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刃角夫人出擊！

前情提要：我是雷諾斯，對，你們認(rèn)識的那個。按照絕大多數(shù)人的話來說，我是個偵探—還是個不經(jīng)常嚴(yán)肅做事的人。

我在此要重申一遍：我不是個喜歡每天板著臉，讓自己看起來和聞上去都像沒加蘇達(dá)糖的冰塊的人。

在需要努力時我當(dāng)然會努力，可在不需要努力時，精神就該處于自然放空的狀態(tài)。這就是精神體力分配問題，可此時此刻的此分此秒，不是討論這類問題的絕佳時機(jī)—我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和同事維多莉婭，是我的過失讓她受困于此。

你們肯定要說，“雷諾斯，眼前這只半人半蜘蛛的家伙是誰啊？”再或者，問我有沒有能夠脫困的方法。如果我是只貓，那么，我前八條命經(jīng)歷過的走馬燈都該展開播放了—我又在腦子里自言自語了。

通常情況下，我在腦子里自言自語就只有一種情況：讓我非?；艔埖那闆r。例如現(xiàn)在—弗萊迪披薩店下的巨大蜘蛛巢，我的一個朋友綁架了另一個朋友。事情沒準(zhǔn)還會變得更糟，因為我對這位半人半蟲的朋友—

我們之間并不熟，如果是泥包和地鍬還好，我和他們交手過很多次。但是站在我面前的蜘蛛女士，我想告訴她，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可以裝作從不認(rèn)識彼此么？

“坦白來講，我真不明白，為什么弗萊迪披薩店下面會是這樣？”

戴斯頭戴探照燈短路的隧道安全帽，因蛛絲的密度過小而左右搖晃起來。他當(dāng)然想不到，要不是今天整個弗萊迪披薩店停電，而電力公司又恰好都在排休的話，他也用不著到這種鬼地方來。

“哎呀—！要我說這一切都怪你，親愛的經(jīng)理先生。你知道我們披薩店的地下電路，從我爸爸威廉?阿夫頓那一代算起，這條下水道有多復(fù)雜嗎？用代達(dá)羅斯迷宮來形容都毫不為過！”

這是邁克爾對戴斯的幾句諷刺。邁克爾腳上的灰白蛛絲，也沒把他折磨得好到哪去—好消息在于，今后他都不會再暈車暈船，或是暈機(jī)了—蛛絲纏繞的倒吊過后，邁克爾都快把昨天晚上吃過的東西吐出來了，壞消息是，他現(xiàn)在又暈又餓，還像個滿口瘋話的瘋?cè)嗽禾臃浮?/p>

“沒關(guān)系，戴斯先生，每個人都會有失誤的時候，或大或小，就像你要一臺機(jī)器海盜來幫你搬工具箱，還讓他和邁克爾一起，落入險境這樣，”霍斯的眼罩因搖晃掉落在地，他地口中吐出幾滴潤滑油，“你懂我的意思嗎？我是說—啊這都是你的錯！如果你在我以前的那艘船上，你一定會被泡血水后扔下海喂魚的！”

“好了好了伙計們，我知道了。我就應(yīng)該讓披薩店關(guān)門一天，等后天的這個時候交給電力公司來處理，而不是像個棱頭鐵，帶著你們下來這里，成為一只老妖怪和她的孩子們的下午茶…”

戴斯將的目光轉(zhuǎn)向四周的黑暗巖壁，無數(shù)八眼的毛絨爬行物切動獠牙，正對三只美餐虎視眈眈。維多莉婭和雷諾斯？戴斯只希望他們的下場能更好些。

“原來…是你…！”八足爬行動物們的首領(lǐng)，同時也是它們的主母，這個群系的維持者及統(tǒng)治者，她俯下腿部與腰部以上的人形半身，有些凌亂的長發(fā)因蛛絲的纏束，倒顯現(xiàn)出令一種混亂美感。

“什么是我？聽著，我可沒接過蜘蛛的案子?！崩字Z斯僵燈光調(diào)暗，他知道蜘蛛的視力其實(shí)沒那么強(qiáng)。想要判斷獵物的位置，就只能靠絨毛探測與氣味，還有蛛絲、空氣間的振動傳導(dǎo)。是啊，他沒接過有關(guān)蜘蛛的案子，今天還忘記帶殺蟲劑。

“唔…唔…”雷諾斯最關(guān)心的事情，就是維多莉婭和其余三位老熟人的狀況。雖說是蛛絲和一幫蟲子，但是當(dāng)它們數(shù)量和體型上與人類齊平，甚至大于曾對它們腳碾掌擊的人類時，除非天上落下的雨點(diǎn)就是殺蟲水，否則獲勝的幾率十分渺茫。

蜘蛛女妖劃動灰白蛛網(wǎng)上的八只刃足，暗紫色的皮膚像是叢林中的劇毒漿果。尖銳的牙匕咬入下唇，流淌出的液體蛋白混合血液，人形巨蛛的雙眼被蒙上一層黑紗：反正她也不是太需要視力，蒙住雙眼，反倒能確保她不會嚇到某些來客。

她是通過氣味，認(rèn)出雷諾斯這位老友的。雷諾斯是很喜歡《龍與地下城》之類的游戲沒錯，可在現(xiàn)實(shí)中出現(xiàn)一只半人形軀體的蜘蛛女妖，還帶著這么多的…孩子…？雷諾斯不僅有些懷疑，是他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你可能不認(rèn)識我了，當(dāng)然了，畢竟當(dāng)時的你，可能還是個小孩子呢—”

“當(dāng)時的我，也不是這個樣子—”

女妖的身軀因?qū)@位熟客的信任，輕輕向前。圍在雷諾斯身邊的八眼巨物們，在它們鼠群般的轟鳴中四散開來，為它們的統(tǒng)治者讓出一席之地。它們是危險的，它們是酷愛肉類蛋白的，可它們也存有理智：沒人想要招惹它們的女王。

“這是個很久以前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一個男孩，一只蜘蛛，和一位將蜘蛛裝入盒中購買，想要將這只蜘蛛當(dāng)做寵物的惡霸—”

“—那個男孩很頑皮，他那天在玩一種叫做滑板的娛樂交通工具。他撞到了那位囚禁蜘蛛的惡霸，那名惡霸不會知道，自己得到的是一種極其稀有的物種，但是蜘蛛在寵物店中看到過那惡霸，不止一次?！?/p>

“惡霸以折磨昆蟲和小動物為樂趣，每星期一次。這些事也是蜘蛛后來才知道的—如果不是那個撞倒惡霸的滑板男孩，蜘蛛也會遭遇毒手。可是盒子與惡霸都摔倒了—蜘蛛從石隙中逃走，通過記憶找到她被抓捕的地方：她原本的領(lǐng)地。”

讓我猜猜，那個地方就是這里，但是它被改造成了一座披薩店地基。所以蜘蛛沒有地方可去了，是么？—雷諾斯大體能夠猜到，面前的蜘蛛來自何方了?？墒牵瑸槭裁此龝兂扇诵?，還能存活十年之久，容貌看起來還像個不到三十歲的人類？

“你猜對了，偵探先生?！敝┲肱实闹讣鈴棾鰩椎乐虢z，她很難看見，可她能夠聞到也能夠感受到。雷諾斯剛剛從身后拿出了槍械，一把精致的手槍?？墒牵绻p手被捆住，槍械也被她的孩子們?nèi)∽?，那偵探還能做些什么？

“蜘蛛看著自己的領(lǐng)地被侵占，她回到地下，她的洞穴。洞穴早已倒塌，被不屬于她的鋼筋木梁，被金屬繩線所取代。就在這只無助的小蟲決定等待死亡時，命運(yùn)的眷顧再度向她傾斜：她接觸到一種神秘的液體，讓她成為現(xiàn)在…”

“成為偵探面前的樣子…！”女妖抓起雷諾斯的雙手，又用刃足劃過維多莉婭四肢的絲線：她的條件很簡單，雷諾斯可以帶著這位女士離開。至于和弗萊迪披薩店有關(guān)的人—她是一個也不會放過的。

雷諾斯及時接住自洞穴頂端跌落的維多莉婭。他對被自己抱在懷中、陷入昏迷的維多莉婭搖了搖頭：“啊，我就知道我們不該接手這案子的?！眱申嚶柤邕^后，見維多莉婭的呼吸與心率都處于正常狀態(tài)，雷諾斯著實(shí)又松了口氣。

“那我們呢？我只是個打工的?！贝魉沟膿u晃抗議，讓他的口部被封上兩層粘稠絲網(wǎng)—蜘蛛女妖在巢穴中攀爬，鋒利的刃足又切下一截戴斯的銀發(fā)—猜猜看咯—她對三名留下的俘虜眨了眨眼：猜猜看他們的結(jié)局吧，會很好玩兒的。

黑火炬般的豎瞳之中，仇恨與興奮在暗紫色瞳仁的映襯下燃燒著。戴斯不再對這位暗紫色皮膚的巨怪說三道四，他知道會談已經(jīng)破裂，從他決定要說第一句話時，結(jié)局便早已塵埃落定。

“好吧，唔，謝謝你還讓我呼吸，但是我要說—”戴斯用他的腳尖與目光鎖定身邊的邁克爾，“—他是你巢穴上的披薩店的創(chuàng)始人的兒子，父債子償我只是外人啊！”

“什么？你這個忘恩負(fù)義的混蛋！你還是這家店的前送餐員和經(jīng)理呢—你就是這樣對你的朋友的？你是不是忘了，是誰在五年級的食堂里時，坐到了一大盤雞蛋沙拉上面？”邁克爾對準(zhǔn)戴斯的臉龐，吹出一大口冷風(fēng)。

“啊，別再試了伙計，首先我沒有痛覺，其次，你會消化不良的?！?/p>

霍斯的待遇可就沒前兩人那樣好了。他的四肢被幾位不同的灰色巨蛛咬住，可對方即便窮盡其數(shù)也無法撼動其金屬軀殼一分：切齒，蛛絲和消化毒液，它們對鋼鐵海盜霍斯而言，都像咖啡里的糖粒，作用也是杯水車薪。

“現(xiàn)在我明白了，我機(jī)緣巧合救下你，你又機(jī)緣巧合觸碰到金屬細(xì)胞，變成現(xiàn)在的樣子—還有了這么多—部下和同族？這很好，你有保護(hù)自己的能力了?！?/p>

雷諾斯將維多莉婭護(hù)在身后，又將手中的蛛網(wǎng)扯斷，槍械直對身后的饑餓暴蟲們—他首先對空地進(jìn)行鳴槍警告：“退后，我只希望所有人都不要受傷。前提是你們先不對我們動手動腳！都給我退后！”

“我也說過我的條件，偵探。你可以帶著無關(guān)的人走，我只要欠債的人，”蜘蛛女妖對面前這位救命恩人，在她看來也算是畢恭畢敬了，“我要他們血債血償。我的孩子們會為你們讓出道路。如果你們拒不配合，我也是會翻臉的…”

“如果你真的這樣了解人類社會，那你應(yīng)該也知道—”雷諾斯搖晃起腰間的鐵壺，這是個不怎么樣的好主意，不過總比不知所措要強(qiáng)，“—槍械中的火花加上一壺油能帶來什么，你想讓你的孩子們都被燒死么？”

“不，你不敢的?！敝┲肱撕髱撞剑ε禄鸸馐墙^大多數(shù)生物的本性。她理解自己的孩子們?yōu)橹s懼。她眼神中的輕蔑，也因雷諾斯眼中的堅定轉(zhuǎn)化為幾縷肉眼可見的慌張?！澳俏覀兙蛠碓囋?。”雷諾斯說著，就要打開壺蓋將之對準(zhǔn)槍口。

啪嗒，戴斯三人身上的蛛絲被剪下。蜘蛛女妖又讓她的孩子們讓出更大的空間：好吧各位，放偵探和他的同族們離開。可是他們也不會讓步，這里本就是他們的巢穴，不是人類的地下供電裝置。

“如果我能為你們找到新的領(lǐng)地，你我之間的事，和弗萊迪披薩店的事都可以兩清么—請回答我—！”見雷諾斯手中的鐵壺仍沒有要遠(yuǎn)離槍口的意思，不愿再冒險的蜘蛛領(lǐng)袖也只好點(diǎn)頭默許：是的，如果他能做到的話。

雷諾斯也將手中的鐵壺平放：很好，他剛好知道不少，適合與世隔絕的追求者們生活的地方。如果她愿意的話，他們可以今天晚上就啟程。

“你要帶我的族群前往何處？”蜘蛛女妖的問題，被雷諾斯以一句東方諺語做出答復(fù)—俗話說得好，就算是幫圣人渡河，也不能扔到河中間就不管。既然他救過她一次，那就肯定有辦法救第二次咯。

至于拯救的方法和遷徙地點(diǎn)，雷諾斯對面前的“女人”比出一個秘密的手勢。暫時要先保密。不過雷諾斯保證，它們一定會喜歡龐頓中城地后山。絕對不會再有任何人去打擾到他們。

“對了，你沒有名字是么？我想叫你刃角，可以么？很好，感謝你給予我的信任。我保證我會在晚上九點(diǎn)前回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