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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狀閃電 劉慈欣 _異象之三、核電廠、異象之四 (科幻小說分享18)

2021-08-06 10:35 作者:喵柒七次元  | 我要投稿


第21章 異象之三

這天夜里,月亮很好,我、林云和丁儀在基地內安靜的小路上散步,討論球狀閃電武器如何克服磁場防御問題。

“現在已經可以肯定,只要使用帶電荷的宏電子,這個問題就不可能解決?!绷衷普f。

“我也是這樣想?!倍x說,“我最近正在試圖通過宏電子的運動狀態(tài)定位它所歸屬的原子核,這在理論上是極其艱深和困難的,有些障礙幾乎不可能克服,這將是一條漫長的路,我懷疑人類在本世紀內都不可能取得這個突破。”

我抬頭看看在月圓之夜變得很稀疏的星空,極力想象著那些直徑為500至1000公里的原子是什么樣子。

丁儀繼續(xù)說:“話又說回來,如果真能找到宏原子核,那就意味著我們可以得到不帶電的宏中子,它肯定能穿透電磁屏障。”

“宏中子無法像宏電子那樣被激發(fā),也就不存在能量釋放,如何能夠作為武器呢?”林云問出了我也正想問的問題。

丁儀正要回到,只見林云將一根手指放到嘴上:“噓——聽!”

我們這時正走到球狀閃電激發(fā)實驗室旁邊,在頻譜識別法出現之前,為了選出武器級宏電子,曾在這里進行了大量的動物試驗,幾百只試驗動物被球狀閃電化為灰燼。這個建筑就是林云第一次帶我來基地時,向我演示閃電武器的地方,它由一座大型倉庫改造而成,現在在月光下呈現出一個沒有任何細節(jié)的巨大黑影。隨著林云的示意我們停下來,當腳步聲消失后,我聽到實驗室里傳出了一個聲音。

那是羊叫聲。

但實驗室里這時已經不可能有羊了,動物試驗已停止了近兩個月,在這段時間里,這個實驗室一直處于關閉狀態(tài)。

我又聽到了那聲音,確切無疑是羊叫,時隱時現,聽起來帶著一絲凄涼。很奇怪,這聲音竟使我想起了球狀閃電的爆炸聲,兩者有一個共同之處:雖然聽者能夠分辨出聲音的來源方向,但同時又感到它充滿了整個空間,有時甚至像是源于自己身體的內部。

林云向實驗室的大門走去,丁儀也跟了過去,但我的兩腳像灌了鉛似的,站著沒動,又是那種感覺,我渾身發(fā)冷,像一只被冰冷的巨掌攥在其中,我知道他們看不到羊。

林云推開實驗室的大門,高大的鐵門沿軌道滑開時發(fā)出很大的轟轟聲,淹沒了隱隱約約的羊叫聲,待這開門的聲音平息后,羊叫聲也消失了。林云打開燈,透過大門我看到了寬闊的建筑內部的一部分那里有一個用兩米多高的鐵柵欄圍起來的正方形場地,那就是在激發(fā)試驗中放置目標的地方,就在那里,幾百只實驗動物被球狀閃電毀滅,現在,這塊場地空蕩蕩的。林云在寬大的實驗室內來回尋找,如我預料,她什么也沒有找到。丁儀站在門口沒有動,燈光將他那瘦長的影子長長地投到外面。

“我明明聽到羊叫的!”林云大聲說,她的聲音在高大的建筑內部發(fā)出回音。

丁儀沒有回答林云的話,而是轉身向我走來,在我身邊低聲問:“這些年,你沒遇到什么事嗎?”

“你指什么?”我極力使自己的聲音不顫抖。

“一些……你本來認為不可能遇到的事。”

“我不明白。”我努力笑了一下,一定笑得很難看。

“那就算了?!倍x拍拍我的肩膀,他以前從未這么做過,這個動作使我感到一絲安慰,“其實在大自然中,異常往往是正常的另一種表現形式?!本驮谖一匚哆@句話時,丁儀對還在實驗室內的林云喊道,“別找了,出來吧!”

林云出來前順手關了燈,就在大鐵門關上前,我看到一束月光透過高高的窗子照進已處于黑暗中的實驗室,在地上投下了一個梯形的光斑,正位于那塊鐵柵欄圍起來到死亡場地中央,我覺得建筑里面很陰很冷,像被遺忘已久的陵墓。

第22章 核電廠

球狀閃電武器的真正使用比我們預料的要早。

這天中午,晨光部隊接到了上級的緊急命令,命令部隊攜帶全部裝備以戰(zhàn)斗狀態(tài)立刻出發(fā),并說明這不是演習。部隊中的一個排攜帶兩套雷球機槍,乘直升機出發(fā),許大校、我和林云一同前往。直升機只飛了十多分鐘就降落了,在這一公路暢通的地區(qū),這個距離乘汽車也用不了多長時間,可見事情很緊急。

走出艙門后,我們立刻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前面是一片在陽光下十分耀眼的白色建筑群,它最近多次在電視上出現。建筑群中部的一個高大的圓柱形建筑十分引人注目,這是一座大型核反應堆,這里是剛剛落成的世界上最大的核能發(fā)電廠。

從這里看去,發(fā)電廠的廠區(qū)看不到一個人,十分安靜,我們周圍卻是一片緊張和忙碌,幾輛軍車剛剛到達,全副武裝的武警一群群從車上跳下來。在一輛軍用吉普車旁,三名軍官舉著望遠鏡長時間地向發(fā)電廠方向觀察著。在一輛警車旁,一群警察正在穿防彈衣,他們的槍散亂地扔在地上。我順著林云的目光向上看,看到身后的樓頂上有幾名狙擊手,正端著步槍瞄著反應堆方向。

直升機降落在發(fā)電廠招待所的大院里,一名武警中校一聲不響地領著我們來到了招待所內的一間會議室,這里顯然是臨時的指揮中心,幾名武警指揮官和警方官員圍著一個穿黑色西裝的領導在看一張寬大的圖紙,好象是發(fā)電廠的內部布局圖。據領我們來的軍官介紹,那一位就是行動總指揮。我認出了他,他常在電視上出現,這樣級別的中央領導出現在這里,說明了事態(tài)的嚴重性。

“怎么把正規(guī)部隊也弄來了?別把頭緒弄得太多!”一名警方官員說。

“哦,是我要總參調他們來的,他們的新裝備也許能起作用?!笨傊笓]說,這是我們進來后他第一次抬起頭來,我看到,他并沒有周圍軍官和警官們那種緊張和焦慮,反而顯示出例行公事的隱隱的倦怠,在這種場合下,這卻是一種內在力量的顯示,“你們的負責人是誰?哦,好,大校,我提兩個問題:第一,你們的裝備,真的能夠在不破壞建筑內部的所有設施的情況下摧毀其中的有生目標?”

“是的,首長?!?/p>

“第二……恩,你們先去看看現場情況,我再問這個問題吧。我們繼續(xù)?!彼f完,又同周圍的人專注于那張大圖紙上。帶我們來的那位中校示意我們跟他走,走出會議室,來到相鄰房間的門前,門半開著,穿出許多根臨時布設的電纜。中校示意我們止步。

“時間不多,我只能簡單介紹一下情況。今天上午九點,核電廠的反應堆部分被八名恐怖分子占領,他們是劫持了一輛運送入廠參觀的小學生的大客車進入的,在占領的過程中他們打死了六名發(fā)電廠保衛(wèi)處的警衛(wèi)?,F在他們手中有三十五名人質,除了隨大客車入廠的二十七名小學生外,剩下的八人是發(fā)電廠的工程師和運行人員?!?/p>

“他們是從哪來的?”林云問。

“伊甸園?!?/p>

我知道這個跨國恐怖組織,即使是一種溫和無害的思想,演變到極端也是危險的,伊甸園組織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它的前身是一群技術逃避者,在太平洋的一個小島上建起了一個實驗型的小社會,試圖遠離現代技術,回歸田園生活。與全球許多這類組織一樣,他們最初只是一個自我封閉的,不句任何攻擊性的社團。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與世隔絕者的思想在孤獨中漸漸變得極端起來,由逃避技術發(fā)展到憎恨技術,由遠離科學演變到反科學。一些極端思想的骨干開始走出那被他們稱為現代伊甸園的小島,以在全世界消滅現代科技、回復田園時代為使命,進行恐怖活動。

與其他形形色色的恐怖組織相比,伊甸園襲擊的目標令大眾困惑,他們爆破歐洲核子中心的超大型同步加速器,燒毀北美洲的兩個大型基因實驗室,破壞了位于加拿大一個礦井深處的大型中微子探測水箱,還暗殺了三名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由于這些基礎科學設施和科學家?guī)缀鹾翢o防備,伊甸園屢屢得手,但襲擊核反應堆這還是第一次。

“你們采取了什么措施?”林云又問。

“沒有,只是遠距離包圍,連靠近都不敢,他們在反應堆上安裝了爆炸物,隨時可以引爆?!?/p>

“可據我所知,這些超大型反應堆的外殼是十分厚實堅固的,鋼筋水泥就有幾米厚,他們能帶進去多少炸藥呢?”

“沒多少,他們只帶了一小瓶紅藥片?!?/p>

中校的最后一句話讓我和林云渾身發(fā)冷。伊甸園雖然憎恨技術,但為了達到摧毀它的目的卻并不拒絕使用它,事實上伊甸園是科技素質最高的恐怖組織,它的很多成員原來都是一流的科學家。那種被稱為紅藥片的東西就是他們的發(fā)明,那實際上是一小片被某種納米材料包裹的濃縮鈾,只要有足夠的撞擊力,不用向心壓縮也能發(fā)生裂變爆炸。他們通常的做法是將一枝大口徑槍的槍口焊死,把幾片紅藥片放到焊堵的槍口處,槍的子彈是磨平了頂部的,只要開腔,子彈撞擊紅藥片就會引發(fā)戰(zhàn)術核武器爆炸,伊甸園就用這玩意,成功地在地表將位于地下幾百米深的世界上最大的同步加速器炸成了三截,一時間,這種東西令全世界膽寒。

中校在帶我們進入房間前警告說:“進去以后說話要注意,這里與對方已接通了雙向視頻通訊?!?/p>

走進房間后,我們看到幾名軍官和警官正注視著一個大屏幕,屏幕上的情景出乎我的預料,一時間覺得是不是搞錯了:一位女教師正在給一群孩子講課。背景是一個寬闊的控制屏,許多屏幕和儀表在閃動著,這可能是反應堆的一間控制室。我的注意力集中到女教師身上,她三十多歲,穿著素雅,清瘦的面容上,那副精致的帶著下垂金鏈的眼鏡顯得很大,鏡片后的眼睛透著智慧的光芒,她的聲音柔和溫暖,聽到它,處于緊張驚恐中的我也得到了安慰。我的心中立刻充滿對這位女教師的敬佩,她帶自己的學生來參觀核電廠,身陷險境而從容自若,以崇高的責任心安撫著孩子們。

“她就是伊甸園組織亞洲分支的頭目,這次恐怖行動的主要策劃者和指揮者。去年三月,她在北美一天內刺殺了兩名諾貝爾獎獲得者并成功逃脫,在各國通緝的伊甸園要犯中排名第三。”中校指著屏幕上的女“教師”低聲對我們說。

我像頭上挨了一棍,一時間失去了對周圍一切現實的把握,扭頭看看林云,她倒沒顯出太多的震驚。再看屏幕,立刻發(fā)現了異常:那些孩子們緊緊地擠成一團,把無比驚恐的目光集中在“教師”身上,像面對一個橫空出世的怪獸;我很快發(fā)現了他們驚恐的原因:地板上躺著一個男孩,他的頭蓋骨被打碎了,成大小不一的幾個碎片散落在四周,他大睜著雙眼,用一種迷惑的目光側視著地板上那幅由他的腦漿和鮮血構成的抽象畫。地板上還有幾個“教師“留下的血鞋印,再看她右手的袖子,上面有斑斑的血點,她用來擊碎這孩子頭骨的手槍就放在身后的控制臺上。

“好,孩子們,我親愛的孩子們,前面的課上的很好,我們現在進入下一階段。我提個問題:組成物質的基本單位是什么?”“教師”在急促講課,她的聲音仍是那么柔美溫和,我企業(yè)感覺像被一條冰涼柔軟的蛇纏住了頸部,那些孩子們一定和我有一樣的感覺,只是強烈百倍。

“你,你來回答,”見沒有孩子說話,“教師”就指定了一個小女孩,“沒關系孩子,答錯了也不怕的?!薄敖處煛蹦樕蠋е吞@的微笑輕聲說。

“原……原子。”女孩用顫抖的聲音說。

“看,果然答錯了,不過沒關系的,好孩子,下面聽我告訴你正確答案:組成物質的基本單位是——”她莊重地一字一下揮著手,“金、木、水、火、土!好,大家念十遍:金木水火土!”

孩子們跟著念了十遍金木水火土。

“好孩子好孩子,這就對了,我們要讓被科學攪得復雜的世界重新簡單起來,讓被技術強奸的生活重新純潔起來!誰見過原子?它與我們有什么關系?不要受那些科學家的騙,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最骯臟的人……請再等一會,我講完這一小節(jié)再繼續(xù),不能耽誤了孩子們的課程?!弊詈筮@句話“教師”顯然是對我們這邊說的,她顯然也能通過某個顯示設備看到我們這邊,因為她說話時轉頭向另一個方向看了一眼,被什么吸引了。

“咦,女人?哦,這里終于有一個女人了,您真的很有魅力!”她顯然指的是林云,她把兩手握在胸前,露出似乎很真誠的驚喜。

林云冷笑著向“教師”點點頭。這時我在她身上居然感到了一種依靠,我知道“教師”的冷酷不會令她恐懼,因為她也同樣冷酷,因而有著與“教師”對峙的精神力量。而我是絕對沒有這種力量的,我在精神上已經被“教師”輕易地擊垮了。

“咱們之間有共同語言,”“教師”像對一個密友那樣微笑著,“我們女人從本質上是反技術的,不像那些機器般讓人惡心的男人?!?/p>

“我不反技術,我是工程師?!绷衷破届o地說。

“我也曾經是,但這并不妨礙我們去尋找一個新生活。您的少校肩章真漂亮,那是古代盔甲的殘留物,就像人性,已經被技術剝蝕的就剩那么一點點了,我們應該珍惜它?!?/p>

“那你為什么殺那個孩子?”

“孩子?他是孩子嗎?”“教師”故做驚奇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體,“我們的第一節(jié)課的內容是人生導向,我問他長大想干什么,這個小傻瓜說什么?他說想當科學家,他那小小的大腦已經被科學所污染,是的,科學把什么都污染了!”她接著轉向孩子們,“好孩子們,咱們不當科學家,也不當工程師或醫(yī)生少年的,咱們永遠長不大,咱們都是小牧童,坐在大水牛背上吹著竹笛慢悠悠地走過青草地。你們騎過水牛嗎?你們會吹竹笛嗎?你們知道還有過那么一個純潔而美麗的時代嗎?在那時,天是那么藍云是那么白,草地綠得讓人流淚,空氣是甜的,每一條小溪都像水晶般晶瑩,那時的生活像小夜曲般悠閑,愛情像月光一樣迷人……

可科學和技術剝奪了這一切,大地上到處都是丑陋的城市,藍天沒了白云沒了,情操枯死溪水發(fā)黑,牛都被關進農場的鐵籠中成了造奶和造肉的機器,竹笛也沒了,只有機器奏出的讓人發(fā)瘋的搖滾樂……

我們來干什么?孩子們,我們要帶人類重返伊甸園!我們首先要讓人們知道科學和技術有多丑惡,怎么能做到這一點呢?如果讓人們感受一個濃瘡有多惡心該怎么辦呢?就是切開它,我們今天就要切開這個技術濃瘡,就是這座巨大的核反應堆,讓它那放射性的膿血流得到處都是,這樣人們就看到了技術的真相……”

“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嗎?”林云打斷“教師”喋喋不休的演講。

“當然,親愛的?!?/p>

“我去代替那些孩子做人質?!?/p>

“教師”微笑著搖搖頭。

“哪怕就換出一個也行?!?/p>

“教師”繼續(xù)微笑著搖頭:“少校,你以為我看不出你是個什么東西?你的血和我一樣冷,你進來后,會用0.5秒搶走我的槍,再分別用0.25秒把兩顆子彈送進我的兩個眼窩?!?/p>

“聽你的說話方式,確實像個工程師?!绷衷评湫χf。

“讓所有的工程師都下地獄吧。”“教師”微笑著說,轉身拿起控制臺上的手槍,把槍口對著鏡頭湊過來,直到我們看清了槍管內壁的膛線。我們只聽到半聲槍響,隨著攝象機被打壞,屏幕上一片空白。

走出了房間,我像從地獄里出來似的長出了一口氣,。中校又向我們簡單介紹了反應堆和控制室的結構,我們就又回到了會議室。正好聽到一位警方的官員在說:

“……如果恐怖分子提出了條件,為了孩子的安全,我們肯定會先答應條件再想辦法,現在的問題是他們根本不提任何條件,他們來就是為了爆炸反應堆,之所以現在還沒有引爆炸彈,只是因為他們正在用一個自己帶進去的小型的衛(wèi)星天線試圖向外界轉播實況。現在情況已經很緊急了,他們隨時都會引爆的?!?/p>

看到我們進來,總指揮說:“情況你們知道了,現在我問第二個問題:你們的這種武器能夠區(qū)分成年人和孩子嗎?”

許大校說不可能。

“能不能避開孩子們所在的控制室,只攻擊反應堆建筑的一部分,也就是操縱炸彈的恐怖分子所在的那部分呢?”一名警官問。

“不行!”沒等許大?;卮?,一名武警大校搶先說道,“‘教師’也帶著遙控起爆器?!笨磥硭麄円呀浽谟谩敖處煛边@個綽號稱呼那個可怖的變態(tài)女人了。

“沒有這這種情況也不行,”許大校說,“反應堆和控制室結合成一個建筑。我們的武器是將建筑物做為一個整體攻擊的,墻體擋不住它,從建筑物的大小來看,不管瞄準哪一個局部,整幢建筑都在殺傷范圍內,除非將孩子們帶出并遠離反應堆建筑,否則他們肯定會被殺傷?!?/p>

“你那是什么東西,中子彈嗎?”

“對不起,只有在總裝備部一號首長授權后我才能做更詳細的介紹?!?/p>

“沒必要了,”大校轉身對總指揮說,“看來這東西沒用?!?/p>

“我認為有用的!”林云說,她令我和許大校都很緊張,因為這種場合輪不到她說話的。她走到總指揮的辦公桌對面,雙手撐著桌子身體前傾,用灼人的目光直視總指揮,后者抬起頭,沉著地迎接著她的注視。

“首長,現在事情就像一加一等于二那樣清楚了?!?/p>

“林云!”許大校厲聲制止她。

“讓少校同志說下去?!笨傊笓]不動聲色地說。

“首長,我說完了。”林云垂下視線,退到后面去了。

“好吧,除了緊急指揮中心成員,其他同志先出去等候吧?!笨傊笓]說,也垂下視線,但沒有再看那張建筑圖。

我們來到了招待所的樓頂上,與晨光部隊的其他成員會合。我看到,兩挺雷球機槍已經架設到樓頂邊緣,分別蓋上了一張綠色蓬布,蓬布下面的四個超導電池中的兩個存貯著激發(fā)球狀閃電所需的強大電能。另外兩個,則存貯著兩千顆殺傷型宏電子。

前方二百米處,核反應堆高大的圓柱體在下午的陽光中靜靜地里放者。

當武警中校離去后,許大校低聲地對林云說:“你是怎么搞的!你清楚球狀閃電武器目前面臨的危險,一旦泄密,敵人就能夠很快地建立起對它有效的防御,那它還有什么戰(zhàn)場優(yōu)勢?在現在的緊張形勢下,敵人的偵察衛(wèi)星和間諜注意著我們每一個地區(qū)的每一處異常,我們一旦使用……”

“這就是戰(zhàn)場啊!這座反應堆的容量是切爾諾貝利的十多倍,一旦被炸毀,方圓幾百公里將變成無人區(qū),可能有幾十萬人死于核輻射!”

“這我清楚,如果上級下令使用,我們堅決執(zhí)行,問題是你不應該越出自己的職權范圍去影響首長的決策?!?/p>

林云沉默了。

“其實,你渴望使用那件武器?!蔽胰滩蛔≌f。

“那又怎么樣?這不是一種很正常的心態(tài)嗎?”林云低聲對我說。

之后我們誰都沒有說話,盛夏的熱風吹過樓頂,樓下不時響起急剎車的聲音,緊接著是士兵下車時急驟的腳步聲、武器和鋼盔相互之間的碰撞聲,除了幾聲簡短的命令,沒有更多的話音。在者聲音中,我卻感到一陣恐怖的死寂壓倒了一切,其他的聲音仿佛都極力想從這死寂中掙脫出來,但很快被它的巨掌窒息了。

沒等多長時間,那名武警中校又出現了,樓頂上所有人都站了起來,他簡短地說:“晨光部隊的軍事指揮官跟我來?!笨得髦行U玖顺鰜恚苏摽吡?。其他人還沒來得及重新坐下,康中校就回來了。

“準備攻擊!發(fā)射數量由我們自己定,但要對反應堆建筑中的有生目標確保摧毀?!?/p>

“發(fā)身數量由林云少校決定吧?!痹S大校說。

“200發(fā)耗散型,每挺發(fā)射100發(fā)?!绷衷普f,顯然造就考慮好了。這次武器中裝載的宏電子均屬于耗散型的,建筑內的有生目標均已被摧毀后,剩下的球狀閃電就將攜帶的能量以電磁輻射形式逐漸消耗掉,慢慢熄滅而不發(fā)生爆炸,不會再有破壞力。而其他類型的球狀閃電在這種情況下仍有可能以爆炸方式驟然釋放能量,對特定目標類型以外的其他目標產生隨機的破壞。

“第一和第二射擊組到前面來?!笨得髦行Uf著,分開人群來前面,他指著前方,“武警部隊將向反應堆靠近,到達100米安全距離線時,他們會停下,這時立刻射擊?!?/p>

我的心立刻抽緊了,放眼望去,前方那巨大的圓柱體在陽光中發(fā)出刺眼的白光,讓我無法正視,我一時產生了幻聽,仿佛吹過樓頂的風送來了孩子們的聲音。

兩雷球機關槍上的蓬布被掀開,兩根加速導軌的金屬外殼在陽光下閃亮。

“這個讓我來吧?!绷衷茡屜茸搅艘煌浊驒C槍的設計位置上,康中校和許大?;ハ嗫戳艘谎郏S了她。我在她的眼神和動作中看到了難以掩飾的興奮,像一個孩子終于拿到了自己最熱愛的玩具,這讓我渾身發(fā)冷。

樓下,武警的散兵線已經開始向反應堆方向移動,在前方那高大的建筑面前,這一排人影顯得很小。散兵線推進很快,正迅速接近反應堆100米的安全線。這時,雷球機槍加速導軌上的激電弧點燃了尖利的噼啪聲使樓下的人們都抬頭向上看,連散兵線中的士兵們也都回過頭來。當散兵線在距反應堆建筑100米處停下時,兩排球狀閃電從樓頂飛出,飛向反應堆。這死亡的颶風呼嘯著越過了兩百多米的空間,當第一顆球狀閃電擊中反映度建筑時,仍有球狀閃電從加速導軌中不斷地射出,它們拖著的火尾連成一線,在招待所樓頂和反應堆建筑之間形成了兩條火流。

以后的情形是我事后從控制室的錄象中看到的。

當一群球狀閃電飛入控制室時,“教師”已經停止了講課,正伏在控制臺上鼓搗著什么,仍擠成一團的孩子們由一個持沖鋒槍的恐怖分子看押著。由于射入建筑的球狀閃電曾有短暫的時間失去觀察者,進入概率云狀態(tài),當觀察者重新出現而使概率云塌縮成確定態(tài)后,它們已經失去了速度,只是沿著隨機路線低速飄行了。這時所有人都抬起頭來,驚恐而迷惑地看著那些飄蕩的火球,它們的尾跡在空氣中形成了一幅復雜且瞬息萬變的圖案,它們發(fā)出的聲音像萬鬼號泣。在控制室攝象機拍攝的圖象中,“教師”的臉看得很清楚,她的眼鏡反射著球狀閃電橘黃色和藍色的光芒,她的眼神中沒有其他人的恐懼,而只有迷惑,后來她甚至笑了一下,也許是為了放松自己,也許真覺得這些火球有趣,這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后的表情。

當球狀閃電爆炸時,強烈的電磁脈沖使攝象機的圖象消失了,但在幾秒鐘后恢復,這時畫面中已空無一人,只有殘存的幾個球狀閃電還在飄行,并在漸漸熄滅中,隨著自身能量的減低,它們發(fā)出的聲音聽起來已不那么恐怖了,像是安魂曲。

在招待所的樓頂上,我聽到爆炸聲從反應堆建筑中傳過來,整座樓的玻璃都被震得嗡嗡響,這聲音震動的不是耳朵而是五臟六腑,讓人感覺到一陣陣惡心,顯然有很多次聲波的成分。

走進反應堆控制室前,我覺得自己會支持不住的,但我還是和林云一起走了進去,精神的虛弱使我兩腿發(fā)軟,站立不穩(wěn)。自我看到爸爸媽媽的灰燼十幾年后,又看到了孩子們的灰燼,雖然不是我的孩子。除了少數幾個殘缺不全的炭化遺骸外,大部分死者都被燒得十分徹底,義務卻基本完好無損。在一個普通焚化爐中,有兩千多度的高溫,要將一個人體燒成灰也需幾分鐘時間,而球狀閃電卻在一瞬間做到了這件事,除了它內部那一萬多度的高溫外,物質波的共振使能量均勻地作用于每一個細胞。

有幾名警察圍在“教師”的那堆灰旁,在她的衣服里翻找著什么。其他七名恐怖分子也被干凈利落地消滅包括兩個準備引爆“紅藥片”的。

我小心翼翼地繞行在孩子們的灰燼之間,這一堆堆來自花朵般的生命的白色灰燼上放著一套套孩子的衣物,那些灰燼有許多還保持著孩子倒地時的形狀,頭部和四肢都能清楚地分辨,控制室的整個地板變成了一幅巨幅抽象畫,它由球狀閃電創(chuàng)作,描述著生命和死亡,我一時間竟感到了一種超脫和空靈。

我和林云在一小堆灰燼前停住了腳步,從完好無損的衣服看這是一個小女孩,灰燼將她最后的姿勢保存得十分完好,看上去她仿佛是跳著歡快的舞蹈進入另一個世界的。與別的灰燼不同,她身體的一小部分逃過了毀滅,那是她的一只小手。這小手白潤稚嫩,每個手指根部小小肉窩都看得清清楚楚,仿佛它從來就沒有脫離過生命的軀體。林云蹲下身去,輕輕拿起了那只小手,雙手握著它,我站在她身后,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呆著,對于我們,時間已停止了流動,我真希望自己化作一尊沒有感覺的雕塑,與這些孩子們的灰燼一起直到世界盡頭。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才發(fā)現身邊又有了一個人,是總指揮。林云也看到了他,輕輕地把小手放下,站起身來說:

“首長,讓我去見孩子們的父母吧,武器的攻擊是我進行的?!?/p>

總指揮緩緩地搖搖頭:“決定是我做的,后果與你無關,與參加行動的任何同志都無關,你們做得很好,我為晨光部隊請功,謝謝你們,謝謝。”他說完邁著沉重的步伐離去,我們都知道,不管各方面對這次行動的評價如何,他的政治生涯已經結束了??傊笓]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沒有回頭,說了一句肯定讓林云終生難忘記的話:

“另外,少校,也謝謝你的提醒?!?/p>

一回到基地,我就提交了辭呈。所有的人都來挽留我,但我去意已定。

丁儀對我說:“陳兄,你應該理性地想這件事,如果不能用球狀閃電武器,那些孩子同樣會死,而且可能死得更痛苦,與他們一起死的還有成千上萬的人,他們會死于輻射病和血癌,他們的后代會出現畸形……”

“好了,丁教授,我沒有你那純科學的理性,也沒有林云軍人的冷靜,我什么都沒有,只好走了。”

“如果是因為我不好……”林云慢慢地說。

“不不,你沒錯,是我,像丁教授說的,我這人太敏感,也許是因為小時侯的經歷吧,我真的沒有勇氣再看到有人被球狀閃電燒成灰,不管是什么人。我沒有研究武器所需要的那種精神力量?!?/p>

“可我們現在正在收集燒毀芯片的宏電子,這種武器反而會減小戰(zhàn)場上敵方人員傷亡?!?/p>

“對我來說都是一回事,我現在甚至都不敢再見到球狀閃電了?!?/p>

這時我正在基地資料室,交還我工作中使用的所有保密資料,這是我離開基地的最后一道手續(xù)了,每交一份文件我就簽了個字,每簽一個字,我就離這個不為外界所知的世界遠一步,在這個世界里,我度過了自己殘存的青春歲月中最難忘的日子,我知道,這一次離開,自己再也不會回來了。

走的時候林云送了我很遠,分手之際她說:“球狀閃電的民用研究可能很快就會開始,到時候我們能再合作的?!?/p>

“有這一天就太好了,”我說,這對我也確實是個安慰,但另一個直覺,讓我沒有期待未來重逢,而把早就想對她說的話在這時就說了出來。

“林云,在泰山第一次見到你時,我有一種從沒有過的感覺……”我看著遠方的成為北京屏障的群山說。

“我知道,但我們太不一樣了?!绷衷埔搽S著我的目光遙望遠方,我和她在一起的時光總是這樣,從來沒有互相對視過,但卻都看著同一個方向。

“是啊,太不一樣了……你多保重。”在這戰(zhàn)云密布的嚴峻形勢下,她應該能理解我最后那四個字的意思。

“你也保重。”她輕輕地說。車走了很遠,我回頭見她還站在那里,深秋的風將大片的落葉吹過她的腳下,她仿佛站在一條金黃色的河流中,這就是林云少校留給我的最后記憶。

以后,我再也沒能見過她。

第23章 異象之四

回到雷電研究所,我陷入了一種十分消沉的狀態(tài),整天在宿舍中酗酒,昏昏沉沉地打發(fā)日子。這天高波來看我,他說:

“你這人,我只能用愚蠢兩字來形容?!?/p>

“怎么講?”我懶洋洋地問。

“你以為離開武器研制就立地成佛了?任何一種民用技術都可能用于軍事,同樣,任何一門軍用技術都能造福于民。事實上,幾乎本世紀所有的重大科學進展,像航天、核能利用、計算機等等,都是科學家和軍人這兩撥不同路的人在一起合作的結果,這么簡單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懂?”

“我有我自己的特殊經歷,有別人沒有的創(chuàng)傷。再說我也不欣你的話了,我一定能找到一個研究項目,只是拯救和造福生命,而決不用作武器?!?/p>

“我想不可能吧,手術刀還能殺人呢。不過也好,現在找些事干對你是有好處的。”

高波走后天已很晚,我熄燈在床上躺下,像最近的每一夜一樣進入一種似睡非睡的狀態(tài),這種睡眠比醒著時更累,因為噩夢一個接著一個。夢的內容很少重復,但所有的噩夢都有一個相同的聲音作為背景,那就是球狀閃電飄行時發(fā)出的哀鳴聲,像荒野上一只永恒吹奏著的孤獨的塤。

一個聲音百我喚醒了,這是“嘀——”的一聲,雖然短暫,但我能從噩夢世界的雜音中將它區(qū)分出來,清楚地意識它來自睡夢之外的現實。我睜開眼睛,看到房間籠罩在一片詭異的藍光中,這光很暗,不時閃動一下,天花板在這藍光中顯得幽暗陰冷,仿佛墓穴的頂部。

我半支起身,發(fā)現藍光是從我放在桌上的筆記本電腦的液晶屏上發(fā)出的。下午,收拾從基地帶回來后多日懶得打開的一個行李包時,發(fā)現了這臺電腦,就給它接上網線準備上網,但按了開關后,屏幕上仍一片黑色色,只出現了幾行ROM自檢的錯誤信息。我這才想起來,這就是那臺我曾帶到球狀閃電武器演示場去的電腦,在那里它的CPU和內存條都被球狀閃電釋放的能量燒毀了,都變成了白色的細灰,于是我就把它扔在那里不管了。

但現在,電腦啟動了,這臺沒有CPU也沒有內存條的電腦啟動了!屏幕上顯現出WINDOWSXP的啟動畫面,隨著硬盤發(fā)出的輕輕的嗒嗒聲,XP的桌面出現了,那片藍天那么空靈,那片綠草地青翠地刺眼,看去是屬于另一個詭異的世界,這個液晶屏幕似乎就是通向那個世界的窗口。

我掙扎著起身去開燈,劇烈顫抖的手好不容易才摸到了開關,在扳下開關到日光燈亮起這短暫的一兩秒鐘,在我的感覺中竟漫長到令人窒息。燈光淹沒了那詭異的藍光,攥住我全部身心的恐懼卻絲毫沒減少。這時我想起了丁儀在分手時留給我的一句話:

“如果遇到什么事,打電話給我?!彼馕渡铋L地說,還是用那種很特別的目光看著我。

我于是拿起電話,慌亂地撥了丁儀的手機號,他顯然還沒睡,鈴只響了一聲就接了

“你快到我這里來,越快越好!它……啟動了,它能啟動,就在剛才……我是說筆記本電腦啟動了……”在這種狀態(tài)下我很難把事情說清楚。

“是陳兄嗎?我馬上過去,這之前什么都不要動。”丁儀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冷靜。

放下電話后,我又看了一眼筆記本電腦,它和剛才一樣靜靜地顯示著XP的桌面,像在等待著什么,XP的桌面像一只盯著我看的藍綠相間的怪眼,這讓我在房間里再也呆不下去了,于是起身連衣服也沒披就開門走出去。單身宿舍樓的樓道里很安靜,能隱約聽到相鄰房間里年輕人的鼾聲,我的感覺好多了,呼吸也順暢起來,就站在門口等著丁儀。

丁儀很快來了,球狀閃電的理論研究將轉移到國家物理研究院,丁儀這些天都在聯系此事,就住在市里。

“進去吧。”他看了看我身后緊閉的門說。

“我不,不進去了,你去看吧?!蔽艺f著轉身讓開了。

“也許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p>

“對你來說什么都簡單,但我,我實在受不論了……”我揪著自己的頭發(fā)說。

“我不知道是否存在超自然現象,但你遇到的肯定不是?!?/p>

他這句話讓我平靜了一些,像一個孩子在令他恐懼的黑暗中抓住了大人的手,像一個溺水者終于觸到了堅實的岸沿。但這感覺馬上又令我沮喪,在丁儀面前我是個思想的弱者,在林云面前我是個行動的弱者,我反正總他媽的是個弱者——也難怪我在林云心中的位置總在丁儀和江星辰之后。是球狀閃電把我塑造成了這個樣子,自少年時代那個恐怖的生日之夜后,精神上的我已經定型了,我注定要用一生來感覺別人感覺不到的恐懼。

我硬著頭皮跟著丁儀走進了自己的房間,越過他瘦削的肩膀,我看到桌上的電腦已進入屏保程序,是那種星空圖象,屏幕上黑了下來,丁儀動了一下鼠標,桌面再次顯現,那詭異的綠草地又令我移開了目光。

丁儀拿起電腦,打量了一下后遞給我:“把她拆開?!?/p>

“不不。”我把電腦推開,接觸到它溫熱的機殼時,我的手觸電似的閃開了,我感到那是一個活物。

“好吧,我拆,你看著屏幕,找一個十字改錐吧?!?/p>

“不用,上次拆了后就沒擰上螺絲?!?/p>

于是丁儀在電腦上摸索起來,一般的筆記本電腦很難拆開,但我這臺是戴爾最新款的組合機型,所以他很輕易地抽開了底部的機殼。他邊做邊說:“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用超高速攝影機拍下的球狀閃電的能量釋放過程嗎?我們用慢速一格一格地放,當放到那個被燒毀的木塊變成透明輪廓時,我們定格圖象。還記得當時林云說了句什么嗎?“

“她喊:它多像一個立方體的空泡!“

“對了……在我看里面的時候注意看屏幕?!彼f,然后把腰彎下去,側頭從下面看拆開的電腦內部。

就在這一刻,我看到屏幕黑了下來,上面只有兩行啟動自檢的錯誤信息,標明沒有檢測到CPU和內存條。

丁儀將電腦翻過來讓我看,我看到主板上,CPU和內存條的插槽全是空的。

“當我觀察的那一瞬間,量子波函數坍縮了?!倍x將電腦輕輕放到桌子上,它的屏幕仍是黑的。

“你是說,被燒毀的CPU和內存條也像宏電子那樣處于量子態(tài)?”

“是的,換句話說,在與宏電子發(fā)生物質波共振后,每一塊芯片也轉化成了宏量子,它們處于不確定狀態(tài),也就是同時處于兩種狀態(tài):被燒毀和未被燒毀。剛才,在電腦啟動的時候,它們處于后一種狀態(tài),在那個時候,CPU和內存條完好無損地插在主板上的插槽中,而我的觀察使它們的量子態(tài)又坍縮到被燒毀的狀態(tài)了。其實,從本質上說,球狀閃電的能量釋放,就是它與摸表的兩團概率云的重疊或部分重疊?!?/p>

“那么,在沒有觀察者的時候,那些芯片何時處于完好狀態(tài)的呢?”

“這不確定,只是一個概率時間,你可以認為,這臺電腦籠罩在那些芯片的概率云之中。

“那些被燒掉的試驗動物,它們也處于量子態(tài)嗎?“我緊張地問,預感到自己正在接近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真相。

丁儀點點頭。

我實在沒勇氣問出下一個問題,丁儀平靜地看著我,顯然早已知道我在想什么。

“是的,還有人,所有死于球狀閃電的人,都處于量子態(tài),嚴格地說他們并沒有真正死去,他們都是薛定諤的貓,在不確定中同時處于生和死兩種狀態(tài)?!倍x站起身來踱到窗前,看著外面濃重的夜色,“對于他們,生存還是死亡,確實是個問題?!?/p>

“我們能見到他們嗎?”

丁儀對著窗揮了一下手,像是要堅決趕走我腦子中的這個念頭:“不可能,我們永遠不可能見到他們,因為他們的坍縮態(tài)是死亡,他們只能在量子態(tài)中的某個概率上以生存狀態(tài)存在,當我們作為觀察者出現時,他們立刻坍縮到毀滅態(tài),坍縮到他們的骨灰盒或墳墓中?!?/p>

“你是說,他們活在另一個平行世界?”

“不不,你理解有誤,他們就活在我們的世界,他們的概率云可能覆蓋著相當大的范圍,也許,他們現在就站在這個房間中,站在你背后?!?/p>

我的脊背一陣發(fā)冷。

丁儀轉過身來指著我的身后:“但當你回頭看時,他們立刻坍縮到毀滅態(tài)。相信我,你或其他人永遠不可能見到他們,包括攝象機在內的任何觀察者也永遠不可能探測到他們的存在?!?/p>

“他們能在現實世界留下非量子態(tài)的痕跡嗎?”

“能,我想你已經見過這類痕跡了?!?/p>

“那他們?yōu)槭裁床唤o我寫信!”我失態(tài)地叫了起來,這時我說的他們只包括兩個人了。

“相對于芯片這類物體,有意識的量子態(tài)生物,特別是人類的行為要復雜的多,他們是如何與我們的非量子態(tài)現實世界湖動的,仍是一個難以理解的墓,這中間有許多邏輯上甚至哲學上的陷阱。比如:他們也許寫信了,但這些信有多大概率成為非量子態(tài)而被你察覺到呢?另外,現實世界在他們眼中是否也是量子態(tài)的?要是那樣,他們在你的概率云中找到現在這個狀態(tài)的你是很困難的,對于他們,回家的路一定漫長而渺?!昧撕昧耍@是短時間內不可能想明白的事,牛角尖鉆下去會把你弄垮的,以后再慢慢想吧?!?/p>

我沒說話,怎么可能不想呢?

丁儀從桌子上拿起一瓶我喝了一小半的紅星二鍋頭,給我和他自己分別倒上一杯:“來來,這個也許能把那些事從你腦子里趕走?!?/p>

當烈酒在我的血液中燒起來時,紛亂的腦子確實空曠了一些。

“我的思想已經混亂到極點了?!蔽翌^腦昏沉地倒在床上。

“你應該找些事干?!倍x說。





球狀閃電 劉慈欣 _異象之三、核電廠、異象之四 (科幻小說分享18)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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