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守望者:攝政之影-------第二十四章
阿萊婭ALEYA
即使在食堂里,我也能聽到伺服顱骨工作的嗡嗡聲,以及陶鋼靴踩踏碎石堊發(fā)出的沉悶聲響。根據(jù)聲音判斷對方人數(shù)應該不少,這群人的速度很快但腳步卻很沉重??梢灶A測的是我們將會在前面的出口樓梯頂上相遇。
我們沖上樓梯,全力揮舞著刀刃準備迎戰(zhàn)。我們很清楚將會面對什么——先是爆彈風暴,緊隨其后的便是和我們一樣致命的刀刃,以及更厚的盔甲。但與凡人部隊不同,我們可以躲避甚至招架住那些人的攻擊。這么想著,我便加快前進的步速。
而當我聽到身后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時,立刻便想到了那一定是誰的腳步聲。
但我卻沒有因此猶豫。阿斯塔特知道我們在這,如果稍稍減速,他們立刻就會把我們碎尸萬段。當快要到達樓梯口時,我開始扭動身體,好讓自己能像瓶塞一樣魚躍而出。在恍惚間,世界好似爆發(fā)出一場光與聲的狂暴颶風。閃電呼嘯而過,聲音發(fā)射器發(fā)出震耳欲聾般的聲響,我們帶著如火焰般的憤怒撞擊在一起。
在后來對那段時刻的所有回憶中,牛肉人的氣味最是讓我久久不能忘懷。黑色軍團(Black Legionnaires)是由內(nèi)而外都散發(fā)著腐敗的惡臭。但牛頭人的氣味卻不同——不是叛徒那種難聞的氣味,而是辛辣且苦澀的,那是一種燒焦的味道,就像碳化的肉或燒焦的金屬,散發(fā)著一種刺痛感官的苦味。
面對他們時就好似身體受到了連續(xù)撞擊。那是一群移動的風暴,一團模糊的東西一下子就分散的到處都是,并且還在不停的咆哮,劈砍,捶打。他們有十來個人,分別從不同的方向向我們沖來。這些人大部分都帶著有刃的武器和爆彈槍,其中兩個人拿鏈鋸劍,還有兩個人裝備著動力拳。他們的青銅盔甲和我們的盔甲十分相似,只是尺寸大了一點。如果說我們是跳躍的影子,那他們就像大地的骨骼。
我們唯一的優(yōu)勢便是我們的速度,在最初的幾秒鐘里利用巨大的刀刃對他們進行橫掃,在躲避他們攻擊的對同時他們造成傷害。我向離我最近的一個人撲去——那是一個帶著動力拳的猛獸。我一劍砍下,隨即便傳來“砰”的一聲巨響。我感到整個陶鋼盔甲都在顫抖,接著一記拳頭便揮了過來。我扭動著身子閃躲,準備再來一擊,但對方一直沒給我機會。因此我必須緊緊地貼著他,以免被他打中。而當我找準機會旋轉(zhuǎn)著刀刃砍下時,刀卻被對方手臂上的電纜接口(cable intake)類的東西卡住了,但還好卡的不深。
在那一拳砸中我之前我甚至沒有看見他出拳,對方動作很隱蔽,又或者只是那一拳速度太快。
被一個阿斯塔特的拳頭擊中,那種感受無法形容。那一拳包含著毀滅的力量和巨大的惡意。我感覺自己消失在血淋淋的黑暗中,任何重力或地點的的概念都被傾覆。我隱約感覺到失重,隨即便是旋轉(zhuǎn),最后我“咣當”一聲撞上了離我搏斗的地方幾米遠的一根柱子。
不知為何,我仍緊緊握著我的武器。我掙扎著站起來,想弄清周圍那混亂不堪的狀況,以保護自己免受后續(xù)的襲擊。哪怕視線模糊,我仍能搞清楚那里的情況——埃琳妮婭用炫目的劍術痛擊牛頭人;塔莉莎緊緊握著她的戰(zhàn)刃;萊西爾躺在地上,她的盔甲被爆彈洞穿——隨后,這一切都被金色的潮水沖走了。
我不得不承認這一點——禁軍的到來永遠讓人印象深刻。我可以嘲笑他們,討厭他們,認為他們的思想像嬰兒一樣處于停滯狀態(tài),但有一個事實無法否認:他們是人類的頂峰。當近身交戰(zhàn)時,沒有任何事物能影響他們的判斷。不管是過去還是未來,他們都是人類創(chuàng)造的武器中的巔峰之作。
他們?nèi)缥覀円粯幽貞?zhàn)斗,沒有戰(zhàn)吼,也沒有宣戰(zhàn)。他們的刀刃上閃耀著銀白色的火焰,伴隨著他們的到來的則是一場爆彈雨的洗禮。無法分辨誰是誰,因為很快他們的身體便被血污籠罩,他們更像是飛濺著能量的羽毛,而不是受物質(zhì)束縛的造物。他們殘忍,無情,同時完美無瑕。
如果是其他敵人可能會在這樣的攻勢下被一舉殲滅,或者試圖逃跑,亦或者請求寬恕。但這些人可是阿斯塔特,這種念頭絕不會在他們扭曲的、偏執(zhí)的頭腦里出現(xiàn)。牛頭人立即展開反擊,他們把自己逼到了一個更瘋狂的程度。如果說之前這些人是野蠻,那么現(xiàn)在便是狂暴了。黃金風暴撞到了青銅之墻上,他們的爭斗震動了這間房子的地基。
我掙扎著站起,踉踉蹌蹌地回到戰(zhàn)斗中。那名剛才打倒我的牛頭人現(xiàn)在正與一個禁軍交戰(zhàn),他的護肩甲已經(jīng)被打掉,露出了下面骨頭一樣慘白的皮膚。他用動力拳打出了一個重擊,這致使兩人的視角都被干擾,從而擾亂了禁軍的攻勢。可隨即那名禁軍猛地來了個回馬槍,刺穿了牛頭人的胸甲,但那名牛頭人沖鋒的勢頭仍沒有停止,他不斷的近距離射擊,在禁軍的胸甲上打出了一道道的口子。
突然,另一個拿著爆彈槍的牛頭人從煙霧中現(xiàn)身。我立即沖了上去,試圖跟他近身纏斗。我的感官仍然沒有完全恢復,四肢就像灌了水一樣沉重,但我的猛攻仍然讓那名牛頭人暫時失去了平衡。他轉(zhuǎn)過身來,近身沖我開了一槍。當爆彈響起,我立刻扭頭閃避,那枚炮彈擦著身子從我身邊閃過,然后在遠處的墻上爆炸。我轉(zhuǎn)頭回敬了他一刀,在他的腿掃到我之前刺穿了他膝蓋處的盔甲。我猜他的下一擊很可能是踩踏,因此在砍完那一刀后又迅速與他拉開了距離。
我的感官正在恢復,這個房間正在被拆掉。我看到一個牛頭人在空中旋轉(zhuǎn)著飛了出去,撞到了遠處的一根柱子上,柱子瞬間被撞成了碎片。我看見一個禁軍被兩個牛頭怪拖倒了,他的脊椎被扭曲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三個人身上都布滿了等離子電流。我看到戈凡尼亞奮力戰(zhàn)斗,她輕盈的身軀隱沒在了彌漫的煙霧中,而洛娃則正在與禁軍并肩作戰(zhàn)。
我的對手又開始了一輪新的射擊。我左右躲閃,但還是有一發(fā)打中了我的護肩,我被沖擊力撞到了墻上,把石頭撞裂了。當我抬頭時,我感到血濺在頭盔上,但我還是雙手握著刀刃快速移動。
我必須快速閃避,在中一槍的話我就死定了。我盡量放低姿勢,在炮彈雨中穿梭,在對方進入劍的攻擊范圍時奮力撲向他的脖子。他舉槍想擋,但眠者之刃劃破了槍管,整個武器因此發(fā)生了爆炸。
我向后一踢,甩開他的胳膊,向著他的胸口猛刺下去。對方急忙用另一只空著的手去抓刀刃。
如果是普通的劍,這么做是有用的??涩F(xiàn)實是,那把古老的單分子刀刃直接刺穿了他的鎧甲,當我從他手中抽出刀刃時,連帶他的手指也被割斷。鮮血濺在我的臉上,以及在他的戰(zhàn)術目鏡上。我加快速度又轉(zhuǎn)了一圈,他伸出手,準備用槍托砸我的臉。但我已經(jīng)開始行動了,眠者之刃橫著劃過,呼嘯著割開他的頭盔,刺進他下面的血肉。我把劍從另一邊一掃而過,把大塊大塊的骨頭和肉拋向空中,扯掉他頭盔的圓頂。我瞥了一眼他的皮膚和腦漿,此時正因為大量的鮮血而變得烏黑,然后他整個身體一下子垮掉并向前倒下去,把我壓在他巨大的身軀下。
我所能做的只是把自己抽了出來,迅速后退并跳到一邊。我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爬起來,再次舉起劍準備面對下一個敵人。
但一切都已經(jīng)結束了。不管它有多么瘋狂,多么肆無忌憚,暴風雨都已然平息了。想必也是,即使是半神也無法在如此程度的攻勢下堅持太久。
一名禁軍一瘸一拐地向我走來,他的盔甲破損,傷痕累累。當他走近并取下了頭盔后,我才發(fā)現(xiàn)他是瓦萊利安。
“你還活著,”這是他的第一句話,盡管我不能肯定他是在對我說話,還是只是在對自己說話。無論如何,他聽起來都如釋重負。
盡管如此,我還是很高興見到他。
“所以,”我慢慢的打出手語?!跋麓我禳c?!?/p>
我們其實一直都知道,能找到斯萊斯特的機會很渺茫。我們看到了在大教堂集結的軍隊,知道他們的實力。我們最好的辦法是在防御完全建立起來之前悄無聲息地走進去,沿著迷宮般相互連接的建筑中最直接的路線走下去。我們也的確取得了很好的進展,擁抱陰影,選擇很少有人走的路,克服我們遇到的任何阻力,然后在我們的存在被發(fā)現(xiàn)之前一直向前跑。
我們相信命運會指引我們。盡管我們也許會在這過程中死去,但至少我們可以留下一個標記。我也清楚,我們的行為可能會在兩軍之間引發(fā)一場危機。但如果我們能點燃一團火,引發(fā)更大范圍的混亂,那么我們或許還能用它來實現(xiàn)我們真正的愿望。
我們一切都被奪走了。我一直不知道,如果我們獨自去對付牛頭人的話,我們會怎么做。即使我們的盟友站在我們這邊,我們也遭受了太多的痛苦,我們可是很有可能都死在那個房間里啊。想想可能被盟友拋棄了,這種臆斷實在是讓人惱火。但瓦萊利安此時卻找到了我們,
在戰(zhàn)斗結束后,我發(fā)現(xiàn)萊西爾已經(jīng)被殺了。塔莉莎則受了重傷,無法繼續(xù)前進。一個叫彭杰德的禁軍也死了——就是我看到的被兩個牛頭怪同時拖倒的那個。所有幸存下來的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有些人的傷還很嚴重。我自己覺得肩膀上的傷口可能會妨礙我,所以用最簡陋的機械縫合來防止它再次裂開。
我們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沒有一個阿斯塔特從這里出去,但他們肯定在進入前就發(fā)出了警告。我們離中央的建筑群還有一段距離,我猜高領主們已經(jīng)聚集在那里了,而現(xiàn)在,我們恐怕已經(jīng)暴露了。
“你為什么來這?”我向瓦萊利安示意。
“我是奉命來此?!彼蝗缂韧卣\實。“我必須告訴你,你不能再繼續(xù)深入了”
果然是這樣。他不是來幫我的。他是來逼我就范的,就像一條拴著繩子的狗。但即使在這種狀態(tài)下,我也能表現(xiàn)出我的厭惡。
“見鬼去吧,”我示意道,添加了一個不容易翻譯的咒罵手勢。
當然,他并沒有對此做出什么反應?!澳阌龅搅吮饶阆氲倪€要嚴重的多的事情。這關系到整個議會的命運”。
“我有看廣播,”我示意?!暗@沒什么大不了的?!?/p>
“并且斯萊斯特受到非常嚴密的保護,你不一定能找到他。”
這是蔑視。如果一幫失敗的高領主想要違背原體的意愿,那么他們就是在恥辱中自取滅亡。我在基里曼的隊伍里呆了一段時間,知道這種叛亂是他最不能容忍的。我不明白的是,當有責任展開反擊時,為什么那些忠于原體的人卻按兵不動。難道只有我們采取了行動嗎?如果不是這樣,他們?yōu)槭裁催€要把我們帶回去?
瓦萊利安試圖向我辯解,但我看得出他心不在焉。
他告訴我,六人議會的勢力比我們強大。他們收買了一支本該保護議會的軍隊。如果現(xiàn)在與他們交戰(zhàn),那么我們或?qū)⒚媾R毀滅的危險。
“但你可以,如果你想的話,”我示意。
我見識過禁軍們的戰(zhàn)斗手段,知道他們都有什么樣的能耐。即使是面對由成千上萬的盟軍和裝甲部隊的支持下的一整個阿斯塔特戰(zhàn)團,對他們來說也不算什么。
瓦萊利安想必也很清楚,他也想采取行動。當律法不再束縛他,在那些短暫的戰(zhàn)斗時刻中,我又看到了他可能的樣子。我想知道這些鐐銬的力量是有多強,才能把他所有的能量都牢牢鎖住的。
我拔出我的武器,舉在我們之間。它仍然完好無損,盡管撞到了堅硬的陶鋼上,卻沒有缺口。
“我不會回去的,”我告訴他?!爸辽佻F(xiàn)在不會,你說有毀滅的危險?要毀滅也該是他們毀滅?!?/p>
“你不要逼我?!?/p>
“誰攔我,我就砍了誰?!?/p>
我們對視良久。僅僅用手勢來進行威脅,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在通過思想手勢傳達細微差別方面,他不比我差多少,然而我們就在那里,在房間的廢墟中,在仍然溫熱的尸體堆中,在一種好戰(zhàn)的沉默中比劃著手勢。
你可能會覺得我當時跟他對著干是在找死。如果他們選擇制服我們,甚至殺了我們,我們是幾乎無法反抗的。在后一種情況下,我們哪怕能帶走一個就已經(jīng)很幸運了。
但我有一個很大的僥幸——禁軍統(tǒng)帥派瓦萊利安來找我是錯誤的。他們?nèi)f夫團的其他人可能對這些話無動于衷,但我們倆已經(jīng)一起戰(zhàn)斗過了,這讓我們建立了牢不可破的聯(lián)系。
那時我們已經(jīng)深入敵占區(qū),遠遠超出了可能算作中立地帶的范圍。警報已經(jīng)拉響了,我們現(xiàn)在肯定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他想召回我們的任務也就失敗了。我猜想,混亂的交戰(zhàn)已經(jīng)開始,毫無疑問,越來越多的牛頭人都在漫長的通道里蹣跚而行,他們僵硬的頭腦正準備著他們渴望的屠殺。
我們不能再原地踏步了。倒退和前進一樣危險,我們在這里收集到的每一條信息都將幫助瓦洛里斯以及他在外面的軍隊。
“我是不會回去的?!蔽沂疽狻?/p>
“我要繼續(xù)前進了。你跟我走嗎,瓦萊利安,還是繼續(xù)拒絕跨過那個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