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

“當(dāng)——麻——！?。　?/p>

茵蒂克絲口中發(fā)出了惡魔般的叫聲，上條甚至聽到了牙齒摩擦的聲音。

“喂喂喂，冷靜一下啊茵蒂克絲小姐。”望著眼前如撲向獵物的野獸一般的茵蒂克絲，上條不禁冷汗直冒。

“唉，還有時間打打鬧鬧嗎？現(xiàn)在我們莫名其妙地跑到這兒，都還不知道這里是什么時間，什么地點。”坐在上條肩頭的歐提努斯嘆了口氣說。

“嘛，話雖這么說，只要有……嗷！”一邊說著，上條突然感覺到頭頂仿佛被什么東西夾住了——準(zhǔn)確說，是茵蒂克絲的牙。

好在茵蒂克絲咬合力不大，咬人基本也就和蚊子叮差不多。

主要在于，身上多了一個人，依舊拄著拐杖的左臂也就要承受更多的壓力，幸虧茵蒂克絲也不算太重，因此問題不大。

“話雖這么說，只要有“羅盤”，我們最起碼還是可以離開這個時間點的吧。”上條接著說道。

“至少現(xiàn)在不行，這里的地脈太弱了，根本沒有辦法提供足夠的魔力。”歐提努斯伸出一只手說，“除非你愿意冒著血管崩裂的危險詠唱咒文提煉魔力，當(dāng)然就算你這么做了，恐怕幻想殺手也會把你提煉出的魔力消除吧?！?/p>

“可是按理說，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處于和出發(fā)時相同的地點才對，為什么地脈的強弱會有所不同……啊疼疼疼疼?！鄙蠗l正思考著，歐提努斯突然掐了一下他的耳垂。

“傻瓜，這都沒注意到嗎？現(xiàn)在這個地方根本就不是我們出發(fā)時的地點，甚至就不是在丹麥。”歐提努斯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煩，“真是，你都沒感覺天氣變熱了嗎？”

“這倒是，有點……”上條這才感覺到這里氣溫確實比先前所在的地方高了很多，依舊套著兩層外套的他，此時額頭已經(jīng)開始出汗，“不過這也不能說明這里就不是丹麥吧，說不定只是因為這里現(xiàn)在是夏天？”

“從周圍環(huán)境看這里至少應(yīng)該是19世紀(jì)了，如果這里真的是丹麥的話，你覺得身為一個活了幾百上千年的北歐魔神，我會看不出來嗎？”歐提努斯抱著胳膊說。

“這倒也是……不過這樣一來的話，也就等于說我們不但時間出現(xiàn)了偏差，地點也出現(xiàn)了偏差？”上條進一步思考，“可是，我腦中想的明明是中世紀(jì)的紐希拉，為什么會跑到這里來，如果說空間上位置不變，需要的魔力更少，那就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這種情況??？”

“如果排除你分心的這一可能的話，那就只有可能是受到外力影響了，問題就是到底什么人能干擾到魔神的靈裝？”一邊說著，歐提努斯突然聞到一股刺鼻的氣味。

在他們說話期間，上條的汗已經(jīng)沾濕了衣領(lǐng)。

“比起這個，人類，你還是先快點把外套脫了吧，汗味臭死了?！睔W提努斯捂著鼻子說。

“啊，抱歉抱歉?！鄙蠗l將歐提努斯放在地上，脫下外套搭在手臂上，“那么，茵蒂克絲你也把外套脫了吧，我?guī)湍隳弥??！?/p>

“嗯，那就交給你了當(dāng)麻。”茵蒂克絲將剛脫下的第一層外套交給當(dāng)麻，并拉開了第二層外套的拉鏈，露出了穿在里面的修女服。

“Omnes vultus, ut puella, quae a monaca.”街道一角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隨后整個街道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目光紛紛望向穿著修女服的茵蒂克絲。

“怎，怎么回事？”被一群人緊盯著的上條有些不知所措，急忙打開庫溫瑟交給他的翻譯機。

“你是什么人，為什么穿著修道服？”人群中一個人向茵蒂克絲喊道。

不知是聽不懂他們的語言還是被嚇著了，茵蒂克絲一言不發(fā)，只是顫抖著向上條靠攏。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鄙蠗l喊話道。

“說，那個女人是不是教會的人？”

“我們這里不允許一切宗教人士的存在，滾出這個國家，不然就等著被我們打死！”

“對，滾出去！”

群眾們向上條怒聲唾罵，幾個小孩子甚至向他扔來石子。

“先解釋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們剛到這里，什么都不知道啊?！鄙蠗l感覺自己就像刑場上蒙受不白之冤的無辜犯人。

“不走是不是，那好，各位，咱們打死這個教會的修女，還有她的同伙?！?/p>

說罷，一群人拿起鋼管，木棒，向上條和茵蒂克絲靠近。

現(xiàn)在只有盡快離開這兒了。上條這樣想著，俯下身讓站在地上的歐提努斯順著自己的右手爬到他身上，隨后左手緊握拐杖，右手抓著茵蒂克絲的手腕，準(zhǔn)備伺機逃走。

但此時群眾已經(jīng)有人開始向他扔來石子，木棍和爛橘子，一個人扔來一根木棍剛好打中了上條的拐杖，左腿的傷還未痊愈的上條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突然伴隨著幾聲槍響，一輛摩托車從遠(yuǎn)處駛來，騎手是一個旅行者打扮的矮個子，手里握著一支槍。

旅行者向地面開了幾槍，圍觀的群眾被逼著向兩邊后退，留出了一條道路，旅行者加速通過這條道，在上條和茵蒂克絲面前剎住車并拔出了另一把槍，兩把槍一前一后指向周圍的群眾。

“旅行者，你到底還要妨礙我們幾次才肯罷休。”

“少來妨礙我們，不然，連你一起打?！?/p>

人群中吵吵嚷嚷，卻沒有一個人敢靠近舉著槍的旅行者。

“在一個地方，我只會停留三天，等到明天，我就會離開這個國度，到那時候你們做什么就都和我沒什么關(guān)系了，但既然我還在這里，我就會阻止你們，因為這也是我的“自由”?！甭眯姓邍?yán)肅地說，“現(xiàn)在，我要帶著這兩位離開，不想吃子彈，就讓開！”

一邊說著，旅行者騰出一只手，將上條與茵蒂克絲拉上摩托車坐墊，隨后自己也坐上了摩托車，右手握住了把手，左手依舊握著手槍，使圍觀群眾不敢靠近。

“兩位坐好了，我們準(zhǔn)備全速前進了。”一個神秘聲音不知從何傳來，摩托車突然開始加速，上條一個不穩(wěn)，本能地抱住了旅行者的腰，同時他感覺到茵蒂克絲也抱住了自己的腰。

就這樣摩托車帶著三個人，遠(yuǎn)離了憤怒的人群。

（九十）

旅行者帶著受傷的上條和茵蒂克絲，來到了他居住的旅店。

“那個，謝謝你?！鄙蠗l向旅行者道了謝。

“應(yīng)該的?！甭眯姓叻鲋仁芰藗纳蠗l坐在椅子上，并接過拐杖放在一邊。

接過拐杖的同時，上條看見了旅行者的正臉，他這才注意到，這位穿著打扮偏中性的小個子旅行者，其實是個和他年齡相仿的女孩子。

“話說……”上條望了一眼擺在房間角落的摩托車，“摩托車的話停在外面應(yīng)該就可以了吧？為什么要推進來？”

“普通摩托車的話，倒確實可以，但畢竟是漢密斯，還是一起回房間比較好吧?！币贿呎f著，旅行者帶著看待朋友一般的眼神望了望摩托車。

漢密斯，她還給摩托車取名字？上條更加不解，難道這個小個子旅行者，還是個戀物癖？

“一直在外面可是會生銹的，可以的話當(dāng)然還是希望能和奇諾一起進來了?！眲偛诺纳衩芈曇粼俅蝹鱽?。

可是，房間里除了上條，茵蒂克絲，還有旅行者外，根本不見人影。

順著聲音的方向，上條鎖定了聲音的來源——

那是，角落里的摩托車。

“是你，在說話嗎？”上條驚訝地看向那輛名叫“漢密斯”的摩托車。

“不然你覺得是誰呢？”摩托車再次發(fā)出了聲音。

摩托車會說話，放在過去，上條準(zhǔn)會認(rèn)為是摩托車有內(nèi)置音響，或者旁邊的旅行者在用腹語說話吧，可這一次，他卻很快接受了這一事實。

原因是什么，他自己也說不清，總感覺仿佛潛意識里有一個聲音在暗示他，眼前發(fā)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天色不早，你們，也餓了吧?！甭眯姓邚膹N房里拿出一紙袋，里面裝著面包。

從時間上看，上條在兩三個小時前剛在航母上吃過東西，所以現(xiàn)在的他倒并不是很餓，不過相比較而言，一旁的茵蒂克絲就……

“面包！啊，肚子好餓。”見到食物，茵蒂克絲頓時兩眼放光。

“喂，注意點形象啊茵蒂克絲。”上條提醒道。

“出門在外，想必大家也都不容易吧?！甭眯姓呶⑿χ鸭埓o了茵蒂克絲。

“謝謝，我開動了！”茵蒂克絲一把抓過紙袋，拿出面包狼吞虎咽起來。

“唉，真是拿你沒辦法……”上條搖了搖頭，然后看向旅行者，“話說，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為什么一看到茵蒂克絲的修女服就那么激動？”

“這里啊?！甭眯姓咦叩酱斑?，看了看屋外的人們，“這個國家，被外面的人稱作“自由的國度”，據(jù)說在過去，這里曾經(jīng)是個處在暴政統(tǒng)治下的帝制國家，統(tǒng)治者慘無人道，人民苦不堪言，直到一百年前，新上任的皇帝修改了法律，對國家采取了自由放任的政策，并嚴(yán)厲懲治了皇室成員中的守舊派，對那些支持過老皇帝暴政的成員判了刑，但由于他自己年輕時也一度隨他的父親，也就是老皇帝一同打壓過百姓，因此不久后他便以身作則，主動放棄了統(tǒng)治權(quán)并入獄受刑，自此之后，這個國家便沒有了任何法律法規(guī)，即便是殺人盜竊，也不會被判犯法，因此被稱為“自由的國度”。”

上條不禁回想起當(dāng)初從倫敦歸來后，剛從亞雷斯塔手中接管了學(xué)園都市的一方通行的所作所為。

“新皇帝主動入獄后，起初百姓們過慣了暴政下的日子，還是一如既往地生活著，但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嘗試過去他們從不敢做的事，并最終越過了底線，燒殺掠奪之類曾經(jīng)被他們視作潘多拉魔盒的事情，逐漸變成了家常便飯，最終就連原本的皇室成員也都全部遇害，自此國家也徹底陷入了混亂。”

聽到這里，上條已經(jīng)說不出話，回想去年的圣誕節(jié)，一方通行入獄不久，學(xué)園都市就出現(xiàn)了新的亂子，如果他后來沒有及時出面，恐怕學(xué)園都市也會是一樣的結(jié)果吧。

“當(dāng)然，混亂也并不會一直持續(xù)下去，尤其是鄰國為了保障自己國家的安全關(guān)閉了前往這“自由的國度”的大門，使得這個國家成為了一個封閉的領(lǐng)域，這就好比潑到地上的水不會一直波動，終究會流向低洼處并平靜下來一樣，長時間的混亂，使這個國家發(fā)展出了弱肉強食，強者生存的社會，人們開始向強者靠攏，逐漸形成了無數(shù)幫派并互相斗爭，最終在混亂持續(xù)了十幾年后，一位曾經(jīng)在暴政時期做過義警的男人打敗了所有幫派首領(lǐng)，成為了這個國家實際上的精神領(lǐng)袖，加上他受過些教育，在他的引導(dǎo)下國家也逐漸恢復(fù)了秩序，并誕生了許多不成文的法律，現(xiàn)如今這里雖然依舊沒有法律，“自由”依然是這個國家的象征，但人們心中也都有了一個標(biāo)桿，現(xiàn)在若有人犯法，雖不會被告上法庭，卻也會面臨群眾的譴責(zé)，輕者驅(qū)逐出境，重者甚至?xí)划?dāng)街打死——沒錯，差不多就像你們剛才那樣。”

“可是，為什么與宗教沾染上關(guān)系就會被判定為犯法？按理說，宗教信仰應(yīng)該也屬于個人自由吧?！鄙蠗l繼續(xù)問道。

“這就得從那位前義警說起了?！甭眯姓呋剡^頭來看了看正大口嚼著面包的白衣修女，“聽這里的一些老人說，那位前義警最早其實來自一個宗教盛行的國家，因頂撞神明的罪名，被教會通緝，逃到了這個國家，因此痛恨宗教，由于這個國家統(tǒng)治者的暴政讓他想起了當(dāng)初教會對他的所作所為，因此他戴上面具做了一名義警，劫富濟貧，打擊犯罪，在民間也有著極高的聲望，甚至有傳言稱新皇帝之所以敢退位并放任國家的自由，也是因為他的存在。大混亂期間義警經(jīng)過多年的準(zhǔn)備，最終打敗了眾多幫派首領(lǐng)，從精神上統(tǒng)一了整個國家。”

說到這兒，旅行者停頓了片刻。

“由于經(jīng)歷了十幾年的大混亂時期，這個國家有超過三成的人都喪生，活下來的人又大多都是些缺乏教育，也缺乏獨立思考的能力的年輕人，他們的價值觀完全基于他人的行為，事實也確實如此，剛才我說現(xiàn)在這個國家的人心里都有了一個標(biāo)桿，但這標(biāo)桿其實很大程度上就是來自當(dāng)初那位前義警，但義警畢竟只是義警，終究代表不了法律，他的理念難免有主觀之處，比如大混亂結(jié)束，鄰國開放了國門后的某一天，一位傳教士來到這里打算傳教，被那個前義警發(fā)現(xiàn)，痛恨宗教的他當(dāng)街暴打了那個傳教士，打斷了他的腿骨，以致傳教士最終只能爬著逃離了這里，當(dāng)時，圍觀的人很多，但在他們看來，義警所做的一切就代表著正確，因此宗教代表邪惡的觀念便在人們心目中扎根，到如今義警已經(jīng)過世，思想?yún)s深入人心，因此這個國家的人直到今天都一直視教會為眼中釘，時常會有不明真相的教會人士誤入這里，被打得遍體鱗傷甚至殘廢后驅(qū)逐出境，光是我在這個國家停留的這兩天，就遇到過四次——算上你們，就是第五次了。”

“那，這個國家，還真是一個扭曲的地方?！鄙蠗l不禁感嘆道。

“嗯，是這樣?！甭眯姓叩椭^，兩手交叉，似乎在回憶著什么，“不過說起來，那位義警，還真有點像克拉布，不，應(yīng)該說簡直如出一轍吧，如果任其發(fā)展，那克拉布的世界，或許也會和這個國家走向一樣的結(jié)局？”

“克拉布？”上條不禁重復(fù)了一遍旅行者口中說出的名字。

“啊，抱歉，差點忘了?！甭眯姓咛痤^來，“你們的話，好像更傾向于稱呼他為，“C博士”吧?！?/p>

“這么說，難道你也……”

“唔？原來你們沒有發(fā)現(xiàn)嗎？”這次是一旁的摩托車在說話，“奇諾她出面幫助你們，可不是沒有原因的哦。”

“奇諾？奇諾！你就是，當(dāng)時出現(xiàn)在圣珂士摩廣場上的那位……”上條猛然回想起來。

“嗯，沒錯，就是我?！甭眯姓唿c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