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蓬萊仙境

　　昊天一身雪色描金華裳站在梨花樹下湖水西畔，紛飛的花瓣落在他的肩頭，然后又被風(fēng)吹拂到水面隨水而去，這一切像極了一幅優(yōu)美的畫卷，只是那畫卷中的仙人，眉頭微蹙，端方自持地威儀令人不敢直視。

　　四神獸和一眾天兵天將嚴(yán)陣以待，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曾經(jīng)的天帝。

　　——說他是千年前捏碎魂珠神形俱滅的妖帝，都要比眼前這個人是天帝的話來的可信的多。

　　縱然昊天已然表明身份，奈何自己滿身妖氣，無法取信于他們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即便取信于他們，自己又如何能在天界繼續(xù)做這個天帝？

　　就在局面異常詭異之時，司命閃身出現(xiàn)，立在昊天和四神獸中間。

　　他看到了昊天，面上露出驚喜之色，提上衣擺便噔噔噔向昊天跑了過去。

　　“哎呀，天帝真的是您?。∧先思铱伤闶腔貋砹?！我可想死你……”司命甫一接觸天帝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警告的眼神，頓時收了音，砸吧了下嘴，然后小心翼翼退后一步，似是打量了片刻，然后又小聲說道，“天帝，您有沒有時間隨小仙走一趟？”

　　“司命！這人渾身妖氣沖天！你——”

　　“去去去，天帝在凡間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才會這樣，難道天帝的樣子你們都忘記了嗎？”司命又驚又懼地打斷了白虎的話，他們不知道天帝命柱的事情自己心里可清楚得很！眼前這人和命柱上溢出的妖氣分明是同出一脈的，天帝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然也不會從之前的傻白甜天帝變回來。

　　奈何王母有令不得泄露天帝命柱之事，司命只得請?zhí)斓垡撇阶约喝タ纯础?/p>

　　昊天看了看一眾天兵天將，然后對司命頷首，他也想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

　　“站住！”白虎和朱雀異口同聲喝止。

　　昊天回眸斜乜一眼，幾欲沖上前搏斗阻攔的一眾天兵天將冷不防嚇得一抖，頓時噤若寒蟬，無法動彈。

　　下一秒，昊天廣袖一拂，施展法術(shù)帶著司命瞬息之間便來到命柱前。

　　昊天一到命柱前，身上的妖氣便愈發(fā)熾漲。司命驚奇的發(fā)現(xiàn)，命柱上原本四溢的紫色妖氣不約而同地以飛快的速度纏繞上天帝，然后盡數(shù)沒入天帝的體內(nèi)。

　　一時間，中天殿紫色妖氣大盛。

　　同時，命柱更是以驚人的速度裂開一道道口子。

　　司命嚇得連連大叫，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反觀昊天，他卻只是神色復(fù)雜地看著自己的手掌，苦笑呢喃：“一切皆是命數(shù)?！?/p>

　　異變陡生

　　就在昊天身體發(fā)生巨變的時候，南天門外，魔王率妖魔各部殺了上來。

　　自古以來，天帝氣運牽動著三界，如今天帝命柱已裂，天上原本浩瀚的氣勢陡然變得妖云密布。

　　云層之上，天界之境，護佑天地萬萬年的罡氣陡然破出一道道的裂口。烏云密布間，電閃雷鳴，隱有天地將傾之勢。

　　震天的喊殺聲一聲蓋過一聲，原本包圍昊天的那些天兵天將，陡時轉(zhuǎn)過矛頭向南天門對戰(zhàn)而去。

　　

　　神界

　　白玦喝的酩酊大醉，躺在榻上紅著臉呢喃著什么。一旁的上古拿著一瓶酒也一口一口地喝著，煩悶不已。

　　炙陽到的時候便看見兩人如此。

　　無法，炙陽只得施展法術(shù)給兩人醒了酒，急切道：“紫月妖力有變，恐天啟有危險，你們趕緊跟來！”

　　白玦頓時瞳孔大震，清醒過來……

　　天界

　　昊天已和妖魔混戰(zhàn)在一起，因為自身妖氣大盛，他被魔王和魔界四大將軍圍攻，司命等人想要助他一臂之力都無法近身。

　　異常驚人的妖力彌漫著整片天空，烏云籠罩下電閃雷鳴。

　　一個一身白衣的神祇筆直地站在金色的巨大的法相前捏訣，冷靜地祭出一道道挾帶著浩瀚天道的攻擊。

　　突然，那神祇猛的噴出一口鮮血。卻原來是因為，他一次次強自使用與自身道法截然相反的妖力而遭到反噬，傷了內(nèi)腑和本就脆弱的元神。

　　諸路天兵天將和四大神獸也紛紛與魔界妖怪戰(zhàn)成一團，雙方打的難分難舍。

　　就在昊天以一己之力力壓魔王和五大魔將之際，妖族逆云帶著北荒臣服于他的妖族各部殺了上來。

　　司命一見情形陡地大喊：“天帝——妖族殺上來啦——”然后慌忙逃竄躲避。

　　昊天神情一轉(zhuǎn)，恰好和逆云急切而又擔(dān)憂的眼神遇上。

　　“妖帝！”逆云迎上來跪在昊天面前。眾天兵天將見此情形對昊天更是充滿懷疑。

　　昊天眉頭一皺，魔王見昊天分神之際悍然偷襲，電光火石間，逆云飛撲而上替昊天擋了一擊，然后猶如破布娃娃般摔在一旁的柱子上。

　　昊天利眸橫掃過去，廣袖一震，紫色妖氣隨著情緒的波動而變得熾漲起來。體內(nèi)的反噬同樣也益發(fā)厲害了起來。

　　不知為何，自從在凡間莫名得了這一身妖力，恢復(fù)了記憶后，昊天的情緒極易受到影響。

　　這兩天的時間里，他接受的那些過往，無不沖擊著他的意志。

　　他有想過或許是斬荒捏碎了他的魂珠后產(chǎn)生的后遺癥，也有設(shè)想過許是自己在被所謂的神界天神還有身邊曾經(jīng)信任、如今卻背棄了他的四神獸，曾經(jīng)他漠視如今卻趕來救他的妖帝逆云而大受震撼。

　　可是，他們又有什么錯呢？

　　斬荒氣我對他漠不關(guān)心，氣我對他“背信棄義”，氣我對他“機關(guān)算盡”，可是，這一切不正是自己不夠坦誠，不夠有勇氣而導(dǎo)致的嗎？

　　眼前戰(zhàn)作一團的仙、妖、魔，里面有他的敵人，有他曾信任的屬下，也有令他深受震撼的昔日斬荒的屬下……

　　他們又有什么錯呢？

　　祖神開辟三界，諸天上神以本源之力孕育眾生，妖魔修羅又豈不是這蕓蕓眾生？

　　終究是自己狹隘了啊……

　　昊天想到這里，像是突然頓悟了。他的身后突然出現(xiàn)一陣陣攝人心魂的法芒，法芒之上，七彩祥云翻涌如潮，珍奇的鳥獸紛紛飛來在他的頭頂盤旋鳴叫著。這場景像極了他從前登達(dá)天帝之位時的盛況……不，比之更勝！

　　那一剎那，天界所有的仙妖魔紛紛被法芒籠罩，黑氣涌向云彩，黑暗的力量瞬間被凈化。一切的骯臟、污穢、兇惡、殘暴、野心和殺戮瞬間被滌蕩的干干凈凈。

　　在場所有人手里的武器一一掉落，無人不俯首跪拜。

　　而此刻，七彩祥云攏雜著吸收的黑暗力量，讓整片天際顯得詭譎非常，只盞茶功夫，飛旋著的珍奇鳥獸似是完了它們的使命，爭相鳴嘯著飛入詭譎的云層內(nèi)消失不見。

　　這之下，昊天的眉心不斷吸收著天地間的浩氣。不消片刻，他的身影愈發(fā)的高大挺拔，他身后的發(fā)相益發(fā)的莊嚴(yán)肅穆。

　　許久，直到天際詭譎的云彩以及不斷向他眉心涌入的浩然之氣消散。昊天才緩緩睜開了眼眸。

　　他的瞳孔出現(xiàn)了一抹妖異的紅，眼角眉梢出帶著絲絲魅惑，像是一個魅惑眾生的妖，卻含著悲憫的目光遙遙望著天界之上的地方。似乎那里，正有什么牽引著他，令他眷戀不已……

　　而后，他垂眸，看著腳下的眾生，眼神愈發(fā)悲憫。

　　他記起來了……

　　他不僅僅是這天地間的帝君，更是萬萬年前上神界的妖神——凈淵。若還要追溯，那么……喚他天啟亦可。

　　昊天勾唇自嘲一笑。

　　想不到，自己一心求死，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竟又回到了原點……

　　以我一死，以濟蒼生，很劃算啊……

　　只可惜，玄一你冒死來助我革除與天地氣運的相連，毀去我的命格，想要圖我生生世世的自由……可是這三界呢？萬年之后誰又來承擔(dān)？

　　是上古還是元啟？

　　六萬年前，我就不愿我親自帶大的上古赴劫，而繼承了妖、神、仙、混沌之力，如今又平白得了玄一神識附身而意外得了魔力的元啟，我更加不會令他有絲毫危險。

　　呵呵……

　　祖神，您將我們撫養(yǎng)長大，悉心教我們，把三界蒼生的分量烙印在我們的元神之上，將所有人對我的真情都烙印在我的靈魂里，哪怕幾經(jīng)輪回，這份對蒼生的責(zé)任始終不曾消耗。您太了解我們了，也太了解我！從一開始，你就算好了這一切！

　　玄一為我的叛變，我為上古的赴劫，白玦為了三界對我的阻撓，炙陽為了三界而自封神格封印神界……

　　這后來的種種，你都算到了，一步一步……

　　為玄一、為我、為上古、為白玦、為炙陽，為我們所有人精心布好了這局棋，讓我們在不知不覺中，按著你規(guī)劃的路一直走著，直到現(xiàn)在。

　　當(dāng)真是算無遺漏??！

　　昊天妖異的眼尾泛出一絲淚光……

　　偏偏，我們對你又都無法怨恨，甚至是理解……

　　因為，你把我們教的太好了……

　　“天帝……”司命看著神情異樣的昊天，心里直發(fā)怵。他隱隱覺得不安，像是要有什么天大的事即將發(fā)生。

　　昊天聽到司命的呢喃，瞥了過去。

　　想不到，萬年的相處，身邊居然只有這不著調(diào)的司命還在乎著我，不是變成了如今這副妖不要神不神的我，僅僅是我。

　　昊天一笑，瞬間又釋然了。

　　自己本就抱著必死的決心，散了神魂，因著玄一的干預(yù)、炙陽搜集煉化的紫月妖力他能重回一世，知道了白玦的心意，見到了長大后的元啟……這就夠了。

　　昊天想通后，身體頓時覺得輕松無比。

　　他從天際慢慢飄落了下來，站在匍匐在地的諸天神將前，微笑著淡淡開口。

　　“你們起來吧。”

　　四神將一路受他提拔，可算是他一手調(diào)教出來的，如今站起身抬起頭，驀然見到這樣的昊天都嚇得下意識握緊了兵器紛紛倒退了一步正要防備，下一秒便被司命挨個敲了腦門罵著“沒良心的東西！天帝是為了我們才成了這個樣子！”

　　頓時，諸路天兵天將和四神將的表情可謂是五彩紛呈。

　　昊天一笑，揮袖渾不在意道：“不怪你們?nèi)绱?，本就是我罪孽深重。?/p>

　　

　　“如今，我已然這副模樣，自不能執(zhí)掌三界……”

　　“天帝——”司命聽到這話，不由得動容大喊，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昊天不為所動，繼續(xù)說道：“爾等也不必?fù)?dān)心，我自去后，天道另會擇一神君執(zhí)掌?！?/p>

　　雖然眾神忌憚此刻妖力滔天的昊天，但他們一聽昊天這話，這才驚覺他這是在作別！

　　看著眼前挺拔依舊，卻不再嚴(yán)厲，也不再同他下界前任性妄為的男人，他們不由得想起了與他相伴的點點滴滴，“天帝??？”一聲聲悲呼此起彼伏。

　　昊天欣然一笑，抬起手往自己胸口毫不猶豫地一擊，

　　“轟——”浩瀚的氣浪從他身上以巨大的聲勢消散開來，層層光芒乍泄，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他們紛紛跪在地上，大聲哭喊著，

　　屬下知錯了——

　　天帝——

　　不要——

　　可是，已然晚了……

　　巨大的恐怖的力量從那一掌開始，便已經(jīng)不由得昊天控制地以飛快的速度消散著。昊天似是再也忍受不了這痛，痛呼聲竟從咬緊著的牙關(guān)瀉出，

　　“啊——”他華貴的發(fā)冠頓時化作煙粉隨風(fēng)而逝。

　　白玦、炙陽等人趕到的時候，只看見最后一絲神力夾雜著紫月妖力沖出了昊天的身體，昊天整個人仿佛抽空了力氣般搖搖欲墜……

　　白玦目眥欲裂如一道白虹竄過穩(wěn)穩(wěn)接住了昊天倒下的身體……

　　“你為什么……要這樣??？？——”白玦抖著手摟著那個人，害怕到渾身顫抖，淚流不止。

　　“白玦……”昊天眨了眨眼睛。他是在做夢嗎？

　　炙陽……

　　上古……

　　你們都來了……

　　真好……

　　

　　“即便是虛幻，能再見到你們……我也沒什么遺憾了?！?br/>

　　“快！白玦！”炙陽紅著眼眶大聲呵斥，“快留住他的元神??！”

　　可是來不及了！

　　炙陽的話音剛落，昊辰便已經(jīng)化作了點點星光四散而去……

　　眾神紛紛跪地，痛聲呼喊著：天帝——

　　白玦瘋了，他追著那些星光而去，和昊天自此永遠(yuǎn)消失在了天界和神界……

天乩之白蛇傳說/天帝傳說兩世完結(ji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