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糜爛、腐爛、潰敗。

? ? 疼痛侵蝕神經(jīng)，我看著眼前陌生的銀狼挪動身體，絕望地閉上眼睛。? ?

? ??視線漸漸模糊，連他在我耳邊說些什么都聽不清。

? ? 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 ?夜還長著呢。

? ?而我呢。只能蜷縮在黑夜里。

? ?

???

? ?“你這就走嗎？很晚了，這一片也不安全?！便y狼叼著煙斗，許久后，從煙斗吐出一團煙圈，“不在這里過一晚再走嗎?！?/span>

? ?“不了?！蔽姨咨弦路?，回絕了他的話，“我從不奢求這世上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再說，我們也只有一面之緣而已?！?/span>

? ?“不是這樣嗎。先生。”

? ?“···確實是這樣。”他沒法反駁，只能一直盯著我的身體，“之后還能用這個聯(lián)系你嗎？”

? ?“我會刪了它?！?/span>

? ?“那好吧。再見?！蹦克臀译x開房間，直到電梯門緩緩關(guān)閉，他拿下嘴里的煙斗，若有所思。

? ?“嗯。這樣啊。這次選的煙草還不賴。不是嗎？”把手伸到風衣口袋翻了翻，他拿出一個稍有磨損的吊牌。

? ?“巴啟。”

? ? 歌舞伎町。花街。

? ? 小狼獨自站在橋頭，和周圍的人群格格不入。

? ?“哈····”

? ? 走不動。感覺一步都走不下去了。雙腿都很麻，頭也被冷風吹得發(fā)痛?；瑒邮謾C，視線又不自覺停留在那張熟悉的面龐上。

? ? 狼爹。

? ? 疤狼。

? ? 騙子。

? ? 早知道還不如答應那頭銀狼?，F(xiàn)在倒好，已經(jīng)走到街頭，也不指望回去了。

? ? 可他又能去哪呢。

? ? 又回到無家可歸的時候，四處流浪，四處奔波?？蛇@次，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 ? 不知不覺，眼淚就留下來，吧嗒落在手機上。視線一點點模糊，花街的闌珊燈火就像交錯的光圈，恍惚而又刺眼。

? ? 很難受。本來就被糟蹋的沒了樣子，自己還像個白癡一樣，把第一次給了素不相識的家伙。真是蠢到家了。

? ? 之后呢?？偟媒o自己找個去處，不可能一直露宿街頭吧。

? ? 胡亂用手抹掉屏幕上的淚珠，他扶著欄桿繼續(xù)向前走。

? ? 嘟。

? ?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看著屏幕上陌生的號碼，他一時竟有些手足無措。?

? ? 應該是剛才手滑按到了，道個歉就掛了吧。

? ? 只是這個想法，在他聽到對面的聲音后就放棄了。

? ?“喂？”

? ? 沉聲。

? ?“喂。說話啊?！?/span>

? ? 沉聲。

? ?“巴啟。你不說話我就掛了?！甭曇糸_始急躁，“打電話也要錢的?！?/span>

? ?“風暴··學長。”他咽了口口水，對電話那頭的人說。

? ? 實際上，他認為自己和風暴的關(guān)系算不上多好。甚至在校日祭演出上還因為瑣事鬧了矛盾。雖然之后交換了號碼，但他只當做一個擺設，甚至連備注都沒有。

? ? 偏偏手滑撥通了他的號碼?？勺约阂矝]別的人可以求助了。

? ? 不如抱著僥幸心理去問一下吧。

? ? 至少···

? ?“所以，有事嗎?！憋L暴的聲音打斷他的思考。猶豫了一會，他還是決定說出來。

? ?“風暴學長。今晚能到你宿舍借住一下嗎。”?? ?

? ? 又是一段沉默。

? ? 可能是沒想好怎么拒絕我吧。

? ? 畢竟，誰能接受和自己關(guān)系緊張的家伙共處一室呢。

? ? 早知道還不如把電話掛了，現(xiàn)在這樣真夠丟臉啊。他咬牙攥緊拳頭，聲音有些顫抖：

? ?“抱歉，果然太麻煩學長了，我還是—”

? ?“可以。你到宿舍南門等著，我馬上就過去。”

? ? 簡短利落的回答。巴啟怎么都想不到他會答應自己，震驚之余，風暴掛斷了電話。

? ? 他答應我了？

? ? 他答應我了。

? ? 看著手機的通話記錄，心情有些復雜。在備注上輕輕敲打上“學長”兩個字，他關(guān)掉手機，向歌舞伎町的出口走去。

? ? 不知道走了多久，歌舞伎町的招牌漸漸消失在視野里，取而代之的，是靜僻的路口。

? ? 兩堵蜿蜒的高墻一直蔓延到遠處，他放慢腳步，依稀聽到幾聲蟬鳴。周圍很安靜，靜的可以聽到樹葉被風吹動發(fā)出的沙沙聲。

? ? 也對，畢竟到了初夏。

? ? 他停下來，抬頭看向天空。月色肆意傾灑，讓一切都籠上一層淡黃的微光。

? ?“似乎在這里走著，也不錯?！?/span>

? ?“那你可真有閑心啊?！币暰€轉(zhuǎn)到正前方，一只黑豹不耐煩的看著他，語氣有些發(fā)沖。

? ?“風暴學長···”?

? ?“別愣在原地站著，往宿舍走??！”黑豹皺著眉大喊。

? ? 果然把他惹煩了。他這么想，快速的跟上去。

? ? 一路沉默。

? ?“喂?！憋L暴突然開口說。

? ?“嗯？”小狼歪著頭，看黑豹發(fā)出疑惑。

? ?“你身···你來的很慢，我等了將近半個小時?！憋L暴依舊皺著眉，“拖沓并不值得成為習慣。”

? ?“嗯?！彼幕貞???

? ?“你要知道，這半小時夠我從設計圖里找多少靈感?！?

? ?“嗯?！币琅f是簡短的回答。氣氛一下就降到冰點，兩獸就此閉口不言，各顧各的走著。就這樣，很快就到了宿舍樓門口。

? ?“校牌帶了嗎?！憋L暴回頭問道。他點了點頭，把手伸向口袋。

? ? 空空如也。

? ? 無論怎么翻找，得到的結(jié)果都只有一個。沒有。

? ? 難道是在路上搞丟了嗎，還是在賓館的時候。他咬緊牙關(guān)，依舊重復著翻找的動作。

? ?“喂，你們這群小鬼還要在門口磨蹭到什么時候，鬼鬼祟祟的?！甭牭奖０泊叽俚穆曇?，風暴嘆了口氣，向門衛(wèi)室走去。

? ?“他的校牌搞丟了，現(xiàn)在正在補辦。按照校規(guī)，有人證明也可以進去?！卑研Ｅ七f到保安手里，他拉著巴啟的手踏進校門。

? ?“慢著。你這校牌怎么還鍍了個金邊？”

? ?“這是校方為了表彰優(yōu)秀學生專門制作的校牌?！憋L暴沉聲道，“如果沒事了就放我們進去?！?/span>

? ?“就你們這種半夜鬼混的小鬼還優(yōu)秀學生，你可騙不了我?！北０惨琅f不纏不休地攔在門口，他看風暴惱怒的樣子，便也湊上去解釋：

? ?“先生，你不相信的話可以聯(lián)系學校確認一下?！?/span>

? ?“我憑什么相信你們。半夜衣衫不整，才多大就干這種齷齪的事情。真讓人惡心！”

? ? 真讓人惡心。

? ? 真讓人惡心。

? ? 又是這句話。

? ? 那些人嘲笑的聲音不停徘徊在腦海里。心跳聲逐漸清晰，額頭上滴落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眼前的景象變得錯亂、扭曲，最后變成一張他無比熟悉的臉龐。

? ?“你讓我惡心?！?/span>

? ? 只是短短的一句話，把他一直以來的偽裝擊個粉碎，然后毫不留情的，完全的摧毀，讓那個可憐卑微的自己徹底暴露出來。

? ? 強烈的自我厭惡侵蝕大腦，面前爭吵不休的兩獸化作嗡嗡的響聲，恍惚間失去重心。

? ?“算了吧?！?/span>

? ?“算了吧，學長。謝謝你幫我這么多，我還是不麻煩你，先走了···”他頓了頓，擠出一個牽強的笑容。

? ? 他哭了？

?? ?風暴看向巴啟的側(cè)臉，那滴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的東西順著臉頰，經(jīng)過那道通紅的淚痕一涌而下。

? ?“呵。就你們這樣不務正業(yè)的小鬼還想糊弄我，就活該—”

? ? 啪。

?? ?不知道哪來的惱怒涌上心頭，讓他做出這樣粗俗的舉動。眼前的保安捂著下巴，那顆脫落的牙齒帶著血掉在地上，他收回手，留下一道寒冷的目光后悻悻離開。

? ? 高墻包圍的路口，小狼孤零零的走著，就像他來的時候一樣，蟬鳴配著微風，還有樹葉的沙沙聲，但此時的月光已經(jīng)被黑云覆蓋，那些暖曦與柔和已然消失，留下一片冷清。

? ?“我真是個蠢貨。”他自言自語的說著，“偏偏要自找麻煩。之前也是，現(xiàn)在也是。早知道還不如在街頭流落一晚。”

? ? 是啊。流浪一晚又如何。他真的沒經(jīng)歷過嗎。

? ? 明明什么都不會，什么都不擅長，偏喜歡逞強。到最后也是自找麻煩。

? ? 腦子里，盡是那時候的幻影。?

? ?“你讓我···”

? ? 啪。

? ? 肩膀被陌生的手掌按住，他回頭，風暴就站在他身后沉默不語。

? ?“風暴學長，你沒回去嗎？”他有些詫異地看著風暴問。

? ?“沒進去。”風暴回答。

? ?“抱歉，是我連累你了?！彼拖骂^，用僅能兩獸聽見的聲量說。

? ?“巴啟，你只是今天晚上要借住吧。”

? ?“也許吧?！彼鼗卮鸬?。

? ? 只有一晚。難道我明天就有見他的勇氣了嗎？

? ? 怎么可能。這個答案就掛在嘴邊，但不知道為什么，怎么都無法開口。

? ? 我難道再也不能回去了嗎。只能連一個落腳點都沒有的四處流浪？

? ?“我···”

? ?“只是一晚的話，不住校舍也無所謂吧?！憋L暴從口到里掏出一把滿是銹跡的鑰匙，銀灰色的噴漆脫落的所剩無幾，散發(fā)著一股子鐵銹味，“那就到我家住吧?！?/span>

? ?“啊···??？”等他回過神，風暴已經(jīng)走了很遠，甚至喊話都能聽到回聲。

? ?“答應了就快點跟上來。你還想繼續(xù)耽誤我的時間嗎！”

? ? 風暴帶著怒氣的聲音傳進耳朵，打斷了思緒。不知該帶怎樣的情緒，他慢慢挪動腳步，向前面的黑豹走去。

? ? 滴答。

? ? 水滴打在樹葉上發(fā)出陣陣聲響。隨著滴答聲越來越大，直到雨點從半空中傾瀉而下，撲面而來的時候，路面早就被浸濕，不留一篇干余。

? ? 轟隆。

? ? 夾雜著烏云的天空泛起黃色的雷光，在一片漆黑中顯得如此刺眼。大雨、漆黑、雷聲。這一切都好像十年前一樣，陌生而又熟悉。

? ?“小啟。”

? ? 聽不清。只是一瞬間失神，他開始瘋狂向周圍找尋。

? ?“我會一直等你的···快回來?！?/span>

? ? 雨聲，雷聲，混合著記憶里不知道是誰的呼喊聲，這一切交融到一起，無時不刻刺激著他的神經(jīng)。只聽見遠處有誰在叫喊，但步伐就像灌了鉛水，無法向前邁進。

? ?“巴啟！快跟上來?。　焙诒诓贿h處呼喊著。雨越下越大，視野在一片漆黑中不斷模糊，只能依稀分辨出前方小狼的輪廓，他拽緊拳頭，向小狼的方向跨步。

? ? 轟隆。

? ? 殘缺的片段在腦海里不斷閃現(xiàn)，他只覺得大腦像氣球一樣膨脹、膨脹，膨脹到他無法忍受，好像有什么東西想撕扯他的身體。痛楚、煎熬，再次睜開眼的一瞬間，瞳孔中倒影的是在驟雨中交雜的雷光。

? ? 轟隆。

? ? 像是被什么刺激到的本能反應，他猛地抱頭蹲在原地蜷縮身體。一旁被雷電擊中的枝丫壓垮樹干，漸漸向正中心崩塌。

? ?“巴啟—”

? ? 是誰？

? ? 支離破碎的回憶構(gòu)成一幅畫面，一個孩子蜷縮在破爛堆的紙箱里，渾身潮濕，面無表情，在埋沒的大雨里環(huán)抱身體，嘴里似乎在重復什么話語。

? ? 終于，他抬起頭，看著眼前想自己跑來的黑豹伸出手：

? ?“別丟下我?！? ??

? ? 眼上帶疤的灰狼趟過雨水，挨家挨戶詢問同一個問題，手里握著一張泛黃的舊相片。

? ??暴雨持續(xù)不斷的宣泄自己的憤怒，帶著他那咆哮似的雷電，掩蓋了一切聲音?？耧L呼嘯著，像在宣告著一切還沒徹底結(jié)束。

? ? 通往學宿舍的道路徹底被雨水埋沒，扯斷的樹木橫跨在中央，而它一旁拉著小狼的黑豹粗重的喘息著，對眼前的狀況心有余悸。

? ?“你想死嗎！不知道躲開！”他雙手掐著巴啟的肩膀用力搖晃，語氣攢慘雜著怒意?？砂蛦⒕拖駴]聽見似的，沒做出任何回應。

? ?“嘖。不管了?！憋L暴收回手，巴啟的表現(xiàn)無疑是在他憤怒的情緒上火上澆油，光短短一兩個小時他都不知道經(jīng)歷了多少事情。

? ??一想到后天就要上交的設計圖，因為今晚的耽擱完全沒有進展，他就更沒心思去管現(xiàn)在不知道什么情況的巴啟了。

? ?“你自己跟上來。”撂下這句話，他轉(zhuǎn)身向前走去。

? ? 雖然是這么說了，但他還是不放心的回頭看了一眼。巴啟依舊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的正視前方，不知道為什么，他心里突然有點難受。

? ?“喂。你真打算在雨里待一晚嗎。”他又回到巴啟旁邊，稍微緩和了一點語氣。

? ?“手···”

? ?“嗯？”

? ? 雨完完全全掩蓋住巴啟蚊子般的聲音，他只看見巴啟微微動了動嘴，至于內(nèi)容，他完全沒聽清。似乎意識到風暴的困惑，他拽著風暴的衣角，又重復了一遍：

? ?“手。”

? ?“····”

? ? 他把手伸過去，很快就被巴啟握住。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樣，他緊緊扣住風暴的手，感受來著他身上的溫度，連指甲深陷進他的皮毛都沒發(fā)覺。但比起被指甲劃爛皮膚的的疼痛，他更在意眼前狼人的狀況。

?? ?他在發(fā)抖。被握住的手清晰的感受到來自巴啟的顫抖。

? ? 巴啟，你在害怕什么？

? ? 轟隆。

? ? 雷聲再次響起，撕裂了烏云密布的天空，伴隨落雷刮起的狂風也怒號起來，把本該平靜的夜晚攪得不得安寧。

? ?“嗚?！北緛砦兆〉氖掷p上手臂，巴啟躲到他身后不停地嗚咽，畏縮著身體。

? ? 他在害怕打雷聲嗎？看巴啟他在身后發(fā)抖的模樣，他握緊那雙不屬于的他的手，繼續(xù)向前。

? ? 狂風大雨中，黑豹拉著狼人奔跑。

? ? 不知過了多久，在穿越了數(shù)個街巷后，他們終于停了下來。面前的是一座小房子，在周圍庭院的映襯下顯得格格不入。

? ?“到了。上去吧?！憋L暴回頭說著，松開他的手現(xiàn)行走上臺階。巴啟看著空蕩蕩的手心，木訥的跟了上去。

? ? 也許是年份久遠的原因，鐵制的扶梯上滿是銹跡，甚至一些地方都長出雜草和苔蘚，每走上一步臺階，都會因為整體松動而造成響聲。風暴掏出鑰匙，緩緩插入鎖孔。

? ? 巴啟在扶梯上看著風暴，手撐向一旁的欄桿。

? ? 咔嚓。

? ? 鑰匙在鎖孔中轉(zhuǎn)動發(fā)出碰撞的聲響，隨著聲音消失，門被緩緩打開。?

? ?“門開了。你可以進來了，巴——”

? ?“啟—”

? ? 扶梯的鋼筋在經(jīng)歷了數(shù)年風霜后被腐蝕的僅剩下一副框架，根本無法承受一只獸的重量，只剩下鐵架的扶桿在承重后擠壓變形，從樓梯上脫落。

? ? 就在那一刻，因為自身重力而墜落下去的身體和入侵意識的失重感讓大腦在瞬間清醒過來，強烈的求勝欲望讓他下意識尋找可以支撐身體的東西。就在這時，一雙漆黑的手臂拉住他的身體，讓他停止墜落。

? ?“我說你啊···能不能，不要在我沒看著你的時候，給我，惹這么多，麻煩！”風暴咬著牙斷斷續(xù)續(xù)說著，額頭的青筋暴露出來。他用力拽住巴啟，呼吸開始絮亂。

? ? 滴答。

? ? 雨水混著什么滴在巴啟的臉上，他抬頭看向風暴，他頭上像雨一樣流淌下來的汗水和雨水混淆在一起，順著手臂灑在自己的毛發(fā)上。

? ? 十幾分鐘后。雨中的臺階上，跪坐的狼人大口喘息著，看向一旁的黑豹。

? ?“啊···抱歉?！?/span>

? ?“···道什么歉，快進屋啊。你難道真想在雨里待一晚嗎？”

? ?“哦。”

? ?“進來??！”

? ? 咔嚓。門關(guān)上了。

? ? 把鞋胡亂脫在一邊，風暴貼上墻，摸索著吊燈的開關(guān)，終于在吧嗒聲后，吊燈發(fā)出微弱的光芒?？蓻]持續(xù)一段時間，吊燈閃了兩下又徹底熄滅。

? ? 看來因為太久沒回來，連電路都老化了。風暴這樣想著，繼續(xù)在黑暗中摸索起來。

? ?“啊，找到了?！?/span>

? ? 話音剛落，柔和的燈光就照亮了客廳，帶來一絲久違的安心感。原來是臺燈啊。巴啟站在靠門的位置看的有些入迷。直到臺燈打開的那一刻，他才看清這個房子的構(gòu)造。

? ?“發(fā)什么呆呢。洗澡去?！憋L暴的聲音從另一個房間傳來。他躡手躡腳的靠近房間，在幾乎要摞到天花板的稿紙和箱子里，一張沾滿灰塵的毛毯覆蓋在中央，而風暴正坐在上面，用手不停拍打那些灰塵。

? ?“看我干什么？洗澡去啊?！?/span>

? ?“額，嗯···我還是不洗了吧?！?/span>

? ?“不洗。你想用這潮的挺透的樣子睡地鋪？”他環(huán)抱雙臂盯著巴啟，露出一臉無語的表情。

? ?“可我也沒衣服可以··”

? ?“喏?！睆暮竺娴男欣钕浞鰩准路f給巴啟，他又繼續(xù)手上的動作，“這下可以了嗎？”

? ?“···”巴啟接過衣服，愣在原地，“那個，浴室···”

? ?“拐角前面。”

? ?“謝謝?！?/span>

? ? 浴室。

? ? 和房間內(nèi)落灰的舊物相同，浴室內(nèi)的設施看上去也有了一段年限，甚至在瓷磚交接的地方因為常年沒有清洗留下一堆泛黃的污垢，連裸露在外的管道也留下很多縫隙。

? ? 確認門窗關(guān)緊后，巴啟脫下身上的衣服。

? ?“哈···”

? ? 對帶有裂痕的鏡子摸索脖頸，上面依舊殘留銀狼留下的咬痕。直到指尖順著脖子劃過身體，在觸碰到尾巴那一刻停了下來。

? ??慢慢推開淋浴的開關(guān)，溫熱的水流從噴頭涌出，浸濕了毛發(fā)。軟管因為長期沒護理，留下許多漏洞，從漏洞噴射出的水流呲到墻壁的瓷磚上，讓浴室狹小的空間變得濕潤。

? ? 流淌的水散發(fā)著熱氣，他摸了摸自己的臉，發(fā)紅，發(fā)燙。熱水從頭頂流到腳跟，經(jīng)過每一寸肌膚，僅留下幾滴水珠附著在毛發(fā)上。

? ? 屋外。雨依舊下的很大，碩大的雨點敲打在窗戶上發(fā)出砰砰的聲響，夾雜著雷聲，窗外攀附在邊緣的爬墻虎在雨點的敲擊下顯得岌岌可危。

? ? 轟隆。

? ? 雷聲比之前更明顯了些。在雷聲響起的瞬間，熟悉的窒息感讓身體失去平衡，他掙扎著，在迷糊中抓向墻壁，不料那東西卻從手中滑落，重重摔向地面。

? ? 從頭尖涌出的熱水就這樣噴灑在大腿上，而重物摔在地面的聲音蓋過了雷聲，他努力搖晃腦袋，看地上摔落的噴頭，這才意識到剛才的所作所為。

? ?“或許是在熱水底下站太久，有點缺氧吧?！彼褔婎^拾起來，重新安回墻上，看著窗外的大雨，內(nèi)心隱約有些不安。

? ?“算了。聽聽音樂放松一下吧。”拉開鏡子下面的抽屜，里面僅有幾支未拆封的牙刷。半晌，他想起這里是風暴的家。

? ? 是啊。這里是風暴的家。

? ? 我怎么可能回去呢。我不可能回去了。

?? ?擦掉鏡子上的水霧，他看著鏡子里疲倦的自己，自嘲的笑出聲。

? ?“真是的。我在做什么啊···”抬起頭，任由熱水打在臉上，神情卻很失落。

? ? 吱呀。

? ? 門隨著聲音被打開一條縫隙，透過縫隙能隱約看到一個彎曲的陰影在黑暗中擺動，發(fā)出颯颯的聲響。

? ?“奇怪。我不是把門關(guān)上了嗎?！卑蛦⒎錾祥T把，準備關(guān)上這扇磨損不堪的木門。就在快要關(guān)上的那一刻，一只手抵在門框上停止了他的動作。

? ?“別關(guān)死?！憋L暴靠在門口，聲音卻闖到巴啟的耳朵。

? ?“風暴··學長？”巴啟詫異的問道。

? ?“是我?！?/span>

? ?“你一直在屋外？”

? ?“嗯。別把門關(guān)死?！憋L暴又重復一遍他的話。

? ?“可我在洗澡?！睅缀跏褂醚揽p把這些字擠出來，一想到風暴從自己進浴室開始就一直在屋外，不知道是因為浴室內(nèi)的熱氣還是廉價的羞恥心，耳根的稍紅不一會就蔓延到全身。

? ?“我知道。”風暴的語氣依舊很平靜，就像在說一件不值得在意的事情，“但你今晚的一系列表現(xiàn)讓我沒法放心你單獨待著。還有，我不是變態(tài)，不會偷看你的?！?/span>

? ?“····”

? ? 兩只手分別抵著門框僵持不下，巴啟并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表情，凸起的青筋配合幾近扭曲的笑容讓他看上去格外恐怖。

? ? 明明聽到這句話應該安心才對，但自己還是有些莫名的不爽。深吸一口氣，他慢慢松開手。

? ?“我知道了。謝謝學長?！弊焐线@么說著，他走到水下加快了沖洗的動作，不一會就走到淋浴旁的欄桿上拽下毛巾。

? ?“這是？”擦到一半感覺不對勁，他把毛巾抖開，看到粘在中心的幾撮犬科毛發(fā)。

? ? 叩叩。敲門聲。

? ?“你好了嗎？”

? ?“好了?！彼衙泶罨厝?，拿起事先準備好的衣服套在身上。大小剛合適，雖然放了很久時間，但還是有股洗衣液洗滌的花香味。內(nèi)褲也和自己平時穿的一樣，是貼合身形平角內(nèi)褲。

? ?“還蠻合適的。就給你穿了?！?/span>

? ? 不知覺的時候，浴室的門已經(jīng)被推開。風暴倚著門框，漫不經(jīng)心地說。

? ?“謝謝學長。但我覺得我還不至于到洗澡也能出事的地步，不用特意關(guān)心我?！卑蛦⒖凵弦r衫的紐扣，轉(zhuǎn)頭對風暴說。

? ?“你這句話應該在你快被樹干砸到時還蹲在原地的時候說。”

? ?“??？有這件事嗎?！?/span>

? ? 看他疑惑的樣子，風暴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像是意識到什么，他立刻轉(zhuǎn)移了話題：

? ?“沒什么。地鋪鋪好了，你去那坐會吧?！?/span>

? ?“哦?！笨达L暴的樣子，他也不多問什么，走出了浴室。

? ? 等他走了一段時間后，風暴反鎖上木門。雷聲很大，他打開窗戶，狂風席卷而來，順著風的軌跡，暴雨也瘋狂的砸進屋內(nèi)。閃電在暴風中心，把天空撕扯得四分五裂。

? ?“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

? ?“巴啟。你究竟經(jīng)歷過什么?！?/span>

? ? 轟隆。雷聲又響起來。

? ? 客廳。

? ? 巴啟坐在地鋪上環(huán)抱雙腿，思考起風暴之前的話?？伤麩o論怎樣都記不清之前發(fā)生的事情，腦子里只有接連不斷的雷聲，還有一張快要模糊的臉龐。

? ? 以前也發(fā)生過這樣的情況。這算一種病癥嗎？

? ? 又思考了一會，他用力拍拍自己的臉頰：

? ?“算了。想這么多干什么，說不是風暴在開玩笑呢?！?/span>

? ? 毛發(fā)上附著的水珠隨著手臂擺動滴落在毛毯上，他猛地從地上彈起來，看身下那一塊略微潮濕的地方撓了撓頭。

? ?“還好沒徹底潮掉，不然又要挨罵了。站一會吧。”看著自己濕漉的毛發(fā)有些無奈，但很快他就把視線轉(zhuǎn)移到客廳。準確點說，是廚房和客廳。

? ? 廚房在客廳靠右的位置，上面是一個擺放物品的櫥柜，底下的灶臺上還放了幾個簡單的廚具，湊近點還能看到灰塵下的銹斑。拉開櫥柜，幾瓶沒開封的水果罐頭放在角落。出于好奇，他隨便夠下一罐。

? ? 把手指對準包裝紙上的日期，上面的生產(chǎn)日期距離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五年，果然不能吃了。他又小心翼翼把罐頭放回去，合上了柜門。

? ? 當啷。

? ? 天花板的吊燈連接處疑似因底盤不了牢固而產(chǎn)生裂縫，搖搖欲墜。他咽了口口水，等到吊燈沒了動靜才快步走過去。

? ?“啊，這里是他剛剛待過的房間?！彼Ｔ诜块g門口，視線被堆摞的稿紙吸引。?

? ? 緊接著，進入房間的下一秒，他后悔了。

? ? 胡亂堆放的箱子和散落一地的稿紙讓他甚至找不到落腳的地方，索性就坐在原地，隨手拾起地上的稿紙看起來。

? ?“唔，這屋有沒有燈啊··”摸索著墻壁，終于夠到一個類似開關(guān)的東西。?

? ??咔噠。

? ? 燈泡在閃了幾下后發(fā)出微弱的亮光，因為蒙上灰塵的緣故，本就微弱的光芒變得更加昏暗，只能瞇著眼才略微分辨出稿紙上的內(nèi)容。

? ? 一件衣服。

? ? 準確說，是一張關(guān)于衣服的設計草圖。旁邊還用中性筆標出許多記號，而最下面有一行模糊的小字。

? ?“唯···之舞？”幾乎快把眼睛貼到紙上才勉強認出幾個字，他又拿起旁邊的稿紙試圖找出線索，但可惜的是，每張稿紙的設計圖都完全不同。在這間放滿稿紙的屋子里，找出線索無異于大海撈針。

? ?“啊—放棄了?！笔涞脑赃M紙堆，積攢的灰塵順著他倒下的地方鋪天蓋地席卷而來。不一會，他渾身的毛發(fā)就沾滿灰塵。

? ?“咳、咳。待在這還真是倒霉。我還是回客廳好了。”抖掉身上的灰，他起身返回客廳。

? ? 客廳因為廚房的關(guān)系，占的地方很小，尤其是被書架占了位置后，就顯得更加擁擠。

? ? 方格式的書柜上，堆放的都是一些服裝設計和搭配的書籍，偶爾夾帶的一兩本模特雜刊也都是陳年舊賬。唯一不同的，就是比起那些落滿灰的雜物，書柜有明顯擦拭的痕跡。

? ? 仔細看的話，客廳和廚房有著高低差，處于客廳部分的地面都鋪上一層簡易涼席，典型的榻榻米風格。

? ?“只在網(wǎng)上看過榻榻米的介紹，沒想到有一天還能親自體驗一下呢?！彼媚_輕輕踩著榻榻米，用草莖編織的涼席蓬松柔軟，帶著一股淡淡的草香味。

? ? 地鋪的前方，一臺有線電視方式在低矮的儲物柜上。他靠近去擺弄電視的天線，看到了在電視機后面的按鈕。

? ?“反正也閑得無聊，瞅瞅有沒有什么好看的頻道吧?！彼聪掳粹o，坐會地鋪等待。

? ? 呲、呲。

? ? 在呈現(xiàn)了一會花屏后，電視機終于有了畫面。顯示屏上黑白的畫面跳轉(zhuǎn)，沒有任何聲音。只能從字幕上看出來，這是一場正在轉(zhuǎn)播的球賽。

? ?“果然不能抱太大希望嗎?！睙o奈的嘆口氣，他盯著轉(zhuǎn)播的畫面，比賽似乎進行的格外激烈，但沒有聲音的黑白畫屬實讓他提不起興趣。猶豫了一會，他還是決定把電視關(guān)上。

? ? 吧嗒。什么東西從柜子上掉落，他低下頭，看到掉在腳邊的黑色耳機。

? ? 把耳機拾起來，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無論是高端的設計還是視覺沖擊感都和這間房子里陳舊的設施格格不入。

? ?“真好啊。我一直都沒舍得買這種大耳機。用這個聽音樂也不會聽到別人的吵鬧聲了。”自言自語著，他似乎想起什么。自己在進浴室前似乎把手機放到了客廳，四處張望一圈，他在書柜上找到自己的手機。

? ? 嗡嗡。

? ? 手機在開機的瞬間震動起來，鎖屏的畫面被一條有一條未接來電占據(jù)，郵箱也仿佛受到轟炸一般，被數(shù)不清的信息覆蓋。

? ? 這些郵箱和電話幾乎是來自同一個人。那個熟悉的名字。

? ? 疤狼。

? ? 只是看著他，想到之前的事情，神情復雜。像是意識到他終于開機，數(shù)條消息又接踵而至，雖然信息的發(fā)件人變成刻力余。也許有些不耐煩，巴啟再次關(guān)上手機。

? ?“···”

? ? 沉默。他拿起耳機戴到頭上，就如同他想的一樣，一切雜音都被隔絕到外面，終于讓他享受到半刻安寧。

? ? 嗞。電流聲。

? ? 他又皺眉摘下耳機，一顆小黑球順著耳機內(nèi)測掉了出來。

? ?“這是什么？”把小黑球靠近耳邊，他才確認雜音的來源，“不會是剛才摔一下摔壞了吧···”

? ?“你在干嘛？”

? ? 突然出現(xiàn)的聲音嚇得他差點把手里的耳機甩出去，回頭才看到洗好澡的風暴站在自己身后，用毛巾擦拭沒干的毛發(fā)。

? ?“風暴學長···”他趕忙把手背到身后，視線聚集在風暴身上。

? ?“怎么了?！?/span>

? ?“嗯··啊···”巴啟剛想解釋，聲音卻逐漸微弱。風暴只穿一件白襯衫和褲衩就走出來，身上還再散發(fā)熱器，因為沒擦干的緣故，被熱水浸濕的襯衫貼合在身上，能看見他結(jié)實的身材。

? ? 沒扣好的領(lǐng)口剛好停留在胸前，還能看到胸前那撮毛發(fā)上墜著的水珠。從突起的喉結(jié)往上，沒了眼鏡的遮擋，那對暗金色的瞳孔比往日更加迷人，身后帶著白尖的尾巴聳拉在腳踝，露出一些不太明顯的豹斑。

? ? 咕嚕。他咽了口口水，臉頰有些發(fā)燙。

? ?“學長身材真好啊。”

? ? 沒有回答。短暫又尷尬的沉默后，風暴緩緩開口：

? ?“你在調(diào)侃我嗎?！?/span>

? ?“沒有，我是認真的！”

? ? 微妙的停頓，風暴避開巴啟的眼神，一瞬間恢復如初。

? ?“那你背后的東西是什么?！?

? ? 一針見血。他摩擦半天才把手里的耳機遞給風暴，用余光瞥向風暴。

? ?“那個，就是，我可能把他搞壞了。”這句話剛說出口，他就能感受到風暴的不悅。索性一直低著頭，連氣都不敢多喘一下。

? ? 風暴也不說什么，仔細查看了耳機的關(guān)節(jié)，又拿手機放了一遍英文聽力，在確認耳機傳出的聲音沒有任何問題后松了口氣。

? ?“沒壞?！彼幕卮?。

? ?“沒壞嗎。那這是什么?！彼蚜硪恢皇掷锏暮谇蜻f給風暴。

? ? 只是在看到小黑球的那一刻，風暴的臉色變了。

? ??竊聽器。

? ??他舉起耳機，把罩棉掰開后在連接骨的夾縫發(fā)現(xiàn)一撮毛發(fā)。犬科的毛發(fā)。

? ? 不屑，惱怒。巴啟看著風暴，那副咬牙切齒的表情很是嚇人。

? ?“我真蠢?！痹谛睦锓磸湍钸@句話，他把黑色小球丟到地上用力碾碎。

? ?“囈—”

? ?“風暴學長。”

? ?“瑱—”

? ?“風暴學長？”

? ?“哮—”

? ?“風暴學長！”

? ? 香氣。

? ? 詭異的，奇妙的香氣。這股香氣順著鼻腔涌進大腦，擴散著，擴散著，麻痹了他的神經(jīng)。香氣充斥大腦，他閉上雙眼，陶醉著，沉迷在這愉悅的快感里。

? ? 很快，香氣消失了。身體始于本能的驅(qū)使下讓他去接近，去找尋香氣的源頭。

? ? 向前觸摸、觸摸。引誘他的香甜氣息，溫潤的、柔軟的···

? ?“風暴學長！”

? ? 身體如負墜般沉重，大腦被麻醉，意識有些混亂。在一聲聲陌生的呼喊中，透過朦朧的雙眼，恍惚間看到一雙手支撐在自己肩上，而他的手拖著狼人的下顎，指尖挑向他的尖牙。

? ?“醒醒！”

? ? 四目相對，他和巴啟的臉只有咫尺之距。清醒的意識到自己剛剛的所作所為，他立刻松開停留在巴啟身上的手，后退幾步拉開了距離。

? ?“你··沒事吧？”巴啟有些擔心風暴的情況，把手放到他額頭上摸了摸。

? ?“腹部才是感受體溫最好的位置?！彼瞄_巴啟的手，頓了頓，“況且我剛從浴室出來，渾身都在發(fā)燙，你也測不出來什么。另外，幫我拿一下書柜第二排最拐角的小盒子?！?/span>

? ?“哦··好?！卑蛦⒆叩綍袂胺移饋恚盟D(zhuǎn)身的空隙，風暴掐住自己的脖子，用書捂住喘息的聲音。

? ?“該死，又來了···”

? ? 在牙齒上下磨動的咯吱聲中，是不是有幾滴口水落向手心，粘稠著，混合在嘴邊的毛發(fā)上。他抑制住自己的沖動，目光移到書柜前的巴啟。

? ? 尾巴。聳拉在雙腿間，蓬松的尾巴。

? ? 咕咚。

? ? 巴啟一手扶著墻，踮著腳尖摸索書柜里面，終于在靠角落的位置摸索到一個小盒子。

? ?“是這個嗎？”他把小盒子遞給風暴，看風暴扣開蓋子，倒出幾粒藥片樣的東西放進嘴里，在嚼碎后咽入喉嚨。

? ? 呼吸。很快，他注意到來自巴啟的視線。

? ?“這個是壓片糖。”他把盒子上的標簽對上巴啟的目光，標簽右下角有著壓縮糖果的字樣，“我習慣—”

? ?“嘴角，濕噠噠的?！卑蛦⒅钢淖旖钦f。

? ? 吸入口腔的涼氣刺進每一根神經(jīng)，大腦飛速運轉(zhuǎn)也沒得到答案，只能沉默。

? ?“啊，對了。我可以吃嗎？”巴啟突然把手伸向糖盒的位置，但在觸碰到標簽的瞬間，他把糖盒收回襯衫口袋。

? ?“不行！”風暴突然說著，瞳孔急劇收縮。

? ?“好吧?！逼髨D要糖失敗后，他沮喪地躺回地鋪上。

? ?“十二點了，我關(guān)燈了。”風暴關(guān)掉柜子上的臺燈，背對巴啟躺倒地鋪另一側(cè)。?

? ?“晚安。”巴啟輕聲說。

? ?“···嗯。”

? ?“晚安?！?/span>

? ? 咔嚓。

? ? 手銬被拷在兩只鼻青臉腫的獸手上，而他們正前方，叼著煙斗的銀狼正應付警官的問話。半晌，在歌舞伎町的燈紅酒綠中，警笛的鳴音漸漸消失，一切又回到喧鬧的樣子。

? ? 幾個小時前。

? ? 花街旁的酒樓里，走出一只渾身酒氣的狐獸人，他的身后，一只貓獸人慌忙跟了上去。

? ?“喂，我說你走這么快干什么。難得能混上一頓好的，全被你攪混了！”貓獸人攔在狐獸人面前，語氣帶著怒火。

? ?“得了吧?！焙F人悶了口酒，“哪有這么便宜的好事，那賤種明顯就是在顯擺自己。瞧瞧他身邊那群附和的蠢貨，一個個諂媚的吊樣。咕——哈?！?/span>

? ? 直到最后一滴酒落入嘴中，狐獸人仍有些不舍得看著瓶底。

? ?“廢話，我他媽當然知道！我寧可到隔壁翻云覆雨也不想在這破店里聽那嘚瑟的蠢貨說些不入流的廢話?！彼麚屵^狐獸人的酒瓶，試圖倒出一丁點酒精，“如果手頭有這么點子兒我們都不用當那蠢貨的聽眾?！?/span>

? ? 他頓了頓，又繼續(xù)說道：“我們連住的窩都沒有，甚至連續(xù)幾天一口熱乎的都沒吃上，要去到蒼蠅亂飛的垃圾里找?guī)е谒氖ｏ?。唯一的錢還被你他媽摸去買了酒！”

? ? 把空瓶對花橋下任下去，他抱怨的踢了幾腳欄桿。

? ?“唉，靠，我還想再舔幾下瓶口呢！”狐獸人伸著手，只能眼睜睜看著酒瓶掉進水里，順著水流被慢慢沖走。

? ?“臥槽，我說這么多你屁都沒聽？”貓獸人似乎到了憤怒的邊緣，他拉扯狐獸人胸前的紅毛，情緒激動，“你他媽就是個白癡，就是個白癡！住處的事情，吃喝的事情都不考慮！”

? ?“你知道我多久沒發(fā)泄了嗎！”他貼上狐獸人的鼻尖，眼睛收縮成一條豎線，咧開嘴角露出尖利的獠牙，“老子現(xiàn)在只想隨便找個家伙玩一把大的，懂？”

? ? 沒回應他的話，狐獸人把頭扭到一邊，看向花街對岸。

? ?“喂，看那邊！”四處掃了一圈，他把手指向?qū)γ?，“那個怎么樣?！?/span>

? ?“我管他是誰，我只想隨便找個家伙玩，現(xiàn)在，立刻，馬上！”貓獸人松開他，手抓狂的撓著腦袋，“我快受不了了。再這樣下去，我都快變成只吃清齋在寺廟里敲木魚的戒欲和尚···”

? ?“給我看那邊。”狐獸人托著他的下巴，把目光集中在對面橋頭的小狼身上。

? ?“你覺得他怎么樣。”

? ?“你說那個狼崽子？”貓獸人抵著岸邊的欄桿，舌頭舔了下手指，“看起來是個雛，一想到能在這種家伙身上發(fā)泄怒火就興奮啊?！?/span>

? ?“老變態(tài)?！焙F人略帶嘲諷的罵一聲，臉上帶著一絲不明顯的笑意。

? ?“知道嗎。這可是歌舞伎町，那些個警察可管不來這里的閑事。再加上，你看他的外貌，十有八九是個落單的學生，嚇得還在哭呢····”他把手里擦得蹭亮的硬幣拋向空中，目光狡黠。

? ?“靠。我就知道你這家伙留了后手?！必埆F人伸手去搶硬幣，被他先一步拿到手里，緩緩放到嘴邊。

? ? 咯嘣。牙齒在硬幣的表面摩擦發(fā)出聲響。把邊緣咬了個遍，他又把硬幣放回口袋。

? ?“搶錢，搶人。還是說都干了。大不了玩完了再賣掉，剩下的錢也夠我們逍遙一陣了?！焙F人舔著嘴唇，看貓獸人猶豫的樣子，搖了搖頭，“傻逼。老規(guī)矩，誰先搶到算誰的，這么好的貨色，我可不想隨便拱手讓人?！?/span>

? ?“可去你媽的吧，老陰比?！必埆F人沖上前，笑容猙獰。

? ? 穿過橋頭，又在大大小小的巷口不知轉(zhuǎn)悠多久，終于在能見到光的路口聽到汽車的鳴笛聲。

? ?“再不動手這小狼崽可就跑了啊，老變態(tài)?！焙F人嗤笑著說。

? ?“切，輪不到你講我?！必埆F人干脆丟掉不知道哪來的偽裝，一路沖到前面。

? ? 咚。

? ? 身體晃晃悠悠的差點摔倒，在穩(wěn)定了身形后，他有些惱怒地看向眼前擋路的家伙。

? ?“喂，你擋路了！”搶走他手里的報紙，貓獸人大喊道。

? ?“吝嗇?！?/span>

? ?“哈？”貓獸人攥緊拳頭停在他面前，似乎在等一個合理的解釋。

? ?“別和他糾纏，那小子真的要跑了！”狐獸人催促他，搖搖頭。

? ?“艸！”迫于無奈，貓獸人收回手，對墻壁吐了口痰，“算你走運?！?/span>

? ?“從你穿著的鞋子看，上面被反復擦拭所留下的刮痕最近一次應該是半個月前，鞋跟磨損的程度也算很嚴重了。至少有過兩次，不，三次。鞋頭因為經(jīng)常踢破的關(guān)系，用細砂紙打磨了很多次，但很明顯，沒有翻新成功，還有掉漆。嗯?！?/span>

? ?“再看看你的褲子。磨破的褲腳應該是你自己用剪刀重新鎖過很多次邊吧。再加上膝蓋部分的磨損，你就索性剪掉做成了破洞褲。哦···心靈手巧。

? ?“沒猜錯的話，你褲子上潮濕的部分應該是啤酒。至于顏色嘛，色澤發(fā)暗，沒有泡沫的痕跡，還附帶微小的沉淀。是花街那家酒樓勾兌的劣質(zhì)生啤沒錯?！?/span>

? ?“你的襯衫呢，上面雖然沒有堆積很多褶皺，但有很多地方有沒干的水痕。很顯然，這是為了消除褶皺最省事的做法。不過沒能徹底干透，在反復灑水后襯衫上已經(jīng)有了明顯的痕跡?！?/span>

? ? 不知道什么時候，他繞道貓獸人前面，取下嘴里的煙斗，鼻子貼上那件襯衫上仔細嗅了嗅：

? ?“果然。你領(lǐng)口的油漬有那家酒樓后面堆放的垃圾味，畢竟那刺鼻的味道聞一次就難以忘記。這樣看，你的吃住近半個月里都是在那兒解決的。”

? ?“嗯，我說什么來著？吝嗇。與其說是吝嗇，不如說是窘迫”

? ? 似乎被戳到痛處，貓獸人的表情變得扭曲起來，額頭青筋暴起。

? ?“你—”剛揮出去的手被狐獸人抓住，貓獸人破口大罵，但他沒有理會，看向眼前這個包裹嚴實的獸人。

? ?“兄弟，我們沒惹你吧。你為什么要攔著我們？”狐獸人皺著眉，比氣惱更多的，是對眼前獸人身份的懷疑，“能給我們個解釋么。”

? ?“還和他廢什么——”

? ? 咯吱。

? ? 指甲摩擦硬幣發(fā)出不規(guī)則的聲響，貓獸人安靜下來，仔細聽著這微小的聲音。

? ?“喔，解釋?！鲍F人托著下巴思考幾秒，慢慢貼近狐獸人，“你手臂內(nèi)測那里因為被尖銳的物體反復刺破已經(jīng)分辨不出皮肉了。不過根據(jù)你手臂外側(cè)的抓痕來判斷，你習慣用左手勒住目標限制其行動，因此我推斷那些刺破的皮肉是目標反抗時留下的咬痕?！?/span>

? ?“當然，對你來說，勒索可不僅僅是限制行動。畢竟不是所有獸用言語威脅就能乖乖交出自己的財務，所以你會隨身攜帶匕首?！?/span>

? ?“對。就是別在你腰間的那把?？雌饋砟愕呢笆酌看我娧疾粫謇砟?。刀劍的血已經(jīng)把褲子染紅了噢。雖然被皮夾克遮著也不是很明顯?！?/span>

? ?“說道皮夾克，你領(lǐng)子那里有幾根白毛，應該是你那位貓獸人同伴的吧。你們應該在一起生活挺久了，而且你那位同伴還很嫌棄你身上的氣味。所以你用不知道從哪里得到的香水每天都噴一遍身體?！?/span>

? ?“抱歉插一句，你的香水恐怕也是劣質(zhì)的，長期使用的結(jié)果就是混著你的汗味讓你身上的味道更糟糕了?！?/span>

? ? 說罷，他又嗅了下狐獸人的身體，緩緩開口道：

? ?“再看你下巴的毛發(fā)，看著還沒濕多久，還有股酸酵味，應該剛喝過劣質(zhì)生啤沒多久，而且是和你的同伴一起?！?/span>

? ? 他理了理風衣領(lǐng)口，壓低了獵鹿帽的帽檐。

? ?“對我的解釋滿意嗎？現(xiàn)在去自首，我可以對接下來的事閉口不言。”

? ?“兄弟，沒證據(jù)就說我們是慣犯，不大好吧。”狐獸人的臉色明顯沉了下來，手放到腰間鼓起的地方蠢蠢欲動。? ? ? ??

? ?“證據(jù)？從你們不久前喝過酒來說，現(xiàn)在應該在那家酒樓附近才對，不可能會到這拐彎抹角的胡同里來。當然不排除你們真的喝糊涂了，但就你現(xiàn)在的樣子來說，肯定很清醒?！?/span>

? ?“所以現(xiàn)在就只剩一種可能，你們找到了下手的目標。況且，我可從始至終都沒說過一句你們是慣犯啊。不過拿你的匕首去化驗對比血液樣本的話，應該就有答案了?！?/span>

? “對了，還有一點。你剛剛搓硬幣發(fā)出的聲響是有規(guī)律的，算是你們的暗號吧。不然他是不可能立刻冷靜下來，又繞到我身后圍堵的。我說的沒錯吧，貓獸人先生?！?/span>

? ? 他瞄了一眼身后，貓獸人亮出爪子，虎視眈眈。

? ?“切?！焙F人熟練地掏出腰間的匕首，冷哼一聲，“喂，老變態(tài)。誰都可以對吧?！?/span>

? ?“還他媽費什么話！我只想打斷他的腿把他弄到抽搐?！必埆F人咬著牙，逐漸朝他逼近。

? ?“啊···看來不太妙呢?！彼徊讲胶笸耍钡阶约罕欢逻M死角，他蹲下去，提了提長靴。

? ?“都這個時候還有心情提鞋，別不把我們放在眼里??！”貓獸人對準他的脖頸刺過去。

? ? 呼——

? ? 他攤開手心，把手里一堆粉末狀的東西對貓獸人吹去。

? ?“這可是上等的古巴煙草，就當是便宜你了，好好享受吧。”他一面應付狐獸人的襲擊，把實現(xiàn)從貓獸人身上移開。

? ? 因為被煙草吹進眼里的緣故，他的眼睛被熏得生疼，煙草的嗆味也引得他不停咳嗽，他用力揉著眼眶，在眼淚帶掉一部分煙草后終于能看清一點輪廓。

? ?“喂，老變態(tài)！”狐獸人看著貓獸人的狀況，情緒有些激動。

? ?“你可沒空去關(guān)心他。”他再次攤開手心，這個動作讓狐獸人下意識閉上雙眼。

? ? 吧唧。

? ? 沒有預想中煙草撲面而來的嗆味，只是臉頰邊的毛發(fā)上多了兩個方形的貼片。

? ?“尼古丁貼···”他撕下貼片喃喃自語，而眼前的獸人早就失去蹤跡。

? ?“我去你媽的！”喉嚨含糊發(fā)出低吼，捏著匕首的指尖因為太過用力連割破表皮也全然不知。

? ? 侮辱。這是他這輩子受過最大的侮辱。被耍的團團轉(zhuǎn)，甚至看著他從眼皮底下跑走，就像滑稽戲的丑角。

????嘶-嘶。從牙縫擠出來的熱氣徐徐升到上空，隨風飄散。

? ??轟隆。

? ??雷聲響起，幾粒雨點率先落了下來。他撐著貓獸人的肩膀，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 ?“我···”

? ?“趁著雨還沒把他的腳印和氣息搞混，繼續(xù)去追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因為—”

? ?“我也這樣想。”

? ? 雨滴逐漸邊打，打到帽檐上發(fā)出吧嗒聲。他停下腳步，伸手接了幾滴雨洗掉手上的煙草。挽起風衣的袖口，在胳膊內(nèi)側(cè)的毛發(fā)上留下幾塊方形的印記。

? ?“呼?？磥砘厝サ迷趥湟恍┠峁哦≠N了?！?/span>

? ? 把袖子放下，他又看向自己的褲腳。沒經(jīng)過翻修的水泥路面坑坑洼洼，再加上前不久積攢的雨水，在長靴踏進去后零星的泥點濺到褲子上。他皺著眉，對一旁伸出手：

? ?“華，傘你帶了···”

? ? 說到一半的話戛然而止，他的瞳孔在猛地收縮后恢復原狀。

? ?“真是，糟糕的天氣。”他拽緊披風，往巷子深處走去。

? ? 烏云很快遍布了整個歌舞伎町的上空，在偶爾響起幾聲雷電過后，原本燈火通明的街道一下陷入黑暗，像迎來了久違的休眠一般。一切都在傾泄的大雨中寂靜無聲。

? ? 他放慢腳步在大雨中前行著，把手里揉捏的皺亂不堪的紙團丟到了角落。原本就很窄的巷子因為各種廣告招牌和隨處聳拉的電線顯得更加擁擠，四處還能看見丟放在外的雜物，雜物的中間，放著一把被折斷的透明雨傘。

? ? 他拿起雨傘撐開，雨水順著邊緣留下，帶走了傘面積攢的灰塵。透過附著雨水的塑料傘面，他隱約看到巷子盡頭站著一個獸人的身影。

? ??他收回傘，把手背到身后慢慢向前面靠近。

? ??落雷一次比一次激烈，雨聲也更加吵鬧，屋檐下昏暗的燈光在路面上暈開，反射出驟雨泛起的一圈圈漣漪。

? ? 歌舞伎町外的商業(yè)區(qū)也因為大雨顯得有些冷清，偶爾會有幾個獸人拿公文包遮住頭頂快速走過。街邊的停車站上，除了避雨的行人外，還有一些焦躁的乘客在等待末班的巴士。

? ? 廣場中央，舉著傘的犬獸人迫切看向撥出的號碼，等待答復。

?? ?叮鈴鈴。

? ? 墻壁上懸掛的風鈴在狂風經(jīng)過后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帶著窟窿的破布被風掛起，飄蕩在兩獸中間。他停下腳步，看眼前熟悉的面孔保持沉默。

? ?“終于等到了?！必埆F人壓了壓肩，一步步逼近，“我可在這恭候多時了！”

? ? 從指間伸出的利爪對著喉嚨的位置迸發(fā)，他立刻側(cè)身躲避，順手把飄揚的破布往貓獸人身上甩去。

? ?“同樣的方法別用第二次??！”貓獸人掀開破布，轉(zhuǎn)身一腳往他小腹上踹去。他用拿著傘的手掃向貓獸人腿部，借助傘把把他的腿掀起來。

? ?噗通。沒了支撐的身體重重倒在地上，趁著這個空隙，他回頭往箱子的出口跑去。

??“可惡···”貓獸人扶著墻壁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后背被雨水完全浸濕，和身體的毛發(fā)黏在一起，“你以為你逃得掉嗎，媽的?！? ?

? ?指節(jié)劃過咬緊的尖牙，他吐了口血痰，追了上去。

? ?鐺、鐺。

? ?大雨打在掉了漆的頂棚發(fā)出沉重的響聲，頂棚下掛著的長串燈籠經(jīng)不住狂風吹打，咣一下砸到道路中央。

? “呼、呼?！彼唛_燈籠，在確認身后的貓獸人沒追近后稍微放慢了腳步。?

? ?淅-嗦。

? ?雖然被雨聲覆蓋，的但還是能在前面聽到一些微弱的的聲響，他立刻警惕起來，握緊了手上唯一能夠防身的雨傘。

? ?沙沙。細小的磚塊從墻縫里脫落，他抬起頭，本不應該放置在墻頭堆積的舊紙箱被不知道哪來的力量推動，往他的位置砸下。

? ??砰。箱子砸到撐開的傘面上，在壓斷了一根傘骨后倒向路邊。從箱子落下的那一刻，鋒利的匕首劃破傘面，對著雙眼刺去。

? ?“此路不通—”

? ? 眼上帶疤的灰狼看著面前禁止圖標的告示牌，握緊了手中的相片。聳拉著的境界線內(nèi)，低矮的危檣，裸露在外的電線，破爛的紙箱和散架的雨傘，一切都和十年前那個下著暴雨的夜晚如出一轍。

? ? 他用抓向被雨水淋濕的頭發(fā)，抬起頭，讓雨水肆意流淌在他的臉龐。一旁運作的電箱嗡嗡的響著，在被雨水籠罩的路燈下，手里泛黃的舊相片上，笑容帶著一絲迷茫。

? ? 轟隆、轟隆。

? ??雷光印照在他的臉上，而他鉗住握著匕首的手臂，和狐獸人僵持不下。

? ?“找到了！”貓獸人也趕上來，他立刻撒開手，向前面沖過去。

? ?“別想跑！”狐獸人反拽住他的身體，把他押到一旁生銹的卷簾門上。被壓住的身體使勁掙扎，貼在卷簾門上的臉也因此黏上雨水和銹斑。在刀尖快要刺進肩膀時，他猛地后提，利用卷簾門的彈性從狐獸人手里掙扎出去。

? ?“嘖。草！”順手抓起一旁的塑料牌丟了出去，貓獸人也跟著扛起散架的自行車砸過去，他被堵在中間停下來，眼睛迅速巡視四周。

? ?“有了。”他把墻壁上斷裂的管道扯下來，再弓腰閃開砸過來的自行車后用手里的水管砸到招牌上，只見塑料招牌嘩的碎成小塊，落在地面。

? ?“還沒完呢！”，貓獸人又拿起堆放在銹鐵架上枯死的盆栽，接連丟了過來。

? ??嘩啦。枯死的綠植離開花盆，被大雨沖打在路面，看他擋掉所有的攻擊后，貓獸人干脆搬起鐵架丟了過來。

? ?“巷子太窄，而且堆滿了植物，身后也有人守著，沒法躲開——等等，身后？”

? ??他看著貓獸人臉上詭詐的笑容，轉(zhuǎn)過頭。

? ??呲。

? ??匕首穿透風衣，狠狠地刺向腰側(cè)，再拔出來的瞬間，大量鮮血噴灑出來，濺在地面上順著雨水擴散。鐵銹加壓斷了水管，猛地砸向額頭。

? ??滴、滴。血順著額頭流下，遮住了他的右眼，帽子也在剛才被碰掉，露出他銀色的毛發(fā)。??

? ?“呼···”他擦掉右眼附近的血，看著前后逐漸逼近自己的兩獸，呼吸絮亂。

???“居然是銀狼，簡直賺大了！”狐獸人抹著刀柄，眼睛緊緊盯著銀狼，“玩完了還能賣掉賺酒錢，真是一舉兩得。”

? ??話音未落，揮刀的手就被死死鉗住，被握的關(guān)節(jié)發(fā)出咔吧聲，他連忙掙脫，看著松垮的手臂，拉開與銀狼的距離。

? ? 貓獸人趁機對他傷口揮拳，在拳頭快落下時，銀狼轉(zhuǎn)身抓住他的手腕，托住手肘往上一甩。

? ? 咔嚓。關(guān)節(jié)的連接處明顯腫脹起來，緊隨其后的疼痛讓他不禁咬緊牙關(guān)。

? ?“嘖，老變態(tài)。你沒事吧?！焙F人問。

? ?“關(guān)節(jié)錯位了。短時這只手是不能用了?！必埆F人聳拉左臂說，“你呢？也不比我好哪去吧。”

????狐獸人勉強擠出個笑容，嘆了口氣：“左臂脫臼了，和你一個樣?！?/span>

? ?“沒想到他力氣這么大。呼···要是搭只手進去還搞不定那就他媽虧大了?！必埆F人抱怨著，順手抄起地上被砸彎的水管丟給狐獸人，再次向銀狼攻擊。

? ?“呵。啰嗦?！焙F人接住水管，拖在地面發(fā)出刺啦的聲響。

? ?“···”銀狼似乎在尋找什么，直到貓獸人的拳頭快打到臉上時，他皺著眉，手肘用力揮向貓獸人的鼻尖。噗嗤一聲，鮮血從鼻子噴涌而出，強烈的眩暈感充斥大腦，一切都變得天旋地轉(zhuǎn)。

? ?“喂，長—”狐獸人看著貓獸人的方向，停下手里的動作。

? ?“你可沒空擔心他?！便y狼握緊拳頭，猛地向狐獸人的小腹擊打。胃部受到?jīng)_擊后擠壓帶來窒息般的壓迫感，甚至連大腿都癱軟下來。狐獸人干嘔幾聲，從喉嚨不斷冒出酸水。

? ?“咳咳，喂。我說你啊，以前練過近身格斗吧?！焙F人半跪在地上，擦了下嘴角的口水。

? ?“出些危險的人物，總要有點防身的手段?！便y狼說著捂住腰側(cè)的傷口。他深知自己現(xiàn)在的情況，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意識模糊，時刻都面臨著休克的風險。

? ?“得趕緊找到···離··”

? ? 咚！

? ? 后腦勺遭到重擊，身體不住向前傾倒，他強撐著意識，看著自己身后舉著磚頭的貓獸人，半張臉沾滿了血。

? ?“還沒結(jié)束呢！”狐獸人把匕首對準銀狼的胸口，使出全力。

? ??血液順著刀柄刺破的傷口一涌而出，幾乎是在瞬間把衣服染紅。狐獸人拔出匕首，讓堵在胸口的血液全部留下。

? ?“哈··啊···哈····”銀狼跪在地上，雙手捂著胸口。在血液漸漸流失的情況下，呼吸變得更加困難，瞳孔急劇收縮，在劇烈的咳嗽聲后，噴出來的血滴到地面。

? ?“*****再打啊！”貓獸人一腳踹到他的小腹上，看他在地上痛苦的模樣罵出聲。

? ??銀狼蜷縮著身體，小腹每次震蕩都伴隨劇烈的疼痛侵蝕大腦，仿佛身體要炸裂一般的痛楚無時不刻消磨著僅存的意識，混著血的嘔吐物粘附在嘴角，無時不刻都在煎熬。

? ?“切?！必埆F人拽著他的領(lǐng)子，把他按到墻上，“怎么樣啊，你不是挺能耐嗎？你—”

????雨水沖洗著銀狼身上的血液，本應狼狽的他，映射貓獸人的雙眼卻充滿哀憐。

? ? 轟隆。

? ? 雷聲比之前都要劇烈，就像貓獸人此刻的表情，在腦海閃過幾段不堪的回憶讓他的心情變得無比糟糕：

? ?“你他媽！”

? ??他提起銀狼，反復撞擊在墻壁上，直到聽見銀狼的脊椎在不斷撞擊后發(fā)出咔吧聲才收回手。

? ?“呼，呼···”銀狼被松開領(lǐng)口，順著墻壁滑下去，不再發(fā)聲。

? ?“差不多得了。你再這樣下去，我買酒的錢就泡湯了?！焙F人在一旁勸阻道。

???“··只是看著他的眼睛，讓我想到一些不好的回憶。”貓獸人低下頭，攥緊的拳頭微微顫抖。

? ?“都過去這么久了，還想—小心！”狐獸人擋在他前面，原本昏倒的銀狼不知什么時候清醒，往自己的方向沖過來。

? ??巨大的沖擊力把兩獸撞倒在地，狐獸人悶哼一聲，重重壓在貓獸人身上。

? ?“哼···”他被狐獸人壓得喘不過去，而銀狼也趁這個時候往巷子深處跑去。

? ?“日··”他使勁推了推壓在身上的狐獸人，半晌，狐獸人終于挪動身體。

? ?“你沒事吧？”狐獸人伸出手。

? ?“沒事？”貓獸人拍開他的手，用力拉扯潮濕的毛發(fā)，“我去你媽個憨批，好不容易逮到的家伙就這么跑了，你告訴我沒事？”

? ? 拽著狐獸人的汗衫把他拉到自己臉前，鼻息順著呼吸打到他的臉上。

? ?“他現(xiàn)在身上這么多傷，根本堅持不了多久。更何況，這是個死胡同···”

? ? 嘩啦。

? ? 屋檐上積攢的雨水涌進接通的管道，順著裂口的縫隙溢出，滴在肩膀的傷口上，散發(fā)出血腥味?？粗媲氨环馑赖牡缆?，他眼神冷靜，許久，他邁著緩慢的步伐，靠向墻角那根貼滿了小廣告的電線桿。

? ? 因為這場大雨的緣故，原本印刷的廣告噴漆被沖洗得模糊不清，在層層漆印的下方，一張被損毀的通緝令只留下名字前贅述的字母和一串巨額數(shù)字。電線桿的頂端，幾根破損的電線裸露出電芯，在大雨里不斷發(fā)出噼啪的電流聲。

??? 而另一端的線路被固定在一側(cè)的墻壁，一直延伸到另一個巷子的出口。在接通管道的正下方，細微的裂縫分割了墻壁，透過裂縫照射進來的一絲光線落在腳邊，他依稀辨認出在墻縫凸起的地方，把手探了過去。

????轟隆。

???“這雷聲似乎比剛才還要響啊，也沒看他劈下來···”狐獸人喃喃道，預期的雷光沒有出現(xiàn)，讓他有些疑慮。

? ?“還愣著干什么！”貓獸人催促的聲音傳到耳朵里，他只好放下猜忌，跟了上去。

? ?“呼···咳，咳··”銀狼按著腰側(cè)的傷口，急促的呼吸著，把后背抵在電線桿上?？聪蚴掷镂罩陌虢鼗熘嗟匿摻?，而一旁墻壁上的裂縫被擴大，中心鏤空。

? ??沙拉、沙拉。踏著雨水的腳步生=聲漸漸接近，他抬起頭，丟掉手里的鋼筋。

? ?“把唯一能用的武器丟掉，真是個傻逼?！必埆F人堵在銀狼的前方，用嗤笑的語氣嘲諷道。

? ?“你知道這個鋼筋是做什么的嗎?！便y狼捂著傷口斷斷續(xù)續(xù)地說。

? ?“不過是個丟在路邊的鐵塊，這箱子里這樣的東西還少嗎。”貓獸人不耐煩地逼近，而他身后的狐獸人看著地上的鋼筋，心里有了不好的預感。

? ?“三?！?/span>

? ?“帶著水泥的鋼筋···作用···鋼筋混泥土？等等，難道說——”狐獸人看著銀狼后面墻壁，鏤空的中心證明了他的猜想，“糟了，老變態(tài)！”

? ?“二?！?/span>

? ??撲上前的貓獸人聽到狐獸人的呼喊，會出去的手臂停在半空。

? ?“一?！?/span>

? ?“快逃！”

? ? 轟隆。

? ? 兩側(cè)的墻壁在一瞬間傾塌，往中間倒下。在巨大的轟鳴聲后，破碎的磚瓦把巷子掩埋，只留下一片廢墟。在大雨的席卷下，一切顯得干燥又潮濕。

? ? 銀狼站在眼前狼藉的廢墟上，陷入沉默?；臎?？凄慘？這足以形容眼前這巷子面目全非的模樣嗎？他搖搖頭，微微張開的口中，一縷哈氣慢慢升起，在空中消散。

? ?“···該結(jié)束了?！彼统隹诖锏氖謾C，在按下?lián)芴栨I后，習慣性把手舉到頭頂。

? ?“啊···帽子。麻煩。”

? ? 原本戴在頭頂?shù)墨C鹿帽在被襲擊時碰掉，現(xiàn)在已經(jīng)掩埋在這片廢墟，雖然能憑借記憶找到大概的方位，但在這破碎的瓦楞堆下翻找還是要花費很大功夫。銀狼皺著眉頭，俯下身直挺挺把手伸進面前的廢墟里。

??? 在堆積的縫隙間摻雜著碎石和泥土，觸感冰冷潮濕。他正準備繼續(xù)翻找時，撥通的電話終于有了回應。

? ?“喂?！卑咽謾C放到耳邊，他低下頭對電話那邊的人說。

? ? 啪。

? ? 還沒來及說些什么，手機在空中翻轉(zhuǎn)幾周后摔向不遠處的一片廢墟里。銀狼穩(wěn)了穩(wěn)被震麻的手臂，余光瞥向身后。不知何時從廢墟里爬出的貓獸人拍打著身上的灰塵，模樣狼狽。

? ?“那是—”

? ??一旁的廢墟里，手機那頭傳來急促的詢問聲，聽聲音是一位三四十來歲的中年獸人。可銀狼的視線始終聚焦在他腳下，被踩著的磚塊中，露出一條灰藍色的蝴蝶結(jié)。

???“···把你的腳拿開?！彼料侣?。

? ??貓獸人注意到他的視線，對著腳下吐了口痰：“真有你的啊，居然能拖著你那副半殘不殘的身體做到這種地步?！?/span>

? ??扣掉下巴上結(jié)痂的干血，他露出尖銳的獠牙。

? ?“把你的腳拿開?！便y狼重復一遍剛才的話，青筋凸起。

? ?“哈？你擱那逼叨什么呢？想讓我送你一程嗎?！必埆F人摩擦腳底，在不斷踩踏的過程中，堆積的石塊被帶動，壓在廢墟下的獵鹿帽徹底暴露在腳下，被混著泥濘的鞋底一次次踩踏后變得面目全非，甚至連帽頂?shù)暮Y(jié)都快掉落下來。

? ?“我說，給我把你的腳拿開！”銀狼攥緊拳頭，直挺挺朝貓獸人走去。

? ?“打就打，誰怕誰—”?

? ??咚。

? ? 在硬接銀狼一拳后，身體狠狠撞向廢墟。銀狼踩著他的身體，手里的東西對準他的頭頂。

? ? 暴雨配合怒吼的狂風肆意宣泄著，空氣中彌漫著薄霧，帶著鋸齒的雷電撕裂天空，僅在片刻照亮黑夜。雨水順著頂在頭上冰冷的槍支落下，貓獸人看著眼前本該茍延殘喘的銀狼，無形的壓迫感讓他幾近窒息。

? ? 恐懼。膽怯。這些還重要嗎。他看著銀狼冰冷眼神中失敗的自己，那種輕蔑的視線和態(tài)度讓他覺得屈辱，他吞咽口水，顫抖著開口：

? ?“呸，老子才不怕···”

? ?“蠢貨?！便y狼說。

? ? 嗖。子彈從槍管發(fā)射出去，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巨大的身軀撲了過來。

? ??子彈貼著臉側(cè)劃過，飛向廢墟。身體在翻滾幾圈后停下，臉測的傷口留下血跡。

? ?“你是白癡嗎！”狐獸人癱倒在他旁邊大口喘著氣說。

? ?“誰要你管，老子才不怕···”

? ?“喂，老變態(tài)。你的腿在抖。”? ?

? ??沉默。

? ? 許久，貓獸人用手臂蓋住眼睛大笑起來，企圖掩飾自己的懦弱。

? ?“唉?！焙F人翻過身不去看他狼狽的模樣，只是他翻身的時候，后背壓著的東西露出一角。

? ?“這是···”他看向手里揉皺的紙張，在禁止進入幾個大字下，危墻拆遷的字樣映入眼底。

? ?“原來是這樣···哈，哈哈。”他也跟著笑起來，笑夠了，他看向銀狼的位置，“喂。我還是搞不明白，就算你計劃了這一切，但你受了這么重的傷，又怎么能坐到這種地步？”

? ??銀狼沒有回答，從懷里掏出一個包裝袋緩緩走過來。

? ? 呲。紅色的，帶著異味的液體從他手里的袋子比直淌到狐獸人臉上，然后順著他的頸部流向廢墟。

? ?“結(jié)果從頭到尾都在你的算計里嗎···”

? ? 暴雨依舊沒有停下，直到警笛聲徹底消失，他拾起磚瓦上面目全非的獵鹿帽，用手擦拭了一遍又一遍后戴回頭頂。

? ?“真是糟糕的天氣?！彼麎旱兔遍埽瑹煻返陌讱庑煨焐仙?，消散在雨夜。

? ? 嘩啦。

? ? 午夜的街道上，狼人不斷徘徊，空擋的房間內(nèi)，搖曳的燭光被熄滅，一切又回到最初的黑暗。透過陽臺的縫隙，雨點漏了進來，打在地面。

? ? 噠。噠。鐘擺來回敲響，等時鐘的指針挪動到二的位置停下。凌晨兩點。

? ??風暴躺在榻榻米的一側(cè)，手指揉捏鼻梁。

? ?“嗚姆···嗯··”

? ? 身后另一側(cè)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嗚咽，巴啟蜷縮著身體，牙齒輕輕啃咬它尾巴末端的白尖。

? ?“啊···嘶····”雖說是輕咬，但狼人本就鋒利的牙齒還是讓他感到一絲疼痛。風暴皺著眉頭，想要拽回自己的尾巴。

? ? 啪。手掌落在巴啟懷抱尾巴的雙臂。紋絲不動。

? ? 試了很多遍，風暴忍無可忍的轉(zhuǎn)過身。

? ?“巴···”

? ? 呼嚕、呼嚕。從喉嚨深處發(fā)出低微的鼾聲，巴啟依賴的抱著尾巴，臉頰輕輕蹭著，不時又發(fā)出嗚咽。心跳聲逐漸清晰，風暴看著巴啟緊閉的雙眼，疲憊的眼眶愈加沉重。

? ?“嗚··”

? ? 突然，巴啟的表情變得痛苦，他把頭埋進尾巴，顫抖的身體不斷蜷縮?？此纯嗟臉幼?，風暴攤開一旁的毛毯，蓋到他身上。

? ?“沒事了。安心睡吧。”他輕輕撫摸巴啟的頭，神情復雜。

? ??像是聽到了風暴的聲音，巴啟逐漸恢復平靜。伴隨呼嚕聲再次響起，口水順著嘴角滴到尾巴上，黏糊潮濕。

? ?“真是···算了?！笨粗蛦菜哪樱麌@了口氣。折騰一宿，他也沒力氣去想些別的事了。扭頭，看巴啟的睡臉，用手指戳了過去。

? ? 軟軟的。

? ?“···睡覺吧?！彼D(zhuǎn)過身，閉上疲倦的雙眼。

? ? 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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