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隊，現(xiàn)場收集的證物都已經(jīng)過完了，我挨個確認無誤，您隨時可以查看?！?/p>

“好的小唐，今天辛苦了?！?/p>

風塵仆仆的年輕民警見師父手頭不忙，便湊近了些，小聲問。

“方隊，這事兒您不覺得很怪嗎？”

“是很怪……像自殺，但又不像自殺的……”

死者是一位18歲的特產(chǎn)戶少年，生活美滿，毫無自殺動機。

甚至從方隊了解的情況看，他的生活可能比一些自然家庭的孩子還幸福。

少年的機器人管家，以母親身份存在于家中。

不像人類，會有偏執(zhí)或者自我欺騙，她的行動程序都是按照標準來的，且透明可查。

看得出她把這個死者養(yǎng)育的很好。

少年的人類父親，或者說保育員，也是這時代里挺標準的保育員父親。

老老實實上班養(yǎng)家，過自己的生活，沒任何出圈之處。

和孩子雖然關(guān)系不親密但也不疏遠，根本不會成為芥蒂之類。

然而就是這樣的少年，毫無征兆的死在了自家的浴缸里。

“馬克，你有什么建議？”

方隊轉(zhuǎn)頭問了問在一邊正在充電的機器人搭檔。

“沒有建議，現(xiàn)階段情況，與過往卷宗比對，相似度極低?！?/p>

“行了，今天先這樣吧，我去和李隊聊聊，他那邊似乎也有個相似的案子。”

“是，再見，方隊。”

“嗯，慢走?！?/p>

近些年，隨著機器人警察的普及，治安大幅好轉(zhuǎn)，傳統(tǒng)的原始犯罪基本絕跡。

命案雖然也有，但實在是很少很少。

哪怕是死了人，這年頭更多的還是心理疾病、意外事故之類。

更何況，就算想做出惡性案件，以目前的管控，概率上就很難達成……

方隊作為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領(lǐng)隊也很清楚，那些平常案子完全不是這感覺。

“方隊，你女兒的電話?！?/p>

老搭檔馬克提醒了一句，它知道方隊沉思起來經(jīng)常就忘了事。

“啊對，多謝?！?/p>

隔天的官方下班時間后，方隊一般都會給女兒打個電話。

經(jīng)歷過人口大衰減的時代后，方隊這輩人對于后代多了些格外的關(guān)心。

當然，離異的大老爺們在女兒上大學住校之后有點閑也是真的。

更何況，女兒還是和一個特產(chǎn)戶同屋，讓他不由得有些擔心。

當然，也只是擔心而已，他見過那個同學，倒是沒欺負自己閨女啥的。

甚至看起來兩個年輕姑娘相處的還不錯，他都有點意外。

畢竟在警方這里，特產(chǎn)戶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特產(chǎn)戶的人類管理員雖然是要考核的，但是那標準記不清得有多少年沒更新了。

說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獲得授權(quán)也不為過，所以養(yǎng)出來的孩子大多缺乏管教。

更要命的是不少孩子還做過基因調(diào)整，鬼知道哪里有什么神奇天賦。

方隊自己還是個實習警察的時候，可是親身體驗過，死活也追不上的不良少年。

感覺對方有一個霸王龍的肺，真能跑！

最后幸虧同事們在附近，支援及時才搞定。

師父也提過，以前還有人類管理員利用自己養(yǎng)的孩子進行非法服務牟利的……

總之以一個警察的視角，特產(chǎn)戶能正常點是真的很難得。

所以這個少年的死，讓方隊確實有些憤怒。

……

次日清晨，方隊推開了辦公室的門，馬克聞聲也啟動為工作模式。

“早上好，方警官。”

“早安，小唐來了沒？”

“掃描周邊生體信號……唐警員并未出勤。”

“昨天太累了？不至于吧，他在哪？宿舍？”

“是的，手機信號顯示他沒有離開宿舍?！?/p>

“走，我們?nèi)プ?。?/p>

辦公樓的后邊就是令人懷念的警員宿舍，沒成家之前方隊也住在這里。

輕輕的敲了敲門，沒有動靜。

“馬克?！?/p>

“明白，申請權(quán)限中，授權(quán)已獲取?！?/p>

馬克伸出手輕輕一刷，宿舍的電子門鎖應聲彈開。

“小唐？”

“警告，掃描顯示，唐警員……沒有生命體征，請戒備?！?/p>

“什么！？”

方警官趕緊撲上前去，掀開被子，發(fā)現(xiàn)唐警員已經(jīng)沒了生息。

“馬克，匯報上級，請求支援。還有，記錄儀，全信息，現(xiàn)在就開?！?/p>

“是?！?/p>

這案子開始過于離譜了……

法醫(yī)們快馬加鞭的忙活著，方隊和馬克只能沉悶的坐在辦公室里。

“你的心率很糟?！?/p>

“我知道……”

“已調(diào)集了昨天唐警員所有的行動記錄，需要瀏覽嗎？”

“你是懂我的，老搭檔?！?/p>

第一遍過完，毫無任何突兀之處，只能看出唐警員的敬業(yè)和認真。

對于方隊這位師父而言，算是在心頭額外多刺一刀了。

“這么認真的年輕人吶，哎……”

?“方隊，追加條件篩選的檢索遍歷后，發(fā)現(xiàn)一處疑點。”

“快講！”

“昨日回收的證物中，有一件較為詭異，來自少年的手機文件?！?/p>

“……”

方隊沉默了一下，一瞬間他有了奇怪的預感，是警察特有的第六感。

有危險……但是……

“調(diào)取。”

詭異的圖片出現(xiàn)在屏幕上，方隊頓時覺得腦子嗡了一下。

“方隊，掃描顯示你的身體狀況出現(xiàn)了一絲奇怪的波動?！?/p>

“這證物……加一層閱覽保護，別讓其他人隨便調(diào)取，權(quán)限接我這?！?/p>

“方隊，我檢索了一些信息，這張圖似乎有一些傳言?！?/p>

“我看看……這什么老套的都市傳說？我爺爺輩都不看了吧?！?/p>

“也許只是惡作劇，相似情況現(xiàn)存可查記錄的大約14159件……”

“不，我們還是謹慎些，先把情況報一下，小唐的尸檢報告應該也出來了?！?/p>

“報告書已生成完畢，請瀏覽，以及授權(quán)上報?！?/p>

“嗯，謝了馬克?！?/p>

“這本就是我的功能，多禮了方隊?！?/p>

人性就是如此，馬克有著模仿人類的外觀，所以能收獲那些四四方方終端機沒有的謝意。

……

次日，方隊打算再和受害人家屬了解些情況，畢竟別的事似乎沒什么能做的。

但是……

“方隊？方隊！”

怎么回事呢，不知道，似乎身體就不聽使喚了。

踩滿油門的警車沖過了紅燈。

所幸，交通安保系統(tǒng)及時啟動，車子也切換到了自動駕駛按照安全協(xié)議緊急剎停。

這個時代很少有惡性車禍，全指著這些呢。

“方隊你還好吧……方隊……”

作為一個機器人警察，馬克并不想遇到這種事，雖然，人工智能不該有什么自主性。

方隊的生命體征完全停止了，就像是真的出了車禍一樣。

他就那么僵在了那里，死死的望著前方，再也沒有動靜。

……

“以上，就是我所記錄的有關(guān)方隊的所有信息了，請節(jié)哀?！?/p>

馬克收回手指上的插頭，輕輕拍了拍方蘭蘭的肩膀。

李染然摟著方蘭蘭仔細地聽完了馬克對整個過程的描述，有些事似乎足以推論了。

“能否讓我們查看那張圖？”

“恕我拒絕，李女士，方隊限制了權(quán)限，此外根據(jù)機器人安保條例第三條，我不能……”

“艾達，幫個忙，記得別留下痕跡惹麻煩。”

“收到~得罪了，警察先生。”

“李女士，你在做什么，不，請停止，這是違法行為……”

馬克偵測到自己的訊息防火墻忽然遭受了巨大的算量沖擊。

更主要的是，警方也算是久經(jīng)考驗的防護程序似乎作用不大。

“李女士，如果你繼續(xù)將會……將，將……”

“你什么也不會記得的，放心吧?！?/p>

李染然輕輕的把馬克舉起來的手放了回去。

“我……什么……也不會……記得……”

“馬克？小然你做了啥？”

“只是適當?shù)睦@過權(quán)限而已，我沒做壞事放心吧，它可是叔叔的老搭檔。”

提示音響起，圖片取出來了。

“艾達，劉云川那的圖你也有的吧，對比一下?！?/p>

“確認，是同一張圖。”

“嘶……”

李染然沉思著，拼接著自己獲取的各種碎片信息，試圖找出一條合理的邏輯線路。

但目前知道的實在太少了……總不能真去扒警方的數(shù)據(jù)庫……

“先把馬克恢復一下吧，我們想知道的已經(jīng)……”

話音未落，房門忽然被打開了。

“你們知道自己知道的不夠多了而已。”

來者雖然不知道是誰，但她的制服很好認，是個軍人。

“啊這……您好？請問……”

“李染然同學，你得跟我走一趟，不過別誤會，只是需要你提供信息而已?！?/p>

“不用這么大動干戈吧……窗戶那是無人機？市內(nèi)能飛無人機的那多半是……”

“你要知道就更方便了，如何？方便嗎？”

“這沒法不方便吧……”

……

“劉云川同學，請反復確認，上述記錄是否無誤?！?/p>

另一邊，早就在辦公室的劉云川正在老老實實的進行行為排查。

負責的軍人大哥瀏覽著看起來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日常記錄，總覺得應該少了什么。

“沒，沒有了吧……平常日子誰會很留心的……”

哧的一聲，門開了，李染然和女軍人出現(xiàn)在門口。

“你們效率就是高啊……懂了，我這個傻學弟是怕連累我什么所以沒說吧?！?/p>

李染然徑直走到辦公桌前坐下，掏出手機。

“艾達，把覆蓋的記錄恢復一下，同步給兩位?！?/p>

“原來如此，難怪你很輕松就搞定了警員機器人?！?/p>

“現(xiàn)在年輕人膽子和能耐都挺大啊，把宿管直接黑掉，裝成是男生混進宿舍?！?/p>

“和幾十年前的人們用的手法不一樣但邏輯都差不多吧~”

劉云川這才反應過來為什么宿舍的保安機器人對學姐仿佛沒看見一樣。

機器人、AI觀測世界的樣子當然與人類大不相同。

那幾天對機器人來說，眼前晃來晃去的學姐根本就不是學姐。

“這樣，記錄就能對上了吧？”

“能……呃……少校，那這寫成啥……”

“就先寫同寢吧……”

一邊完全不知道如何插嘴的劉云川滿頭大汗。

“那么，叫我來不會只有這些事吧?！?/p>

“當然，自我介紹一下，我姓呂，是信息營的少校，負責本次行動的管控工作?！?/p>

“管控？哦，懂了，我們算是這玩意兒的接觸者對吧？”

“不僅如此，你的學弟，是目前統(tǒng)計出來的極少數(shù)幸存的接觸者，事關(guān)重大?！?/p>

說著，兩個人銳利的目光都不由得掃了一下劉云川，讓這位青年整個人都緊了一下。

“那看來還沒有什么結(jié)論是吧……”

“唯一能算結(jié)論的是，肉眼暴露在這張神秘圖片的人，大約在24到48小時左右會死。”

“但我的學弟沒有死，你們需要知道為什么，甚至可能獲得‘治療’對策，對吧？”

“沒錯，當然要有結(jié)論還有其他許多事情要做?！?/p>

“比如？”

“少校，有的事情是不是……”

“就算我們不說，這姑娘多半也要自己找出來，不如直接告訴她省事點?！?/p>

“您太看得起我了，呂少校，我可是個安分的孩子……啊，賊不會說自己是賊是吧？”

“你聰明的不需要我提醒，這倒是讓人舒服很多，我們長話短說?！?/p>

“目前為了防止在社交媒體等領(lǐng)域的繼續(xù)擴散，我們已經(jīng)派出數(shù)百個獨立AI體追蹤和壓制?！?/p>

“經(jīng)過AI們對圖片的覆蓋、摧毀，預計本周內(nèi)應該能遏制住擴散，但這只是一次而已?！?/p>

李染然點點頭，經(jīng)過這么一番流傳，這張圖完全可能被任何人存在任何地方。

就算給全網(wǎng)升級自動刪除之類的防護功能，這張圖以及它沒解開的設(shè)計邏輯依舊危險。

尤其是，總會有人，別有用心的希望用這個圖做到什么事的。

所以問題還是要搞清楚如何“治療”。

“哈，想不到這次真是如假包換的‘電子病毒’了呢?！?/p>

“嗯，總之在這張圖重現(xiàn)之前，我們必須盡量搞清楚如何應對?！?/p>

“告訴我這么多，我總要做些什么吧？”

“我本意是希望你知道夠了滿足了就不要亂來，給我們省省心。”

“可是，呂少校，如果你查過我，你應該知道我有伙伴被這圖坑死了的吧?！?/p>

“如今我死黨的父親也掛了，你覺得我有理由放過這件事嗎？”

雖然李學姐說話的語氣并沒有什么變化，但情緒的濃度驟然飆升。

劉云川聽了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你對友情的執(zhí)著值得肯定，你的能力也很強，將來會是重要的人才……”

“那么你想不想聽聽我階段內(nèi)得出的結(jié)論呢？少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