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子小姐的腳下埋著尸體15卷:殺了我的人偶17

第十七節(jié)
櫻子小姐當然想要這個頭蓋骨,但那是不可能的。
在行李箱中發(fā)現(xiàn)的頭蓋骨,雖然很不情愿,但還是交給了警察。
好美小姐保住了性命,但長永先生已經(jīng)去世了。
教導主任不是強行殉情或殺人,而是自殺。
下班回家得知丈夫死訊的好美小姐悲痛欲絕,她似乎也想要結(jié)束生命。
警察雖然稱贊我救了好美小姐,但我卻費了很大勁才能解釋清楚我們和他們的關(guān)系。
特別是為什么能預見到自殺之類的理由,解釋起來并不容易。
之后過了一個星期,我恢復了日常生活。
和好友今居聊天,和阿世知吵架,放學后被磯崎老師隨意使喚。之后幾乎每天都在某個地方,認真地和鴻上一起學習。
我想就這樣忘掉一切,去參加考試,同時我的心里也有各種各樣的東西在搔癢。
但我現(xiàn)在最在意的、忘不了的,是好美小姐。

拼命想要拯救生命的那種感觸,痛苦,感覺自己的心跳聲還在耳邊回響。
如果——是如果。
如果當時清美小姐去世后,未婚夫沒有自殺,好美小姐會選擇怎樣的人生呢?
說不定是好美小姐自己結(jié)束了生命。
和清美小姐一樣散發(fā)著薰衣草香味的玄關(guān)和服裝。涂成肉色的指尖,這是因為她的生活里充滿了對姐姐的思念。
就這樣,因為下周就要過圣誕節(jié)了,我們和旭川一樣開始吵吵嚷嚷的,卻更加興奮起來,原因是在長永家發(fā)現(xiàn)的頭蓋骨上發(fā)現(xiàn)了可疑的跡象。
原本以為會被遺忘的杏小姐她們,就此再次被聚光燈聚焦,這讓我心情復雜,感到討厭,也許她們不希望被遺忘,所以才希望出現(xiàn)在公眾面前。
八鍬先生來找我整理報告。
他總是圍坐在紅茶店的圓桌旁,看著八鍬先生的臉,我莫名地懷念和高興。
其實我已經(jīng)不想再見到他了,但我喜歡他那張撲克臉背后若隱若現(xiàn)的溫柔。

“警方對肇事逃逸的受害者,以及兩名女性的頭蓋骨進行了DNA鑒定,得出了三人之間擁有血緣關(guān)系。行李箱里的頭蓋骨應該是市川千香的,有可能是被勒死的,因為骨頭上面也有死后被切斷的痕跡?!?/strong>
話雖如此,杏小姐就不說了,千香小姐已經(jīng)去世很久了,長永先生也已經(jīng)死了,事件的全貌恐怕不會輕易暴露。
“難道說,是弟弟信彥知道長永先生殺了千香小姐,所以勒索了他?”
“是啊,不只是千香,說不定殺了杏的人也是他——好美說信彥的事故是在新居搬家之前發(fā)生的,但根據(jù)八鍬的調(diào)查,他只是重建了房子,幾年前就住在那個地方了……不只是為了結(jié)婚,或許也是為了抹去幾次殺人的痕跡,才把那所房子重新蓋起來的?!?/strong>
要做到那種程度嗎?雖然我這么想,但一旦罪行暴露,就會失去一切,而且,也許是為了和好美小姐的生活,長永先生清算了一切。
“那么,長永先生就是所有一切的兇手?”
八鍬先生一臉無法接受的表情,低頭看著大吉嶺茶問道。
“說的是只是有這種可能性——只是覺得說得有點過分了。”
“而且我覺得動機不太明確。櫻子小姐說過殺人是因為之前想殺人才去殺人的,但長永先生看起來不像有這種想法。”
“動機嗎?確實看不出他殺了三個人的殺意在哪里。”
“嗯?!睓炎有〗阆裢R粯訑[出尖塔的姿勢,在腦海中勾勒出事件的輪廓。

“因為出于愛情、出于自我而殺人,這種事本身并不少見?!?/p>
看著這樣的櫻子小姐,八鍬先生平靜地說道。
“我不認為那個男人是因為愛才殺人的……但我總覺得不太對勁兒,就像脫臼了一樣?!?/strong>
“脫臼?”
“我覺得事情的關(guān)節(jié)有些錯位。”
說著,櫻子小姐捧起一大勺冰淇淋,送進了嘴里,話說她的腦袋不疼嗎?
“杏為什么要說謊呢?教務(wù)主任為什么要殺千香?”
就像尋找答案一樣,櫻子小姐看著窗外,臨近圣誕節(jié)的下午四點,已是黃昏時分,是狗和狼的時間,別說給我們答案了,連走過的行人的臉都看不清。
“殺人可不像殺人偶那么輕松,人會掙扎、掙扎、全力抵抗。更何況與使用刺殺等工具不同,掐殺需要很強的殺意,因為是用自己的手勒死的。”
“難道說,弟弟就是兇手?”
聽了我的話,櫻子小姐搖了搖頭。
“對弟弟來說,姐姐應該是棵搖錢樹,殺了她能拿錢嗎?”
“那么,可能是他想對市川千香施暴,氣勢太猛了……也可能是他是有社會地位的男性,有一定的支配欲,或是過于自保?!?/p>
“嗯?!?/p>
相對于櫻子小姐來說,八鍬先生的推理顯然更有可信度,她抱著雙手呻吟。

“……杏才十一歲吧?”
“在千香失蹤的時嗎?我記得……”
因為是在上初中之前,所以大概是這樣吧。
“性成熟與否尚不明確,但從照片上看,她的體格很好,而從頭蓋骨來看,母親千香似乎相當瘦弱。”
說著,櫻子小姐把還沒吃完的牛奶糖冰淇淋往我這邊推了推,然后把兩只胳膊肘撐在桌子上,擺出尖塔的姿勢,把三角形的尖按在我的眉間。
“櫻子小姐……你到底在說什么?”
她眉間的皺紋讓我的心變得粗糙起來。
“這只是假設(shè),只是用我能接受的設(shè)計圖把骨頭連接起來而已……時間軸。杏的母親在暑期學校里失蹤了——真的是這樣嗎?如果反過來呢?少年,你之前不是說了嗎,媛蹈腳踏五十鈴媛命和她母親夜陀多良比賣的事。
突然懷上神的孩子,生下不是人的神的母親。
“因為女兒的出生,母親千香被奪走了原本前途光明的未來,女兒在成長過程中是怎么想的呢?對于她躲躲藏藏般輾轉(zhuǎn)的生活,以及難以適應周圍環(huán)境的外表,整天呆在憎恨自己,疲憊不堪的母親身邊,女兒本人是怎么理解的呢?”
“這……怎么會……”
“我不知道是憎惡還是愛。也許她還很小,就覺得不這樣就活不下去,不,也許先對孩子下手的是疲憊的母親,然后……”
櫻子小姐白皙的手指在空中跳躍,慢慢地用雙手抓住一個看不見的東西,然后用手掌壓扁。

“……曾經(jīng),有大人們保護了被要破壞的人偶。小心翼翼地藏在柜子里,保護了命運可憐的人偶——如果也有同樣被保護的少女呢?”
她低聲低語,我的喉嚨不由得叫了起來。
“……親手殺死母親的事,少女向身邊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商量了,對這對可憐的母子充滿感情的男人,決定像幾十年前保護人偶的男人們一樣,保護了少女?!?/strong>
長永先生把杏一個人送到暑期學校兩周,在這段時間里處理了一切。
抹去尸體和犯罪的痕跡,然后撒謊說千香自殺了,了解情況的人也會覺得這是沒辦法的事吧。
櫻子小姐說,冒充暑期學校的注冊地址,可能是出于內(nèi)疚吧。
“雖然不清楚弟弟是否是共犯,但他察覺到了姐姐的死亡,至少是掌握了教務(wù)主任弱點的存在吧。杏的死因不知道。不過,有可能是自然死亡,也有可能是自殺。也有可能是弟弟為了向教導主任勒索錢財而隱瞞杏的死亡,或者是他沒有錢舉辦葬禮?!?/strong>
但是——櫻子小姐喃喃自語著,嘆了口氣。
“也許是與好美的相遇,改變了長永的狀況,雖然不知道好美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接觸他的,但為了和新妻子的生活,便想把寄生蟲給處理掉——于是他便犯下了最后的罪,他希望自己的娃娃再也不會被弄壞?!?/strong>
“那么,開車撞死信彥的是……”
但是他不知道,那天信彥隨身帶著杏的頭蓋骨……。

“不過,你的推理完全是你的想象,沒有根據(jù),我的工作就是尋找根據(jù)?!?/p>
八鍬先生反駁了櫻子小姐的推理。
“原來如此,這么說的話,我和研究人員一樣,有時候,殘缺的骨頭需要靠想象來彌補——不過,這次確實缺乏根據(jù),畢竟關(guān)鍵的人都是骨頭。”
我苦笑著說束手無策,櫻子小姐說要去洗手間就離開了。
八鍬先生嘆了口氣,同時摘下眼鏡,像安慰眼睛一樣按住眼角。他本來就很忙,特別是最近……我問道。
“……沒事吧?”
“…………”

他沉默地回答了我的問題,因為不是否定,所以可能不是沒問題。
“那是當然,不過,能制造出大獨家報道的契機,不是很了不起嗎?唉……我有點無法接受,或者說是覺得不太好……”
說完,八鍬先生一邊整理眼鏡,一邊深深嘆了口氣。
“關(guān)于住吉花自殺的事,我們也一無所知。她為什么要在人偶前上吊?人偶的頭有沒有被發(fā)現(xiàn)?跟杏的叔叔有什么關(guān)系嗎?”
說到這里,他低著頭露出苦笑。
“……成為報紙上的報道,大多數(shù)人都只有一次,最多是人生中僅有一次的特別的事情?!?/strong>
“啊……是啊。確實,如果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報紙是不會登出來的。”
與只要有個小小的契機就會被刷屏的SNS不同,報紙上的報道有著特別的意義,比如把一個人的人生本身捧起來,封存在幾行文字里。
“報紙會在我們身邊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最近也會馬上瀏覽SNS……尋找、調(diào)查、整理……真的是很辛苦的工作啊?!?/p>
平時不知不覺中,就會在給塑料模型涂飾的時候把它鋪在桌子上,或者用作原本使用方法以外的用途。
“我是因為喜歡才做的工作。”
“嗯……也不全是好事。”
我想起設(shè)樂教授說過的話,即使是再喜歡的工作,也會有辛苦的時候。
據(jù)說他在解剖遺體時,總是充滿緊張感。
因為在有著火葬文化的日本,解剖遺體、查明死因的機會只有一次。
例如,就像膨脹的肺一樣,只要動一次手術(shù)刀,就不可能恢復到同樣的狀態(tài)。
所以不管面對什么樣的遺體,都不要產(chǎn)生厭惡或恐懼的感情。
不過,即便是這樣的設(shè)樂教授,在解剖朋友的時候,還是會躊躇。
我也聽說過,即使是優(yōu)秀的外科醫(yī)生,也不會割傷親人。
“一直接觸案件,難道就沒有痛苦的時候嗎?”
聽了這話,八鍬先生慢慢搖了搖頭。
“對于每天寫新聞報道的我們來說,那是流逝的東西。我并不是說寫完就扔掉。但是,有些事如果一直留在心里,就無法進行下去,我會把這些一件一件地分開來寫?!?/p>
但說到這里,他微微低下頭,露出苦笑。
“嗯,實際上,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忘記的?!?/strong>
但他的這種心理活動和使用方法,總有一天會成為我走上法醫(yī)學之路的必要條件,我端正了姿勢。

“話雖如此,雖然是我的本意,但這次的新聞多虧了你們兩個人。”
八鍬先生看著我,笑著瞇起了眼睛,然后又說。
“櫻子小姐可是名偵探啊?!?/p>
“是嗎?要是哪天不在頭版刊登她的報道就好了。”
八鍬先生微微揚起嘴角,笑了........我卻感覺完全笑不出來……。
“……從教養(yǎng)上來說,我覺得她是個很壞的人,但如果沒有她,你就救不了別人的命。”
“是啊。”
的確如此。遇到櫻子小姐,我體會到了生與死的重量。
“……不過,每次都是這樣的?!?/p>
“什么是這樣?”
“說到底,我們一直都是旁觀者,只是在各種事件的邊緣徘徊,站在外側(cè),不是當事人?!?/strong>
不管什么案子,都不是我們的案子,我和櫻子小姐只會去撿別人留下的骨頭。
從開始到結(jié)束,我們都是第三者,只能遠遠地注視著結(jié)局——不過。
“真是太幸福了!”
“什么?”
他的聲音很有力量,仿佛要將心中沉渣泛起的后悔一掃而光。

八鍬先生緊緊抓住我的雙肩,有點疼,直直地看著我的眼睛。
“這樣就可以了,不用成為什么當事人也行,沒關(guān)系的。你的名字今后不用一直登在報紙上,我要登的話就登些好新聞,這樣就可以了。”
“……我覺得這不是什么好事?!?/p>
“不會的,而且如果突如其來的悲劇就在身邊,即使是善良的人,有時也會殺人。如果你犯了案,我會比誰都早把你的一切報道出來?!?/strong>
我不好意思地移開了視線,他輕輕搖了搖肩膀,像是要我好好聽他說,眼神認真地說。
“……怎么了?”
這時,臉色大變的櫻子小姐回來了,她用還有些濕漉漉的手,用力抓住我的上臂,把我從八鍬先生身邊拽下來,抱住了自己。
她從背后緊緊抱住我,溫熱的觸感讓我耳垂發(fā)燙。
“嗯,沒什么特別的!就像在商量將來的出路一樣!”
是前途咨詢、人生咨詢,還是忠告呢?
“是嗎?這孩子將來會成為北海道最能維護死者尊嚴的優(yōu)秀法醫(yī)。這是一份只有辛苦卻很少被理解的工作。如果你也是報道者的話,將來就把這孩子的工作報道出去吧?!?/strong>
櫻子小姐夾著我的肩膀,哼地喘著粗氣,自豪地說。
不,本來就連考試能不能通過都讓人懷疑……。
“那么,我們的嫌疑洗脫了吧?無罪釋放了吧?”
她一把推開我,用手輕輕撥開有點皺巴巴的西裝,櫻子小姐讓我坐下,自己也“咚”地坐了下來。

“你這人是灰色的。”
“你說什么?”
“嚴格說來,你的行為恐怕有幾處觸犯了法律,有沒有從現(xiàn)場偷走遺骨?”
“我早就想做這樣的事情,但這樣做的話,警察和法醫(yī)都會很為難,為了表示對叔叔的敬意,我會盡量忍耐?!?/strong>
嘎吱嘎吱……雖然我早就知道是這樣,但還是忍不住想噴紅茶。
“不過,這案子就算告一段落了吧?真遺憾,你明明是個很有能力的人?!?/p>
櫻子小姐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說道,的確,八鍬先生擁有我們所沒有的情報網(wǎng),非??煽俊?/p>
“那還真是抱歉?!?/p>
但八鍬先生冷淡地說。不過聲音有些激動,語速也比平時快,或許是不好意思吧。
“算了,反正也沒必要了,不過等我先把住吉沙也的照片放上去,就回去?!?/strong>
“咳……”八鍬先生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聲音里流露出的動搖,故作輕松地說。
“住吉沙耶?”
“一張是上次的集體照——嗯,應該是這孩子?!?/p>
八鍬先生在桌子上攤開的是以前看過的集合體照片,和漂流后的紀念照。

八鍬先生指著集體照中杏小姐旁邊的短發(fā)女孩。
合照里的住吉沙耶有點中性,和風的臉,照片里她沒有笑,沒有表情,但在泛舟后的照片里,她穿著救生衣,戴著安全帽,手里拿著黃色的槳,和杏一起笑著開玩笑。
“嗯……這兩個人形成鮮明對比,真是太棒了?!?/p>
杏小姐舉起車把,紗也小姐抱住杏小姐的腰。雖然聽說杏小姐很老實,但笑著的兩個人看起來反而是杏小姐動,紗也小姐靜。
“…………”

真是令人欣慰的照片,我這么想著抬起頭來,卻看到櫻子小姐的表情非常嚴肅。
“……怎么了?”
“……怎么回事?”
“怎么樣……什么?櫻子小姐?”
櫻子小姐一臉嚴肅地自言自語著,我和八鍬不禁面面相覷。
“有什么事嗎?”
“……不,沒什么,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對啊,我只是把它當成一種很有特征的耳廓而已,腳的形狀和耳朵這樣的骨骼,受遺傳的影響往往很大,所以我經(jīng)常檢查這兩個地方。”
八鍬先生訝異地問道,櫻子小姐只是改口道。
“也就是說,又是骨頭的事嗎?”
怎么回事……八鍬先生無奈地嘆了口氣。
“因為這就是我的全部。”
對這樣的八鍬先生微微一笑,櫻子小姐把照片放進了胸前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