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凌晨時分，天氣終于轉晴，徹夜的苦寒凝成冰雪沉積在窗沿。

? ? ? “啊，糟糕，好像起晚了……”

? ? ? 梨音抬頭一看，鬧鐘已經(jīng)快指向九點。早餐的米粥晾在桌上，黏成了糊糊的一團。要是再不快點起床，今天去看望小霜月的計劃就要泡湯了。

? ? ? 她草草吃完早餐，背起昨晚整理好的雙肩包，沿著熟悉的小道一路小跑。一陣莫名的興奮敢讓她渾身發(fā)熱，期待的心也撲撲地跳起來。

? ? ? ?咚咚——

? ? ? “有人在嗎——？”梨音趴在門上輕聲喊道。

? ? ? 過了一小會兒，門被緩緩拉開一條縫，霜月小心翼翼地從里面探出頭來?？此_門謹慎又不熟練的樣子，應該很少有人來拜訪過她。

? ? ? “梨、梨音姐姐？”

? ? ? “誒嘿，我給你帶了好東西哦，快讓我進來?！?/p>

霜月安心地把她領進家門。她的屋子雖小，卻顯得空空蕩蕩，家具簡陋，很少雜物，比起女孩子的房間，更像是一間宿舍。

? ? ?梨音拉開鼓鼓的背包，把昨晚整理的許多小時候穿過的舊衣服攤在床上，說要讓霜月一件一件試，合身的就留下來送給她。

? ?? “別害羞，都是女孩子，來，張開手臂……”

? ? ?知道梨音要親手幫她換衣服，霜月起初還有些難為情，夾著胳膊不肯抬起來，在梨音的軟磨硬泡之下才情愿伸起手臂，臉頰泛起紅暈。

? ? ?“好像大了一點，但也還算合身……

? ? ?“誒，這個不錯！你看，很漂亮吧。

? ?? “黑色的褲子…還是算了吧，看起來和你輕飄飄的氣質不太相稱呢…”

? ? ?梨音一邊幫她試衣服，一邊閑聊著她的日常生活。

? ? ?“原來小霜月是一個人住嗎？沒有大人陪你？”

? ? ?“沒有。當初他們收養(yǎng)我的時候，不知道讓我住在哪，有個人說，郵局旁邊有一間空房子，他可以搬到那邊來照顧我。我說不用了，只要能有安身之所，我一個人住也沒問題?！?/p>

? ? ?“哇，好難想象你是怎么說服他們的。話說，一個人住晚上不會害怕嗎？比如睡覺的時候遇到惡鬼纏身，或者一只大灰狼來把你叼走？”

? ? ?“我不怕鬼，大灰狼怕我。要是它們敢咬我，我就用這個包包砸它們腦袋?！?/p>

? ? ?“什、什么？！”

? ? ?霜月的話把梨音嚇了一跳，但轉念一想，畢竟她還是小孩子，初生牛犢不怕虎也很正常，只是應該找人好好給她教育一下安全意識了。

? ? ?梨音問：“哦對了，今天是周末，你不用工作吧？”

? ? ?“可以加班，多賺一點錢，買一個舒服的抱枕?！?/p>

? ? ?“呃……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今天有空的話，我陪你去城里玩玩吧。聽說這兩天南門那邊有個隆冬花會，小霜月去過嗎？”

? ? ?她搖了搖頭，“除了工作和買東西，我不出門。”

? ? ?“那正好啦，我們走吧，去好好放松一天?！崩嬉粝裢踝佑庸髂菢?，溫柔地牽起她的手。霜月雖然說不太習慣和人同行，可能會把氣氛搞砸，但還是同意一起跟去了。

? ? ?“我…我說話很容易冷場，別嫌棄我哦?！?/p>

? ? ?“哈哈，怎么會呢，你這孩子，說得好像去約會一樣?！?/p>

? ? ?出發(fā)之前，梨音想先去郵局見雪兒一面，看看它是否平安，可惜沒能找到。于是她在雪兒常出沒的地方留了一些小零食，希望它能喜歡。

? ? ?進城的路有些遙遠，帶著小霜月大概得走上一個半小時，所以她們決定打車去，幸好運氣不錯，沒等幾分鐘就搭上了巴士，不像上次梨音和媽媽去的時候那么掃興。

? ? ?市區(qū)比雪蘭鎮(zhèn)要熱鬧得多，小吃的香氣與花朵的芬芳交織在街頭巷尾。但霜月說她鼻塞，什么也聞不到。

? ? ?“想買什么就和我說，只要不是太貴，姐姐都可以幫你買?！?/p>

? ? ? “不用了吧，只是來逛逛，我不愛花錢的?！?/p>

? ? ?“那不行呀，什么都不買豈不是白來了?？烊タ烊ダ??！崩嬉敉浦暮蟊常阉偷搅藬偽磺?。

? ? ?霜月咽著口水在小吃攤旁站了好久，猶猶豫豫，挑了個最便宜的丸子，之后說什么也不肯多買。梨音又帶她去玩游戲的地方，和她一起射氣球、打彈珠、丟飛鏢，還有吹泡泡。有梨音姐姐帶頭，原本木訥緊張的霜月也逐漸放松下來，沉浸在花會熱鬧的氣氛里。

? ? ?“誒，你看這個，喜不喜歡？”

? ? ?梨音把一個粉色的貓耳頭飾戴在霜月頭頂，圍著她兜兜轉轉，換著各種角度仔細欣賞。

? ? ?“梨音姐姐覺得好看，那就喜歡吧。”

? ? ?“怎么能這么說呢，霜月也要有自己的想法和喜好才行呀?？偸翘员埃阎鲃訖喽冀唤o別人，就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雖然這樣戴著確實很可愛吶，誒嘿嘿?！?/p>

? ? ?“唔，把主動權交給別人，也算一種‘自己的想法’吧。”

? ? ?“這個……不管怎么說，每個小孩子都會有自己的煩惱和愿望，有想表達的心情，總要找個機會大膽說給別人聽，一個人悶著多不好。對朋友說出心中所想，也能拉近彼此的關系嘛。”

? ? ?“是這樣嗎。那梨音姐姐現(xiàn)在的‘心中所想’是什么呢？”

? ? ?“我呀，哈哈，我想和小霜月一直在一起哦?！?/p>

? ? ?“誒？！”

? ? ?梨音輕輕摟著小霜月的肩膀，忽然意識到剛才好像脫口而出了什么讓自己都臉紅的話語。

? ? ?“啊啊，別誤會。我是想說，霜月平時一個人住那么孤單，等回去之后要不要來我家住呀？至少在寒假結束之前，我天天都可以陪你玩?！?/p>

? ? ?空氣沉靜下來，霜月呆滯了許久，不知在那幾秒鐘里，她腦袋中的小天使和小惡魔打了幾架。

? ? ?“嗯，我答應你。和梨音姐姐在一起，不會感到害怕?！?/p>

? ? ?霜月眨著水靈靈的雙眼，露出了清甜的微笑，可愛得讓梨音心頭蕩漾。

? ? ?回去的時候，她們搭了另一輛綠色的大巴車，這輛車路線不一樣，需要去城西繞一圈掉頭回來，時間比較長。剛上車沒多久，梨音就感覺霜月怪怪的，扭扭捏捏，很不自然。

? ? ?“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

? ? ?“我，那個…”霜月來回摩擦著手指，不敢出聲。

? ? ?“啊，難道說…”梨音這才想起來，小霜月中午吃飯的時候沒去廁所，算算時間，這會兒應該快到極限了。她扭頭望了一眼車窗外的建筑，“還有十分鐘就到站了，再堅持一下下?！?/p>

? ? ?五分鐘滴答滴答地過去，霜月手攥得越來越緊，變得坐立不安，快要直不起腰來。

? ? ?“嗚……”

? ? ?“快到了快到了，加油?。　崩嬉粑兆×怂氖?，被捏得發(fā)疼。

? ? ?隨著一陣輕微的晃動，大巴終于在站點停了下來，小霜月第一個沖出車門，下臺階時的震顫顛得她更加難受，像端著一個裝滿熱湯的碗，輕輕一晃就要灑下來。

? ? ?霜月漸漸走不動了，小臉憋得通紅，喘氣聲越來越重。

? ? ?“來不及了嗎……快放松吧，不怕，這里沒人看見?！?/p>

? ? ?“嗚啊啊……”

? ? ?梨音以最快的速度把她抱進路旁的草叢。轉眼間，清冽的泉水浸濕了褲腿和白襪，澆灌著草籽和樹根。霜月眼淚汪汪，不敢回頭看梨音的眼神。

? ? ?“不是說了嘛，有想法和苦惱要說出來，一個人扛著很難受的。別哭啦，我知道霜月是個好孩子，不想打擾麻煩別人，不是你的錯哦，都怪姐姐反應太遲鈍，沒有察覺到?！?/p>

? ? ?“……”

? ? ?“來，回家啦。今天愉快的心情，要好好延續(xù)下去呀?！?/p>

? ? ?夜深人靜時，屋里熄了燈，梨音帶霜月在院子里玩耍，兩人兜著外套，坐在冰涼的木椅上，眺望遠方的星星，一顆兩顆，直到燈火漸暗時，漫天璀璨的光彩。

? ? ?“看星星的時候，我總會想起過去的事情，想起我的妹妹。以前小時候，我們倆也像現(xiàn)在這樣，彼此依靠著數(shù)星星，時間過得很慢又很快。真奇怪，明明才過去兩年，卻感覺自己已經(jīng)長成了一個大人。”

? ? ?“多少歲才算大人呢？”

? ? ?“每個人都不一樣吧。就像天上的星星，壽命不知道有多少億年，那些還能發(fā)光發(fā)亮的，也許都算不上長輩。和它們比起來，我們經(jīng)歷的事情就像湖面上的一片葉子，又輕又小。不過，星星沒有人的情感，不會像我們一樣懷念過去，絢爛的流星劃落，對它們來說也僅僅是經(jīng)過的風景而已。”

? ? ?“梨音姐姐覺得，小說里的精靈族也會有美好的情感嗎？”

? ? ?“當然啦，不管是精靈，還是小貓小狗，只要是生命，都有自己小世界。那些反對動物和精靈能體會情感的人，都是些只會死讀書，不懂浪漫情懷的家伙。

? ? ?“而且，就算從科學的角度，也不能說明動物一定沒有思想；從歷史的角度，也不能證明精靈族一定不存在，不知道那些學者專家有什么證據(jù)，能為這些問題吵得不可開交，唉，明明是小孩子都能明白的道理?！?/p>

? ? ?“嗯，我也是這么想的。”霜月露出了欣慰的笑。

不知不覺間，霜月蓋著梨音的毛絨外衣，坐在躺椅上睡著了，讓梨音廢了好大的勁才把她扛進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