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小嘴一撅道：“我不要，贓物，不吉利!”四爺?shù)溃骸皩氈?橇 開它!”寶柱蹲下去，把箱子撬開，打開了看，原來里面是那貪官的賬本。 一本本記得細(xì) 細(xì)的賬目，有紅，有黑，但是現(xiàn)在可還有什么意義么？四爺翻了翻，手一 揚(yáng)就把它扔 到了河里，道：“落水去吧!人財兩空!做官貪財?shù)南聢?”一生氣，把箱子也踢了 下去!眾人 拍手叫好!四爺立在船頭，望著四周的景色，道：“快到蘇州了，人家說小橋流水 是蘇州 的寫照?！毙◆~兒道：“所以呀，才叫做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贝合驳溃骸澳俏覀兩虾?呢 ？”“我講錯了講錯了，上有天堂，下有蘇海，行了吧？”“不行!”眾人嬉笑著，船已經(jīng) 靠 岸。 小魚兒道：“我們蘇州，好地方!”四爺?shù)溃骸霸趺磦€好法啊？”小魚兒想想道：“好就 是 好!還要怎么好法？”曹先生教她道：“小魚兒，你就說蘇州好在：一山二水七分田， 好在朱 門白壁整彎流，家家戶戶泊杭州啊!”小魚兒摸著頭道：“我從來沒有讀過書，斗 大的字只認(rèn) 得一籮筐!” 春喜道：“小魚兒，我們住蘇州的時候你可以來找我們啊!”“你們 住哪兒啊？” 曹先生道：“我們進(jìn)住在有名的庭院。”小魚兒道：“那些大官大財主的庭園 ，才不讓我 們進(jìn)去呢!我們在船上是朋友，下了船一個是天一個是地，我們是不一樣的 人!” 四爺?shù)溃骸靶◆~兒，這一路上麻煩你了，我們請你吃頓飯，去紅袖招怎么樣？”“好啊 ! 我還沒有去過紅袖招呢!”曹先生道：“臨水人家紅袖招，雅啊!不過也許是以雅為招覽的 銷 金窩啊!” 他們租住在名園，名園又叫退思園，園主任蘭生，字畹香，號南云，曾任安 徽鳳潁六泗 兵備道，革職回鄉(xiāng)后請本鎮(zhèn)畫家袁龍設(shè)計此園，園名“退思”二字取“進(jìn)思盡 忠，退思補(bǔ)過” 之意。根據(jù)江南水鄉(xiāng)特點，因地制宜，精巧構(gòu)思，歷時兩年建成此園。 退思園雖小，卻集中 了江南古典山水宅園的山、池、建筑、藤木、花草，而且春夏秋 冬、琴棋書畫各景俱全。布 局雋巧適度，景色宜人，充滿詩情畫意。正是：莫道園林 小，佳景知多少。(名園是晚清建 的，乾隆竟然住上了!四爺就是四爺!真不簡單呢!) 眾人 四處游覽一番，曹先生把四爺帶到了書房，四爺隨手拿起一本書看了看，春喜跑過 來 道：“四爺，我到外頭逛逛好不好？”四爺一擺手，她笑著跑了，賈六寶柱也湊上來道： “四爺，我們也去!”曹先生突然看不下去，道：“皇上，老臣告退一下 退思園的主體建筑 宅第分東西兩側(cè)，西側(cè)建有轎廳、茶廳、正廳三進(jìn)，東側(cè)內(nèi)宅，建有 南北兩幢各五樓 五底的“畹香樓”，樓與樓之間由東西雙重廊與之貫通，俗稱“走馬樓”，為 江南之冠。園 景部分亦分東西兩側(cè)，西庭東園。庭系園之序，中置旱船，坐春望月樓，歲寒 居。園 以水為中心，具貼水園之特亭、例，山、堂、廊、軒、榭、舫皆緊貼水面，園如出水 上。北岸的退思草堂為全園主景，站在堂前平臺上環(huán)顧四周，琴房，眠云亭、菰雨生涼 軒、 天橋、辛臺、九曲回廊、鬧紅一舸舫、水香榭、覽勝閣以及假山、峰石、花木圍 成一個曠遠(yuǎn) 舒展，彼此對應(yīng)的開闊景區(qū)。而每一建筑既可獨立成景，彼此呼應(yīng)。其中 坐春望月樓、菰雨 生晾軒、桂花廳、歲寒居、點出春、夏、秋、冬四季景致，琴房、 眠云亭、辛臺、覽勝閣塑 造出了琴、棋、書、畫四藝景觀?？吹么合矊氈Z六三個人 眼花繚亂，曹先生呼道：“你們 三個，你們?nèi)齻€過來!” 老人家訓(xùn)道：“離京這些日子，你 們越來越?jīng)]大沒小啦!現(xiàn)在皇上在喝茶，你們過去問個 安，讓他知道在我們心目中他還 是皇上，不是四爺!”“對啊，忘記了!” 賈六寶柱沖了過去，剩下春喜直叫：“等我一下嘛! 等我一下嘛!” 四爺一口茶還沒喝下去，賈六寶柱爭先恐后跑了進(jìn)來，寶柱還沒說話，賈 六往前一撲跪 在地上搶著道：“皇上吉祥皇上如意皇上該……” “皇上該起來了，皇上該盥 洗了，皇上該練功了!皇上該你們的!”四爺不高興了?！霸?講過了，出了京就免了嘛!” 寶 柱道：“稟皇上!” “又稟？稟吧!” “皇上吉祥皇上如意，寶柱已經(jīng)勘查過整個的名園，這一 次保證絕對安全!” “我們已經(jīng)不安全太多次啦!” “報----”春喜從外面嚷著就跑了進(jìn)來，四 爺一聽又怕了，嘆道：“你們就不能讓我清靜 一會兒嗎？”春喜端了一壺茶進(jìn)來，聲音甜 得發(fā)膩：“答應(yīng)春喜，請萬歲爺圣安!恭祝萬歲爺 龍體安適，龍心舒暢，龍……龍……”四 爺?shù)溃骸褒埦杵愕煤芎?” 四爺?shù)溃骸霸诖系胤叫〈蠹腋C著了，既然住下了，大家就隨 便逛逛，活動活動筋骨， 見識見識世面……然后去紅袖招!” “蘭燼落,屏上暗紅蕉。閑夢 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瀟瀟。人語驛邊橋?！彼臓斴p呤著皇 甫松的詞，道：“蘇州妙， 妙在橋，一座一座，千姿百態(tài)，風(fēng)情萬種，你可知道橋有多少？” 曹先生道：“宋朝蘇州 叫平江府，在平江府的石刻圖上共有三百五十九座，在宋朝末年已經(jīng) 快四百座了?！彼?爺走上一座橋，道：“這就是楓橋吧？”曹先生道：“是啊!”四爺?shù)溃骸耙?唐人張繼的一首 詩出了名!”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張繼做的什么官啊？” “天寶年間戶 員外郎!” 四爺?shù)溃骸八粚懺?，官也許做得大一點，也不用愁眠了，做官就做官嘛，做 的什么詩 嘛，還愁呢!哈哈……”(張繼落榜而忿然做此詩，有點懷疑此處臺詞的意思!) 曹 先生道：“這里秋天的螃蟹最好，筯薄子背滿殼黃!”四爺?shù)溃骸疤瑮畛呛荚谶@ 邊， 可以說是湖蕩羅列，水道縱橫!怪不得有錢的人都喜歡來蘇州，蓋個庭院，我們住的庭 院就很好!”曹先生道：“要好得多了，姑蘇臺，常州花苑，五代南園，宋朝的滄浪亭，元 朝 的獅子林，明朝的拙政園，不勝枚舉!” 二人來到拙政園，四爺?shù)溃骸斑@名字很好!”“好 在哪里呢？四爺!”“明朝‘拙政’所以 才亡給我大清啊!”曹先生忙道：“這個拙字嘛，拙者 ……”四爺打斷他道：“我懂!我是說官 員貪毒，才會蓋了這些庭園名廈，蓋了這些東西， 朝廷也就快完了!宋如是，元如是，明如 是!”“皇上灼見!” 世上有一種女人，走起路來要 是不扭腰，就像是沒有穿衣服一樣地不自在，臉上要是不 帶上最媚氣的笑容，就像是 三四天沒有洗臉一樣的窘迫，手絹一捂，把“喲”掛在嘴邊上， 好像看了誰都?xì)g喜得不得 了!她的聲音又軟又甜：“喲!張爺李爺，好久不見啦!歡迎光臨紅袖 招!” 兩個男人道：“你 瞧瞧，紐芳這小妮子好像最近是越來越漂亮啦!”“嘴也挺甜的!” “二位爺見笑啦!快呀，快 給兩位爺帶路!”遠(yuǎn)處跑來兩個濃妝艷抹的女人，笑著把兩個 男人拉走。 小魚兒在前面帶 路道：“四爺，快點，前面就是聞名天下的紅袖招啦!” 四爺看了看，道：“紅袖招？”曹先 生道：“四爺，江南第一銷金窩啊!” 紐芳一回頭看到了小魚兒蹦蹦跳跳地過來了，杏眼 一瞪道：“小魚兒，干什么？這個地 方是你配來的嗎？”小魚兒道：“紐芳姐，請不要誤 會，我今天是給幾位大爺帶路的!” 紐芳一回頭，臉色竟一下又變得親切媚氣，嘴里喊道 ：“喲!兩位大爺，歡迎你們光臨紅 袖招!幾位大爺面生，是不是初到蘇州?。俊?四爺?shù)溃骸?我等久聞紅袖招大名，這次來路過蘇州，特地來觀賞一番!” “喲!不敢當(dāng)!”紐芳的手已經(jīng) 挎在四爺?shù)母觳采?，道：“大爺呀，我保證你們一定會盡 興而歸的!” 走到門口，春喜和 小魚兒被人擋下：“你們不能進(jìn)去!” 春喜一下?lián)荛_那人的手道：“為什么我們不能進(jìn)去？” 小魚兒又是扯她又是搖頭，春喜 才不怕，一拉她道：“走!”那個人還是不讓她們進(jìn)，道 ：“就是不能進(jìn)!” 賈六寶柱聽到走了回來，對看門的女人道：“她們是我們的朋友哎!”“跟 我們一起來的!” 看門的忙叫道：“芳姐!” 紐芳對四爺一笑道：“大爺，對不起，您等等!” ，走回去對寶柱賈六道：“二位大爺，不 要誤會，我們紅袖招是男人的天堂，不是招待 女人的!” 四爺對曹先生道：“嗯，河?xùn)|獅吼啊!”曹先生道：“只怕這醋娘子搗亂了長居園 吶!” 寶柱道：“她們兩個不是女的!”賈六道：“是男的?。俊睂氈溃骸鞍パ缴档?她們兩個 是花錢的大爺!” 紐芳又挎著他把他拉了過來道：“這位大爺，這里不是她們女人大爺花 錢的地方，她們 沒資格!”“為什么？”“因為這里是你們男人的樂土啊!” 春喜沖過來掐了寶 柱一把道：“沒出息!”轉(zhuǎn)身對紐芳道：“你說什么？” 紐芳道：“沒什么，只是請你們回去!” 眼睛望天，一副高傲的樣子，她們老板和督爺掛 鉤，有了個強(qiáng)大的靠山，自然有恃無 恐!她們就是想打狗的時候，也從來不看主人的。 小魚兒上來拉春喜道：“春喜姐算了啦 !我們還是回去吧!”春喜道：“怕什么？我告訴你， 今天我們就把你們紅袖招全部包下來 ，再多的錢都付!”“再多的錢也不能進(jìn)!” 春喜急了，道：“不能進(jìn)？哼，我就把你們紅袖 招給封了!” “你敢!” 屋里走出一個男人，沉聲道：“誰吃了豹子膽，敢把紅袖招給封了？” 四爺目光如炬，用扇子一擋他的去路，聲音威嚴(yán)，道：“怎么？想打人吶？” 這個男人一 看他，他鼻孔轉(zhuǎn)音“嗯?” 他的氣勢天生帶著皇家的霸氣，不怒而威，這男人也算見過世 面的，發(fā)現(xiàn)他來頭不少， 目光一下緩和下來，笑道：“這位大爺，紅袖招的規(guī)矩是我們 老太爺定的，大爺您見諒!” 四爺?shù)溃骸耙淳鸵黄疬M(jìn)去，否則……”手一抬，曹先生替他說 完了下半句話“就把紅 袖招給封了!” 男人賠笑道：“大爺，請你在這里稍等一會兒!容弟介 只會咱們古爺!”在紐芳耳朵邊說 了幾句話，把她推走，又對四爺?shù)溃骸按鬆敚源?”四 爺回頭一看春喜，春喜高興地笑了， 春喜事小，丟了皇上的面子事可就大了! 正堂里， 幾個臺灣客人要見老板古香云，一只玉手撫起賬幔，古香云走了出來，大家全 叫她“古 爺”?？梢娝矸葜? 紐芳走過來趴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古香云道：“這么大的口氣？ 好，你先下去招呼他們 進(jìn)來，等一下我親自去招呼他們!” 紐芳來到外面，像什么也沒有 發(fā)生過一樣媚笑著對四爺?shù)溃骸按鬆?，?” 四爺一笑，搖著扇子走了進(jìn)去! 可是落座在一 個雅間后，就再也沒有人理他們了，連壺茶也沒有，過了半天，賈六忍不 住走出來追 著給別人上茶的紐芳道：“小姐，小姐，我們來了好久了，都沒東西吃啊!招呼我 們一下 好不好？”紐芳道：“等著吧，會有人來的!” 賈六回到雅間里，道：“這什么爛店嘛？沒有 人招呼，茶都沒有!”古香云走了進(jìn)來笑道： “貴客要茶嗎？”寶柱道：“當(dāng)然要啦，我們口 渴啦!”古香云道：“茶？有的，陸羽《茶經(jīng)》 前三卷續(xù)三卷，你們要哪一種呢？”寶柱道 ：“又在考人？” 四爺眼角帶笑道：“怎么個喝法？” 古香云道：“宜興楊杏茶，武夷建寧 茶，小盆水牙茶，嫩的雨前茶，老的北苑茶，至于 野茶香片毛尖雀舌烏龍鐵觀音咱們 這兒是不賣的!” 四爺笑道：“真難，解渴的就好啦!” 古香云又道：“用什么水呢？” 眾人面 面相覷，道：“水？” 古香云道：“對呀，潭水、河水、井水、泉水、還有雨水!”寶柱道： “水還這么多名堂 ??？” 古香云道：“哎喲，話不是這么說呀!潭水性苦，河水性咸，井水 生津，泉水祛痰，至于 雨水呢那可就更講究啦!春雨為蘭，夏雨為荷，秋雨為桂，冬雨 為梅!” 四爺?shù)溃骸笆撬秃昧耍惆盐覀兛甲×?”古香云冷冷一笑。 曹先生道：“對了， 來點菜吧？” 古香云道：“菜呀？有啊!唐朝段文昌的十經(jīng)十五卷隨便你們點!”四爺看了看 曹先生道： “沒看過這本書啊!”春喜道：“我們可是吃過御膳房的哦!” 古香云道：“御膳房 可是虛有其名呢!廚房做菜的時候啊那些個鼻涕汗水都流到菜里頭 了，不比我們吶，那 切蔥的都還得學(xué)上個三年才能上案子呢!”曹先生也煩了，道：“雞魚肉 蛋，隨便來一點 你們拿手的就好啦!” 古香云道：“拿手的？有!不過今兒個十五，沒有雞魚肉蛋，只有魚 腹三鮮!” 四爺皺起了眉頭，擺擺手道：“好好好好好，就魚腹三鮮吧!弄條魚!”古香云不 急不燥， 喋喋不休道：“哎喲，我可是告訴您吶!這魚腹三鮮是菱角蓮子藕，這可是雅菜 呀!” 四爺想了想道：“螃蟹也該是魚腹三鮮吧？” 古香云忙道：“哎呀螃蟹呀？吃螃蟹那 可是紅袖招的名見吶!三十團(tuán)臍不用煎，老糟斤半 半斤鹽，好醋半斤斤半酒，入招直吃 到明年呢!”曹先生聽得詩好忍不住叫好，四爺卻早已 讓她煩得直搖扇子!古香云有心試 探幾人，仍道：“五糟六錢鹽十七，一碗河水甜如蜜，做來 如法收藏好，吃到來年七月 七!” 四爺?shù)溃骸捌咂咂咂咂?別再添麻煩了!就這個吧!” 古香云道：“好啊!”走到門口，又是 一聲大叫道：“對不起啊!我忘了昨兒個就讓人給訂 光了!”四爺?shù)溃骸罢l訂的？”“貴客咯!” 四爺眉毛快要立起來了，道：“什么叫貴客??？”“雄蹯、權(quán)紳、大黨、豪商啊!” 四爺?shù)溃?“我不懂!”“雄蹯者，封江大吏，大黨者，宮中各太監(jiān)，權(quán)紳者，事商而通權(quán) 貴，豪商者 親子萬貫，左右市場啊!” 四爺大聲道：“我們什么都不是，我們吃盤豆腐就走人!” 誰知古 香云又道：“豆腐？哎呀您是行家!豆腐九品十八味，十五只野筯腦子煨豆腐，要 用小蠟 燭，可不能夠用火，不過那得要四個時辰，您啊……得等!” 四爺看著她道：“我們在哪兒 等?。俊?古香云身子一扭道：“哪里涼快就在哪里等啊!” 四爺站起身來道：“哼，你們紅 袖招簡直欺人太甚了!” 古香云笑道：“哎喲，有道是：客大欺店，店大欺客，奴大欺主 ，主大欺奴!這個……” 四爺忿然道：“我們叫人給欺負(fù)啦!” 古香云卻一伸脖子沖外叫道：“ 來人啊，送客!” 早就準(zhǔn)備好的幾個漢子走了進(jìn)來!抱著臂將眾人圍住。 寶柱與賈六一對 眼道：“玩橫的？”賈六道：“橫的？我們都會啊!” 四爺一使眼色，聲音鏗鏘有力，道：“ 寶柱，玩!” 眾人好好“玩”做一團(tuán)，寶柱給漢子一拳，四爺看著古香云，古得云暗罵道：“ 笨死了!” 漢子打到賈六臉上，古香云一看四爺，四爺一嘆氣。 響動驚動了對面雅間里的 臺灣客人，幾個人早就喝得面紅耳赤，暈佗佗地，也不知道發(fā) 生什么事，走出了門， 一看是有人在打架，不管三七二十一沖上去就打，不管是四爺?shù)娜诉€ 是紅袖招的人亂 打一氣。 到了最后也不知道是誰和誰打，紅袖招的人反而都退下了，只剩四爺幾個和 那幾個臺灣 人，從雅間打到正堂上，客人們四散奔逃。 臺灣人最后都拿出了刀子，四 爺身形有如白駒過隙，臺灣人左砍右砍，又叫又嚷，卻連 他的一片衣袂也沾不到，反 而讓四爺打得鼻青臉腫! 小魚兒望著他，眼睛里多了一些東西。 臺灣人抱起一個花盆就 扔過去，沒有砸著人，卻砸到了紅袖招的招牌，三尺五寸長的招 牌一下子掉了下來， 竟落到四爺手中，四爺用它去摚臺灣人砸過來的椅子，招牌立刻碎了! 古香云一看，吃 了一驚：“敢砸我紅袖招招牌？” 可是四爺一伙人已經(jīng)把不管是臺灣人還是紅袖招的人都 打得趴在地上起不來，古香云只 有干生氣的份，四爺?shù)溃骸巴鎵蛄?，我們換個地方玩!” 帶著一行人揚(yáng)長而去。 只留下古香云看著他們的背影，目光冷得殺得死人! 四爺?shù)热税?小魚兒帶到名園去玩，春喜把一個沙鍋放在桌子上，打開蓋子道：“白水煮 大肉，小魚 兒，別山珍海味了，嘗一嘗宮廷里的名菜，白水煮大肉，很好吃的哦!” 小魚兒一看鍋子 里是肥膩膩的肉，就是那么一整塊肉放在白水中煮，咧嘴道：“??？空 口吃肥肉??？”四 爺用刀子給她割下一大塊道：“小魚兒，嘗，在宮里要吃這道菜，還得要 不小的官兒呢 !” “這能就這么吃嗎？”“我們旗人游獵關(guān)外，雖然進(jìn)了關(guān)，可是為了懷念前人的艱難， 凡是在大祭祀，或是在喜慶的日子，都要吃白肉，以示不忘先人!” “哦?！毙◆~兒用筷子 挑起一點放入嘴中，立刻又咧嘴，道：“好像鹿鎬澗，還有橋家柵 的東西還是好吃一點 ?！?曹先生在一邊嘆道：“宋明兩代好吃，兩代都亡國亡得好慘啊!”賈六湊上去道：“曹先 生，來根‘旦八姑’呂宋新到，水貨!” 春喜拈起一支道：“這什么東西呀？” 寶柱告訴她：“ 這個就是煙，一抽就冒煙，是在明朝的時候傳進(jìn)來的!” 曹先生道：“提神醒腦的，我來 一根!” 四爺?shù)溃骸坝腥伺侣劅熚?，圣祖康熙就怕，我不怕。”賈六忙送上一支，四爺和曹 先生對 著噴云吐霧，賈六道：“這個在苦窯很值錢呢!” 四爺?shù)溃骸翱喔G？苦窯在哪里？” 賈六道：“苦窯就是監(jiān)獄的班房，苦窯的人把它卷成老鼠尾巴，缺貨的時候，一根老鼠 尾巴比一只雞還要貴啊!” 寶柱端過來一個盤子，道：“四爺，來顆檳榔吧？剛剛在街上 買的，是臺灣貨哦!” 春喜拿起一個道：“檳榔？這是吃的嗎？” 四爺?shù)溃骸俺缘?，好吃?很啊!北方少有，來來來，大家吃!” 曹先生道：“李時珍在《本草》上說，檳與榔都是貴 客的稱呼，所以是敬客的，間者為 檳，遠(yuǎn)者為榔，主化石袪障!”春喜道：“我也來一顆!” 四爺嘴里含著檳榔道：“不錯，嗯，在紅袖招……有股邪味!” 賈六道：“對啊，在剛到門口 啊我就聞到那個老板娘身上有股怪味道!”寶柱道：“剛開 始的時候，你還在說老板娘身 上好香啊!” 賈六一著急道：“寶柱!那是你說的還賴在我身上？”聞了一口曹先生的煙味， 一下就把 檳榔吞到了肚子里去了，眾人大笑道：“你死定了!” 第五章 對于人無能為力的 天，人最怕它是兩樣，一是打雷，一是黑暗，這兩種都是天地之威最 為恐怖的時候， 打雷的時候人變得渺小，連天地似乎都要撕裂，震懾天地的聲音又使人不知 所措；黑 暗呢，人的視覺器官一下子失去了作用，從心底最深處涌上來的膽怯會更加讓人無 法 看透身邊的世界，有時人怕黑暗并不是因為怕鬼，說到底，還是怕自己，怕那無常的命 運(yùn)。 自古以來，黑暗中有多少魑魅魍魎。又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罪惡？ 黑暗中，一頂豪 華的官轎到了紅袖招! 因為他們在暗，所以更加囂張! 古香云拉著索拉旺的手，左一聲“ 督爺”右一聲“大人”地叫個不停!道：“你要替我做 主啊，我好怕啊!”此時的她竟成了一個 乞憐的小女人，沒有一點白天對著四爺?shù)陌翚?索拉 旺摸了摸她的臉問道：“嚇著了？”“ 她們好野蠻啊，好不講理啊!敢把紅袖招的招牌給砸下 來了!我看在他們眼里根本就沒有 您這個鹽漕總督!”拉到桌子旁坐下，不依不饒地道：“大 人啊。您是看見的啦!店是您疼 我叫我開的!現(xiàn)在我可不敢開了呀!人家砸在我的身上其實還不 就是砸在您的臉上嗎？我 不要，我不要開了，我寧可服侍您，我要跟著您，大人!”她已經(jīng) 有三十余歲，撒起嬌來 也不比十幾歲的小姑娘差到哪兒去!拉著索拉旺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上道：“您摸摸我的 心口嘛，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真的!”她這一招端地管用。索拉旺道：“不 要怕成這樣!小 心肝，一切有我!天塌下來也有我!” 大聲道：“來人啊!” “喳!” “在蘇州，敢把紅袖招的招牌 砸成這個樣子的人不多，通知漕幫鹽幫把人交出來!…… 回來!先要他們整修，由漕幫鹽 幫先墊款，就說是我說的!” 古香云高興得一頭就扎在索拉旺懷里道：“大人，您對我真 好，我得好好地服侍您啊!” 小魚兒看著坐在碼頭上的余老爹道：“爹，還沒睡??？”余老 爹回頭一看道：“喲，回來 啦!” “回來啦!”“吃飯啦？”“吃啦!”“是在紅袖招？”“紅袖招!” 余 老爹道：“小魚兒，紅袖招出事了!”小魚兒怯懦著道：“出事啦？” 余老爹道：“有人砸了 紅袖招!事情可就鬧大了!” “怎么個大法？” 余老爹道：“你知道紅袖招是誰開的？” 小魚兒 道：“誰開的還不都是一樣？” 余老爹道：“哎喲不一樣啊，是鹽漕總督索拉旺支持他的 女人開的!” “都是四爺啦!他們幾個砸的!” 余老爹倒吸了一口冷氣道：“??？他……他……他 們砸的？你可千萬不要亂講啊!” 消息傳到鹽幫總堂，程淮秀冷笑一聲道：“花里胡哨， 一股邪氣，是該給人砸的飯館子!” 李進(jìn)道：“對，店大欺客，奴大欺主!”趙辰坤道：“賊 貴!一道豆腐幾十兩銀子!” 程淮秀道：“索拉旺叫他女人開這家紅袖招，你們以為他沖著 誰?。葵}幫漕幫？因為索 拉旺他是鹽漕總督!”李進(jìn)哼了一聲道：“根本就是黑店!” 程淮秀 道：“黑店？何止是黑店？是紅店!他要喝的是鹽幫漕幫的血，明的，暗的，公的， 私的 !另外還加上個紅袖招，五堂主，是什么人砸的？” “稟幫主，不知道，索拉旺一定要鹽 幫漕幫交出人來!” “鹽幫漕幫勢不兩立，要鹽幫漕幫交人？難道說是鹽漕合伙聯(lián)手砸的 嗎？” 趙辰坤道：“我們鹽幫一群苦漢子，誰去得起那里？砸得起那里？鹽商也許可能， 可 是……”李進(jìn)打斷他道：“鹽商？鹽商都是斯文大老板，怎么會動手砸店呢？” 程淮秀回 過頭來，道：“索拉旺又跟鹽幫對上了!好，對啊，玩來玩去玩人頭，有什么？ 你一顆我 一顆，誰也不多長一個!” 五堂主道：“索拉旺還說，修復(fù)款項，要漕鹽兩幫均攤墊付， 而且明天就要動工!” 程淮秀冷笑道：“墊付？說的好聽，他要，他要搶，誰敢說個不字 呢？”“可是……”“鹽 幫來攤!曬鹽煮鹽運(yùn)鹽托鹽扛鹽的都來攤，勒緊褲帶來攤，賣了妻兒 來攤!” 李進(jìn)道：“好，他再逼過來，咱們就跟他拼了!”鹽幫的弟兄聽了他的話，個個義憤 填膺， 紛紛道：“對，跟他們拼了!跟他們拼了!”程淮秀一看忙舉手示意眾人道：“等等! 大家冷靜一 點，先通知鹽幫的兄弟，能安穩(wěn)的先安穩(wěn)一點，惹不起要躲，躲不起再拼 ，一切聽幫里的!” “是!幫主!” “砸紅袖招的到底是誰呢？也許是路客，也可能是刀客，兄 弟們?nèi)缬邪l(fā)現(xiàn)，千萬不要輕 舉妄動，先向幫里通消息，就算是交給索拉旺，我們也要 摸清底細(xì)!”“是!” 讓人摸不清底細(xì)的那人現(xiàn)在正帶著人大搖大擺地逛街呢! 小魚兒道：“四 爺，你們在紅袖招砸店打出婁子了!”四爺?shù)溃骸鞍。看虺鰥渥恿?？小魚 兒，是你把我從 兩岸河帶到蘇州來的，你要救我哦!”“救你？哈，你這么大個人還要我救啊？” “哎？我舉 目無親的，你不救我誰救我啊？” 小魚兒想了想道：“找土地公救你!”四爺笑道：“土地奶 奶也行啊!”“好，走!”“哈哈哈……” 春喜喜歡聽小曲，一聽起來就不會再走，賈六寶柱又 圍了上去，賈六道：“春喜，這種 小曲在我們京城里面可是沒有辦法聽到的哦，在江南 多得是呢!而且……”寶柱道：“春喜春 喜，這些俚語村言，有傷風(fēng)化，不要聽啊!” 春喜道 ：“這個才有味道，四爺又不在，你不要管我!”“春喜，我們還是趕快離開吧!大 姑娘小媳 婦的聽了會臉紅會害臊的!”春喜道：“誰說我在聽??？我在監(jiān)督你們兩個，四爺叫 我來 特別注意你們兩個的言行!……更何況我又不是什么大姑娘小媳婦的，我是個答應(yīng)啊!” “春 喜，這個你不懂啊!”“誰說我不懂?。坎灰次沂甙藲q的小姑娘，什么不懂??？”賈 六 對寶柱做了個鬼臉，幾個人各得其樂! 小魚兒在一座土地廟前上了香，拜了幾拜，站起 來對著四爺?shù)溃骸昂昧?，土地公公土?奶奶會保佑你啦!”四爺捏了她的鼻子問道：“那小 魚兒保不保佑我呀？”“我??？我是泥菩 薩過江，自身難?？?”小魚兒道：“四爺，蘇州這 個地方什么人都有，你還是小心點的好!” 四爺?shù)溃骸拔襾斫暇褪且纯锤鞣N人物?！毙?魚兒道：“有牛頭馬面的?！?四爺?shù)溃骸澳歉冒?，有牛頭馬面才能找到牛鬼蛇神呢!” 小 魚兒道：“還有穿紅著綠的!” 四爺?shù)溃骸按┘t著綠？怎么說？” 小魚兒道：“這里的人吵架 ，就會說：不要緊朋友，你有穿紅的，我有著綠的!” “什么意思??？” “混的!地痞流氓!” “ 混的？說曹操曹操就到啦!” 幾個小阿飛流里流氣地，站住不走了，上下打量著四爺，小 魚兒忙趴到四爺耳邊道：“不 要理他們!”四爺也和她耳語道：“好!” 哪知小阿飛卻先發(fā)了 話道：“干什么的？”小魚兒道：“什么事啊？” 小阿飛道：“嘀嘀咕咕的，談些什么？” 四 爺?shù)溃骸罢?？談什么不行嗎？”“鬼鬼祟祟，談國家大事還是批評朝政？” 四爺?shù)溃骸皣掖?事也談得，朝政也談得!” 小阿飛道：“你是誰??？瞧你這不三不四，油頭粉面的模樣!你 也配談國事談朝政？我看 你們想作亂造反!是不是？來啊!把他帶走!” 小魚兒一擋，四爺 道：“帶到哪兒去呀？” 小阿飛道：“帶到衙門，領(lǐng)點賞金!” 小魚兒道：“不要亂來，我告 訴你我舅舅可是漕幫的，你們可不要亂來!” 阿飛道：“你舅舅是漕幫的？你知道我舅舅 是誰嗎？”“誰?。俊?“乾隆皇帝!” 一句話說出四爺著實嚇了一跳，難道自己有個民間的外 甥么？他伸過頭來上下看了看， 道：“我不認(rèn)識你啊!” 阿飛道：“你們一男一女，干什么 的？” 四爺笑道：“不干什么，我們是朋友!” 阿飛道：“朋友？現(xiàn)在亂七八糟，男女關(guān)系 都說是朋友，好，就算朋友，上稅吧!” 四爺一愣道：“小魚兒，上稅？上什么稅啊？”小 魚兒搖搖頭。 阿飛接著道：“朋友稅，愛情稅，吊膀子稅，眉來眼去稅!” 四爺?shù)溃骸斑@稅 太多了吧？” 阿飛道：“不多，大清朝萬萬稅，到了乾隆加一倍!” 四爺忍無可忍，一掌揮 去!道：“走開!”“你打人？上!” 幾個小阿飛一擁而上，根本不是四爺?shù)膶κ?旁邊的人群里 卻傳來這樣的聲音“砸紅袖 招的就是他!” 賈六寶柱聽到了響動，馬上過來，道：“四爺!” 四爺心里有氣，道：“你們來干什么？去去去去去，去聽你們的小曲去!” 寶柱道：“四爺 ，官差來了!” 四爺?shù)溃骸鞍?，好，走走?” 鹽幫大堂里，一個弟子向程淮秀匯報，程淮秀 道：“是哪個宅子？” “前些年胡大人的宅子!” 程淮秀道：“胡大人宅子？胡大人宅子不是 空了好些年了嗎？”趙辰坤道：“一直有人在 維修!”程淮秀道：“這些人住在那，一定是有 來路的 他們又會功夫又砸了紅袖招，你看，他們會是什么人呢？” 程淮秀道：“索拉旺 的人絕對不會砸紅袖招，不會是官家的人，做官的人是官官相護(hù)， 更不會是江湖中人 ，江湖人到蘇州來應(yīng)該會給鹽幫一個拜貼!”李進(jìn)點了點頭道：“對了，會 不會是漕幫請 來是什么人物?。俊壁w辰坤道：“漕幫請來的人物也不至于動紅袖招啊!要不就 是沒摸清 楚紅袖招的底細(xì)？” 程淮秀道：“怪，真奇怪!” 她要去看看!等到天黑下來，她帶著兩個弟 子，趁著夜色，來到名園之外，吩咐他們道： “記住，探個底細(xì)，不要輕舉妄動!”她把 斗篷交給弟子，道：“你們兩個在門口守著，我進(jìn) 去看看!”“是!” 她躍過院墻，小心地前 行著。 “嗖嗖!”她是練武的人，自然聽得出來這是利器破風(fēng)的聲音，并且這聲音又穩(wěn)又 疾， 顯見得功力不弱!她藏身于假山之后向外望去!看到一個人在練劍，這個人身似流星 ，劍如閃 電，一招一式看得人眼花繚亂，繁而不失章法! 他削瘦，高大，帶著幾分飄逸 瀟灑，天生的神采，異于常人。 她見過他 她笑了，拿出一條黑色的蒙面巾。 四爺耳邊 一響，凝目一看，一個黑色人影橫撲過來，擋過幾招，問道：“你是誰？”他 竟沒有生氣 的樣子？真是奇怪 劍光始終不離四爺身側(cè)，四爺卻一劍劍準(zhǔn)備無誤地?fù)蹰_，手腕一轉(zhuǎn) ，挑下了她臉上的黑 巾! 他也愣住了，他沒想到是她! 一下笑了，迎上去道：“程幫主？” 她去拿他手中的黑巾，他卻握住了她的手! 她心里一驚，忙縮回來。 四爺?shù)溃骸澳恪?程淮秀道：“剛才看你練劍，一時興起想領(lǐng)教一下!” 四爺?shù)溃骸斑M(jìn)去坐!” “好!” 乍然重逢， 四爺?shù)难劬ω澙返乜粗?，一時一會也不離開，程淮秀道：“名園果然是名 不虛傳……” 接觸到四爺?shù)哪抗?，低下頭一笑，語結(jié)。 他的眼睛呀! 四爺?shù)溃骸拔覀兪怯芯壍?” 程淮秀 應(yīng)道：“唉?！?“在小狼溝，你帶人夜劫官船!”“多承義助!” “我說的不是義助，是學(xué)你臨走 時說的一句話。”“哦？什么話？” “你說，有緣我們會再相見的!”“哦。呵?！?“請坐?！薄昂??！?春喜眼明心快，端上兩杯茶，道：“貴客，請用茶!” 程淮秀道：“謝謝，嗯，好秀氣 啊!”三個字，就把春喜哄高興了，笑嘻嘻地退了出去。 四爺?shù)溃骸坝貌璋。俊?程淮秀一抬 手道：“不渴!” “又跳又打折騰了半天，不渴？”“渴了我自個兒會喝!” “哦，呵，我明白了 ，你是怕人家暗中下藥!好，我們換一杯!該放心了吧？”“謝謝!” 她無法不接過來，這個 人倒真是有辦法! “哎，皇上……四爺兩回碰到這個朋友，算是有緣哎!”春喜和他們說。 賈六道：“又有一個女的逃不掉咯!”寶柱道：“不，應(yīng)該是說，又多了一個女人叫四爺 牽 掛在心!”春喜道：“哼，聽你講的文縐縐的!曹大人，你說呢？”曹大人道：“四爺本來就 是個多情人嘛!” 春喜道：“我看她長得挺漂亮的!不像壞人哦!而且……我?guī)退喜璧臅r候 ，她還說我長 得好秀氣哦!”曹大從呵呵笑道：“春喜就是秀氣嘛!” 賈六笑道：“秀氣？不 知道有沒有腳氣，疝氣，還有小腸氣？哈哈!” “你想死啊!”“噓!小聲點!” 險些吵到了他們 的談話，程淮秀道：“鹽幫本來是先父帶的，從康熙末年，到雍正，到 乾隆?！彼臓斠豢?茶差點沒噴出去，咳了幾聲，看著程淮秀一笑。程淮秀道：“先父去世之后， 幫中兄弟 懷念先父，就推舉了我接下鹽幫。” “令尊是怎么去世的？有漕幫有關(guān)系嗎？”“死于鹽漕 大火拼?！?“這么說，鹽漕兩幫是勢不兩立的？”程淮秀搖搖頭道：“話也不能這么說，總 不能一 命換一命??？冤冤相報何時了??？”“好見識?！薄皬P殺格斗究竟不是過日子，兩幫 兄弟好幾 千人個個都還得養(yǎng)家活口!”“這是真話!”“漕幫跑水，鹽幫跑旱，各自討一口辛 苦飯吃，本 來是不必見面就橫眉豎目的，一動手紅刀子進(jìn)白刀子出，可是……”“可是什 么？”“老天不 疼辛苦窮漢子!就是不能夠和平相處!”“或許，姑娘和漕幫幫主開誠布公的 修好談判？”“誰 有那么大本事來召集兩幫呢？”“鹽漕總督是干什么的？”“鹽漕總督？你 是說索拉旺？”“他 是有這個責(zé)任啊？”“哈，騎人貴足，他管誰的死活？他只管他月收孝 敬的銀子，逢年過節(jié) 的還得要加倍!更過分的是他命令鹽漕兩幫的紅白喜事都得要到紅 袖招去!” 四爺沉吟著道：“我得過問一下這件事!” 程淮秀笑了，道：“你？哈哈，四爺不 是我小看了你，你過問不了的!你就安穩(wěn)作你的生 意吧!在蘇州好好地享受幾天，然后策 馬遠(yuǎn)走!”“哦？”“下次再過蘇州的話支會一聲，有什 么能效勞的地方鹽幫一定全力以赴!”“ 這我就深深一謝了!” “四爺還跟她說有緣呢!”春喜還在想著，寶柱道：“有緣？” 曹大人道 ：“此時此地，舊識相逢，豈不是有緣嗎？”賈六道：“我看不是什么緣分，四 爺想泡妞 哦!”寶柱道：“我看每個姑娘對他來講，都是很有緣分的!”賈六道：“色迷!災(zāi)星未 退，色 心又起哦!”春喜道：“你懂什么？四爺是皇帝老子!泡妞有什么不對??？” 賈六忙道：“對 對對對，我也想泡!”寶柱湊過來道：“那我也要!”兩人齊聲道：“你好 秀氣哦 在廳中，程 淮秀已經(jīng)向四爺抱拳道：“四爺，我告辭了!” 四爺忙站起道：“哎？再坐一會兒？剛才看 見你身手不凡，哪兒學(xué)的？” “鄉(xiāng)下人把式，好身手的都在深宮大內(nèi)呢!” “嘿嘿，客氣客 氣!深宮大內(nèi)，矯虛身段?！?“先父只生我一個，先母早亡，我從小跟著先父馬上來車下 去，奔馳兩淮，兩湖曠野， 跑私鹽，走黑道，七百斤的一車鹽，我一天一夜，推著拉 著趕兩三百里路算不了什么的!” “苦了你了，幫主!”四爺?shù)哪抗庖恢睕]有離開過她的臉!“ 有機(jī)會我要為你鹽幫盡點力!” “那鹽幫給您磕頭了!” “哎？我怎么才能見到你呢？幫主？” “好，四爺如果不以粗下見棄，我派人來接!” “一言為定 紅袖招里，有人在掛新做的招牌 ，古香云走出來看，管家迎上去賠笑道：“古爺，您還 沒去歇著？”古香云道：“你辦事 能讓我放心嗎？哦對了，抓人的事有沒有什么眉目了？” 管家道：“督府衙門都放出去了 !四面撒網(wǎng)，八方監(jiān)察，那些家伙肯定飛不出蘇州!早晚到手!” 古香云道：“說不定啊他們 就在這兒偷看偷笑呢!”又道：“不是說其中有個本地的姑娘嗎？” 管家道：“本地姑娘？” 古香云道：“沒讓她進(jìn)店，后來才進(jìn)來的那個!”管家突然想通了， 道：“對對對對對，找 到那個丫頭，順著線，一網(wǎng)打盡!”古香云道：“哼，算你有點小聰明!” 管家賠笑了笑，道 ：“鹽幫跟漕幫送來的裝修費用我都交到柜上了!”古香云道：“他們?nèi)祟^多， 地方又熟， 沒幫我們找人嗎？”管家道：“我催催他們，其實敢砸我們紅袖招的，真是太歲 頭上動土 ，虎口拔牙，耗子?貓的脊梁骨?！惫畔阍频溃骸澳阊骄蜁@兩句老詞，你換點新詞 好不 好？” 名園里，春喜賈六并排站著，一個勁地在四爺身后笑，天一亮四爺就開始等程淮 秀派的 人，左等右等，人影也見不到一個，四爺急不得，燥不得，只能在原地打轉(zhuǎn)!賈 六春喜就賠 著他嘆氣，又實在忍不住偷偷笑! 突然，春喜叫道：“來了來了，萬歲爺！” 四爺心花怒放，回頭一看，春喜卻道：“寶柱 來了!” 寶柱跑過來道：“皇上，我在大門口 等了老半天，連個人影都沒見到!” 賈六道：“騙子!說派人來接又不來!治這個女幫主欺君 之罪!”四爺本來心情就不好，拉 長了聲音“嗯？”賈六不敢說話了。 曹大人問道：“四爺 ，有沒有約定時間？究竟是哪一天，什么時候？” 四爺?shù)溃骸熬褪菦]問嘛，都怪我!少問 了一句，唉!” 春喜道：“四爺，有緣終會相見的呀!寶柱你還不趕快到大門口候著？” 四爺 道：“答應(yīng)!” 春喜上前一步道：“答應(yīng)在!……四爺，我答應(yīng)沒有用啊，要女幫主答應(yīng)才行 啊!” “就會胡扯!”四爺?shù)溃骸叭绻蓪Ｈ藖斫恿耍憬o我準(zhǔn)備了什么衣服沒有??？” 春喜 脫口而出：“準(zhǔn)備好了，龍帽龍袍龍扇子龍靴子，還有……” “我穿那一套？那不一下子把 鹽幫收了嗎？” 程淮秀何曾忘記過這件事？ 李進(jìn)剛送了她一匹馬，她來回騎了幾圈，李 進(jìn)問道：“幫主，還滿意吧？”程淮秀點頭 道：“是一匹好馬!從哪里弄來的？”李進(jìn)道：“ 蒙古，新彊，是我?guī)讉€朋友幫我物色到的!只 有這匹馬幫配得上您呢!” 程淮秀一笑，道 ：“為了一匹馬，花這么大力氣，何苦呢？” 她的話，看似無心，可是聽起來竟似乎別有 深意! 趙辰坤來到幫主身邊問道：“幫主，你夜探胡大人宅子，可摸清楚那幾個人的來歷 ？” 程淮秀道：“不是說過了么？那些人來歷不明，身份莫測，卻是正道上的朋友，哎？ 今 天初幾了？” “初八?！?“初八？嗯，過兩天是吉日!” 四爺哪里等得到兩天？他早就無聊 得直嘆氣了。 春喜一拍寶柱賈六道：“你們兩個蠢蛋，到蘇州江南這么繁華的地方，你 們就不能安排 節(jié)目那萬歲爺散散心去呀？” 曹先生已上前道：“啟稟皇上，這虎丘跟寒 山寺都可以逛逛。”春喜道：“曹大人，你要 叫四爺?shù)綇R里頭去看和尚啊？一個個光禿禿 的，有什么好看的？”賈六上前道：“四爺四爺， 明朝三保太監(jiān)下西洋就在劉河鎮(zhèn)出的海 ，到那去看看怎么樣？” 四爺冷冷道：“怎么？你也想學(xué)鄭和去航海呀？”春喜道：“四爺 ，聽說蘇州的絲繡是最 出名的，如果四爺有興趣的話，我們可以去逛一逛啊，買點小 紀(jì)念品，回宮送給嬪妃娘娘們， 哪怕是一個繡荷包她們也很高興啊!”四爺?shù)溃骸昂媒z好 繡早就進(jìn)了宮了，可吃要玩找宮里沒 有的嘛!” 賈六忙道：“四爺四爺四爺，我們?nèi)セ焯?子洗澡??？”四爺?shù)溃骸拔铱梢匀セ焯米酉丛鑶?？?曹大人道：“沐浴到是古理，《禮紀(jì)》 上叫湯沐，有的，所謂沐浴齋祭，以敬神明!” 春喜道：“四爺，不要去那種地方!好臟啊 !” 賈六道：“越臟越養(yǎng)人，你懂不懂??？” 寶柱道：“四爺，您在宮里頭都是那些太監(jiān)給 您洗的澡，宮女們給您穿的衣服，到那種 地方……” 賈六道：“這種地方才講究呢!” “講究 ？” “講究得很呢，洗澡叫鬧海，有捶腿的，捶腿的叫散點子，有捏腳的，捏腳的叫抓勾 ， 還有臨走拿衣服，不能叫做拿衣服，叫*龍，呵，非常有趣!宮里面找不到的!” 四爺想 了想：“抓勾……春喜她能去嗎？” 曹大人道“男女合浴，日本國有，叫豐呂，意大利人也 很流行?！?寶柱道：“四爺，有機(jī)會帶我們到日本國觀光一下!”賈六嘻嘻笑道：“對對對， 觀‘光’， 觀‘光’!”春喜道：“男女合浴成何體統(tǒng)??？”賈六道：“哎呀洗個鴛鴦澡有什么大不 了的？ 不要假正經(jīng)啦!哪家的屋檐下沒洗過鴛鴦澡的？”“不要臉!”春喜大叫，寶柱對她道 ：“嫁了 人了就懂啦!” 四爺?shù)溃骸昂?，走，我們?nèi)ス涔浠焯米?” 春喜道：“四爺，那我呢？ ” 四爺?shù)溃骸澳悴荒苋?，你跟曹大人留守，有專人來接，請他們等一?” 春喜拉住賈六寶 柱問道：“有沒有女孩子去的混堂子呀？”寶柱道：“有啊，我?guī)闳?” 賈六笑道：“要洗 鴛鴦澡哦？”兩個小子哈哈笑著，走了。 裕德池。 一個人在外面招呼：“歡迎大家都來 洗個澡啊，干干凈凈的!” 四爺幾人已經(jīng)下了浴池，寬大無比的浴池，水氣氳氤的四周， 大家都肉帛相見，最多在 腰間圍上一塊浴巾。人與人之間沒有一點差別!四爺把水花濺 起老高，哈哈大笑著，他沒有 來過這種地方，原來在這種地方洗澡也是很有趣的嘛! 玩 得興起，沒有看到一個人剛進(jìn)來就走了出去。門外的人招呼著：“焦大爺？您剛來就 走 啊!” 紅袖招的管家!他匆匆道：“有急事 到了紅袖招，左喊右叫：“有事了!有事了，我的 人呢？快來呀!快呀!”打手們圍了上來， 管家道：“跟我去抓人，冤家路窄，那個家伙叫 我踫上啦!走，我們快走!” “嚷嚷什么？”古香云走了出來，管家忙上前道：“古爺，那個 砸店的人叫我遇上了， 我這就去拿，拿了交給您!”古香云一瞪眼道：“交給我干什么？ 往衙門里送啊!衙門跟店不 是一家子嗎？”“對對對，是一家!走啊!”古香云叫道：“站住!” 管家問道：“古爺，您還有什么吩咐？” “給我跑啊!” 哦，跑跑跑!幾個人像是被狐貍驚散 了的兔子，跑了出去。四爺已經(jīng)散了點子，抓了勾， 還小睡了一會，舒服得不得了， 叫道：“*龍!” “大爺，瞇登了一會，不一樣了吧？”“嗯，精神多了!” 四爺笑道：“混堂子， 第一次來，真不錯!”“第一次?。看鬆?，您還是京城來的呢!怎么 會這么土呢？”“呵，土 包子，大門沒出過幾次?！薄巴涟樱靠刹荒苣敲凑f啊，就憑您這身 衣裳就知道您是個有 地位，講究的人呢?！?四爺一笑，帶著賈六寶柱往外走，賈六問道：“四爺，舒坦不舒坦 ?。俊彼臓?shù)溃骸八臓?給人當(dāng)成土包子了!”寶柱道：“四爺，蘇州城這個地方花門可多呢 ……” 突然聽到賈六在身后一聲大叫“四爺!” 回頭一看，他已經(jīng)讓紅袖招的人一把擷住。 “ 干什么？”寶柱沖上去就打，自然也有人來“照顧”四爺，四爺擋下幾個人，看了看 他們 手中拿的繩子叫道：“這么臟??？給我讓開!我剛洗過澡，不要碰我!” 抬頭一看，刀槍棍 棒都拿出來了，一群人團(tuán)團(tuán)將他們圍住，紅袖招的管家大搖大擺，笑 道：“砸了紅袖招 還逍遙自在，天下沒有白砸的店!” 四爺笑道：“哦，我忘了，我把這檔子事兒給忘了， 我剛洗了澡!”賈六對寶柱道：“寶 柱，紅袖招早該砸啦!”寶柱一笑道：“對，是不砸白不 砸!”管家變色：“拿下!” 眾人一擁而上，頃刻間馬仰人翻，街上一片零亂! 四爺把管家扣 在手中，向四外的百姓道：“你們也來打，好玩呀!”說罷把他推給了人群， 紅袖招恃強(qiáng) 凌弱，早就臭名在外，此時趁著亂大家都上來按在中間狠揍，四爺哈哈大笑! 回到了名 園，賈六就一直坐在外面看曹先生給花澆水，看得發(fā)了呆，春喜道：“你坐那 邊干什么 ？去服侍皇上啊!”賈六一嘆氣：“皇上心情不好，我不敢去!你去吧!”春喜道：“去？ 再去 洗澡呀？去呀!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春喜端了茶給四爺送去，嘟著嘴道：“四爺，吃吧， 喝吧，吃了有補(bǔ)，補(bǔ)了再去打!” 四爺嘆道：“是不是天下的女人都這么羅嗦？” “有一個 不羅嗦呀?！薄罢l呀？” “啞巴啊!”“哈哈?！?“啞巴不羅嗦，可是手勢多啊!”“手勢多？手勢多 就替我按摩吧!” 手一伸，春喜就給他按了幾下，突然道：“萬歲爺，您說我是啞巴?。俊薄?哈哈哈?！?春喜道：“萬歲爺，混堂子好不好玩??？”四爺?shù)溃骸昂?，真好，可惜女人不?，也許有 一天也會有女的混堂子。”春喜道：“照我說，那種地方去不得的!”“為什么？”“ 你想想看， 里面的人多復(fù)雜??？有長癩痢頭的，有長疥瘡的，長楊梅大瘡的……”四爺?shù)?：“人家有規(guī) 矩的，一進(jìn)門就寫著，楊梅刳毒請自愛，酒醉年老莫下池!” 春喜道：“寶柱 賈六這兩個家伙，就會把您往那種不三不四的地方帶!” 四爺?shù)溃骸扒貥浅^算不三不四 嗎？” “那還算是好的呢，花街柳巷，半卷門子都會把您帶去的!您可是皇上哎!” “皇上又 怎么啦？” “做皇帝還去那種地方?。俊贝合残⌒牡?，放低了聲音。 “到那種地方才要做皇 帝呀……不，做皇帝才要到那種地方啊……也不？”四爺自己也 搞亂了，道：“春喜呀，人 家笑我是土包子!你知道嗎？” 春喜道：“土包子？土包子不妨礙做個圣名天子呀!” 四爺高 興了，道：“說得好!哪天你出嫁，四爺送你一份厚禮!” 春喜道：“謝謝萬歲爺!”又去扯四 爺?shù)囊滦?，小聲道：“到時候您可別忘了哦!” 四爺正色道：“好，現(xiàn)在就送給你!……那兩 個小子，你看誰比較順眼啊？” 春喜張大了嘴，道：“他們兩個啊？一對蠢蛋，您還是留 著吧!” “哈哈哈……”四爺大笑! 唉，唉，唉，賈六在花園里一個勁地嘆氣，曹大人忍不住 問道：“你怎么啦？”賈六道： “這么久了還沒來 寶柱拿著一封信，歡天喜地地跑了進(jìn)來 ，來了就問：“皇上呢？”賈六忙迎上去，問道： “那么急!什么事呀？”寶柱晃著信道：“ 你看，我終于等到了!”賈六道：“曹先生，是你的!” 看準(zhǔn)寶柱一扭頭，一把將信搶了過來 ，叫著就跑了，寶柱氣得直叫：“賈六!賈六!打死你!” 春喜正跟著四爺圍著桌子轉(zhuǎn)圈，口 中道：“四爺，我不要，我不喜歡，我不要……”四 爺大笑道：“你不要也不行啊!嘴嘟得那 么高，難看死了!哈哈哈，我不管!” 賈六跑進(jìn)來往地上一跪道：“稟皇上，鹽幫正示請?zhí)?送到!” “哦？給我!”四爺喜上眉梢!道：“找曹大人領(lǐng)賞!”迫不急待地打開，拿出一封大紅 的 請?zhí)?。原來她真的沒有把他忘記! 賈六笑嘻嘻道：“曹大人，我向您領(lǐng)賞!”寶柱急道：“ 曹大人，這個帖子是我等了才等 到的!”曹大人看著哈哈笑的四爺，笑呵呵地道：“可盼 到了!” 四爺容光煥發(fā)，騎著高頭大馬來到鹽幫總堂外，程淮秀帶著眾弟子恭候多時了。 四爺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程淮秀一抱拳道：“程幫主!”突然看到兩旁的鹽幫弟子都亮出了兵器---- 烏鐵打造，好似一彎新月的鐵鉤，四爺輕輕一笑，目不斜視，走了過去! 嗖嗖嗖，原來 這些弟子的鐵鉤亦只是在他身前身后揮舞，沒有一點要傷害他的意思，也 許這是鹽幫 的禮節(jié)，也許這是在考驗他的膽識，四爺更加從容，越走越近，趙辰坤李進(jìn)擋住 了他 ，幾招過后他把趙辰坤的手壓住，趙辰坤動彈不得，目光卻漸漸緩和，四爺拍了拍他的 手，來到程淮秀面前。 他沒有讓大家失望，這膽識，這風(fēng)度，這無所畏懼的傲岸，亦 不愧為一個有德有為的皇 帝。 四爺?shù)溃骸皫椭?。?程淮秀一抱拳道：“四爺，請!” 走廊走 到盡頭，趙辰坤就將寶柱等人攔下，道：“大廳只待主客，你們各位到邊廳坐!” 四爺?shù)?：“幫主，他們是我身邊的人。” 程淮秀正色道：“四爺，這是鹽幫的幫規(guī)!您是鹽幫的貴 客，鹽幫有一百條人命隨時為四 爺?shù)陌踩?。四爺?shù)谋ｇS可以先歇著了。” “好吧， 入幫隨俗，寶柱，你們到邊廳等我!” “是，四爺!” 程淮秀道：“李掌堂，你跟我們進(jìn)去!” “ 是，幫主!”李進(jìn)對著四爺做了個請的手勢，四爺上下看了看他，李進(jìn)冷著臉，好像 四爺 欠了他一百兩銀子! 趙辰坤帶寶柱等人到邊廳，賈六道：“寶柱，現(xiàn)在怎么辦？”寶柱道 ：“小心留神動靜!” 他們不能不留心! 大廳里，眾人分賓主落座，程淮秀道：“四爺，請用 茶!”四爺喝了一口，道：“幫主客 氣了?！?程淮秀道：“哪里，四爺您曾經(jīng)在小狼溝義助 鹽幫，您今日到來，本來我應(yīng)該召集幫人 開香堂，正式大禮相迎?！?“豈敢豈敢?！?“四爺 畢竟是外人，所以淮秀不便破了鹽幫規(guī)矩!” 四爺微笑著，道：“承鹽幫看得起，讓我這 個外人登堂入室，在下已經(jīng)感激不盡了?！?程淮秀道：“對了，四爺，在京里做什么得意 ？” 四爺?shù)拖骂^，道：“做什么？要是我說假話，有負(fù)我們肝膽相照，說真話嘛，于你于 我， 眼前不宜，五湖四海這么大，幫主就當(dāng)我是個江湖朋友吧!” 程淮秀笑道：“好，說 的好，痛快!” 四爺站起道：“幫主，有幾句話老在心中盤旋，不知該不該問？” 程淮秀道 ：“有話，當(dāng)面請講!” 四爺?shù)溃骸拔页O(jiān)政，多半因襲前明，在小狼溝你對那貪官說鹽家 七苦，是哪七苦？” 程淮秀道：“所謂七苦，是舒納之苦，過橋之苦，過廳之苦，開江之 苦，官金之苦，還 有剝削之苦，購貨之苦?！彼臓?shù)哪槼料氯ィJ(rèn)真地聽，每一字都認(rèn) 真地聽下去。 邊廳里，賈六和寶柱商量：“寶柱，如果我們溜到大廳旁邊或是院子里面 ，四爺有事我 們也好接應(yīng)一下!”寶柱道：“哎，不行啊，這種地方切忌亂動，四處有耳 目，八方有刀槍啊!” 春喜道：“有主這么嚴(yán)重??？”寶柱道：“所以我們不能亂動啊!”春喜 道：“那怎么辦啊?四 爺在里面那么久了!” 正說著，趙辰坤已經(jīng)上了茶道：“幾位，請用 茶!” 三個人忙打岔道：“這里真不錯，真不錯啊，好漂亮啊!” 四爺?shù)溃骸斑@么多苦處，究 其根本原因何在呢？” 程淮秀舉起一根手指道：“一個私字!” “私字？” “嗯，鹽場有鹽私 ，商場有商私，官家有官私，關(guān)卡有稅私，逼著苦漢子們挺而走私。” 四爺?shù)溃骸敖K宜 征的青山頭，朝廷不是設(shè)了專營緝私嗎？” 程淮秀道：“四爺，人心一旦有了私的話，豈 是征緝得了的？” “私……” “官家想中飽私囊，商家想私自圖利，四爺，天下哪一天沒有 過？不貪的官？有，稀罕 的很，不逃稅的商家，從古到今，天下沒有?！?“從古到今， 天下沒有？” “沒有。這些苦漢子沒有生路，所以冒著刀槍冒著風(fēng)雨，野湖荒地的偷偷運(yùn) 鹽，圖點私 利，吃不起紅袖招，可一口土餅就是好日子!” 四爺柔聲道：“這就是鹽梟嘍 ？” “對，梟者，惡鳥也，其實天下之梟又何止鹽梟呢？” “嗯，這也是一說。” “這些苦漢 子逃過官鹽的追打，忍受官商的剝削，自個兒覺得凄涼，所以鹽幫就這么結(jié) 成了?！?“ 鹽幫就只有兩淮江南么？” “恐怕不止，長廬鹽，奉天鹽，山東鹽，兩淮鹽，浙江鹽，福 建鹽，廣東鹽，云南鹽， 四川鹽，河?xùn)|鹽，還有陜甘鹽，全國十一個鹽場，鹽幫恐怕 不止兩淮。” 她細(xì)數(shù)鹽場如數(shù)家珍，四爺點頭笑道：“幫主不愧是幫主!” 程淮秀笑道：“ 幫主，幫主，實不敢當(dāng)，你是外人，就叫我程淮秀吧!” 一句話說出，坐中人臉色突變--- -李進(jìn)。 四爺笑道：“哈哈哈，淮秀，我們是有緣人啊!” 程淮秀一笑，李進(jìn)沉著臉站起， 程淮秀立刻道：“李進(jìn)，叫人備酒菜招呼客人!” 四爺看著李進(jìn)，心里不解，若是自己沒 有做錯什么的話，這個人的脾氣還真夠臭的了! 第六章 “各位官爺商爺大爺小爺，我替索 大人敬你們，我干杯，你們隨意就好了!”紅袖招里， 一群官員富商圍坐在一桌，古香云 站起來媚笑著?！澳悄憔拖雀闪?”“好!”她端起酒杯來一 飲而盡，四周人一起叫好。 “我說 你這個大美人，你只是替索大人喝酒呢，還是也替索大人……” 古香云一笑道：“替索大 人洗臉，替索大人捶腰，替索大人疊被，替索大人鋪床，還要 替索大人生小索大人， 索大人對不對呀？”滿面油光的一桌人哈哈大笑，紙醉金迷的一群! 管家從一邊走了進(jìn)來 ，趴在古香云耳朵邊說了幾句話，道：“等古爺您的吩咐!”古香云 道：“這也等我吩咐？ 我看你是越干越糊涂了!快去呀!”“是!” 管家退了出去，帶了人，來到河邊。 余老爹和小 魚兒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們已經(jīng)沖進(jìn)了船艙，不由分說拉著小魚兒就 向外拖， 余老爹也莫名其妙地挨了幾記老拳，要是再年輕幾年也許還扛得住，可是現(xiàn)在…… 唉， 他只剩了大叫大喊的份：“你們憑什么抓人?。俊焙诎抵杏腥死淅涞溃骸熬蛻{紅袖招!” 小魚 兒嚇得又哭又叫，余老爹掙扎著趴在她身邊，道：“小魚兒，什么話都甭說，我會 救你 的!”他在小魚兒肩上捏了捏，這丫頭會懂的!他哪里斗得過這幾個大漢？只聽到小魚兒 叫道：“爹，我會記住你的話的!”很快就又挨了幾拳…… 他趁著夜色，來到名園。 春喜給 他端了一碗茶，叫他先壓壓驚，道：“老先生，先喝點茶，有話慢慢說!” 余老爹道：“事 是這樣的，三更半夜來了兩個大漢，就要抓人，這年頭!胳膊粗的拳頭大 的人，他就有 理!稀里糊涂地痛痛快快打了我一頓，差點把我這條老命給送了!我……我招誰 惹誰了呢 ？我這么一想啊，趕緊來給你們送個信，紅袖招的事一定與你們有關(guān)系，你們?nèi)松?地 疏的，可別讓紅袖招找上!找上了可不是好玩的!” 四爺?shù)溃骸熬茦怯羞@么大的狠處么？” 春 喜道：“他們把小魚兒抓去，會怎么樣啊？” 余老爹道：“打!問!不過四爺您放心，小魚兒 臨抓去的時候，我在她耳邊我囑咐過她， 無論怎么樣也不能供出四爺你們來，小魚兒 她聰明，這理兒她懂啊!” 四爺嘆道：“老人家，你們父女倆在危難中想的是四爺?shù)陌踩?，十分難得!” 余老爹道：“水上人，就講一個情意，一天的船客就等于一輩子的交情啊!” 曹先生忍不住作個緝道：“古道熱腸，令人佩服!” 四爺也拍著余老爹的肩，皺眉道：“小 魚兒要救出來!可是辦法要妥善?！?寶柱道：“她被關(guān)在哪里？” 余老爹道：“不是紅袖招 ，就是衙門，唉呀，都是一個樣，就怕審問起來下手狠毒啊!” 四爺?shù)溃骸靶◆~兒有損傷 ，四爺要他們償命!” 余老爹道：“四爺，您自個兒要好好保重才是呀!四爺，我先回去啦 !” 四爺?shù)溃骸百Z六!送客!”他現(xiàn)在只能親自派人送他，才能略略補(bǔ)償那么一點點，突然想 起什么，道：“老人家!走船的不是跟漕幫有關(guān)系嗎？” 余老爹道：“什么事兒，等到天亮 吧!四爺，我先回去啦!” 四爺面色凝重，嘆了口氣，曹先生道：“皇上，我以官家身分去 一趟衙門，先把小魚兒 保出來!”四爺?shù)溃骸氨{露行跡，給他們纏上了，跟你問你，什么 破綻都露出來了!”寶柱道： “知道她關(guān)在哪里，我們來硬的，搶救出來？”四爺?shù)溃骸按虿?驚蛇，讓他們溜了，日后小 魚兒在蘇州能安生嗎？”曹先生和寶柱對望一眼：兩人的確 不如皇上考慮周全，曹大人道： “那皇上的意思是……要除惡務(wù)本，斬草除根？” 四爺點 頭道：“爾等到也聰明!他們抓了小魚兒就是想摸摸我們的底細(xì)，我們就沉住氣， 也來個 順藤摸瓜，看看紅袖招的毒根在哪？誰撐的腰!” 春喜嘆道：“小魚兒真可憐，這一可真 的成了小魚兒了!可別讓人家給吃了!”寶柱道：“就 你心軟？皇上不也心疼嗎？” 四爺?shù)溃?“是啊，小魚兒受委屈了!春喜!” 春喜道：“萬歲爺!” 四爺?shù)溃骸澳銜镜卦?，這件事就由 你去辦吧!你表姐的名義替我到牢里看看小魚兒，對 她說在淫威之下萬勿以硬碰硬，免 得吃眼前虧，如果實在受苦，四爺就不顧一切先去救她再 說了!” “遵命!”春喜退后幾步， 拱了寶柱一下，小聲道：“他們會不會連我也一起關(guān)起來？萬 一我有個什么三長兩短的 你跟死賈六要來哦!”四爺嘆道：“你要是回不來，四爺馬上會去救 你!”寶柱道：“那好啊 ，你不去我去，我巴不得跟小魚兒關(guān)在一起呢 這事非我不可了!明天天一亮我就去!” 一 雙天足，伸到粉緞的繡鞋里，古香云扣好了衣服扣子，倒了一杯茶，端給床上的索拉 旺，道：“喝茶!” 索拉旺一只手去接茶，另一只手卻順著古香云的手一點點摸了下去， 將這一只細(xì)白的手 臂看了又看，聞了又聞，笑道：“嗯，每根寒毛都是邪氣呀!” 古香云 嬌嗔道：“哎呀，您到看得可真清楚啊!哪根寒毛都讓您給看到了!”逗得索拉旺 哈哈笑著 去捏她的下巴尖，道：“我當(dāng)初怎么會迷上你的呢？” 古香云道：“武大郎玩夜貓子，什 么人玩什么鳥!” 這下索拉旺更笑了，抱過來就往脖子上親，古香云道：“好了好了，茶 涼了就不香了!” 索拉旺親著她的手道：“你涼不涼?。俊?，好香啊，哈哈……”古香云 嬌笑著把茶 塞給他，道：“那船家的小魚兒被抓了呀!”索拉旺道：“是焦浩帶人去抓的？” 古香云道：“不是，我是派人去的!” 索拉旺道：“咳，香云啊，你是紅袖招呢還是督衙啊 ？” 古香云道：“紅袖招就是督衙，督衙就是紅袖招，咱們兩個還分彼此么？督爺，嗯？ ” 索拉旺道：“那……你想怎么辦呢？” 古香云道：“我要他們賠錢賠禮，鞭炮呢從船碼頭 一直放到紅袖招來!” 索拉旺道：“香云啊!不是我要說你，你們女人啊頭發(fā)是長，見識…… 短啊!” 古香云不高興了，道：“我怎么啦？” 索拉旺道：“去得起紅袖招的人哪會再乎那 些錢呢？最重要的是把他們的來路底細(xì)打聽 清楚啊!” 古香云道：“什么來路的人??？撐 死了無非也是幾個小財主而已?！?索拉旺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個你就得想仔細(xì) 一點了!” 古香云道：“在別的地方我不敢講，在蘇州天和地全都是督爺您的呀!” 索拉旺哈 哈一笑，道：“不過，還是做事小心，想仔細(xì)一點的好!” 古香云想了想道：“不會是漕幫 的呀，漕幫上上下下我都認(rèn)識的呀!也不像是鹽幫的，鹽 幫他也不敢在紅袖招撒野啊!” 索拉旺道：“那會是誰呢……是四川的刨哥，河南的白蓮教，還是浙江的小刀會，直隸 的 義和拳，還是青海的馬賊？” 古香云道：“不會的呀!強(qiáng)龍不壓地頭蛇啊!” “這條龍從哪兒 來？是沖著你紅袖招來的，還是沖著我來的呢？” 古香云一下子伏到他身上笑道：“難得 呀!督爺也膽小起來了!” 索拉旺拍著她的手道：“膽大先膽小，做官，做官棍都一樣，多 學(xué)著點!” 古香云道：“這么說，小魚兒的嘴里還能掏出個大家伙來嗎？” “我真的不知道 嘛!”小魚兒被古香云一把推坐在牢獄的床上。 古香云又過來擷住她道：“你陪一幫子‘不 知道’能去吃飯嗎？而且是紅袖招？”小魚 兒道：“他們愿請啊!”古香云道：“你給我說出 其中一個來!”小魚兒道：“我跟你說過我真 的不知道嘛!” 古香云放低了聲音道：“說了我 一句話就放人，不說就你是替別人擔(dān)待，跟我過不去？ 我們可是無冤無仇的!”小魚兒道 ：“就是啊!” 古香云道：“他們砸店是沖著誰的？” 小魚兒搖頭道：“不知道?！?古香云道 ：“那個老頭，那個小伙子，那個女孩，還有那個四爺，從哪兒來的？往哪兒 去了？” “ 不知道啊!” 古香云一把推過去，小魚兒撞在柵欄上，又是一個耳光，小魚兒嘴角出了血 ，叫道：“你 為什么打人啦？” 古香云哈哈大笑道：“打人？小魚兒，在這里我殺了你也 沒有人敢講一句話!你給我想清 楚點!”一扭頭走了，小魚兒對著她的背影狠狠呸了一聲 。 “小魚兒!小魚兒，你表姐來看你來了!”女獄監(jiān)大吼著。 表姐？小魚兒沒有幾個親威？ 哪里出來這么個表姐？ 一看，原來是春喜，春喜大聲道：“小魚兒!哎呀我的小表妹啊! 我從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 來看你!” 小魚兒會意，道：“春喜？春喜表姐!我好高興哦!” 女獄 監(jiān)道：“不要講太久!” 春喜小聲道：“小魚兒，是四爺叫我來看你的?！?小魚兒背脊一涼 ，突然想起自己被抓時她爹在她耳邊說的話“什么也別說，我會救你 的!”，大聲道：“你 快走!你走啊!表姐，不要來看我了啦!誰都不要來看我!你看我 這個鬼樣子，走啊!走啊!” 春喜一看獄監(jiān)正在看著她們，只好道：“好好好，你不要激動啊，我會再來看你的!” 名 園里，四爺在書房里踱來踱去，寶柱賈六進(jìn)來，道：“皇上!”四爺?shù)溃骸罢业叫◆~兒 的下 落了？”寶柱道：“是被押在衙門里頭，春喜去探監(jiān)了!” 四爺突然道：“賈六寶柱!” “皇上!” “文房侍候!” “喳!” 沉吟一下，四爺落筆很快寫好一張貼子，交給賈六寶柱道：“立刻把這 帖子送去 皇上，您下帖子，誰當(dāng)?shù)闷鹧?”“知道這分量就好!兩個人一起送!”“喳!” 帖子交 到趙辰坤手上，寶柱道：“麻煩你，一定呈交給幫主!” “你放心，一定!” “謝謝，那我們就 先告辭了!” “喝杯茶再走吧!” “我們還有很多事要辦呢!” “送客!” “賈六，你還有什么事要辦 ?。俊睂氈低祮柕?。“當(dāng)然是男人的事啦!嘿嘿!” 李進(jìn)走了進(jìn)來，問道：“辰坤，什么事 ??？” 趙辰坤道：“有人約幫主?！?李進(jìn)道：“誰？” 李進(jìn)接過趙辰坤遞給他的信封，念道 ：“知名不具？” 趙辰坤道：“就是那個什么四爺?shù)膬蓚€家丁，上趟不是來過了嗎？” “四 爺究竟是何方神圣？”“不知道，也沒問過幫主?！?李進(jìn)道：“那個四爺凈往這里湊，他究 竟圖個什么呢？”“誰知道？” “鹽幫，你是掌事，我是管理，人家約幫主可不能出什么差 錯，出了差錯笑話可大了!” 這時一個弟子上前稟道：“稟掌事，賬房有請?！壁w辰坤道：“ 我現(xiàn)在就去看看……這你 替我呈給幫主!”“好”李進(jìn)答應(yīng)道。 “淮秀，午時時分，滄浪亭見 ……淮秀？”李進(jìn)剛剛通過走廊，看四下無人，就將信封 打開，拿出一張淡粉色的信箋， 哼，叫得到是很親熱!那天他說什么？“……五湖四海那么 大，幫主就當(dāng)我是個江湖朋友 吧!”他聽著就有氣，可是幫主竟沒有一點見怪的意思!竟然還 對他說：“好，說得好，痛 快!” “淮秀……我們是有緣人啊!” 淮秀？他叫她淮秀？ 這么多年他都沒有這樣親近地叫過 她淮秀，四爺是什么人，這個不三不四，衣著華麗的 有錢人!帶著一臉的笑!剛剛認(rèn)識了 她幾天？就可以叫她淮秀？ 滄浪亭見？他的心里已有了主意。 四爺?shù)搅藴胬送r，程 淮秀來到鹽幫的總堂開會，四爺正在等候時，程淮秀正在說：“各 位長幼兄弟，老遠(yuǎn)請 各位跑來，想跟大家商量一下，兩淮鹽幫在全國有十一個鹽場，我們走 鹽走六省，江 蘇，安徽，江西，湖北，湖南，河南，可是到江南各路兩淮的鹽幫兄弟我們要 支會兩 點，一，互不侵犯，彼此照應(yīng)，二，兄弟來了，錢忙要幫，一般吃住，本幫要盡心盡 力地接待，人忙更要幫，有理無理，大家都站在一個字上-----鹽，請各位把這層意思傳 達(dá)下 去，這是幫里的初步?jīng)Q定，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大家關(guān)上門是兄弟，有什么話 當(dāng)面說清楚!” “李掌堂!李掌堂!” “哎？什么事？”李進(jìn)一直在走神，大家說什么他一點也 沒有聽到，直到身邊的人叫了 他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那人道：“剛才幫主說的有道理 啊!” 李進(jìn)忙豎大拇指道：“幫主高見高見!” 他想的可不是高見，他想的是滄浪亭里的四爺 有沒有死! 讓你小子知道我李進(jìn)的厲害! 四爺?shù)鹊眉痹?，沒有等來美人，卻等來了幾個蒙 面的大漢，一個個氣勢洶洶，一個字也 不說就與他打，四爺本來等得許久心情已經(jīng)不 好，這幾個人正好做了他的出氣筒。 三拳兩腳將幾人狠揍一通，回到名園，自己關(guān)在 房里轉(zhuǎn)圈，春喜推門進(jìn)來問道：“萬歲 爺，您心情不好啊，走來走去的……萬歲爺，出門 在外，您龍體要緊啊!” 萬歲爺也不理她，只是嘆氣。 春喜道：“萬歲爺，如果您真悶了 的話，我可以找寶柱賈六陪您去逛逛啊，蘇州有很多 好地方可以去玩哎!” 四爺擺擺手， 又嘆了一聲。春喜討了個沒趣，悻悻地走出來，幾個人忙圍上去，曹先生 道：“怎么樣 ？走來走去的？” “嗯!” “心事重重的么？” “嗯!” “你跟皇上講講話，逗逗他呀!” “嗯!” “春喜 ，你老是嗯嗯嗯，嗯什么？” 春喜道：“我逗他逗了半天，他只說一個嗯!” 賈六道：“我 看，一定是滄浪亭泡妞的約會------砸了呀!” 曹先生沖他一擺手，道：“可能話不投機(jī)， 惹煩了四爺!”寶柱道：“要不，可能是那個 程淮秀幫主不讓四爺摸她的小手啊!” 春喜大聲 道：“你看見啦？你以為萬歲爺是你呀，舅舅不親姥姥不愛的!”賈六道：“唉， 男女約會 ，雙方?jīng)]接上火，最叫人納悶了!”曹先生訓(xùn)道：“不要胡說八道……也許四爺正想 著天下 大事呢!哎春喜，你再借個機(jī)會去看看吶!” 春喜道：“不，我不敢……四爺悶了，讓他清靜 一會兒也許會好的……會不會沒有約到 呢？”站起身來指著寶柱賈六道：“哦，你們倆個 ，是不是親自面對面把帖子送到了鹽幫？” 賈六道：“天地良心啊，幸虧倆人送的!” 鹽幫 里，程淮秀正在發(fā)火。 原因是趙辰坤剛才敲門進(jìn)來，手在后面背著，她就問：“有什么 事嗎？” 趙辰坤道：“……有一張貼子，本來是昨天送來的，當(dāng)時賬房有點事找我，我就 找李進(jìn) 替我呈給幫主，可是剛才李進(jìn)又交給我，說沒碰到幫主!” 程淮秀道：“帖子呢？” 趙辰坤把帖子交給她，道：“是那個四爺差人送來的?！?程淮秀臉一下子沉下去道：“為 什么不早給我？為什么？” 趙辰坤道：“也許……他太忙了!” 程淮秀道：“叫李進(jìn)!” 趙辰坤 道：“他……他出去了?！?程淮秀道：“出去了找回來!” 趙辰坤道：“幫主!” 程淮秀看著他， 道：“鹽幫從來沒有延擱帖子的事情，如果這是人家飛貼求救的話，那 不就人已死了一 攤了么？” 趙辰坤道：“他也許以為這不是什么十萬火急的帖子，才會大意耽誤了?！?程 淮秀道：“找回來，我要問他!” 趙辰坤道：“幫主，李進(jìn)是掌堂，是幫里的第二把交椅 ……” 程淮秀道：“誰給他的第二把交椅？誰給他的膽子？” 趙辰坤低頭道：“幫主，李進(jìn) 的人情我沒資格討，可是，幫主，李進(jìn)對您是忠誠有余的!” 程淮秀道：“忠誠鹽幫是應(yīng) 該的，鞍前馬后，流血流汗也是應(yīng)該的，我們走的是鹽，吃 的是鹽，治的是鹽，有余 ？不必!你不要在我面前說‘有余’這兩個字!你說‘有余’我懂， 我有分寸，再多‘有余’也多不 過我們鹽幫里的規(guī)矩!你說對不對？” 趙辰坤道：“我知道，有些事，也不是我這個管事 的人該說的，幫主，消消氣吧，我…… 我出去了” 他退了出去，程淮秀深呼吸一下，坐 下拿出了帖子，喃喃道：“他約我去滄浪亭，什么 事呢？” 古香云問了好幾個人，找不 到焦浩，也找不到紐芳，其實兩個人正在一個黑暗的角落里 親熱，焦浩熱乎乎道：“我 親一下哦!”紐芳一躲，道：“不要嘛，叫人看見!”焦浩道：“看 見有什么關(guān)系，洋鬼子都 是當(dāng)街親嘴啊!”紐芳道：“你得先告訴我，找我干什么，外面人來 人往的，門口還有事 呢!” 焦浩道：“要干的事多了，不能干，看看你也好啊!雖然你在樓上，我在樓上，可是 我好 想你哦!” 紐芳一戳他的臉道：“全在嘴上!” 焦浩一聽高興了：“??？要親嘴啊？”說著 把嘴湊了過去，紐芳擋住他道：“正經(jīng)一點嘛!” 焦浩道：“好嘛，正經(jīng)的，哪天我們倆有 了錢，我們倆開個小小的紅袖招，你做古香云， 我來做索拉旺!”紐芳一笑道：“我可得 紅媒正娶，做花轎的哦!” 焦浩嘖嘖嘴道：“哎呀，費事啦!我們找個人，寫個婚書，有張 床就行啦!沒床…嘿…… 板凳也可以啊!”紐芳道：“想得哦!” 焦浩道：“想你嘛……小紐子 ……”兩個人親熱在一處，難解難分。 身后傳來古香云的一聲厲喝：“這是什么菜呀？扭 麻花呀？??？” 焦浩道：“古爺，我先走了!” 古香云道：“站住，你當(dāng)我這是什么地方啊 ？?。考t袖招是江南第一酒樓，不是第一窯 子!別砸了我的招牌!哼，小魚兒的事怎么樣 啦？” 焦浩道：“我下午去過啦，她什么也不肯招啊!” 古香云道：“我不是交待你安排人 守株待兔的嗎？” 焦浩道：“我已經(jīng)把人安排妥當(dāng)啦。” 古香云道：“打了烊以后自個兒去 啦!別在我這兒恍恍惚惚的!這么大件事，頭沒頭，尾 沒尾的，你到在這兒玩這個啦…… 哼，抱這么一個下*貨!” 紐芳聽不過去，道：“都是女人嘛，講話好聽一點啊!” 古香云一 個耳光打過去，道：“女人？女人有很多種呢!還有三六九等的呢!”一轉(zhuǎn)身走 了，紐芳心 里委屈，扎在焦浩懷里哭，焦浩安慰她道：“小紐子，不要傷心了，寄人籬下嘛!” 清晨 ，晨光微現(xiàn)，啟明星還沒有消失。 四爺打開門，倚在門框上打盹的寶柱立刻醒了，一 看賈六坐在地上呼呼大睡，他知道賈 六這回又完了，忙在四爺身后想叫醒他：“賈六!賈 六!” 可四爺正蹲下去喚他：“賈六，該起來嘍!” 賈六沒有起來，一下子攤在了地上，睡得 更香。四爺抻過賈六的辮子去捅他的鼻子，“賈 六，該起來嘍!”賈六拂了拂臉，沒有動 。 四爺往他臉上一拍，大聲道：“賈六，該起來啦!” “誰啊你？”賈六起來一看，一下醒 得又干凈，又徹底，道：“四爺，那么早?。俊?四爺?shù)溃骸敖o您請早安呢!” 賈六一下跪在 地上道：“不敢!” 四爺?shù)溃骸翱鞙?zhǔn)備!我們有事要出去!” “萬歲爺吉祥，萬歲爺早!”春喜一直 精神煥發(fā)，端著個燉盅走過來，四爺笑道：“還是 小答應(yīng)機(jī)靈!” 春喜道：“萬歲爺，我怕 您昨兒晚上睡不好，幫您燉了蓮子湯提提神!” 四爺?shù)溃骸拔矣惺?，要趕著出去!” 春喜道： “萬歲爺，您衣服帽子都還沒穿戴好呢!” 四爺?shù)皖^一看，只好招呼春喜“來!”進(jìn)屋更衣。 賈六問寶柱道：“你為什么不叫我？” “你活該!” 城郊，晨霧還沒有完全散去，幾個人在 慢悠悠地在打著太極拳。周圍還有鳥叫的聲音， 一片靜謐。 四爺?shù)溃骸罢掖项^問問， 看看小魚兒怎么樣了，白天人多，晚上太黑，不容易認(rèn)船， 這會兒呢正好?！?賈六道： “人家小魚兒父女真夠意思!” 四爺?shù)溃骸按项^說得多好，一天的船客，一輩子的交情， 出了事擱下自個兒，先想到 咱們!” 寶柱道：“這是江湖義氣!” 四爺?shù)溃骸敖旎煲膊簧?!” “?。俊?“我約了鹽幫幫主，幫主沒來，倒是來了一批江湖混混!” “四爺!那您有沒有怎么 樣？” 四爺一笑道：“我這個京城混混，你說會怎么樣呢？” 走到了碼頭岸邊，余老爹戴 著斗笠，裹著蓑衣在甲板上睡著，四爺問賈六道：“是這條 船吧？”“應(yīng)該是!”四爺叫道： “船老頭，別打盹了，我們來啦!” 摘下斗笠，原來是焦浩。 四爺變了臉色道：“中計了!” “ 哈哈哈……我已經(jīng)等你一晚上了!四爺!哈哈……” 遠(yuǎn)處竟又跑來七八個漢子，手里拿著刀 ，將四爺一伙人圍起來，焦浩道：“走？沒那么 容易!” 話音一落，眾人出手! 四爺?shù)溃骸?不要戀戰(zhàn)，快走!” 三下兩下打翻幾人在地，快步離開，焦浩大喝一聲：“攔住他!” 幾個打 太極拳的人突然不打拳了，全來劫四爺幾人，原來全都是焦浩早就布置好的! 這一招本 是險之又險，可是依然沒有動得了四爺分毫! 焦浩又一次失敗了，他膽戰(zhàn)心驚地來到督 府向古香云匯報情況，古香云正在看著索拉旺 練功，手里正泡著茶。 焦浩小心翼翼地 叫了一聲：“古爺?！惫畔阍埔豢此荒樀暮ε?，心里已經(jīng)明白是怎么回 事，冷冷地不理 他! 焦浩只好又叫了一聲道：“古爺!” 古香云道：“人都沒抓到，倒把街坊跟衙門給驚動了 !紅袖招叫人給砸了也就砸了，你這 個管事的好啦，沒事的時候又是鹽幫的兄弟，有時 候呢又是漕幫的爺們，兜得轉(zhuǎn)，耍得開! 現(xiàn)在有事了，左一個沒逮到，右一個給叫跑了 ？哼，紅袖招對外是我，我不管，可是后頭啊 還有個督爺呢，你自個兒去跟督爺交待 吧!” 焦浩陪笑道：“古爺，二大奶奶!您幫我講個情嘛!” 古香云眼角一瞥道：“你自個兒去 吧!” 焦浩壯了壯膽，走了過去，道：“督爺，我今兒早上……我今個兒天亮……我今兒帶 人……”話還沒有出口，索拉旺就一把把他拉到了場地中間。 突然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出現(xiàn) 幾個喇嘛，按住焦浩就打，嚇得焦浩直叫：“督爺，饒命啊! 督爺!” 喇嘛把他扔到索拉旺 腳邊，焦浩道：“督爺，你饒了我吧!我一定逮到，我一定追到!我 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索拉旺道：“再抓不到人不要回來見我!”一腳蹬在焦浩臉上…… “來呀來呀，吃碗豆腐腦! 大爺，吃碗豆腐腦？”一個風(fēng)韻猶存的婦人笑嘻嘻地叫四爺 幾個人。 幾人圍坐在桌子旁 ，春喜道：“老板娘，來五碗豆腐腦!”婦人應(yīng)道：“等著，馬上來啦!” 春喜賈六幾個愛吃 ，道：“很有名的，好好吃哦!” 賈六道：“四爺，我們在這邊吃，會不會被別人碰到??？” 春喜道：“烏鴉嘴!” 曹先生道：“你怕什么？總要先填飽肚子再說嘛!吃飽了才跑得快啊!” 婦人端了一碗放在四爺面前，四爺愣住了道：“用手吃??？”-------------一碗豆腐腦，沒 有勺子，也沒見婦人拿雙筷子! 婦人一下子笑得花枝亂顫，道：“用嘴吃，用嘴就碗吃! 小心，別把碗咬破啦!”四爺?shù)溃?“哎哎大姐，教我們一下啊!” 婦人道：“你看大家怎么吃 嘛!別講究啦!豆腐腦好吃啊不在碗筷上，里面有小蔥小蒜， 鹽髓什么的!十樣作料呢!”也 不知道她在笑什么，笑得那么開心，又回去收拾攤子了，春喜 嘟著嘴道：“好吃就好吃 ，擠什么眼嘛？” 四爺笑道：“那是第十一樣作料!” 曹先生拿起一個瓶子道：“醋!”眾人都 笑了。 四爺邊吃邊道：“春喜，今兒個有空再去看一趟小魚兒，叫她別著急，忍著點， 四爺正 在找人把她弄出來!” 春喜道：“四爺，你找那個女的？程淮秀？”四爺看了看她， 沒出聲。春喜又道：“四爺 喜歡她？” 四爺板起了臉，道：“胡說八道!誰說我喜歡他的？ ” 春喜道：“寶柱跟賈六，他們兩個講的!” 賈六突然開心地看著碗叫道：“有好多小蝦米 呀!你看!”寶柱道：“春喜你看，還有榨菜 肉丁呢!”春喜道：“有小蝦米提我干什么？”四爺 一敲桌子道：“兩個小兔崽子!” 寶柱道：“是賈六說的!”春喜道：“你們兩個就會胡扯!” 四 爺表面生氣，心里卻早就高興得很，忍不住哈哈大笑! 索拉旺趴在床上，古香云為他按 摩，索拉旺問道：“小古兒啊，最近從蘇州到揚(yáng)州所有 跟我往來的人沒有一個人提到紅 袖招被砸的事啊!”古香云冷笑道：“不提正是在意，等著瞧 吧!” 索拉旺道：“嗯，聰明!小 古兒聰明!不但古，而且聰明!” 古香云道：“小古兒不聰明一點，能夠侍候得了您嗎？我 的爺!” 索拉旺道：“是哪些人在等著瞧呢？” 古香云道：“同行啊，同行是冤家!我們頭一 天被砸，當(dāng)天晚上就傳遍了江南，蘇州，杭 州，揚(yáng)州，江寧所有的酒樓啦!” 索拉旺坐起 道：“嗯？還有呢？” 古香云道：“還有漕幫鹽幫啊!紅袖招被砸了他們兩幫出錢修，出錢 呢是笑著臉，打著哈 哈出的錢呢可是啊!” 索拉旺道：“看你紅袖招怎么辦？看你索拉旺 怎么辦？對不對？小古兒？” 古香云道：“對啦!下道死命令，叫漕鹽兩幫一塊去搜查， 我就不相信抓不到那幾個人出 來!” 索拉旺道：“不，不，小古兒，你千萬要記住，絕對 不要把漕幫跟鹽幫扯到一起，不管 是任合事情，任合時候!任合理由!” 古香云道：“這個 我就不懂啦!” 索拉旺道：“你不必懂，也不必問，這是我唯一沒有教你的事情!” “哦!” 纏 綿的不只他們兩個，還有紐芳和焦浩，紐芳把一貼膏藥用火烤熱了，展開，貼在焦浩 臉上，焦浩大叫一聲，紐芳道：“下手不輕啊!打賊呀？” 焦浩道：“賊？你太看得起自己! 我挨踢趴在地上的時候，我覺得自個兒連條狗都不如!” 紐芳哼了一聲道：“現(xiàn)在才知道 ？古香云沒有替你討個人情嗎？” 焦浩道：“她能給你一耳光!她會替我求情嗎？” 紐芳道 ：“我把她那一耳光記在帳上!” 焦浩道：“哎呀，人在屋檐下!” 紐芳站起來大聲道：“告訴 他們，不干了，她愛抓誰逮誰，另請殺手!我們江南不能呆， 有江北啊，撐死了不過要 飯嘛!每天穿紅戴綠的在門口給這種人招生意啊不如要飯!” 焦浩也站起道：“紐子，有志 氣!不過……現(xiàn)在不是時候?！?紐芳道：“可是，事情完不了啊!你上哪幫她追人呢？” 焦浩 想了想道：“女監(jiān)小魚兒那，她一定知道一些路子，不過這個小女人嘴太緊!” 紐芳道：“ 我替你去問問她，女人跟女人呢，或許她能露點出來!” 焦浩道：“追到了人，我們不是 沖著紅袖招，也不是沖著姓古的，江湖上會師個面子! 這個面子是我們將來開店混事的 本錢!江湖會說我焦某人和紐子你，辦事信得過!” 紐芳道：“嗯，好，我現(xiàn)在就去!” 小魚 兒天天在牢里，黑洞洞的墻，灰蒙蒙的天，她早就煩了，膩了。 可是為了四爺，她什 么也不能說! 獄監(jiān)又告訴她：“你表姐又來看你了!” 春喜塞了一塊銀子給那個婦人，道：“ 這個你拿去喝酒吧!”婦人滿意地笑了笑道：“謝 謝啦!慢慢聊吧!”留小魚兒和春喜單獨說 話。 小魚兒道：“你怎么又來了啦？” 春喜道：“四爺叫我來看你的，你怎么樣啦？” 小魚 兒搖了搖頭道：“魚困淺水……其實你也別來了，來來去去，早晚叫人把我表姐你 給盯上 逮去!那你們就慘了!我也慘了!” 春喜道：“可是……” 小魚兒道：“哎呀，這樣他們沒憑沒 據(jù)的，打打問問，弄久了就沒勁啦!可是他們要是抓 住了你，抓住了四爺，問出了我跟 你們很熟，那我豈不是罪加一等了嗎？” 春喜道：“他們哪，如果真抓到四爺，那可熱鬧 大了!他們斗不過四爺?shù)?” 小魚兒搖了搖頭道：“你不知道他們的厲害!” 春喜道：“他們哪 再怎么厲害，也厲害不過我們四爺?shù)?” 小魚兒淡淡一笑道：“還是遠(yuǎn)走高飛吧!該往南的 往南，該往北的往北，哪兒得意哪兒去， 等事情過了，你們想起江南有個小魚兒也好 ……最好把我忘記了，就這么幾句話，煩你轉(zhuǎn)給 四爺。” 春喜道：“這幾句話恍恍惚惚的 ，好像在哪里聽過，好耳熟哦!” 小魚兒笑道：“別瞎扯了啦!” 春喜小聲道：“四爺叫我告 訴你，他會找人來救你，你得忍著點哦!” 小魚兒道：“其實誰為誰受苦，有時候是緣分 ，這么想心就平了!” 春喜也笑。突然道：“我告訴你一件事，今天四爺帶我們?nèi)コ源?豆腐腦，那個老板娘 好死相哦!吃就吃，還跟四爺擠眼睛，看了就討厭!” 小魚兒笑道：“ 是不是這樣子呀？”她擠了一下眼睛，果然學(xué)得惟妙惟肖，春喜笑道： “對對對，就是這 個樣子!” 小魚兒道：“我告訴你呀!這個女的最死相了，她的外號就叫豆腐腦!” 兩人笑了 幾聲，春喜道：“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聊了，小魚兒我先走了!” 小魚兒拉著她的手道：“ 春喜，真的告訴四爺哦，遠(yuǎn)走高飛吧，我進(jìn)來了才知道紅袖招 真的惹不起呀!” 春喜道： “小魚兒你放心，我們心里有數(shù)的!” 小魚兒點點頭。 第七章 紐芳到了女監(jiān)的時候，正看 到春喜走出來，將號碼牌交還給守門人，還帶著一臉標(biāo)準(zhǔn)的 假客氣：“小哥，謝謝你呀 !” 她也不探了，在后面跟蹤春喜。后面?zhèn)鱽硎亻T官的一聲罵：“神經(jīng)病!” 跟了半天，轉(zhuǎn)過 一個街角，突然發(fā)現(xiàn)春喜早就等在那里，帶笑看著她，她也不說話，春 喜也不理她， 徑直走了。 紐芳不死心，還是跟。 春喜看氣球，她就買香蕉，一個不留意春喜買下一 堆氣球，拿著就跑。 紐芳忙追，誰知道剛轉(zhuǎn)過一個墻角，氣球就在她腳下炸開，嚇得 她又蹦又跳哇哇大叫， 她越跳，被她踏炸的氣球就越多，直到將所有的氣球都踩光了 ，她才回過神來。春喜在一旁 看笑話! 一堆人圍了過來，不知道紐芳發(fā)什么病，直在地 上蹦。 春喜大笑道：“怎么樣？好不好玩？很好玩哦!” 紐芳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突然大聲對著 人群說：“她是江洋大盜，女江洋大盜!快啊，大家快幫 我抓她啊!她是江洋大盜啊!”春喜 道：“我是江洋大盜？” 眾人突然一下子跑了個干凈 紐芳只好又大叫道：“她不是江洋大 盜，她是*夫淫婦!快回來，快來抓*夫淫婦啊!” 春喜愣住了，道：“我又成淫婦了？” 這個 大家就不怕了，紛紛又回來，不問青紅皂白就去追春喜，嚇得春喜扭頭就跑。人越 聚 越多，嚇得春喜越跑越快，慌亂之中撞到了一個人，她糊里糊涂地道：“對不起!” 那人 卻認(rèn)出了她：“春喜!” 她竟撞到了程淮秀，春喜忙道：“你……哦，我?guī)湍愕箟夭璧哪莻€!” 程淮秀道：“你慌 慌張張的發(fā)生什么事啦？”春喜道：“我被人家追打啦!” 程淮秀對李進(jìn) 趙辰坤道：“這個是我的朋友，我保!”李進(jìn)、趙辰坤應(yīng)了一聲，上前瞪著 眼攔住這群瞎 起哄的人。 程淮秀道：“現(xiàn)在沒事了，一起走吧!” 春喜道：“嗯，對了，我們四爺在找你 呢!他今天早上還提到，他的帖子你沒收到嗎？” 程淮秀道：“收到了。” 春喜道：“他是 一個很難得給人家帖子的人，他不是普通人哦!他很想見你耶!” 程淮秀一笑，道：“這個 ……好，我約他!” 說約就約，鹽幫再也找不到幫主! 氣得李進(jìn)直搓手道：“去了哪里也不 說一聲!交待一下，這……這還從來沒有過!” 趙辰坤道：“總是不想說嘛!”李進(jìn)道：“你猜她 去哪里？”趙辰坤道：“誰知道？” 李進(jìn)道：“氣死我了!”趙辰坤道：“這里沒有外人，掌堂 的，我就叫你一聲兄弟，就算 幫主跟那個四爺去見面，你也要看開一點!”李進(jìn)道：“我 看開一點？你也要為我想一想啊!” 趙辰坤道：“我不但為你想，兄弟，我都問過幫主了 ，這是不作新的，因為你是鹽幫的掌堂， 鹽幫少不了你……”他望定李進(jìn)道：“幫主也少 不了你!” 李進(jìn)道：“你太抬舉我了!”一愣，突然道：“我問你，你剛剛講幫主說什么來著 ？” 趙辰坤道：“幫主說，對兄弟，她有情!” “有情？” “可是不及兒女之私!” “不及兒女之 私？” “對，斬釘截鐵說的?！?“斬釘截鐵說的？哼哼，斬遲了!也截遲了!” “你是說……” “我 是說？我說什么你不知道？還用得著問嗎？” “說吧，兄弟，憋在肚子里更難受!”趙辰坤 拍了拍他的肩。 李進(jìn)道：“我跟著他，風(fēng)里來，雨里去，火里玩命，刀上舔血，只因為 她是幫主嗎？漕 幫說她一個不字，是誰赤身裸體拼著十六把刀把她搶回來的？她為我 流眼淚，喂我喝湯藥! 拉著我的手說，李進(jìn)兄弟，鹽幫有你就有我!她在山里病了，我冒 著鵝毛大雪抱著她，背著 她……她不知道我是男人嗎？她避過我什么啦？換衣裳，刺針 灸，我是個男人，我能不動心？ 我是個太監(jiān)嗎？” 他也沒有忘了，那一次鹽漕大火拼， 老幫主身受重傷，在彌留之際一字一字告訴他：“李 進(jìn)，你要好好照顧淮秀!……淮秀， 我走了，大家有你來領(lǐng)鹽，記住?！薄暗涀∈裁茨?？” “鹽幫，你要……待兄弟……如手 ……如足!” 李進(jìn)道：“老幫主臨終時拉著她的手，對我說要我照顧她!這不是兩三個人看見 的!你說 對不對？你說對不對？”他抓住趙辰坤的肩膀，大聲道：“你說啊!” 趙辰坤嘆了口 氣。 李進(jìn)道：“去了一趟小狼溝，就出來一個什么四爺!你不覺得她最近好像總是懷著另 外一 份心事嗎？” 趙辰坤道：“心事？做幫主的，心事跟我們不一樣!” 李進(jìn)道：“難道， 我剛剛說的都是假話？” 趙辰坤道：“不假!可是……” 李進(jìn)道：“可是什么？” 趙辰坤道：“ 有兩個字，你沒聽進(jìn)去!” 李進(jìn)道：“什么字？” 趙辰坤道：“兄弟!” 李進(jìn)道：“我不是二愣 子，誰也別把我李進(jìn)看成二愣子!說她多了心思，我認(rèn)了，說兄弟， 不公道!”他無語， 走了，身后一雙眼睛偷偷看著他們。 此時郊外，兩匹馬從兩個不同的方向走到一起， 四爺?shù)溃骸皫椭鞴皇莻€信人!” 程淮秀一笑，道：“四爺相邀嘛!” 四爺?shù)溃骸斑@里一片，野 草叢生，你約在這里是取其偏僻呢？還是……” 程淮秀一笑：“……” 四爺喚道：“淮秀，淮 秀？” 程淮秀道：“嗯？你不喜歡稱人幫主嗎？是不是怕大了人家，小了你呀？” 四爺哈 哈笑道：“我是怕人家不喜歡聽‘幫主’，重了外表，輕了情意……好荒旱的一片 天地呀!” 程淮秀道：“鹽幫兄弟走的就是這一片的無邊荒旱。” 四爺?shù)溃骸盎葱?，我總算是個客啊!” 程淮秀笑道：“客，我就怠慢了，不過四爺您放心，我不會在這兒招呼你的，你看，前 面這間房子是鹽幫為先父準(zhǔn)備的?！?在一所清雅別致的莊園外，二人停下，有個老人迎 了出來，程淮秀招呼道：“周大叔， 好久不見了!”周大叔把馬牽走，程淮秀道：“周大叔 是啞巴，四爺，請!” “先父生前喜歡安靜，所以就蓋了這里，里面請。” 推開一道木門， 里面竟別有洞天!蘇州的園林向來以移步換景，清雅自然著稱，此刻他 們到的這個園子 ，不僅清靜，而且雅致，不僅雅致，而且脫俗。 四爺竟也看得入神，嘆道：“這個樓房 ，我得在京城照樣建一個，這哪兒像是一個老人 住的地方？” 程淮秀笑道：“修過啦!” 路 過一道房門，四爺就要往里進(jìn)，程淮秀急忙攔住他，道：“里面是我的閨房，那邊坐!” 四爺伸著脖子不住往里瞧，道：“觀賞一下，可以吧？” 他簡直是好奇了。 程淮秀想了 想，一笑讓開，道：“好吧?！?四爺自己推門進(jìn)去，只見當(dāng)頭一塊匾額寫著“寤言堂”，道 ：“寤言堂？這就是你的香閨 么？” 程淮秀道：“嗯，先父生前喜歡清靜，常在這里沉思 ，我為了紀(jì)念他，所以在這兒重新 隔成我的房間，來，坐!” “好?！?“四爺，您一再找我 ，是什么事??？” “有事，有事而一再相擾，卻是事中有事?！?“我說過了，我們走鹽的人 可都是粗人哦!” “我到蘇州坐了一條船，船上小女兒一路照撫，親切可人，到了蘇州我 們請她吃頓飯， 吃出了事了。” “哦？在哪里吃飯出了事啊？” “紅袖招?！?“紅袖招？氣派 得很哦!” “嘿，氣派到那個女店家說什么……” 程淮秀接了下去道：“店大欺客，奴大欺主 !” 四爺奇怪道：“你怎么知道的？” 程淮秀道：“這句話是她們嘴邊上常掛著的話呀!” 四爺 嘆道：“那個女人哪!” 程淮秀道：“她叫古香云，有個人呢叫她小古兒……難道砸紅袖招的 人就是你四爺？” 四爺?shù)溃骸翱刹恢皇俏覀冊业?” 程淮秀道：“現(xiàn)在鹽幫漕幫都賠了整修 的款項，你這樣做不是砸我們江南兩大幫派嗎？” 四爺歉意道：“不知道這么嚴(yán)重?！?程 淮秀笑道：“是紅袖招的焦浩抓走了小魚兒?！?四爺一怔道：“你……淮秀，你怎么全知道 ？” 程淮秀道：“江湖人，聽到江湖事而已?！?四爺?shù)溃骸皫臀揖人话?，小魚兒可憐，在 蘇州我只認(rèn)得你，淮秀!” 程淮秀突然道：“四爺，您深藏不露帶著師爺家眾，帶著一身 武功，由北南來，你究竟 認(rèn)識誰我不知道，然而，你絕不止只認(rèn)識我程淮秀吧？” 四爺 道：“這……這……我該怎么說呢？” 程淮秀看著他道：“那小魚兒父女，生在河上，長在 河上，能跟漕幫沒有關(guān)系嗎？你怎 么不找漕幫出頭，反倒找上我鹽幫來了呢？” 四爺笑 了，道：“就算我病急亂投醫(yī)”放低聲音道：“就算我賴上了你這個紅粉知己!” 自古烈女怕 纏夫! 程淮秀笑了，四爺?shù)溃骸翱刹荒苤淮蚬?” 程淮秀一點頭，道：“我想想!” 天色暗 了下來，名園里的幾個人正在打麻將打發(fā)時間，口里行著令： 一面銅鑼兩面敲-----(春 喜) 三歲兒童掛書包-----(寶柱) 一山又比一山高-----(曹先生) 小雞無毛飛不高-----(賈六) 橫吹笛子豎吹簫-----(春喜) 綠豆餅子麻油澆-----(寶柱) 春喜道：“和了!清一色，給錢給錢 !” 曹先生輸?shù)脩K了，已經(jīng)連輸了好幾圈，忍不住去看寶柱的牌，寶柱忙按倒，道：“你 干 什么？”曹先生道：“你怎么不打六筒呢？她那么幸？” 賈六道：“各打各，曹先生，說 好了不能怨上家，罵下家，摔對門啊!就算有什么問題也 得擱在心里面啊!春喜，對不對 呀？” 再來再來! 四爺用筷子挑起一片菜，看了看道：“全是青蔬，好雅!” 程淮秀道：“粗 茶淡飯，怎么當(dāng)?shù)闷鹧抛帜兀俊?四爺看了看桌子上的菜，道：“淮秀，我是個無酒不歡的 人，無酒令人俗啊!” 程淮秀端起一碗茶道：“有酒令人濁!” “濁？哈哈……濁的好!可是無 酒無以忘憂，無以壯膽啊!” “憂不可忘，忘則為怠，膽不必壯，壯則實虛?！?“哈哈，淮 秀，交個朋友!”他伸手去握程淮秀伸出來的手，卻落了個空，程淮秀不露 聲色地縮回來 ，一抱拳，道：“抬舉!” 子龍小將穿白袍 四面埋伏統(tǒng)英豪 孔明東風(fēng)借得好 小雞無毛飛不 高 “又和了!清一色，對對和!”春喜高興壞了，道：“給錢給錢!” 曹大人這回一起按寶柱和 賈六的牌，道：“我看哪，你們兩個小兔崽子玩假的，何著你 們?nèi)齻€人抬我老頭的轎子 ？” 寶柱道：“哎喲，誰敢抬你的轎子呀？我詛咒!” 賈六道：“我這一條本來就是閑著的!” “我不信!我看看!”曹大人去翻兩個人的牌，賈六道：“那是福建跟臺灣的規(guī)矩，得給 錢的 !”不由分說把牌洗在一處，春喜道：“哎呀我說曹大人哪，轎子總比騎馬好啊，穩(wěn)當(dāng)啊!” 曹先生的頭卻有點暈，他揉揉眼睛，走到桌邊剝了一個橘子，道：“好，你們這三個小 東西有眼不識泰山!圣人面前還念三字經(jīng)，哼，你曹爺爺玩幾招給你們看一看，玩這個 ？哼， 你曹爺爺是在牌桌上泡大的!來，砌牌!” “淮秀，你不好酒可惜得很，<漢書·食貨 志>說：酒乃天之美露?！?“可是，<漢書·游俠傳>上也說，楊雄做酒臻，以見成帝!” “哦 ？哈哈……你把我看成皇帝么？” 程淮秀道：“想當(dāng)皇帝的人才稀罕做皇帝，我們跑鹽的 人只稀罕鹽!” 四爺忍不住大笑：“哈哈……南方酒好，浦口的金酒，蘇州的壇酒，揚(yáng)州的 蜜酒，江陰 的細(xì)酒，惠州的白酒，你不懂!” 程淮秀一笑，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接著道 ：“北方的酒好，大內(nèi)有滿殿香，京師有黃 米酒，滄州的滄酒，益州的益酒，大廳的雕 酒和膠酒……” 四爺哈哈大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一下抄起程淮秀的手，牢牢握在手中 不放。 程淮秀抽了幾下，沒有抽出來，嗔道：“你沒禮貌!” 四爺看著她道：“我有情!”說 著就將這只纖纖玉手送到嘴邊，想要吻上一下。 程淮秀臉色一變，另一只手向四爺打 來，四爺將她的手一按，指著她道：“你好兇哦!” 程淮秀不理他，只是打，四爺躲到桌 邊抄起一杯酒，伸在面前道：“我向你賠罪!” “不接受!” 四爺又躲開她幾招，來到欄桿邊 上，道：“我喝!”仰頭一飲而盡。 程淮秀又打上來，要去抓四爺，不知道為什么抓到的 只是一只酒杯，四爺?shù)纳硇螛O快， 一眨眼就躲到屋子里去，程淮秀追進(jìn)去，卻不見四 爺蹤影! 突然一只手在身后拔下她頭上的一支簪子，原來他在后面! 四爺右手一環(huán)就把她 環(huán)在懷里，嬉笑道：“這簪子很好看!”嬉笑中，他的功夫端地收放 自如，不容小覷! 程淮 秀回身一掌打過去，四爺竟應(yīng)聲而倒，倒在胡床上竟沒了聲音! 程淮秀一見自己打得重 了，心里也不禁一驚，忙去扶他，喚道：“四爺，四爺!” 本來全身軟軟沒有力氣的四爺 此時的眼睛突然一亮，右手拉著程淮秀一轉(zhuǎn)就把她摟在懷 里，還在她的粉頰上吻了一 下! 程淮秀用盡全身力氣躲開，卻突然打不下去，四爺拉著她的手問道：“你不喜歡我嗎 ？” 若說他方才完全是個胡作非為的登徒浪子，這句話說的卻是那樣真誠，那樣認(rèn)真， 認(rèn)真 得程淮秀也恍惚起來。 程淮秀道：“我不是你逢場作戲的對象!” 四爺?shù)溃骸暗谝淮卧?竹林，你英姿颯颯，使我眼前一亮，在小狼溝，你義氣干云，更勝 須眉，我已經(jīng)留下 了難以忘懷的印象!” 程淮秀暗暗地一笑。 四爺?shù)溃骸澳氵€記得在名園嗎？你故意襲擊我 ，當(dāng)我把你的面紗挑下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 很想把你抱在懷里了!” 他說著“很想”可是現(xiàn)在 他已經(jīng)抱得“很緊”了?；葱銦o力抗拒。 四爺?shù)溃骸澳氵€不相信我？我可以發(fā)誓!” 程淮秀 突然道：“誰要你發(fā)誓了？” 一個真情真意的時刻，一個情意綿綿的良宵，一對纏綿悱惻 的璧人，事情理所當(dāng)然地發(fā) 生了…… 程淮秀終于知道自己也是個女人，她將她所有的一 切都交給了這個男人…… 名園里，牌局殘半；鹽幫大堂里，空空蕩蕩…… 只有李進(jìn)，瘋 狂一樣地在院里練功…… 四爺醒來時，身邊是空的。美人香韻猶存，佳人芳蹤不見。 他 剛一起身，看門的周大叔送來程淮秀的一張便條“船家事，甭在議”，四爺笑了。一 直找 到門外，喚了半天“淮秀，淮秀?！被葱阍缫央x去。 馬也只剩下一匹，四爺回到名園。 賈六看四爺一個人遠(yuǎn)遠(yuǎn)地沉思，問道：“寶柱，你猜皇上現(xiàn)在在想什么？” 寶柱道：“這 還用猜嗎？自然是治國平天下的大學(xué)問呀!” 曹先生道：“說得好!治國平天下的大學(xué)問!” 春喜走過來看了看道：“學(xué)問，學(xué)問在昨天晚上呢!哼，你們這兩個粗心大男人!”“怎么 了 ？”“昨天一個晚上，天亮才回來，學(xué)問大著呢!” 寶柱嘆道：“皇上這樣，我這個御前貼身 侍衛(wèi)是怎么干的 對不對？” 春喜道：“告訴你？你遠(yuǎn)點呆著吧你!” 賈六道：“唉!皇上什么 事都不會瞞著我的，可是昨天晚上啊，他……” 春喜道：“你呀？什么事不瞞你呀？那是 在宮里，這會兒，君在外，宮規(guī)有所不受，對 不對啊曹大人？” 曹先生笑道：“對對對! 君在外，將領(lǐng)……宮規(guī)有所不受!” 賈六道：“我懂啦，我懂啦!春喜!”“你懂什么？”“你就是 盡往歪處想!”“歪處？這叫歪 處嗎？曹大人？” 曹先生道：“<詩經(jīng)·國風(fēng)>第一首就說這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 眠，悠哉悠哉!輾轉(zhuǎn)反側(cè)”(我的曹大人啊， 念錯字啦!) “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又何止四爺一人，蓮子給程淮秀上茶的時候，程淮秀也在發(fā)著 呆，她叫 了一聲：“小姐早!”程淮秀只是本能地嗯了一聲。 蓮子笑道：“小姐，你好像有 心事哦!” 程淮秀道：“蓮子，我可能做錯了一件事!” 蓮子道：“昨兒晚上？” 程淮秀一下被 她說穿心事，忙道：“沒事!” 蓮子笑道：“還沒呢!一個人有心事是瞞不住人的!” 程淮秀一 笑，又道：“對了，昨兒晚上，幫里有沒有發(fā)生什么事情？” 蓮子看了看四外無人，小聲 道：“小姐，我無心聽到兩句話!” 程淮秀道：“哦？什么話？說!” 蓮子道：“掌堂說，誰也 別把他看成二愣子!” 程淮秀道：“李進(jìn)？” 蓮子道：“我還偷看了他練功，跟瘋了一樣哎!” 程淮秀道：“嗯？不要偷看，不要偷聽，這里幫里的老規(guī)矩，你懂的!” 蓮子道：“可是 ……” 程淮秀道：“聽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告訴我!” 蓮子道：“可是幫里……” 程淮秀道 ：“幫里的事情有幫規(guī)在，你講這些只會亂我的心?！?蓮子低頭道：“聽到的還不止這兩 句呢!幫主，你自己要當(dāng)心吶!” 程淮秀笑道：“當(dāng)心什么？李進(jìn)……鹽幫不虧他，我不虧他 ，老幫主在臨終的時候就慎 重地交待過?！彼粗h(yuǎn)處，言短意長。 “昨天打得好過癮 哦!”“實在是太好玩啦!曹大人吶，皇上睡了今天晚上我們再挑燈夜 戰(zhàn)!” 曹大人道：“再抬 我轎子？昨天還不夠，晚上還想抬?。磕銈冇懞么合部偛荒馨盐疫@老 頭兒給犧牲了吧 ？” 春喜拉著他的袖子道：“還好啦，曹大人!” 賈六道：“您太多心了啦？” 寶柱道：“就 是啊曹大人，我們哪敢抬您的轎子?。俊?曹大人道：“皇上對賭深惡痛絕，尤其是馬吊， 就是麻將，富商大臣日以繼夜，動輒萬 貫，尤其是鹽商，故意地借著打麻將輸錢給官 員，皇上說明朝天啟年后，麻將是天下第一大 害，你們兩個不但不送一點，居然吃到 我頭上來啦？我可是看過麻將譜的喲!” 賈六忙道：“有眼不識泰山吶!” 正說著，四爺已經(jīng) 走了過來喚道：“春喜!” “萬歲爺!” 寶柱賈六叫了聲“皇上”也要跟過去，四爺?shù)溃骸拔抑灰?春喜，你們沒事!走!” 曹大人笑呵呵地道：“春喜這丫頭，是該好好給她物色一個婆家!” 話音剛落寶柱賈六兩個上前齊聲道：“曹大人提攜!” “你們兩個？” “不，是我一個!”兩個 人同聲同氣。 曹大人一捋胡子笑道：“憂心巧巧，蘊(yùn)于群小!”走遠(yuǎn)了。 寶柱道：“這什么 意思?。亢孟袷邱R吊譜上的，蘊(yùn)于群小……哎呀賈六，好像不是好話 哎!” 賈六道：“對啊 ，說我們是群小，說受我們的氣不出，罵人不帶臟字!” 寶柱突然高興起來道：“等于沒 罵嘛!”兩兄弟也走了。 屋子里，春喜幫四爺搬出一個小箱子，放在桌子上，道：“萬歲 爺，來了!”四爺?shù)溃骸按?喜，我拿不定主意，究竟送哪一樣好，你幫我選，看看哪一樣 好!” 這個箱子里面全是一些翡翠玉墜，春喜拿起一個道：“萬歲爺，照春喜看呢，這些 根本 送不得人的耶!” 四爺?shù)溃骸盀槭裁矗俊?春喜道：“有的是太后賜的，有的是萬歲爺大 壽特制的，有的是……” 四爺打斷她道：“當(dāng)然每一件都不是撿回來的可以隨便送人的嘛 ，我就是要你幫我選， 你就用自己的喜愛來選!” 春喜道：“萬歲爺，您讓我選，這是定 交，定情，還是應(yīng)酬的？究竟是屬于哪一種的？” 四爺?shù)溃骸安皇菓?yīng)酬的……哎？你總不 能像問口供一樣問我啊!” 春喜道：“萬歲爺，您不把話說明白，奴才不好辦事啊!” 四爺沒 法子，嘆了口氣道：“送給程淮秀的!好了吧？” 春喜道：“對嘛，這才坦白，我就知道!” 四爺?shù)裳鄣溃骸澳阒朗裁?？我要查鹽漕兩幫為什么互為水火，我要查鹽漕兩道究竟有 哪些貪圖不法，我要為江南實實在在地做點事情!” 春喜笑道：“萬歲爺，您這像是對臣 子的訓(xùn)諭，哪像是對一個小答應(yīng)的私下貼己話??？” 四爺?shù)溃骸班?，算了算了，我自己?，哼，紅袖招的話是對的，奴大欺主!” 春喜忙道：“哎呀，折死我了，答應(yīng)不敢!” 四爺看 著一塊玉墜子道：“哎？就這個吧？” 春喜道：“不成啊!上回萬歲爺怒斬貪官，帶的就是 這塊玉，殺氣太重了，不好!” 四爺?shù)溃骸芭?，不好，哎？這個吧？好不好？”他又找到一 串珠鏈。 春喜道：“這也不行，這是緬甸供的珠寶，自從供了這個珠寶以后啊兩國失和 ，兵來將 往的，太不吉祥了，不好!” 四爺?shù)溃骸芭叮缓??！狈朔?，突然發(fā)現(xiàn)一塊龍鳳 玉佩，道：“就這一塊吧!” 春喜道：“這塊好哎，太后賜的龍鳳玉佩，哎？一對龍鳳貼得 近近緊緊的，好可愛哦， 既有合鳴之兆，又有吉祥之意哎!” 四爺?shù)溃骸昂?，這個好，正 是我的意思!”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說錯了話，看了看春喜道：“不!” 春喜笑道：“還不呢，說露 了嘴了吧？不過萬歲爺呀，龍鳳玉佩是可以送人，可是我們 一回宮我得照實稟告老太 后啊!哪一天老太后想起來問起來的話，那……” 四爺?shù)溃骸鞍パ?，老太后她老了，想不?來啦!” 春喜道：“可是，我們做答應(yīng)的總不能欺瞞主子啊!” 四爺一看這個小女人一幅討厭 的樣子，拉她到桌邊，道：“哼，勒索!敲詐!這該可以了 吧？”他塞了一支金釵到春喜手 中，春喜喜上眉梢，四爺?shù)溃骸靶〈饝?yīng)，你就答應(yīng)我，全天 下就你我兩個人知道這件事 情!” 春喜道：“答應(yīng)答應(yīng)了!” 四爺笑罵道：“小人!”摩挲著龍鳳玉佩，心里高興，口中只 是道：“奴大欺主!” 程淮秀卻沒有這份閑心，她準(zhǔn)備出門，蓮子給她打好了一個包裹， 道：“小姐，衣服已 經(jīng)給您準(zhǔn)備好了?！背袒葱闳∵^了劍來，道：“好!”蓮子道：“小姐， 我不去，你一個人去， 行嗎？”程淮秀道：“有什么不行的？你去不好!” 這時李進(jìn)在外面 敲門道：“幫主在嗎？李進(jìn)求見” 程淮秀道：“進(jìn)來吧!” 李進(jìn)推門進(jìn)來，道：“聽說幫主交 待下來，要出去兩天，是嗎？” 程淮秀道：“是的!” 李進(jìn)道：“不帶人？” 程淮秀道：“不 帶人!” 李進(jìn)道為：“幫主是……” 程淮秀道：“私事!” 李進(jìn)看了看蓮子道：“幫主，我有些事 情想跟你說!” 程淮秀道：“蓮子，你出去一下!”蓮子退出去，關(guān)好了門。 程淮秀道：“好 了，有什么事，說吧!” 李進(jìn)道：“我是說幫主出門，如果幫里有什么緊急的話……” 程淮 秀道：“你跟趙辰坤兩個照顧就行了，哦對了，這兩天如果有空的話去一趟紅袖招， 跟 古香云說，關(guān)于小魚兒坐監(jiān)的事情看鹽幫可不可以保，可以保就保出來，不能保再告訴 我?！?李進(jìn)道：“我去，不過我的意思是幫主你自己出去，如果有什么閃失的話……” 程淮 秀道：“鹽幫走的就是閃失，不出門……在幫里也會有閃失?！?李進(jìn)道：“幫主您說……” 程 淮秀道：“李進(jìn)，鹽幫門外稱幫主，門內(nèi)是兄弟，有些話我們還是說開來好些?！?李進(jìn)點 頭道：“倒也好?！?程淮秀道：“為什么扣下四爺給我的帖子？” 李進(jìn)道：“一時忘了?！?程 淮秀道：“你李進(jìn)什么時候忘過什么事情呢？叫幾個街頭混混堵四爺？想干什么？想 搶 ，想殺，還是想劫？” 李進(jìn)道：“想查!” 程淮秀道：“查我的往來，我的朋友，而且用這 種下三濫的手法？” 李進(jìn)道：“小狼溝之后，這位四爺像是咬住了鹽幫，纏著你，我這個 做掌堂的不能不摸 個底兒，比如前兩天，你不在幫里，你……” 程淮秀道：“對，我邀他 去大旱湖?！?李進(jìn)臉色一變，道：“可是你天蒙蒙亮才回來，你不知道整個晚上我沒睡呀 !” “你!” “替幫主擔(dān)心!” “不用你擔(dān)心!凡事近退我有分寸，我有拿捏，你好好做你的掌堂， 做你的兄弟，有不 明白的去問問趙辰坤!” “這……” “有些事情，我跟趙辰坤已經(jīng)說過了!” 話不說明，意思卻明明白白，傷人的事實。李進(jìn)淡淡道：“好!” 程淮秀道：“我要準(zhǔn)備一 下，你先出去?！薄笆??！?“她去哪里了？到底去哪里了？”李進(jìn)在堂中轉(zhuǎn)圈。 趙辰坤道：“ 李進(jìn)，幫主已經(jīng)不是孩子了!” 李進(jìn)道：“她想換個掌堂!” 趙辰坤道：“怎么會有這個意思 呢？我們跟她不是一天兩天了!” 李進(jìn)道：“一定是會四爺，一定是!” 趙辰坤道：“我看， 你是太多心了!” 李進(jìn)道：“趙辰坤，是兄弟你幫我轉(zhuǎn)告一下，守在鹽幫，效死鹽幫沒說 的!可是多一個四 爺我可容不下，他們用涼水澆我灌我嗆我……我會吐血的!” 趙辰坤道： “你看你說的!” 李進(jìn)道：“江南江北，誰不知道我李進(jìn)能為她死，愿為她死。甘心為她死 ，她不能說不 知道啊!” 趙辰坤嘆道：“兄弟嘛，不能把情字往上擱啊!” 李進(jìn)也嘆了口氣 道：“這件事，這兩個字我聽不得，就兄弟這么簡單么？我沒把她當(dāng)作 兄弟，也許我是 錯的，可是錯深了，船到江心，馬到懸崖，我回不了頭啊!我把她當(dāng)丫頭， 當(dāng)姑娘，當(dāng) 女人，當(dāng)幫主……可沒把她當(dāng)過兄弟呀!她在我眼里不是兄弟，是個可以為她砍 腦袋，撒 鮮血的生死伙伴，辰坤，這種事你不在其中就難以體會，她跟四爺不同尋常?！?趙辰坤 道：“兄弟，你叫我說什么好呢？” 李進(jìn)道：“她出門，不說地方不帶人，這……這從來沒 有過啊!她說她邀四爺去一趟大旱 湖，辰坤，你知道我聽了這件事心里有多難過嗎？” 趙 辰坤道：“幫主的個性，她也許不想避諱誰，是你拿話逼得她，她……我懂?！?李進(jìn)看了 看他道：“你為什么不懂懂我呢？” 趙辰坤道：“唉，兄弟，有些事情一個大粗漢子要自 個兒提，自個兒放，你說對不對？” 李進(jìn)道：“你不是我，你沒有提過，她在我心中的斤 兩有多沉吶!十幾年的感情……怎么 放啊？” 黑夜中，四爺?shù)纳碛扒那臐撊肓他}幫。 第八 章 黑暗中，四爺放慢了腳步，鹽幫里上上下下全是練家子，他一步走不好，就會引來 一堆 麻煩。 小心翼翼地找了幾間屋子，卻都不見淮秀的影子。 這時蓮子來查看房間， 他一個箭步上去捂住了她的嘴，一直拉到角落里，嚇得蓮子唔唔 直叫。 四爺忙道：“是 我……你們小姐呢？” 蓮子認(rèn)出了四爺，道：“我們小姐出去了，過兩三天才回來呢!” 四 爺?shù)溃骸案嬖V我，她去哪兒啦？” 蓮子道：“我不知道?！?“唉？什么人？有賊呀!有賊呀!有 賊呀!”一個鹽幫的弟子發(fā)現(xiàn)了他們，大叫起來，四爺 只好丟下蓮子。 他剛到了后院的假 山，就聽得頭上一聲大喝：“誰敢夜闖鹽幫？” 李進(jìn)飛身躍過來，道：“是你？” 四爺嘆道 ：“可不是我么？” 李進(jìn)心里本來就有氣，此時更是火冒三丈，道：“夜闖鹽幫，一定有 企圖!看招!” 他的火氣化成鐵拳，恨不得殺之而后快!招招狠毒，不留余地。 四爺如游走 的龍蛇，只是閃避，也不回?fù)簟?戰(zhàn)過十余招，四爺一掌打在李進(jìn)胸上，李進(jìn)向后一退 ，四爺一看鹽幫弟子越聚越多，嘆 了口氣，找準(zhǔn)機(jī)會身形一掠就躍出了院墻，不見蹤 跡。 趙辰坤帶人趕到，道：“什么人？” 李進(jìn)道：“就是那個叫四爺?shù)?” 趙辰坤道：“是他 ？” 李進(jìn)道：“找上門來了？奇怪，幫主怎么沒有跟他在一起？” 四爺?shù)慕Y(jié)論就是：“她一 定不在，在不會不出來的!唉，那個小嘍羅，叫!叫壞啦!” 春喜道：“萬歲爺，摸著黑，翻 墻躍壁的，有這么送禮的嗎？這么貴重的禮物，這么大 的萬歲爺，真叫人家擔(dān)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