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鎂塔頓派來的吧？”

衫斯手提著劍，對最近的一個機器人問道。

諾伊剛想提醒他這些機器人也許根本無法交流，對方的回應就來了。

“是的?！辈煌趧倓倷C械電子音的清脆女聲從二人身后傳來，諾伊轉過身去，只見剛剛還是閃著雪花的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張非常標準的二次元女孩的臉。

“衫斯，她是……？”諾伊悄悄問道。

“鎂塔頓?！鄙浪古c鎂塔頓的聲音重疊在了一起。察覺到前者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鎂塔頓露出和查拉一樣難以理解的笑容。

“對不起，我的孩子們是不是嚇到你們了？”

鎂塔頓朝屏幕外環(huán)視了一下，在她的頭像轉動的時候，屏幕上方的監(jiān)控也隨著轉了半圈。

“你個機器怎么生小孩的？”衫斯用嘲諷般的語氣問道，“他們長得跟你一點也不像?！?/p>

“這當然是個問題，不過現(xiàn)在有了她，我很快就能解決了?！睌z像頭閃著紅光，齊刷刷對準了諾伊，周圍的機器人也一下全都轉了過來，把她嚇了一跳。

“什么叫……等等……不，不行！”諾伊頓時聯(lián)想到一些當年道聽途說來的糟糕東西，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別扯那些有的沒的，”衫斯說道，“熱域的居民們都是怎么回事？他們根本不是機器，對吧？”

“那是計劃的一部分?！辨V塔頓滿意地閉上眼睛，開始對兩人講述自己的偉大計劃。

當自己的意識被完全激活后，鎂塔頓立刻意識到了艾菲斯交給自己的任務的重要性。在一秒幾百萬次的計算中，鎂塔頓發(fā)現(xiàn)再依靠核心來養(yǎng)活怪物只會越來越讓怪物們變得頹廢。

核心的工作原理她雖然計算出來了，可是無師自通的欺騙讓她把相關信息完全地隱藏了起來。之后，經(jīng)過多重模擬，她最終得出了應對危機的最優(yōu)解——機械飛升計劃。

所謂機械飛升，就是用機械化的軀體替代腐朽的魔法組成的身體，將怪物們改造成適應任何環(huán)境的物種。鎂塔頓一開始是想用純機械體發(fā)動叛亂，將所有怪物一個接著一個地消滅掉，但她并沒有直接執(zhí)行，而是通過數(shù)據(jù)庫里的數(shù)據(jù)制造出機械安黛因，并將它與衫斯的戰(zhàn)斗過程進行分析。

那一場瀑布水道的戰(zhàn)斗讓鎂塔頓注意到純機械是根本趕不上靈魂體的反應力，她當然可以分散思維網(wǎng)絡進行多線程控制進行人數(shù)壓制，不過那樣只會讓每個機械體的動作更為遲緩。因此純機械化被否決掉了。

替代方案很快提了出來。那就是結合靈魂體與機械體的優(yōu)點，創(chuàng)造出同時思維與結構強度并存的半機械體——鎂塔頓稱之為“自主集群”。鎂塔頓通過查找實驗室數(shù)據(jù)庫中的有關靈魂的條目，成功找到了一個能夠封閉怪物靈魂，使其對自己言聽計從的魔法。幸運的是，通過一個月的努力，她找到了一種方法能夠用電信號使出這種魔法的下為替代。

“我不得不去翻看那些其他的實驗記錄……”鎂塔頓說道，“用熱域的怪物們做了下小小的實驗，結果很成功呢，嘻嘻?！?/p>

諾伊腦中浮現(xiàn)出外面怪物們那種虛假的熱鬧氣氛，咬著牙說道：“所以，你是想把他們都變成你的所謂自主集群嗎？”

“領悟的很快啊，諾伊小姐。”鎂塔頓微笑著，“這也是我解決這個危機的最佳方案，也是我為怪物們規(guī)劃的美好未來，只要你們都接入我的處理器，我們一定可以將所有的生產(chǎn)力集中起來，到那時再打破結界，我們就可以與人類——”

“那種封閉靈魂的樣子怎么可能是所謂的進化啊！”諾伊止不住地喊道，“他們都是有意識的，都有自己的情感！他們……”

衫斯忽然從背后拍了一下她，示意她停下來。這么一提醒她才注意到現(xiàn)在正是獲得關鍵信息的好機會，可不能就這么被自己給岔過去了。

“不無道理，很精彩的反駁。”鎂塔頓頭像的旁邊突然出現(xiàn)兩只手，從喇叭中傳出了鼓掌聲，像是在贊賞又像是在嘲諷，“如果你看到他們曾經(jīng)多么追捧我，你就會覺得你剛剛的說法有多可笑了。”

“比起你曾經(jīng)作為虛擬偶像的那些事情，我更想知道你為什么不直接把那個所謂電信號傳播給全地下呢？”衫斯問道。

“這就是為什么我需要諾伊小姐……”鎂塔頓清了清電子嗓子，繼續(xù)講述計劃。

電信號的傳播是有范圍的，穿過巖層更會衰減得厲害。所以以熱域的居民區(qū)作為測試對象并不是因為控制風險，而是因為目前范圍只能這么大。而擴大影響范圍，只能通過一個東西——核心。

核心實際上是一個巨大的能量增幅器，通過多次計算和模擬，鎂塔頓算出了最優(yōu)解——那就是讓所有怪物們都集中到核心的正上方。那里的巖層是最薄的，即使衰減，核心的增幅也可以把它完全抵消掉。

“核心的正上方，那就是首都……你到處制造事件，就是為了讓怪物們都搬到首都么？雪鎮(zhèn)的輸電管道也是你砍斷的吧？”

“沒錯，瀑布的居民們對于所謂的護衛(wèi)隊隊長做的那些詭異的事情可是怕得要死呢！”

“真是有趣，我說怎么凌晨四點大街上仍然空無一人呢……”原來衫斯早就懷疑瀑布居民區(qū)寂靜無聲的怪異情況，現(xiàn)在終于得到了解釋。

“核心的重新驅動需要一發(fā)猛藥——那就是人類的靈魂。”鎂塔頓說道，“只不過我不想和艾斯戈爾打交道，因此只能麻煩諾伊小姐了，一位活體人類說不定也能讓我發(fā)現(xiàn)控制人類大腦的信號呢，嘻嘻。”

“你是怎么讓怪物們能夠老老實實待在首都的，核心產(chǎn)能不是一天比一天少了么？”

“熱域居民區(qū)有些麻煩的怪物根本不吃電信號的影響，”鎂塔頓邪魅一笑，“但是核心的能源又需要靈魂，所以——”

二人頓時明白那些失蹤的元素類怪物到了那里。諾伊不可置信地看著鎂塔頓那欠揍的笑容，嘴巴微張卻欲言又止。一旁的衫斯大喊道：“你這畜生！”，便要朝這昂貴的顯示屏揮砍下去，但他卻咬著牙將已經(jīng)舉到半空的劍緩緩放下。

“無論如何，我是不會讓你這個邪惡計劃得逞的！”諾伊高聲附和道。

“我本來也沒有期待你們會同意，不過請你們好好看看周圍吧?！辨V塔頓說道。

話音落下，周圍的數(shù)十個機器人舉起手中的武器，對準了二人。鎂塔頓的頭像消失了，隨著“為時已晚，靈魂體”的七個大字再次亮起，周圍的敵人一擁而上。

幾個機器人論著斧頭朝諾伊劈了下來，衫斯及時上前，揮出一道劍氣將包圍圈突破了一個口子，隨后拉住她的手朝外跑去。旁邊的機器人的長矛忽然到了衫斯的眼前，諾伊用魔法彈將它擊飛了出去。

“我們只要找到去核心的那座橋，然后去核心把鎂塔頓的主腦給端掉——”還沒等衫斯說完，幾個機器人又擋在了二人的前面，正當諾伊要故技重施的時候，她的手臂從后面被猛地扯住。衫斯立馬撒開了諾伊，騰出右手來召喚骨刺爆了那個機器人的頭。

正當諾伊甩掉自己身上的殘肢，轉頭要找衫斯的時候，數(shù)個高大的機器人層層包圍了她，組成了一座高墻?！翱蓯骸敝Z伊揮劍砍了過去，可手一舉起來就被狠狠握住了，隨后她的腹部結實地挨了一拳。還沒等諾伊掙扎著起身，另一個機器人將她的劍踢到遠處，又粗暴地把她從地上拎了起來。

情急之下，諾伊手心貼住抓著自己的機器人的腰部，一發(fā)魔法彈爆開，炸斷了它的腿。她自己也隨著沖擊力倒在了地上。一旁的機器人頓時掄起武器砍了過來，不過剛剛的被炸開的殘軀阻擋了那些攻擊，給她提供了喘息的機會。

諾伊忍著痛，艱難地在環(huán)抱成籠子狀的殘軀下翻過身，雙手上攤，用最大的強度使出了一發(fā)轟擊。

周圍的機器人都被沖擊波炸飛了出去。諾伊掙扎著站起身來，想著剛才那些瘋狂的機器人為了目標而不惜這么摧殘同類的尸體，她感到一陣唏噓。她反手想用治愈魔法的時候，除了手掌鉆心地痛了一陣之外，什么都沒發(fā)生。諾伊立馬察覺到因為剛剛那兩發(fā)魔法彈爆炸的位置離自己過近，就像火炮炸了膛一般。

剛才被擊飛的機器人重新聚集了過來，那把劍已經(jīng)淹沒在聽不清的金屬碰撞聲中，而傷痕累累，手無寸鐵的她現(xiàn)在連魔法都使不出來。

就在領頭的機器人即將碰到她的一剎那，一把黑色骨劍從后方刺穿了它。

“衫斯！”諾伊驚訝的發(fā)現(xiàn)衫斯身上除了一些沾了灰塵外，貌似一點傷都沒受。衫斯沒有搭話，面無表情地抓起諾伊的手，另一只手抽出劍，又像剛剛那樣突破了包圍圈。

諾伊的身體完全跟不上衫斯的速度，但她絲毫不在意。以前的那些顧慮都消失了。至少他這次真的過來救我了……諾伊想。

同樣的，被感情沖昏頭的她也沒注意到他們跑的方向跟剛才的并不一樣。

一陣對諾伊來說幾乎算是二次傷害的奔跑后，二人來到了一處拐角。見那些機器人沒有追過來，她才放心地靠坐到長滿苔蘚的墻壁旁，大口地喘著氣。

手掌處的疼痛讓她想起來自己的嚴峻處境，她朝衫斯展示自己血肉模糊的手心，想讓他用治愈魔法給自己恢復一下。

“衫斯？”見衫斯站在自己旁邊不動也不說話，諾伊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見對方還是無動于衷，諾伊皺著眉頭用胳膊輕輕朝他的腿骨碰了一下。

“你怎么……嗚??？”

衫斯忽然蹲了下來，將她撲到墻壁上。諾伊的大腦一下子被沖擊過度，話都說不利索了：“等等……這種事情……我覺得現(xiàn)在不是時候……”

二人的額頭已經(jīng)碰到了一起，諾伊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覺得全身的血都在往頭上涌，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衫斯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朝她的心口處摸去。那左眼眶里的紅色眼珠現(xiàn)在如燈泡般發(fā)亮，諾伊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要被抽離了一樣……

等等，燈泡？

諾伊猛地一激靈，她再次朝近在咫尺的那張熟悉的頭顱看去，那左眼眶里閃爍著的——分明就是一個燈泡！而自己的左胸膛處，那顆發(fā)著光、跳動著的紅色靈魂已經(jīng)露出了一半。

諾伊一把將眼前這個冒牌貨推開，也顧不得自己手上的傷，抄起一旁的骨劍——她一捏就發(fā)現(xiàn)這分明就是金屬制的——毫不猶豫地就砍了下去。它還想掙扎一下，諾伊又補了幾刀下去。

一陣電火花聲響起，冒牌貨徹底報廢掉了。諾伊臉上的紅暈尚未消去，她對自己剎那間的想法感到羞恥，喘著氣將那些畢生學來的黑話一股腦都抖落了出來。

最后她捂著胸口，居高臨下地狠狠啐了一口，搖晃了兩下，倒在地上累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