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站，我想我，嗯，怎說，我不想說又想說，是呀，好吧。我，算了。我不會說，我那什么，我只想說，一想到你，我就多吃了塊紅燒肉。你是位美麗的端莊的優(yōu)雅的攝人心魄的讓人入迷的灑脫的飄逸的完美的無缺的神圣的純潔的不死的不朽的，淑女。哦！我親愛的淑女，我該如何贊美你而不會遭到你的拒絕。這是個(gè)惱人的問題。

mua，lch liebe dich。

膏沐

話說高木收拾好行李，換了件藍(lán)色圓領(lǐng)袍，縛個(gè)牛皮蹀躞，蹬雙黑布靴，頭裹黑幞頭，又系了柄劍，把包袱背了，大步下山，之后便沿著水流走。行過三五天，高木到溪流里洗過澡，沒換外套，僅洗了內(nèi)衣，拿樹枝架了放在火堆邊烤，再取出面餅來吃。他看過天色，已是正午，有些涼意，又扔些樹枝到篝火里。赤霄派素來吃素，戒女色，重孝悌。吃齋守身，故能煉腎精為真炁，而孝悌人倫天生自帶，不可去也，亦不可違也。

下午時(shí)分，天色晦暗，寒風(fēng)徐徐，似要下雨。高木將烤干的衣裳疊好收好，踏滅余燼，繼續(xù)向東北方向前進(jìn)。至天黑，細(xì)雨綿綿。他尋到個(gè)山洞，復(fù)搭了火堆，趺坐于側(cè)，雙臂放兩膝，左右手交疊于腹前，閉目入神。沒多久，傳來陣腳步聲，那喘息聲也愈來愈近。一位女子闖進(jìn)洞中，一眼瞧見高木，盯著看。高木睜眼望去，面色平靜。外頭又來一群人，當(dāng)頭的笑著對那娘子說道：“小娘子，今日你從了我等，好處不盡吶?！迸拥刮跉?，猛地轉(zhuǎn)頭，要跑，卻被抓住頭發(fā)。當(dāng)頭的獰笑道：“真?zhèn)€香，頭發(fā)都能掐出水來?！蹦菐讉€(gè)哈哈大笑，旁若無人。高木道：“我拔劍而出，你等必死無疑?！碑?dāng)頭的說道：“你是何人？敢擾爺爺?shù)难排d?！备吣镜溃骸按直伞！痹捯羯性冢暱讨g，骨裂聲連連。那幾個(gè)捂著傷處，哀嚎不止。高木道：“速速離去，再逗留，要你等見血。”過不久，其中三人緩過勁來，扶起同伴，紛紛逃走。

女子叉手望地，說道：“多謝郎君相救?！备吣竟笆值溃骸胺鑫＞壤В宋页嘞霰痉?。”他收了禮數(shù)，又問道：“你這山間的妖精，怎會遇上那幫歹人？”女子仍舊一副矜持模樣，說道：“妾是赤狐所化，法力低微，哪打得過那幫土匪？妾從小在這山中修煉，未曾下山半步，也無害人性命，還請道長留得妾一條性命。”“哦？”高木撫過頜下胡須，“看來都是修道之人。我自不傷你，你且去，躲好就是。”女子道：“天黑雨大，衣裳濕透，萬望道長收留一夜，讓妾烘衣驅(qū)寒?！备吣镜溃骸澳阄夷信袆e，共處一室，恐讓他人閑話?！迸涌蕹鲆宦?，啜泣起來，提袖拭淚，說道：“也罷，那些個(gè)歹人定不會放過妾，妾這就走。”高木微微皺了眉，說道：“這樣，你先把衣裳烘干，我去洞外回避。那些人若乘夜來，定叫他曝尸荒野?！迸硬寥ケ翘?、眼淚，叉手道：“多謝道長收留，道長恩情，妾萬死難報(bào)?！备吣镜溃骸澳镒友灾亓??！痹捔T，他走到洞外，立于一叢夾竹桃邊。夾竹桃沒開花，都是葉子。

山洞里發(fā)出的光亮暗了些，沒多久又亮了。女子喚道：“道長，進(jìn)來吧。”高木就進(jìn)去了，忽聞到一股濃烈而不刺鼻的異香，味道跟檀香差不多，卻帶絲腥氣。他盤腿坐到女子對面，從包袱里拿出個(gè)面餅，遞過去，說道：“吃吧?！迸拥缆曋x，雙手接過，掰著吃。香氣越發(fā)馥郁，高木只覺得心里有點(diǎn)癢，繼續(xù)閉目打坐。女子笑了笑，問道：“敢問道長姓名？”高木睜了眸子，說道：“我乃赤霄大弟子，高木?！迸幽笙曼c(diǎn)面餅吃了，含頜笑道：“妾無姓氏，道長可叫妾小狐?！彼又f道：“赤霄派名聲早有耳聞，都是行正道，做善事的道士，若有空閑，妾也想去拜訪呢?！备吣疚⑿Φ溃骸澳镒拥搅松介T可報(bào)我名號。草木亦可成仙，我赤霄向來歡迎修道者上山修煉?！毙『犃?，微微點(diǎn)頭，依然不看對方，矜持若處子。她說道：“實(shí)不相瞞，我前些日子見了在云霄山的妖族前輩，他說那里云氣聚集，天地真炁充沛，比在此處要好上許多?！备吣巨哿隧殻_口笑了，說道：“不錯(cuò)，持之以恒，定有所得。你當(dāng)遠(yuǎn)離那些入邪的妖怪，秉持正道，這才能喜悅長久，心清神明?！毙『溃骸暗篱L點(diǎn)撥，我銘記在心?！备吣镜溃骸澳阆瘸?，我打坐一會，不怕那幾個(gè)來?！毙『衙骘灧诺酵壬?，叉手道：“道長恩情似海，我無甚銀錢，只能感恩戴德?！备吣镜溃骸拔页嘞鼍热耍瑹o所謂犒賞，為的是道義?！彼X得那香氣像水一樣，讓人有窒息之感，心口似是有根針在扎，又酥又麻。高木撓撓臉，不明所以，接著打坐。

后半夜，小雨，那些人果真回來報(bào)復(fù)。高木察覺到動(dòng)靜，見小狐睡得熟，就拔出劍，來到洞外。他朗聲道：“再不走，叫你等死無葬身之地！”突然，一支箭飛來。高木撥開攻擊，立即向箭來處沖去，迅捷如豹?！板P”地一聲響，一顆首級跳出灌木叢，繼而五六聲悶哼?？耧L(fēng)壓過樹林，微弱火光中，一個(gè)人影持劍而立。高木嘆道：“唉，殺心不止，如禽獸爾?！彼脛ν诔鰝€(gè)大坑，將那些土匪掩埋好，念了超度咒語便回山洞了。小狐早醒了，見人進(jìn)來，納頭要拜。高木扶住，說道：“娘子折煞我也?！毙『?，說道：“是我害道長動(dòng)了殺心，我心有不安。”高木背負(fù)雙手，說道：“就算佛門也有超度之說，我今日殺了這些土匪，也算是救了今后許多人。娘子自去歇息，待天明再行?！薄岸嘀x道長?！毙『瑴I點(diǎn)頭。高木便去坐著歇息，中間是火堆，對面是躺在地上的小狐。

次日清晨，濃霧彌漫，空氣清爽。小狐打著輕鼾，嘴角流著口水。高木收拾行裝，踏上路途。他僅僅睡了一個(gè)時(shí)辰，但他本就精氣足，毫無倦意，神采奕奕。山路難行，走得慢，小雨如絲，路泥濘。高木來到溪流邊，拿了水袋放到水里去。他扭頭去瞧，見個(gè)樹干邊有雙亮閃閃的眼睛，跟透明玻璃一樣，叫道：“你跟著我做甚？”小狐現(xiàn)出身子，兩手握在腹前，眼看地面，說道：“我愿跟隨道長，受道長教誨?！备吣景阉谌希翟邗搋笊?，站起來，一面向?qū)Ψ阶?，一面說道：“我資歷尚淺，你應(yīng)去赤霄，找我?guī)煾钢荃r。他道法精湛，能教你許多修煉法門?！痹捔T，站在小狐面前三尺遠(yuǎn)處。小狐咬了咬下唇，頭埋得更低，小聲道：“我只愿服侍道長。”高木道：“我赤霄弟子不能婚嫁，你一個(gè)女兒家跟著我，叫他人說閑話?！毙『鼑肃闀?，說道：“我也知此道理，可我真的沒什么可，可報(bào)答的了?！备吣拘Φ溃骸拔粽嫒宋鞒龊汝P(guān)，作經(jīng)書，紫氣綿延迄今，也沒要報(bào)答。我身為道門中人，還求什么酬勞呢？你且去，安心過活，莫要心念此事。行正道便是對我最大的酬謝?！毙『溃骸拔抑幌氚榈篱L左右，端茶遞水，更衣暖床，都行。”高木抿嘴呼氣，說道：“強(qiáng)人所難，未免令人難為。這樣，我送你去赤霄，那里多的是瓜木桃李，也有些獵物可吃。”小狐搖搖頭，說道：“不去?！备吣緞e過頭，長吹口氣，說道：“唉，要是讓他人知道我與一個(gè)女子相伴同游，我赤霄的名聲就墮落了?！毙『D時(shí)淚如泉涌，抽泣起來。高木走開些，來回踱步，不時(shí)撓撓脖子后面，許久，終于喃喃道：“看來是定有此難了?！彼麑π『f道：“你便隨我來吧。”小狐用袖子抹抹臉蛋，打著嗝，走到高木身邊，伸手去拿他背上的包袱，也不看對方面龐，微笑道：“我，嗝，我來背?！备吣镜溃骸案??！弊灶欁宰吡恕Ｐ『蛄俗?，又打個(gè)嗝，緊跟上。

二人行過三五天，到了定安。此時(shí)將近黃昏，高木找到個(gè)客棧，租了兩間二樓的客房。這小子打開房門，坐到案幾邊，一眼看見了掛在墻上的女子畫像。他羞紅了臉，將畫像收起，找到掌柜的，換了幅描繪山川河流的水墨畫。小狐下來木梯，見高木神色緊張，問道：“道長，怎么了？”高木不接話，快步走進(jìn)屋里。小狐來到掌柜的面前，又問：“掌柜的，道長怎么了？”這老翁笑道：“沒什么。誒，娘子和道長是什么關(guān)系？”小狐天真無邪地笑道：“他是我恩人，我是伺候他的。”老翁道：“哦，你們是情侶？怎么住兩個(gè)房間？”小狐道：“不是，道長于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就伺候他啦?！崩衔痰溃骸霸莻€(gè)雛兒?！薄半r兒？”小狐蹙眉，滿臉疑惑。老翁清清嗓子，正色道：“你以后就懂了?！毙『碱^更緊，忽舒展開，笑問道：“掌柜的，他剛才找你做什么？是不是吵架了？”“沒有?！崩衔痰?，“他找我換幅畫?！毙『班蕖币宦?，指指對方，笑道：“我知道，是那種不穿衣服的畫，好不要臉?！毖粤T，她捂嘴笑起來，往樓上去。老翁不開心了，自言自語：“原是兩個(gè)雛兒，這玩意多好，唉。”說著，打開賬本，撥起了算盤。又聽得陣下樓聲。那娘子也來換了幅畫，換好的恰是齊玲立于河邊的人物像。

晚飯時(shí)間，小狐端著碗來到高木屋里，坐在他面前，說道：“你都不吃肉，哪有力氣？吃點(diǎn)肉吧?！彼龏A了塊紅燒肉，要放到高木的碗里。高木連忙避開，說道：“我派吃素，飲食素來清淡?！毙『溃骸皣L嘗么，多好吃?！备吣居檬稚w住碗，說道：“你吃，我吃不來的?！毙『溃骸昂冒?。”把肉塞到嘴里，細(xì)細(xì)咀嚼。她瞟到山水畫，笑道：“這畫好，有山有水有人家?！备吣締柕溃骸澳阋捕L畫？”小狐道：“不懂，但我能看出作者的意思。”高木吃塊豆腐，說道：“嗯，山水重逢，斜雨歸途，思鄉(xiāng)情切啊?！毙『Φ每s了脖子，說道：“你才出來幾天啊，就想著家了?！备吣镜溃骸皫煾溉绺?，怎能不想？先吃飯?！彼罂诔云饋?。小狐道：“也對，食不語?！彼肜锏牟顺怨饬?，要去夾菜?！奥！备吣镜溃坝腥?，不行?！毙『栈厥?，拿筷子抵住門牙，說道：“我那里都是肉的，我也想吃素。”高木笑了，說道：“吃素必須配合功法，不然肚子疼?！毙『Φ溃骸暗篱L可以教我呀?！备吣镜溃骸拔覐男×?xí)慣了，像你半路去學(xué)，很苦哦?！毙『溃骸拔也慌驴?，只要道長教我?！备吣镜溃骸靶校魈扉_始教你?！薄班?。”小狐用力點(diǎn)下頭，“我能吃了吧?！备吣镜溃骸安恍?，要么換雙筷子?！毙『芽曜臃诺桨笌咨?，輕輕嘟著嘴，說道：“一樣的呀，我嘴里也有油啊。”高木板起臉，冷眼而對。小狐眼珠子向下轉(zhuǎn)，嘴一皺，小聲道：“我，我?！彼樇t了，拿起碗筷，快步走向外面。

半夜，雷雨交加，嚇得客棧里的牲畜亂叫。小狐驚醒，縮在被子里，不停地發(fā)抖，嘴里還不斷念著：“不要打我……”忽然，閃電平息，隔了大概半刻鐘，又是一聲巨響。小狐崩潰尖叫，快速爬到墻角，抱緊膝蓋，邊哭邊戰(zhàn)栗著，兩眼無神。高木起身穿衣，把燈籠點(diǎn)了拿了，到小狐客房門前敲幾下，喚道：“小狐，小狐。”雷聲滾滾，風(fēng)呼嘯，哭聲凄慘。高木左右看看，見廊道兩邊都是黑漆漆的，就道：“得罪了?！彼徽婆闹虚T閂部位，待里面的閂斷開，推門而入，立即過去問道：“小狐，你怎么了？”小狐臉上全是淚，哭得面紅脖子粗。高木放好燈籠，右手作劍指，點(diǎn)在對方眉心，相觸的地方冒出白色真炁。沒多久，小狐平靜下來，撲到高木身上，一把抱住。高木連退幾小步，急忙說道：“小狐不可?！彼麑Ψ诫p臂拉開，又撤出好幾步。小狐仆在地上，哽咽著。高木嘆道：“唉，天道無情。”他上前去，蹲下，把住小狐兩肩，扶起對方上身，安慰道：“沒事的，打雷而已，嚇唬那些壞人罷了。”小狐抽兩聲，抬手摸了摸臉，悲傷地說道：“我，我怕，我爹爹就是被打死了，他也沒做壞事……”高木眨眨眼，看過天花板，盯著小狐的眸子，說道：“這本不是我等能知道的，世事無常。這，我也不知道怎么勸?！闭f罷，緊接著嘆口氣。小狐帶著哭腔說道：“你陪陪我么。”高木只覺心中熱氣翻騰，擰著眉頭說道：“好。”小狐就倚向?qū)Ψ?，環(huán)腰抱住。高木跪坐下來，兩臂下垂，看著墻。他的呼吸時(shí)快時(shí)慢，又抬起雙臂，頓在半空中，許久，或許有好幾年那么長的時(shí)間，終于頂不住心中的聲音，將小狐摟住了。

這小子一直僵持著動(dòng)作至天明。

幾十縷日光透過窗格，像手指，將那二人握住。小狐頭頂一條亮，一條黑，頭發(fā)邊叉出來的一圈發(fā)絲輕輕搖曳，如光暈。她貼在高木胸膛上的臉蹭了蹭，忽睜開眼，抬首去瞧，又低了頭，用手背擦嘴角的唾液，笑了。高木凝視窗戶，神色凝重，眸子里卻帶點(diǎn)笑意。小狐柔聲道：“不累么?！备吣沮s緊放開對方，要站起來，出不來勁，只能坐著了。小狐笑著看向?qū)Ψ?，手遮嘴，微笑道：“你，我，我們算是，算夫妻了嗎？”高木道不瞧她，閉緊嘴，咬得腮幫子鼓起來。小狐低頭一笑，雙手捂臉，說道：“抱了應(yīng)該就算的?！备吣镜溃骸拔摇彼迩迳ぷ?，說道：“我，我先走了?！痹捔T，艱難起身，踉踉蹌蹌地往外走。小狐跟過去，要扶，被掙脫開。她問道：“你不開心嗎？”高木進(jìn)到客房里，閂了門。小狐輕輕敲了幾下門，說道：“郎君，你可不能不要我?！蹦_一跺，低頭哭了。沒多久，門開，高木已系了劍，背了行李。小狐笑道：“郎君，出發(fā)啦？”挽住高木的手臂。高木甩開，不吭聲，徑直下樓，往街上走。小狐追過去，一副委屈樣，跟在對方背后。老翁見狀，說道：“果真是露水情緣，哼，瞎搞?！?/span>

洛州。鐵河陪齊玲到城南尋到宅子，早已是物是人非。齊玲望著街對面的府邸，黯然道：“阿河，我們走吧?！辫F河道：“嗯，帶你去吃好吃的?！饼R玲笑道：“還沒到飯點(diǎn)呢?！辫F河牽起妻子的手，說道：“吃牛雜去，上回在上陽吃到回好的，不知洛州這里怎么樣?！彪S即邁開步子。齊玲道：“吃這干嘛？水煮羊肉才好得很，走，喝湯?！彼p車熟路，不一會就找到了一家羊肉鋪?zhàn)?。這鋪?zhàn)觾砷g店面，一邊賣羊肉，一邊當(dāng)飯館。倆人坐在外頭的棚子下。店家問道：“客官吃甚么？”齊玲道：“水煮羊肉兩盆，香菜多放，再弄兩斤餅來?！钡昙业溃骸昂绵稀！彼x去的時(shí)候還小聲贊道：“俺洛州娘子就是得勁?！辫F河笑道：“娘子也算回鄉(xiāng)了?！薄翱刹皇敲矗ザ嗦牰鄬W(xué)，不就會了嘛?！饼R玲捂嘴笑了，身子往后傾。鐵河笑道：“搞什么嘍，你聽得懂？對了，以后我倆吵架就用家鄉(xiāng)話，不傷感情?！饼R玲笑罵道：“噢，恁個(gè)鱉孫，可憨了。”此話一出，旁邊的食客哄笑起來。鐵河聽不懂，傻笑著撓頭。店家婆娘端來面餅到他倆案幾上，對眾人說道：“這叫一物降一物，別看這郎君個(gè)大，哎喲，可俊哩，碰著我洛州娘子，熊樣?！饼R玲笑道：“可不是么，他呀，憨得很?！蹦瞧拍镎泻粢宦暎冗M(jìn)屋了。鐵河笑道：“出門在外，留點(diǎn)面子唄?！饼R玲道：“要甚么面子？你還打婆娘嘍?！辫F河抬手摸頭，不接話。他倆吃凈水煮羊肉和面餅，又吃了幾個(gè)柿餅，待付賬時(shí)店家還送了五六片薄荷葉，就各含了片，繼續(xù)逛街。京城比長寧繁華許多，有些景教僧侶，高鼻深目，穿著圓領(lǐng)袍，買菜繞著肉鋪?zhàn)?。還有些佛教僧侶，偏袒，光頭，挨家挨戶，排隊(duì)乞食，禮貌謙恭，最后走到棵菩提樹下吃了，又將缽洗凈，衣裳整理好，把帶來的蒲團(tuán)放在地上坐了，開始誦經(jīng)。許多行人聚集過去，等待之后的布道。另有些道士，大都是其他門派的，以服飾來看，與常人無異，也就修道之人識得真炁，能分辨出來。那夫妻倆閑來無事，站在圍著菩提樹的人群后聽佛門道理。齊玲對宗教事宜并不感興趣，捂嘴打著哈欠。她踮起腳，在丈夫耳邊小聲說道：“犯困，回去吧?！辫F河低聲道：“正到有趣處，你聽，因緣際會，多妙?！饼R玲細(xì)聲細(xì)氣地說道：“什么因緣，無中生有?！辫F河道：“我道門也是無中生有啊，有生于無嘛?！饼R玲道：“沒有的東西就是沒有，怎么會有沒有生出有來？難以理解?！辫F河道：“你看我倆站著的地方不就是空的嘛，無空，我倆怎么站在這里有呢？”齊玲右邊眉毛一挑，說道：“有點(diǎn)意思。但我還是覺得儒生的孝悌仁義要實(shí)在點(diǎn)。釋、道的無，太縹緲了?！辫F河微笑道：“娘子好好色，惡惡臭，我祖師爺所說的道在屎溺，自是不可聞了。”齊玲道：“你才好色，你去屎溺之中吧?！币袈?，轉(zhuǎn)身離去。鐵河追上，抓住妻子腕子，說道：“對，我好色，娘子說的都對。什么無中生有，娘子無中生有的本事可不比先賢差?！饼R玲笑出一聲，扭頭說道：“得虧遇著我，換別的女的，早跑嘍。”鐵河笑道：“誰叫我娘子聰明伶俐，智慧絕倫，那真是……”“這馬屁拍的?！饼R玲努一下嘴，右眼一眨，“你修你的道，別跟我講，煩。”鐵河牽著妻子走，說道：“以后我倆不講這個(gè)?！饼R玲道：“嗯，什么時(shí)候回家呀？我想回家了?！辫F河道：“明天吧，明師兄還請我倆去伏牛山做客，去嗎？”齊玲道：“你去哪我去哪?！辫F河道：“也不遠(yuǎn)，就在雷澤東邊兩百里外，就當(dāng)春游啦。”齊玲捂嘴笑道：“風(fēng)乎舞雩，妙哉?！辫F河笑道：“是啊，夫子也是個(gè)瀟灑的人?！饼R玲問道：“那里真的有舞雩臺嗎？”鐵河道：“我也是聽說啊，沒去過。”“嗯?！饼R玲道，“到時(shí)可以吃好多好吃的?！薄按箫灳硎[！”鐵河吼一聲，帶著妻子奔跑起來，穿行于人群中。

他倆出了洛州城，來到洛水邊并肩站著。齊玲注視水面，贊道：“這水多清。”鐵河笑道：“去洗澡，我給你驅(qū)散閑雜人員?！饼R玲瞪了丈夫一眼，拍了對方的胳膊，說道：“洛神在里面，羞不羞?！辫F河道：“你女子怕什么？”突然，他叫一聲，咬住牙齒，右手握住左腕，額頭滲出一層汗。齊玲見此，笑道：“人可是包棲氏之女，你言語無禮，烈山氏可看不過。”鐵河擦了汗，左手攥了攥，說道：“想必是洛神與此烈山氏真炁有共鳴?！饼R玲道：“要你亂說話?！辫F河道：“好多了，是我輕佻?！焙鋈唬瑐鱽砺暰揄?，敲得人腦仁發(fā)顫。他倆轉(zhuǎn)身望去，只見洛州城北的邙山炸開，木石騰空，煙塵沖天而起，其中偶現(xiàn)白色鱗片，可聽到響亮的“嘶嘶”聲。那塵土散去，一條白色巨蛇赫然現(xiàn)身，高幾十仞，長不可測，約三百余丈還不見其尾。鐵河道：“好大?！饼R玲道：“比刑天還大?！辫F河道：“估計(jì)這蛇能盤繞城池好幾圈?！饼R玲道：“走，去高處瞧瞧。”她催動(dòng)真炁，躍起百丈，浮于半空。鐵河緊隨而至。齊玲向事發(fā)地打量一會，說道：“親娘嘞，千丈嗎？”鐵河道：“按書上記載，應(yīng)龍也沒這么大?！饼R玲道：“可應(yīng)龍有神力，與體型無關(guān)?！辫F河道：“它坐什么呢？莫非是挖洞到這，把山拱開了?！饼R玲問道：“過去看嗎？”鐵河道：“保持距離，看它所為何事。”齊玲點(diǎn)了頭，化為紅光，飛向白蛇。鐵河則變成個(gè)電球，跟在后頭。城中的修道者們看到天上兩個(gè)光點(diǎn)正往北方，也都立即飛奔過去。

鐵河和齊玲停在白蛇身軀上方百尺，靜觀其變。白蛇面對黃河，張開巨大的嘴，口中的氣管往外噴著白霧。齊玲聞到氣味，蹙了眉，說道：“竟然像是早晨霧氣般的味道。”鐵河道：“它應(yīng)該是吸取天地真炁為食，若吃飛禽走獸，定不會有此形態(tài)。”齊玲籠袖，說道：“它到底要做甚么？全吹到了河上。”鐵河道：“不知?！彼麄z便看著。過了會，一道金光疾馳向那夫妻倆，頓在鐵河身邊。鐵河轉(zhuǎn)頭瞧去，見是個(gè)相貌威武，四肢粗壯的年輕和尚。和尚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自六合寺來，法名悟忍?！辫F河面向?qū)Ψ?，拱手道：“我乃南陽派鐵河。這是我妻，赤霄派關(guān)門弟子，齊玲，道號光塵居士?！蔽蛉痰溃骸岸淮竺?，早有耳聞，今日有緣相見，善哉?！饼R玲向悟忍行個(gè)叉手禮：“和尚慈悲?！辫F河道：“六合寺普度眾生，擺渡世人，我心中也敬佩不已?！蔽蛉绦Φ溃骸暗篱L過譽(yù)了。我見此巨蛇像是要引水灌城，欲念經(jīng)感化之?！辫F河道：“我倆也不知其真意。若真如師傅所言，我倆愿意幫忙?！蔽蛉痰溃骸拔仪以囋嚳矗刹涣?，還請道長與居士相助?！辫F河拍了胸脯，笑道：“定守此諾言?！薄拔蚁热チ?。”悟忍合十欠身，再俯沖至距白蛇左眼幾十尺外的半空中，趺坐好，又合十閉眼，念起咒語。梵音陣陣，合于音律，起伏有序，且每句末尾都壓著韻。從遠(yuǎn)處看去，悟忍身軀泛出淡淡的金光，如日頭邊的亮星。齊玲忍不住夸贊道：“只聽其音，已是有道的和尚了?！辫F河道：“雖說佛、道有別，念出這樣的咒語，也不是一般了。”倆人略緊的身軀松弛下來，都微笑著望著悟忍。白蛇停止噴氣，曲頭看向那個(gè)和尚，瞳孔收縮，不住地吐著大信子。悟忍的聲調(diào)很穩(wěn)，絲毫不動(dòng)。鐵河和齊玲出門時(shí)沒帶刀劍，齊玲道：“我去拿?！痹捖?，瞬間消失，又于剎那間現(xiàn)身。她把長刀交給丈夫，又拔出解牛劍，背了牛皮鞘。鐵河掣來刀，背了木鞘。他說道：“我倆去給悟忍和尚護(hù)法?！彪S即飛至悟忍左前方，而齊玲在悟忍右前方。鐵河拍拍腦袋，說道：“哈，早該護(hù)法的，還讓師傅等這么久?！彼麑ζ拮诱f道：“但凡白蛇異動(dòng)，我擊其首，你斬其腹部。”齊玲道：“好。”

戛然而止，下回分解。

虎賁2023.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