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陷阱

十月十四日。

中島和弓子站在國際撒馬爾罕醫(yī)院的正門，頭頂湛藍的秋空上鱗云遍布。

保鏢面色凝重地看著他們。

“關(guān)于你們在飛鳥旅途中的人身安全，我們一概不予過問，可以嗎？”

他在中島耳邊叮囑幾句后走進大樓。

“朱實君...”

“沒事，有我陪著呢?！?/p>

弓子對飛鳥之行滿懷期待，但還是難掩不安，中島挽起她的手臂，伴著愜意的秋風(fēng)望向西邊的天空。

天的另一邊有堪稱自己心靈故鄉(xiāng)的飛鳥，可去了白鷺冢，就真的能見到伊邪那美嗎？

中島繼承了傳說中伊邪納岐贈予伊邪那美的羽衣，并借其力量幫弓子逃離了賽特的魔掌。

但保護二人免受熱量與射線傷害，燒得面目全非的衣服，卻在美軍送往醫(yī)院的途中，被不明人士帶走了。

得知羽衣丟失的那一刻起，中島就感覺自己和伊邪那美間的線斷了。只是考慮到弓子的心情，也只能去試一把。

“出發(fā)吧?！?/p>

一起走到出租車停車處，迎面而來的是神田川對岸的歌聲。

“好好聽的歌...”

中島停了下來，他不知道那是賽蓮的歌，弓子緊張地催促道“快走吧?！?/p>

對賽蓮并不了解的弓子反而察覺到美妙歌聲背后的邪惡意圖。

“......”

中島拉著弓子的手坐進出租車后座，司機不悅地對他說。

“賽蓮好像來了，這里也有惡魔嗎？”

“是嗎...”

中島裝作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稍稍打開車窗。

“也不知道叫退魔還是什么，反正他們到哪，哪就遭殃，真受不了。還是堵車前出發(fā)比較保險，你要去哪？”

“請到東京站?！?/p>

“好的?！?/p>

司機匆匆掛上檔位。

一出醫(yī)院正門，一個白衣男突然沖到車前，司機手忙腳亂地踩下剎車，從車窗探出頭朝外面怒吼。

“你不要命了？！”

“怎么了？”中島扶著弓子，不安地小聲嘟囔著，就在這時，沉重的擊打聲傳來，擋風(fēng)玻璃上出現(xiàn)蛛網(wǎng)狀的裂痕。

那個男人在用扳手砸玻璃。

“干什么呢！”

司機氣得火冒三丈，想都沒想直接沖出車外，瞬間被拉進白衣人群。

難道...

中島這才意識到教團的目標(biāo)是自己。

??！

底盤一邊被掀起，車身大幅傾斜，弓子滾到中島懷中。

“——！”

兩人撞開車門，摔倒在車外。

“惡魔！這個人就是惡魔！”

暴徒都隨著一聲怒罵，將二人遠遠圍住。

“干掉他們！”

人們在群眾的歡呼下慢慢靠近，這時...

“大家都住手！”

弓子凌然的聲音意外響起，被氣勢震懾的暴徒都停了下來。

“我們不是惡魔。我們有要緊的事，拜托了，放我們走吧?！?/p>

繃帶下的臉頰泛著紅潮，弓子像在保護中島似的站在那里，胸口劇烈起伏著。

看著束縛般鴉雀無聲的群眾，賽蓮眼中燃起一團妖魅之火。

（這幫蠢貨...）

呼。

混著歌聲的薄唇，吟出揮鞭一樣的高音。

“不要被迷惑了！”

“沒錯，把惡魔召來這個世界的就是他！”

賽蓮不可思議的聲音，再次激起了人們的憎惡與強烈的憤怒。

“你讓開！”

弓子被旁邊的人抓住頭發(fā)，拽倒在地。

“住手！”

中島想沖過去，卻被一腳絆倒，摔了下去。

緊接著就是一通拳打腳踢，意識即將遠去時，又被身邊的尖叫聲喚醒。

緊貼柏油路面的扭曲視野中，人墻裂開，可以看到弓子蹲在地上的背影。

她雙手掩面，肩膀微微顫抖，好像在忍住不讓自己哭出來。

一位少年冷冷地低頭看著他，手中的繃帶道出了人們尖叫的原因。

關(guān)谷滿男憤憤地扔掉繃帶。

涉谷事件里受傷的戀人，昨晚已經(jīng)斷氣了。

面對流著淚參加彌撒的滿男，賽蓮用她擅長的幻視，如實展現(xiàn)了這個曾召喚惡魔的可憎敵人的真面目。

“這個怪物女，跟惡魔還真是般配?！?/p>

滿男的嘲諷奪走了中島唯一的理智。

“不可原諒。無論如何，都絕對不會原諒嘲弄弓子的人?！?/p>

“迦具土！”

中島扭動身體，祈禱迦具土之劍的出現(xiàn)，然后伸出右手握住一把燃著熊熊火焰的長劍。

踩在身上的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都跳了下去。

中島連忙站起，不管周圍的人，只是怒號一聲，舉劍向滿男揮去。

剎那間，刀刃劃過一條火焰弧線，滿男蒼白的頭顱撲通一聲滾到無聲佇立的暴徒腳下。

“朱實君，不要?！?/p>

弓子渾身是血，披散著染得烏黑的頭發(fā)，拼命抱住他。

標(biāo)致的臉上長著丑陋的瘀斑。

中島下意識地移開視線，弓子的啜泣在他腳邊決堤而出。

“......”

彎下腰抱住她的背，失去光芒的劍從手中滑落，隨著擴散的血波吸入虛空消失。

警察很快趕到，中島沒有反抗，只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戴在自己手上的冰冷金屬環(huán)。

猿渡背對尖叫的人群，無力地走向圣尼古拉教堂。

再次見識到賽蓮的邪惡，感到震驚不已。

既然自己無力阻止，就只能離開教團了。

現(xiàn)在聽了賽蓮久旱逢甘的歌聲，才明白自己真是愚蠢至極。

（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樣...）

真希望這幾周的事都是一場噩夢，當(dāng)他踏上神田川的圣橋時，頭頂上方傳來鳥兒振翅的聲音。

（白鴿...？）

果然是那只討厭的鳥，猿渡眼中浮現(xiàn)出恐懼的神色。

（別過來！我沒想反抗，只是想逃避而已?。?/p>

像在捉弄心中吶喊的猿渡，鴿子在空中盤旋幾圈，突然撲了過來，啄在額頭的舊傷上。

啊噢！

血從后仰的額頭溢出，沿鼻梁分開，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你們才是真正的惡魔啊...”

聲嘶力竭的話語很快變成尖叫。

源源不斷的血像硫酸一樣，燒焦了皮膚，從喉嚨流到胸口。

?。?/p>

猿渡抓著臉掙扎著，撞到橋的欄桿，上半身越過欄桿伸向河面。

“猿渡，你怎么了？”

猿渡的身體沉入神田川漆黑的水中，發(fā)現(xiàn)意外的田代跑了過來，給了他最后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