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云去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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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進(jìn)去房中時(shí)，魏嬰正趴在妝臺(tái)前，手指勾著個(gè)帶穗子的荷包轉(zhuǎn)了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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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窗的位置多了個(gè)衣架，上頭鋪展開的是宮中送來里外三五層的禮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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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買了你愛吃的蜜三刀和紅豆餅，來，趁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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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凝在魏嬰眉心的皺褶瞬間掃平，人也輕快著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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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繞路了吧，騎馬帶回來還這么熱，得騎多快啊，呵呵，真好~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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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給這抹少城府的笑膩了眼，伸了手去給魏嬰接點(diǎn)心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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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魏嬰一手豆餅一手蜜疙瘩，沒了空擋，便順勢用下巴在藍(lán)湛手指蹭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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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gè)人親昵眉眼，若新婚無疑?？尚袆?dòng)熟悉，又似老夫老妻般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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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瞥了眼衣架處，做無心狀張口：

‘ 等下吃飽，羨羨穿上蟒服給我看看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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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聞言，目光順著話看去，可并沒在衣服多瞧，而是很快轉(zhuǎn)到桌面攤著的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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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看出他目光中閃爍后又壓下去的什么，雖不清楚具體細(xì)節(jié)，可荷包必是關(guān)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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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飽了，不想吃了，咱們煮薏仁茶喝好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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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佯裝沒發(fā)覺魏嬰逃避了自己問題，而是笑了點(diǎn)頭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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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魏嬰這里忙就把手里最后兩塊點(diǎn)心統(tǒng)統(tǒng)塞進(jìn)嘴，然后嗚嗚囔囔張羅馬嬤嬤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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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起身去更換外袍，雖沒見幾分打量，卻也已將主仆行徑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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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嬤嬤叫端午取水時(shí)，拿了桌上香露給魏嬰洗手。見著荷包，也并沒露出何種異樣，反倒比魏嬰更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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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荷包中的深意，怕只有魏嬰獨(dú)自才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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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涼了，今日來的魚鮮，晚上就讓小廚房就著魚湯燉幾盅耳朵面，還有醬鴨切片，醋炒嫩白菜，再配兩碗紅稻米飯，王爺王妃看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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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給點(diǎn)心堵實(shí)在，晚飯于他不過塞縫，便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又想起什么的看藍(lán)湛：

‘ 你夠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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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尖給刮了下，藍(lán)湛的家常素袍落在椅子上，端著薏仁茶，他道：

‘ 中午與大郎吃了烤肉，也不怎餓，這些足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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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嬤嬤應(yīng)承了往外去張羅，端午遮了一半紅泥炭火，也才跟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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嚷嚷要喝茶的魏嬰反而還沒動(dòng)口，只是點(diǎn)著背身上五女拜壽的圖案玩：

‘ 大郎，哪家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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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公府，舅舅家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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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魏嬰聽的愣怔下，似乎來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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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家還有大郎，不都是大姐二妹么，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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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杯子端起來，藍(lán)湛灌了半盞，才道：

‘ 舅舅庶弟家的，五品瀚林廊官，托我?guī)鸵r，往兵部四品的缺兒上走動(dòng)?！?/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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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都是自家親戚，沒大毛病的能幫自然要幫?！?/p>

魏嬰也終于開始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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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斜眼打量下，似是有些驚訝：

‘ 阿羨同意我?guī)退遥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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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嘟了嘴，對(duì)藍(lán)湛的質(zhì)疑露出不滿：

‘ 你把我看什么人了，就算不論那是前頭娘子外家，可也要叫舅舅的，都是王爺正經(jīng)親戚。外人門路求官，看著禮物稱頭，瞧準(zhǔn)才德多少，反正是幫理不幫親；自家親戚上門，就算給個(gè)洗腳盆，那也是幫親不幫理的。你們官場這些道道，當(dāng)誰不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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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搖頭晃腦，一副得意洋洋說道理模樣，看的藍(lán)湛不禁歪頭跟著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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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問也知道，這套歪理自然是從宰相老爹那里，偶然...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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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說不錯(cuò)，值得咱倆喝一個(g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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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主動(dòng)將杯子和魏嬰的碰了碰，以茶代酒，逗小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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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小孩也是個(gè)經(jīng)不住逗，一下子給鼓舞了更來勁兒，做個(gè)干杯狀一口悶了薏仁茶，還探身過去，微揚(yáng)了下巴，眨眨眼道：

‘ 我有仨舅舅，大舅在保定府做書吏，二舅是刑部小牢頭，三舅沒官，在書局里做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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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垂首，面上笑意下不去的看著面前小臉一會(huì)兒正經(jīng)，一會(huì)兒討好的變換聲調(diào)說話：

‘ 他們都是親舅舅，我自己娘的。這會(huì)兒你管你舅舅，來日也得管管我舅舅，對(duì)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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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語氣一半撒嬌，一半祈求，手還跟著挽住藍(lán)湛手臂，下意識(shí)輕輕搖了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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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從那處提起來，藍(lán)湛不回話，反而用另外空著手指在自己嘴唇點(diǎn)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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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親近事上，魏嬰早給藍(lán)湛練的提筆就墨，立時(shí)便麻利的抬屁股，把自己那兩片軟肉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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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綿了會(huì)兒，面紅耳赤的魏嬰總算聽見落錘的聲響：

‘ 好，全依羨羨，咱家舅舅們，必能飛黃騰達(dá)，高官厚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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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帶窸窣落地，魏嬰抱怨：

‘ 著什么急，等吃了飯不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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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想看你穿那正經(jīng)衣裳，本王親自侍候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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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嬤嬤在小廚房檢查魚湯是否留下刺時(shí)，官娘子進(jìn)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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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幫忙，將旁人攆了，就倆老的在屋里擺弄灶火飯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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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功夫，可心與浮煙閣那些暗事，也就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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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這起子光景，她娘們還想翻天呢，真是井底癩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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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里國公府那位妾娘子做派，老妹子你也見了，有娘生有娘養(yǎng)，她們啊眼簾子如同蓋地虎，能看見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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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一碗先盛出來晾著的魚湯遞給官娘子嘗味道，馬嬤嬤道：

‘ 那王爺?shù)囊馑际?..順勢而為，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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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鹽口正好，把火掐了吧。’

官娘子說著放下湯碗，并將蓋籠里兩碟子菜往食盒里擺：

‘ 咱們王妃孩子心性，府里許多舊事...王爺意思讓我與老妹子你念叨念叨，也好后頭給王妃主心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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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晚會(huì)兒，我燙壺酒，老姐姐你過來咱倆聊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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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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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馬嬤嬤和官娘子一同往屋里擺飯，瞧見走出的人，竟都怔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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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使不得，這是入宮衣裳，怎現(xiàn)在就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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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嬤嬤跟腳下有釘子似的，不住圍了人轉(zhuǎn)。好似生怕葉環(huán)磕碰剮蹭，關(guān)鍵不在人，而在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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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甚，就當(dāng)提前演練。這衣裳寬大，吃東西不容易，省得到時(shí)御前失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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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笑呵呵，沒心沒肺的拖著魏嬰手往飯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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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娘子搖頭，忙與馬嬤嬤，一前一后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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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shí)藍(lán)湛還真沒說錯(cuò)，皇室內(nèi)命夫的禮服，從頭到腳，金冠，衫褲，膝襪，繡鞋；從內(nèi)到外，裙袍披掛，革帶禁步。的確是繁瑣冗復(fù)，沉重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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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往那兒一坐，是袖也不敢抬，脖子沒處晃，只剩干瞪眼看著輕省打扮的藍(lán)湛端碗喝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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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羨羨怎么不動(dòng)筷，要夫君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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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丟給藍(lán)湛一個(gè)白眼，氣鼓鼓將袖子里小拳頭按住旁邊看笑話人的腿：

‘ 宮宴上還能叫你喂不成，與其丟人現(xiàn)眼，倒不如別叫我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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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去，我一個(gè)，多孤單吶，皇帝在上頭左擁右抱，旁的人也都有家眷，只本王獨(dú)自坐著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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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說著，還逗趣中帶了些調(diào)戲的勾了勾魏嬰下巴：

‘ 再說，皇家宴會(huì)，歌舞伎美人不少，還有那些想走門路進(jìn)來跟你做...兄弟姐妹的花花腸子，羨羨能容夫君一個(gè)進(jìn)宮入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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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被這話說的還真有些走心，眼睛眨巴了又開始皺皺，一副什么心思都在臉上的模樣。何止藍(lán)湛，就連一旁官娘子都有些看的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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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爺這些年入宮參宴不少，那往上貼的也的確多，可怎么早先也沒見府里多出個(gè)誰，偏要王妃如今來為您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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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被官娘子從旁的話瞬間將心底鼓起的亂散掉，皺著的眉也舒展開。抬頭與官娘子那邊過眼一笑，才對(duì)了藍(lán)湛道：

‘ 就是，你欺負(fù)誰呢，真有心要往家里招，我還能給攆出去不成。一天天的，不拿話騙我?guī)谆兀兆記]法過似的，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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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把塊鴨肉塞進(jìn)魏嬰嘴里，笑呵呵說：

‘ 旁人掰謊，都是自作聰明樣，看著煩。羨羨吃謊，急眼斗嘴，性情真，惹人愛，我喜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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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嘴里嚼鼓鴨肉，油脂染在嘴上。馬嬤嬤見了，擔(dān)憂衣裳，忙取了小龍船里的濕帕子。可她還沒靠近，藍(lán)湛已經(jīng)貼過去，用舌頭當(dāng)做帕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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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那兒雙頰飛紅，但也沒抗拒，一切都順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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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湯面皮，夫君用勺子喂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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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勺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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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好，羨羨乖，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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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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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娘子為藍(lán)湛空碗里添了湯，開口道：

‘ 得，咱們這些自作聰明的俗人吶就別在這礙事，出去侍候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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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嬤嬤雖還是擔(dān)憂衣裳，但瞧著王爺王妃模樣，也只能識(shí)時(shí)務(wù)隨著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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