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曉(閆)/峰川】吃不到的那顆糖(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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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曉(閆)/峰川】吃不到的那顆糖(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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閆大夫的臉色很黑,“跟我回去。”
“我——”
薛洋還要辯解什么,弩箭黑亮的箭頭就正對著他的臉,借月光能看出箭頭上面是淡淡的墨綠色,有毒。薛洋從來識時務(wù),把說了一半的話又咽了回去。
這個夜晚不太平,很多人也都不對勁了。
常年泡在各色藥材中,閆大夫初聞那股近似泥土的味道時就覺得不太對,那味道太腥,之間摻雜了血還有其他什么東西的味道,卻不該出現(xiàn)在這林子里。他留了心屏住呼吸,卻無法及時告訴薛洋。果然,回到圣教不到一個時辰,他就看到薛洋悄悄離開了無名小筑。
那個歸一,閆大夫覺得他背后一定有人。只不過……會是什么人?
現(xiàn)在季川對他也有所懷疑,在圣教里,他當真沒有別的親近的人可用。閆大夫看看走在前面的薛洋,對他的信任也慢慢地消失了。
他爹說得對,高處不勝寒。雖然圣教教主的位子他并不在乎,但這是他作為人子必須完成的任務(wù)。季川于他再特殊,那點源自幼年的感情也會在往后余生中漸漸消磨,放不放下并沒什么可糾結(jié)的。季川重情重義,留戀親情,他殷劍可不一定。
那只鴿子和紙條的事既然已經(jīng)讓季川起疑,他就只能“忍痛”放下了。
從山腳到青絕峰的路上,那個簡簡單單的閆大夫?qū)⒃僖膊皇情Z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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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圣教的路閆大夫走過不止一回,但是每一次都不太一樣。
薛洋緩緩跟著,眼睜睜看著閆大夫錯過了三次正確的岔路口,他終于忍不住提示,“左轉(zhuǎn)?!?/p>
“我知道!”氣哼哼的閆大夫走在前面,腳步極重,“咔嚓”一聲踩斷了一根樹枝,然后就覺得身體一輕,向下落了下去。
后面薛洋顯然沒有想到這里竟然還會有陷阱,想救已經(jīng)是來不及了,“閆大夫!”
幸好這個陷坑已經(jīng)廢棄了不短時候,里面的枯枝爛葉加上雨水沖進來的泥土也把這個坑墊高了不少,閆大夫除了嚇一跳倒也沒有傷到哪里,聽見薛洋叫他,想站起來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腳好像扭傷了。
“你怎么樣?”薛洋撲到陷坑邊,看到坑里的高度時暫時放下了心,“你等下,我就來?!?/p>
陷坑雖說不高,但也有一人多高,閆大夫想到什么,想要攔著薛洋下來時已經(jīng)晚了,“你別——”
“什么?”
“……你傻的是么?!跳下來怎么上去?!”閆大夫不禁懷疑是不是歸一的那陣毒煙毒傻了薛洋。
感覺閆大夫不像是不知道有種武功叫輕功的人,薛洋笑笑沒說什么。
但是他忘了輕功也是要動內(nèi)力的武功之一。
“不行?!北谎ρ笠话褤ё×搜砭鸵釟饨枇?,閆大夫慌忙掙脫開,他是醫(yī)者,他最清楚這樣做會造成什么樣的結(jié)果,“我早說過你不許動武!把我的話都當做耳邊風了么?!”
雖然覺得這都不叫事兒,但明擺著他已經(jīng)被干脆的拒絕了,這下薛洋也不能做什么違逆閆大夫的意思,只能跟著他一起仰頭看天,“那我們怎么上去?”
“我的腳好像扭到了,你先踩著我的肩膀上去,快點兒!”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閆大夫還真不會出此下策,他面朝著坑壁扎馬步站好,“你上去找些藤蔓放下來,再拉我上去。”手扶著坑壁,一截圓潤冰涼的東西就落在了閆大夫掌心,他以為那是上面垂落下來的藤蔓,手一用力,那東西“嗖”的回了頭,一口咬在閆大夫右手腕上。
“蛇!”薛洋其實也沒看清,但是蛇的活動幅度太大,還是讓他感覺到了,一腳踢出去,正中蛇頭。不大的三角腦袋在坑壁上摔得四分五裂。
被蛇咬過的地方腫了起來,兩個冒著黑血的牙洞要多嚇人有多嚇人。這蛇有毒,而且很毒。
閆大夫左手死死掐著自己的右手腕,但是很少有血流出來,他有話想對薛洋說,“把蛇帶回——”
話音未落,蛇已經(jīng)慘死,連模樣都看不出來了。
“……”薛洋雖然也覺得這樣做用處不大,但還是覺得可以一試,他默默的把死蛇撿回來,在閆大夫傷處的上端死死打了個結(jié)。
現(xiàn)在沒有比時間更重要的東西,關(guān)于動不動武的爭論已經(jīng)沒人在意了。薛洋摟緊了閆大夫,雙腳一點,拔地而起。
兩人從陷坑中出來后薛洋的腳步也沒有停下,為了方便趕路,他把閆大夫背在身后,身法輕盈的叢林中一條隱秘的小路上穿了過去。
已經(jīng)開始迷迷糊糊的閆大夫無力阻止他,伏在薛洋背上掙扎著在自己的袖子內(nèi)袋里掏啊掏,掏出一個不起眼的小瓷瓶,反復(fù)看了又看,確認無誤后緊緊攥在手心里,這才放心的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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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的發(fā)展總是驚人的相似。
這一晚,一向苦中作樂的浩然盟也同樣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
大家發(fā)現(xiàn),盟主最近整個人都不太好,萎靡不振,茶飯不思,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
其實以盟主這個年紀,瘦一點也是很利于身體健康的。不過當老大發(fā)現(xiàn)畏高的盟主竟然坐在高高的屋脊上對月吟詩的時候,他確信盟主應(yīng)該是真的病了,心病。
當晚,團結(jié)一致的浩然盟眾弟子針對盟主的問題大家展開了激烈的討論,眾弟子紛紛發(fā)表見解,試圖盡自己所能,幫助盟主渡過眼前的難關(guān)。
“外面天氣寒涼,還不趕緊去給盟主送件衣服!”有人非常務(wù)實,擔心盟主會著涼。
“更深露重,趕緊給盟主送壺熱酒啊。”再說了……何以解憂,唯有杜康?。?/p>
“這都這么晚了,要不還是勸盟主先回去歇息吧?”這個還是比較實際的,畢竟這大晚上的,時候也不早了,最該做的事就是休息。
“盟主這首詩可比昨天那首有深意的多?!本谷贿€有喜歡看熱鬧的。
“可我怎么還是聽不懂?”熱鬧也不是誰都能看得懂的。
“就是因為聽不懂才更高雅??!”而奇葩也是必不可少的。
“盟主昨天好像喝的醉倒馬?!毙嵝峥諝庵械奈兜?,擅長喝酒的人還是很有見地。
“今天呢?”
“悶倒驢?”
“我聞著……這酒不像是我們鎮(zhèn)子里賣的啊……”終于有人說到了一個疑點。
“怎么不是?!伙市街頭新開了家酒肆,里面好多西域美酒?!辈贿^疑點很快就被打消了。
“西域酒?不行!不僅味道酸澀,還沒勁?!币话焉畛恋穆曇魪慕锹淅镲h了出來,經(jīng)驗老道。
“那是你不懂!我跟你說,那家西域酒肆的西域春是一絕。”也有虔誠的客人持否定態(tài)度。
“對對對,顏色如瑪瑙,酒香如醇蜜,抿上一口……嘖,那滋味,三天不忘!”看來偷著喝酒的不止一人。
“你又一個人偷偷跑去喝酒?!”老大終于怒了,他在外面辛辛苦苦賺錢容易嗎?!
“好啊你小子——”老大一呼百應(yīng)。
“哎哎哎——”
“你們別吵了!不覺得我們的話題好像有點偏了么?”老大算是看出來了,盟主的事大概只有他自己在著急。
“對哦,還是來說說盟主的事吧。”
“我覺得應(yīng)該給盟主買一壺西域春來,肯定有效!”依然有人不開眼。
“閉嘴吧你!”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老大很有老大的自覺,對盟內(nèi)任何人的事情都很上心,尤其盟主又是他的救命恩人和授業(yè)恩師,老大難過得也跟著吃不下去飯,他發(fā)誓絕不是因為食堂飯菜的難以下咽。
“只有對癥下藥方能藥到病除,咱們是不是應(yīng)該先弄清楚盟主究竟怎么了?”人群中不知是誰說了句最有用的話,又一場激烈的討論開始了。
“不如我們明天出去打些野味調(diào)劑調(diào)劑?”
“不好不好,盟主修身養(yǎng)性,豈能食用那些腥膻之物?!?/p>
“那抓些魚來,改善一下伙食?”
“不好不好,水生之物性味寒涼,盟主多年前與魔頭一戰(zhàn)落下了寒疾,不可不可?!?/p>
“我見盟主吟詩多在詠月,可是有什么望月傷懷之事?”
“你來得晚,你不知道,想當年啊,盟主一心都撲在武林第一美女戚秀秀身上,那簡直——”
“咳咳咳,說正事!”
“師兄們,我有個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啊,別怕,大膽說!”
“其實吧,盟主這么多年也挺不容易的……”
“是啊是啊!養(yǎng)了我們這么多弟子,著實不易。”
“我想說的是……盟主是不是單身太久了?”
這句話一出,所有人都安靜如雞。
“李嬸?”
“王嬸?”
“趙大媽?”
“錢大娘?”
“最年輕的應(yīng)該要數(shù)村里給人洗衣的薛寡婦了……”
“可是她還帶著三個孩子……”
“你們認真點兒好么?!”老大心情非常抑郁,額頭兩側(cè)的青筋突突的蹦了起來。
而這句話也是守在外面被迫聽完了全部內(nèi)容的幾個人非常想說的。
…………
議事廳外,屋頂上趴著一個醉倒了的盟主,墻根處蹲坐著顧亦峰、溫彬和溫泰。?
“咋回事么?!圣教居然干不過這一群……這都什么玩意?!”溫彬為自己居然失足陷在這里而憤憤不平。
“噓——他們聽到了怎么辦?!鳖櫼喾逯钢干厦妫疽馑麄兩厦孢€有一個盟主。
溫彬看著從眼前傾瀉而下的涓涓細流,聞著陣陣酒香,覺得顧亦峰的擔憂實在沒有道理。
經(jīng)過幾日的休養(yǎng)與調(diào)理,幾個人的身體都沒什么大礙了。小毛病雖然偶爾會犯——比如溫泰會突然看不見、溫彬會突然失語、顧亦峰……他倒沒什么事,整體來說算是痊愈了。
“想辦法回去吧?!边@地方哪里是正常人能忍受的?!浩然盟全都是瘋子!溫彬覺得自己的喉嚨又開始發(fā)緊,閉上嘴不敢多說了。
“咋回去?天天給盯得死緊?!睖靥┑目喙夏樃櫫?。
顧亦峰老老實實的蹲著,沒有動彈,他曾無意中聽到過盟主郁悶的主因,現(xiàn)在正琢磨著怎么辦,要不要去說一聲。
等著溫彬溫泰走了,顧亦峰終于鼓起勇氣,推開了議事廳的門,在眾人的目光中走了進去。
“小小師弟?這么晚了你還沒睡???”
你們這么吵,豬都睡不著好么?!顧亦峰在心里悄悄翻了個白眼,擺出一副訥訥的樣子,“我前幾日聽到盟主說想人了,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大家?”
一聽這話有戲,老大趕緊把他拉到桌前坐下,“盟主說想什么人了沒?小小師弟你好好想想?”
“我聽見盟主說……”
大家屏氣凝神,等著那個至關(guān)重要的人名。
“盟主說……他想……”
所有人連眼睛都不眨的湊近了聽著。
“青哄?!?/p>
老大撲通坐下,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不自在。
還是老三聰明些,“想那個叛徒了?”
一聽他這話,眾人才找回來屬于自己的表情,紛紛作勢“無藥可救”。
“這個……我們也要理解,畢竟小師弟……趙青峰是盟主親自養(yǎng)大的……盟主這樣茶飯不思下去可不行?!?/p>
顧亦峰忽然想起來那個入了他夢的二師兄,頓時覺得身邊涼颼颼的。
“那要怎么讓他們見一面???”總算有人問到了點子上。
老大一拍大腿,做了一個決定,“你們知道么?盟主年輕時也是江湖中一枝獨秀妙筆生花字字珠璣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最受歡迎的大文豪?。〔蝗纭覀兲粢徊孔髌?,讓盟主搞個典藏版的簽名售書大會?”
“好啊好啊,這不是正合適么!”一道突兀的聲音突然出現(xiàn),全體都靜默了。
“……老二?!”
“老二你在天有靈??!”
“老二你果然沒有走遠!一直都在!”
在一群人熱淚盈眶的朝天花板怒吼的時候,顧亦峰悄悄地退了出去,嘴里還忙不迭的念著,“二師兄你別跟著我,二師兄你趕緊回去吧,二師兄大家都需要你……”
…………
發(fā)覺背上的人摔了下去,薛洋也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了。心疼的像要炸開,他匍匐著拉住了閆大夫的衣襟,用一種最難看的姿勢把人拎到了眼前。
蛇毒的發(fā)作很快,閆大夫臉色已經(jīng)有點泛黑,氣息弱不可聞,薛洋緊了緊懷抱,摸了摸他的頸脈,不知是不是手抖的關(guān)系,他幾乎感覺不到什么。再這樣下去他們可能來不及回圣教了。
“只能到這兒了么?”薛洋知道自己也撐不了多久,腦中閃過歸一說的“怎么來就怎么回去”,他猶豫了一會兒,解開了那個蛇結(jié)。
突然能流通的血液瞬間涌上了閆大夫青紫的手,薛洋低頭,咬住了黑色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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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