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任老，剛剛收到的消息，總參已經(jīng)批了?！?/p>

? ? ? “好，好?。∵@可是建國以來第一例，看來想看西部笑話的人也不少嘛，哈哈！”

? ? ? “西部這些年仗著戰(zhàn)龍系統(tǒng)占了不少便宜，也難怪別人使絆子。”

? ? ? “嘿，這就是反噬……小冷，貝小友的資料以前就查過，政審不會有問題，你現(xiàn)在就開始著手準(zhǔn)備連隊建設(shè)吧?！?/p>

? ? ? “是，用上次給您看的那個方案？”

? ? ? “就用那個。新事物，不必拘泥于過去的經(jīng)驗，就照你的想法去做?！?/p>

? ? ? “是！”

? ? ? “還有，貝小友沒當(dāng)過兵，更沒領(lǐng)過軍，一下子空降過去，一定會有很多人不服氣，你要多幫幫她。”

? ? ? “您老放心，貝隊雖然沒經(jīng)過軍事訓(xùn)練，但能力極強，特別是搏擊。我準(zhǔn)備在破冰活動里安排一場比武，放倒七八個刺頭，其他人自然就聽話了。何況在機甲連，最重要的軍事技能就是駕駛機甲，不可能有人比她更強。”

? ? ? “也好，貝小友的名頭我也聽警衛(wèi)連的小家伙提到過，西南武林的頂尖高手嘛，哈哈哈。不過小冷，我的話你還記得吧?！?/p>

? ? ? “整體的強大才是真正的強大，您的教誨我一直銘記于心?！?/p>

? ? ? “嗯，去吧，建設(shè)一支一流的隊伍，讓西部好好吃個苦頭?！?/p>

? ? ? “是！”

? ? ? 基地世界，公園草坪，一頂大大的太陽傘下“嗖”地飛出一直回旋鏢，在空中劃出一條漂亮的弧線。

? ? ? “富貴~”

? ? ? 話音未落，傘下便竄出了一個漆黑的身影，是一條身姿矯健的四眼狗。它長腿邁得飛快，腦袋微微仰起，盯著半空中緩緩降落的回旋鏢一躍而起。

? ? ? “漂亮~”

? ? ? 富貴精準(zhǔn)地咬住獵物，腰桿一扭，落回地面，屁顛屁顛地跑回主人身前，換到了一根噴香的小魚干。它已經(jīng)習(xí)慣了兩眼一黑之后出現(xiàn)在另外一個地方，也明白了曾經(jīng)靈敏的嗅覺不再可靠，得通過聲音和發(fā)聲習(xí)慣來分辨眼前的物體到底是不是主人。

? ? ? 幾周過去，珈樂在虛擬動物實驗室的助手工作已經(jīng)步上正軌，工作內(nèi)容便是帶著富貴一邊做測試，一邊學(xué)習(xí)動物與虛擬動物的各種知識。

? ? ? 陳全不出意外地也成為了實驗室的一員。和珈樂想象中的不一樣，看起來很不好相處的老陳在實驗室里并沒有表現(xiàn)得倚老賣老，或是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反而客客氣氣地請教那些比他小好幾輩的研究員，學(xué)習(xí)使用從沒接觸過的新設(shè)備。

? ? ? 一想到老陳三天上手，五天熟練，半個月就能舉一反三，提出若干優(yōu)化建議。珈樂不由得咕噥著舉起回旋鏢又扔了出去。

? ? ? “就是臺沒有感情的研究機器。”

? ? ? “汪~”

? ? ? 太陽傘下，除了珈樂還有一位穿著毛茸茸睡衣的卷發(fā)女子。她含著根冰棒，半躺在休閑椅里，兩手放在肚子上點點劃劃。

? ? ? 一塊半人高的投影屏幕立在兩人跟前，里面是一團(tuán)黑乎乎的輪廓，看上去像是一坨揉到一半的面團(tuán)，摻了幾根閃爍著銀色光芒的發(fā)絲。

? ? ? “小王，你看這里、這里、還有這里，富貴就是從這些感受器接收到你的指令，然后匯聚到這里?！本戆l(fā)女子隔空點在銀色發(fā)絲的交匯處，打開了一個不停刷新的窗口。“數(shù)據(jù)在這里匯總、解析、生成決策，再順著這些渠道分發(fā)出去，協(xié)調(diào)身體做出動作……”

? ? ? 她不停說，珈樂在一旁不停記，時不時朝活蹦亂跳的狗子瞅上一眼。

? ? ? “……得到獎勵，正反饋……和行為關(guān)聯(lián)，加強關(guān)聯(lián)……”

? ? ? “……”

? ? ? “…”

? ? ? “小王，虛擬動物的神經(jīng)代碼你也了解不少了，明天開始，我們教富貴說話?！?/p>

? ? ? “可以開始了？”珈樂精神一振，蹲下攬住叼著獵物想要兌換小魚干的狗子，興奮不已?！柏埥?，要怎么教啊？有什么講究嗎？”

? ? ? “簡單啦?！必埥闵炝藗€懶腰，半坐起來，理了理棕色的卷發(fā)，笑道：“把字寫出來，一個個念給它聽，讓它在腦子里把字和音關(guān)聯(lián)上，跟著念出來。”

? ? ? “認(rèn)字？”珈樂愣了下?！熬透∨笥褑⒚梢粯?？”

? ? ? “差不多，從模仿發(fā)音開始?！必埥愦蜷_一個小窗口，伸指一彈，推了過去?！坝變簡⒚?00字，我女兒就學(xué)的這個，效果不錯，強烈推薦?！?/p>

? ? ? 小窗口滑到珈樂身前定住。她定睛一看，果然是一個個簡單的漢字。

? ? ? “人類說話的時候，需要口舌喉肺等等多個部位協(xié)同運動，才能吐出正確的音節(jié)。”貓姐笑道：“富貴過去雖然有這些器官，卻沒辦法像人類一樣運用?，F(xiàn)在我們給它接入了虛擬人的神經(jīng)代碼，只要多嘗試，一定能夠發(fā)出正確的音節(jié)?！彼掳拖肓讼?，補充道：“這么看，認(rèn)字什么的還得往后放，要從練習(xí)發(fā)音開始?！?/p>

? ? ? “先學(xué)會發(fā)音，再通過模仿學(xué)會吐字，原來如此……”珈樂在滿臉疑惑的狗頭上拍了拍，若有所思。

? ? ? 兩人一狗邊學(xué)邊玩正起勁，不遠(yuǎn)處花園里忽然傳來兩個充滿驚疑的聲音。

? ? ? “……不會吧……真是大張？”

? ? ? “恐怕是真的……”

? ? ? “……他怎么……”

? ? ? 珈樂凝神辨認(rèn)，似乎是呂波的聲音，還有伊默。

? ? ? “大張？大張怎么了？”珈樂皺起眉，腦海里浮現(xiàn)出幾天前在食堂角落里見到的兩臺鬼鬼祟祟的仿生人。她覺得好奇，當(dāng)時便登入系統(tǒng)查了查，正是呂波和伊默。他們倆平時都在楊玲的神經(jīng)解碼實驗室里幫忙。

? ? ? “這倆家伙藏頭露尾的，莫不是背著楊阿姨偷偷搞什么東西，被大張發(fā)現(xiàn)了？”

? ? ? 珈樂心神一凜，和貓姐打了個招呼，帶著富貴小跑過去，蹲在爬滿綠植的籬笆邊上。

? ? ? 透過枝葉間的縫隙，只見一只圓滾滾的穿山甲趴在一只長頸鹿的背上，兩個腦袋一上一下，正朝遠(yuǎn)處張望著。

? ? ? “嗯？”事情和預(yù)想的好像有些不一樣。珈樂摸不著頭腦，干脆躬起身子繞到籬笆另一端，順著兩人的目光望去。

? ? ? 幾十米外，四只動物將一條人魚圍在中間，指指點點，看上去似乎有些激動。

? ? ? “老風(fēng)？老劉？他們圍著大張干嘛？誒，那是大張？”珈樂揉了揉眼睛，發(fā)現(xiàn)不對?！斑?，哪兒來的美人魚？大張呢？”她又打量了幾眼，一抹震驚漸漸浮上面孔，心里隱隱有了猜測?！安粫伞?/p>

? ? ? “……別這么說嘛，要不是早認(rèn)識，誰知道我以前男的女的？”美人魚雙手叉腰，尖著嗓子豪邁地笑道：“何況各位老師的頭像不也都用的年輕時的帥照嗎？不是肉體所限，誰樂意當(dāng)一個路都走不動的老頭子？我不過是用了自己喜歡的形象罷?！闭f完，她又得意地挺了挺胸。

? ? ? 飛龍和螃蟹面面相覷，一時說不出話來。精靈卻是一臉嫌棄，瞅著美人魚道：“小張，你用男性身體以男性的身份在人類社會生活了近百年，如今還敢說自己的心理性別是女性？”

? ? ? 美人魚被噎了下，面色微滯，隨即辯解道：“就算以前是男性，以后就不能變成女性嗎？”她揚起下巴，理直氣壯地看著精靈。“楊姐，過去怎么樣我們沒得選，現(xiàn)在轉(zhuǎn)生成水母人，還沒有重新選擇的自由？”

? ? ? 精靈皺著眉沉默了片刻，轉(zhuǎn)身離去。

? ? ? “大張啊，你就沒考慮過家里人的感受？”花豹沒有在意偷摸摸接近的短發(fā)姑娘，語重心長地道：“你那兩個女兒也七老八十要退休了，見你變成這樣，她們心里會怎么想？”

? ? ? 美人魚無所謂地擺擺手，淡笑道：“老鄒，這你就甭操心了，為了給我移植神經(jīng)元的事兒，我們家已經(jīng)好幾年沒有往來，以后也不見得會有交集?！?/p>

? ? ? 花豹似乎知道些內(nèi)情，甩了甩尾巴，沒有再勸，反倒問起了其他事?！澳氵@聲音庫是從哪兒搞來的？聽著有些耳熟呢，不會是哪個明星吧？有版權(quán)嗎……”說著他頓了頓，恍然道：“我想起來了，是你家AI的聲音啊，那年我去你家拿材料，問它保險箱放哪兒，被它刁難了好久。”

? ? ? “是我老伴的聲音?！泵廊唆~輕輕嘆了口氣?！八叩迷纾厥仗摂M人時我找人幫忙留下了這個聲音庫，拿給管家用了?！?/p>

? ? ? “誒，原來是弟妹啊，聲音還挺好聽的。”花豹的表情有些尷尬，身后尾巴扭來扭去纏成了一團(tuán)。

? ? ? “現(xiàn)在想起來，感覺已經(jīng)是上輩子的事了?！泵廊唆~朗聲笑道，在花豹的肩上拍了拍，看向螃蟹和飛龍，一臉誠懇?！皟晌焕蠋煟@輩子，我想體驗不一樣的生活。”

? ? ? 飛龍緩緩點頭，笑道：“你的人生，你做主?！彼葎映岚?，“梆”的一聲敲在螃蟹背殼上。“老劉，聽到了嗎，都是上輩子的事了，以后啊，少拿人類的規(guī)矩來套我們?！彼笮Γū獡]了揮翅膀?！按筻u，走，白帝樓，今天高興，我們多喝兩杯?！?/p>

? ? ? “好！”花豹高聲應(yīng)和，尾巴在美人魚后背拍了拍，和飛龍結(jié)伴而去。

? ? ? 螃蟹默不作聲，盯著美人魚看了半晌，沉聲道：“希望你不要后悔?！闭f完，便登出了世界。

? ? ? 珈樂扭頭看看左右，才發(fā)現(xiàn)在場的只剩自己了。她也不知道該說啥，只能朝看過來的美人魚擠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 ? ? 美人魚面色微松，輕輕吐出一口氣，看著手足無措的短發(fā)姑娘抿嘴一笑?！靶⊥跬瑢W(xué)也來啦，有什么想法嗎？”

? ? ? “這個，這個，都是個人自由嘛，嗯嗯，個人自由，個人自由~”珈樂撓頭打了個哈哈。她仿佛能在眼前婀娜多姿的美人魚背后看到一副壯碩的男性軀體，心底不由得泛起陣陣惡寒。

? ? ? 美人魚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問道：“小王，你知道生理性別、心理性別、和社會性別嗎？”

? ? ? 珈樂愣了下，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問到這個。她老老實實地回答道：“生理性別我知道，心理性別也知道一些，社會性別嘛，是指社會分工什么的？”

? ? ? “準(zhǔn)確的說，社會性別是社會施加于對應(yīng)性別群體的規(guī)范?！泵廊唆~點頭道：“正常人類的生理性別只有男與女，由此演化而來，不可避免地會影響到對社會性別的定義。

? ? ? “是指對男性女性的刻板印象嗎？”珈樂若有所悟?！芭员容^情緒化，要有才藝，應(yīng)該專注于家庭，男性比較理性，要強壯，應(yīng)該專注于事業(yè)，這樣的？”

? ? ? “是的，這些就是對男性女性這兩種主流社會性別的刻板印象。”美人魚笑道：“那如果有一天，人類突然沒有了生理性別，社會性別又會發(fā)生什么樣的變化，根據(jù)什么來定義呢？”

? ? ? “你是說水母人？”珈樂明白了她的想法?！八溉藳]有生理性別，無法沿用人類社會的社會性別，需要重新定義？”

? ? ? “沒錯。”美人魚輕輕鼓了鼓掌?！八溉艘绾味x自己的社會性別，應(yīng)該以什么為標(biāo)準(zhǔn)，有哪些影響因素，這些就是今后我想要弄明白的?！?/p>

? ? ? 一瞬間，美人魚仿佛變得高大了幾分。珈樂油然生出了一股欽佩之情，和心里殘留的惡寒交織在一起，格外別扭。

? ? ? “怎么誰都想著搞研究啊……”

? ? ? 之后的幾個月，張將把所有的頭像圖片都換成了美人魚的美照，在線下也堅持載入女性仿生人進(jìn)行活動，說話的語調(diào)日漸柔和。那個高大壯碩的身影，便漸漸從眾人的腦海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