記了這件事。

“網(wǎng)吧關(guān)門了……關(guān)了很久?！?/p>

“有意思，那你和那位所謂的知己還有聯(lián)系么？”

“幾個月前，發(fā)生了一些事，斷了?！?/p>

“這樣啊，沒有讓我感到意外……”劉洋說到這里，突然笑出了聲，說道：“還記得林振怎么評價你的么？”

“記得，說我心胸狹隘，所謂的大志也只不過是凡間俗夢。將不可能變成可能這種創(chuàng)造奇跡的舉動不可能發(fā)生在我身上。老老實實做個普通人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歸宿?！?/p>

“真虧你還記得這么清楚，看來這句話對你影響很大啊。”

“當(dāng)然，人又不是魚，說是記性不好，但有些事……一輩子都忘不掉。”

“例如那位當(dāng)初被你吹得神乎其神的女孩？”劉洋站起身，已經(jīng)有了去意。

我看著她的眼睛，恍惚間，又回到了當(dāng)年我們?nèi)说教幭够蔚娜兆?，我微笑著說道：“是的，例如那位被我吹得神乎其神的女孩?！?/p>

“還喜歡她？”

“如果沒有出現(xiàn)比她更好的人……我想我會一直喜歡她?！?br/>

“喔，那如果你期待的那個人一直沒出現(xiàn)，你就真打算注孤生了？”

“喜歡一個人和結(jié)婚生子貌似不沖突吧？”

“確實不沖突，不過……人嘛，還是嫁給愛情比較好。兩個人要是沒點什么感情的話，在一起也就是彼此當(dāng)個泄欲工具以及提款機，這樣的日子……沒意思。”

“好，借你吉言，劉洋姐。如果我以后結(jié)婚了，一定邀請你?！蔽艺f到這里，突然笑了出來，說道：“假如過個十幾年，你離婚了，我還未娶，你就嫁我算了?！?/p>

“也可以考慮考慮……不過，那時候我都是個老女人了，你說娶我，該不會是看上我的錢了吧？”

“被富婆包養(yǎng)沒什么不好吧？”

“可如果我離婚的時候一分錢都沒分到，我豈不是要跟你過窮日子。嘖……想想有點不太劃算啊?！?/p>

“也是，沒準(zhǔn)幾十年以后我背著一身債，到處東躲西藏的……”說到這里，我也站起身，對她說道：“所以……今天就聊到這里吧？”

“還是那么喜歡岔開話題。行，不過在走之前……我最后問你一遍，真不去監(jiān)獄里看看林振？”

“當(dāng)然不去，我對他有心理陰影，我巴不得他不記得我了。在他出獄以前，我得想想該怎么做才能讓他找不到我……或者是認(rèn)不出我?！?/p>

“喔，就那么怕他??？我聽獄警說，那家伙在監(jiān)獄里可是相當(dāng)安分守己，人也變了不少?！?/p>

“……人會變是一定的……如果把我關(guān)在那種地方，關(guān)個三五年……我出來以后也許真的就滿身怨恨，又或者是人徹底廢了，沒有自我，變成了整日惶恐度日的白癡。”

說到這里，我停頓了一下，像是給劉洋解釋，又像是對自己說道：“我不去見他……只是因為……見了，也沒有意義?！?/p>

“是么？可我覺得，你去見他的話，他也許會心情好點。畢竟是他指名道姓想見你?！?/p>

“我不這么認(rèn)為……就這樣吧，劉洋姐。”

“好……那就這樣吧。”

“那就……這樣吧……”

……

有一句話我沒有對劉洋說，如若不出意外的話，這便是我和她最后一次相見。

并非是我討厭她，也并非是因為什么事……

而是，這就是我的選擇，正如我總說的那樣，我們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選擇。

不見，僅僅是給彼此留一個念想……我怕下次與她見面的時候，我會徹底變得讓她認(rèn)不出來。

嗯，彼此只活在記憶中就足夠了，至少……我覺得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