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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Great River 第九章 大河

2023-01-11 19:16 作者:歲月翩躚知人否  | 我要投稿

弗羅多被山姆叫醒,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地上,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在安都因大
河西岸一處林地的安靜角落里,躺在一棵灰色樹皮的大樹下。他睡了一
整晚,光禿的樹枝間隱約可見灰蒙蒙的晨光。吉姆利在旁邊忙著生起一
小堆火。
天大亮之前,他們再度出發(fā)。這倒不是說,遠(yuǎn)征隊大多數(shù)人急著趕往南
方—眼下數(shù)日仍不必下決定,他們其實很滿足,最遲可以等到澇洛斯大
瀑布和刺巖島,屆時才避無可避。他們?nèi)斡纱蠛訌阶暂d著小船向前,無
意趕往橫在前方的危險,無論最終將踏上哪條路。阿拉貢讓他們?nèi)缭疙?br>河漂流,以保留體力對付即將來到的困乏。但他仍要求大家每天起碼做
到早早出發(fā),并且直到深夜才休息,因為他內(nèi)心感覺時間緊迫,并且擔(dān)
心他們在羅瑞恩逗留的同時,黑暗魔君并未無所事事。
然而,那天以及隔天,他們都沒見到敵人的影子。時光沉悶乏味地流
逝,平安無事。隨著第三天的航程慢慢過去,陸地的景觀也漸漸改變
了:樹木越來越稀疏,然后徹底消失。他們看見左邊東岸是奇形怪狀的
長長斜坡,向上延伸遠(yuǎn)至天際。那片褐色的地區(qū)看起來干枯蕭瑟,仿佛
被大火燒過,連一棵顯示生機的青草都沒留下:滿目荒涼,連緩解一下
這種空虛的斷樹或殘石都沒有。他們已經(jīng)來到了橫陳在南黑森林與埃敏
穆伊丘陵之間那片廣闊、荒蕪的褐地。就連阿拉貢也不知道究竟是瘟
疫、戰(zhàn)爭還是大敵的惡行,讓這整片區(qū)域變得如此荒枯。
右邊的西岸上也是一棵樹都沒有,不過這邊地勢平坦,許多地方長著大
片的青草地。他們在大河的這一邊穿過偌大一片如林的蘆葦叢,那些蘆
葦極高,小船沿著它們搖曳的邊緣沙沙經(jīng)過時,西邊的景象全被這些蘆
葦遮住了。它們黑枯的羽穗彎垂著,在微寒的空氣中搖擺,發(fā)出輕柔又
悲傷的嘶嘶聲。弗羅多不時從蘆葦叢間的缺口處瞬間瞥見一眼起伏的草
地,還有再過去遠(yuǎn)方夕陽下的丘陵,以及更遠(yuǎn)處極目所見的一條黑線,
那是迷霧山脈伸展到最南端的一排山嶺。
除了鳥兒,沒有任何其他生物活動的跡象。有許多鳥:蘆葦叢中有小鳥
在啁啾鳴叫,但是大家很少看見它們。旅人們有一兩次聽見天鵝扇翅高
叫,抬起頭來,看見極大一群在天空列陣飛過。
“天鵝!”山姆說,“塊頭可真大??!”
“是啊,”阿拉貢說,“而且是黑天鵝?!?br>“這整片鄉(xiāng)野看起來多么廣大、空曠又悲傷!”弗羅多說,“我總想像,
越往南走就越溫暖越宜人,直到永遠(yuǎn)把冬天拋在背后?!?br>“但我們還沒有深入南方,”阿拉貢答道,“現(xiàn)在還是冬天,我們離海又
遠(yuǎn)。直到春天突然來臨,這里都會寒冷下去,我們可能還會碰到下雪。
在遙遠(yuǎn)的南方,安都因河入海處的貝爾法拉斯灣,或許是溫暖又宜人—
如果不是大敵的緣故,應(yīng)該就是這樣。但是這里,我估計離你們夏爾南
區(qū)的南邊還不到六十里格,離那邊還有好幾百哩長路。你現(xiàn)在是面朝西
南,望見的是馭馬者之國洛汗—也就是里德馬克—的北方平原。我們不
久就會到達(dá)利姆清河的河口,那河從范貢森林流出來匯入大河,是洛汗
的北面邊界。古時從利姆清河到白色山脈之間的土地,都屬于洛希爾
人。那片大地富饒又舒適,那兒的草地舉世無雙。但在當(dāng)今邪惡肆虐的
年日里,人們已經(jīng)不住在大河邊,也不常騎馬到河岸邊來。安都因河雖
說很寬,但奧克能從對岸遠(yuǎn)遠(yuǎn)射箭過來。近來,據(jù)說他們已經(jīng)膽敢越過
大河,劫掠洛汗的牧群種馬?!?br>山姆不安地望望這岸又望望那岸。之前,樹木看起來都像充滿了敵意,
好像庇護了許多秘密的眼睛,潛伏著危險;現(xiàn)在,他倒希望那些樹都還
在。他感覺遠(yuǎn)征隊一行人暴露無遺,大家坐在敞開的小船上,身處無遮
無蔽之地,漂蕩在一條正處在戰(zhàn)爭前沿的河流上。
接下來一兩天,他們繼續(xù)穩(wěn)定地往南航行,但人人都覺得這種不安全感
在漸漸增長。他們一整天槳不離手,加緊往前劃。兩邊河岸迅速后退,
沒多久大河就變得開闊起來,水也變淺了。河的東岸出現(xiàn)了長長的石
灘,水中也有了礫石暗礁,船劃起來需要更加當(dāng)心。褐地的地勢升高,
變成一片荒涼的高原,上面吹著從東邊刮來的寒風(fēng)。另一邊河岸的草
地,也逐漸變成起伏的枯草崗,夾雜在沼澤地和高草叢當(dāng)中。弗羅多打
著寒戰(zhàn),想起了洛絲羅瑞恩的草坪和噴泉,晴朗的艷陽天和霏霏的細(xì)
雨。三條小船上交談寥寥,更沒人說笑,遠(yuǎn)征隊每個人都忙著想自己的
心事。
萊戈拉斯的思緒正馳騁在夏夜星空下,北方某處山毛櫸樹林的林間空地
中。吉姆利則正想像著黃金的手感,思索著它是否適合用來制成盛放那
位夫人所贈禮物的器皿。中間那條船上,梅里和皮平非常不安,因為波
洛米爾一直自言自語,有時咬著指甲,仿佛有種焦躁或懷疑正啃噬著
他,有時又抄起槳來把船劃到貼近阿拉貢的船后。坐在船首的皮平這時
回過頭去,捕捉到波洛米爾朝前死盯著弗羅多的眼神—他眼中有一抹古
怪的光彩。山姆已經(jīng)早早得出定論,盡管船可能沒有他從小到大相信的
那么危險,但其不舒服的程度可大大超出了想像。他可憐巴巴地困在船
里動也不敢動,只能瞪著兩側(cè)的灰暗河水,目送冬天的大地從旁邊緩慢
經(jīng)過。就連大家都在劃船的時候,也沒有人放心給山姆一把槳。
第四天黃昏時分,山姆回頭往后看,視線掠過了低著頭的弗羅多和阿拉
貢,以及后面跟著的兩只船。他昏昏欲睡,渴望扎營休息,渴望腳踏實
地的感覺。突然,有個東西攫住了他的視線。起先,他無精打采地瞪著
它,接著,他一下坐起來,揉揉自己的眼睛。但當(dāng)他再定睛望去,已經(jīng)
看不見那東西了。
那天晚上,他們在靠近西岸的一個河中小島上扎營。山姆裹著毯子躺在
弗羅多旁邊?!案チ_多先生,在我們停下來的一兩個鐘頭以前,我做了
個很滑稽的夢?!彼f,“要么也許不是夢,反正很滑稽?!?br>“是嗎,那是什么夢?”弗羅多說,他知道不管是什么情況,山姆不把事
情講完,是不會老實睡覺的。“自從我們離開洛絲羅瑞恩,我就沒看見
也沒想到過任何能讓我笑的事。”
“不是那種滑稽,弗羅多先生,是很古怪。那要不是夢的話,可就不對
頭了。你最好聽聽看。是這樣的:我看見一截木頭長了眼睛!”
“木頭這部分沒啥問題,”弗羅多說,“大河里有好多浮木。但眼睛就省
省吧!”
“這我還真做不到?!鄙侥氛f,“這么說吧,就是那眼睛讓我一下坐起來
的。當(dāng)時半明半暗的,我看見一截我以為是木頭的東西,跟在吉姆利的
船后漂,我也沒怎么在意。然后,那截木頭好像在慢慢趕上我們。你可
能會說,這實在太詭異了,因為大家都一樣是在水上漂??删驮谀菚r
候,我看到了眼睛:差不多就像兩個蒼白的圓點,一閃一閃的,就長在
木頭靠近我們這頭的一個圓鼓鼓的包上。這還沒完,那不是一截木頭!
因為它有像槳一樣的腳,簡直就像天鵝的腳一樣,只不過這腳顯得更
大,還不停起起落落劃著水。
“我就在那時候坐直了身子,還揉了揉眼睛,打算要是趕走瞌睡蟲以后
發(fā)現(xiàn)它還在,就大聲叫你們看。因為不管它是個什么東西,那會兒都正
快速趕上來,離吉姆利的背后越來越近。但不曉得是不是那兩盞燈看見
我動了,而且盯著它,或者是我一下清醒了,我不知道。總之等我再看
過去,它已經(jīng)不在那兒了。但我想我就像俗話說的那樣,用‘眼角的余
光’捕捉到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竄進了河岸的陰影里。不過我再沒看見那
雙眼睛。
“我跟自己說:‘又做夢了你,山姆·甘姆吉?!菚r候我說了這話后就沒
多說??晌掖蚰菚r候起就一直想著這事兒,而現(xiàn)在我不敢說那真是做夢
了。你覺得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弗羅多先生?”
“山姆,這要是第一次有誰看見那雙眼睛,我會覺得沒什么,那就是一
截木頭而已,黃昏和瞌睡讓你兩眼昏花?!备チ_多說,“但這不是第一
次。我們還在北方的時候,在抵達(dá)羅瑞恩之前,我也看見了它們。而抵
達(dá)羅瑞恩那天晚上,我看見一個長著眼睛的奇怪生物朝我們的弗來特爬
上來。哈爾迪爾也看見了。你還記得那些追擊一幫奧克的精靈報告的
嗎?”
“啊,”山姆說,“我記得。我還記得別的。我想到的,我可不喜歡。但
是,把這些事情一件件連起來想,再加上比爾博先生的故事和別的,我
猜我可以給那個生物安上個名字了。一個骯臟惡心的名字,咕嚕,對
吧?”
“對,打從那晚在弗來特上過夜之后,我就擔(dān)心這事好一段時間了。”弗
羅多說,“我猜他一直躲在墨瑞亞,在那時跟上了我們。我曾經(jīng)盼望我
們停留在羅瑞恩那段時間,會讓他嗅不到氣味,從而擺脫他。但那悲慘
的家伙一定是躲在銀脈河邊的森林里,看著我們出發(fā)的!”
“恐怕就是這樣啦。”山姆說,“咱們最好再當(dāng)心點,不然說不定哪天晚
上就會發(fā)現(xiàn)有些骯臟惡心的手指頭勒住咱們的脖子,叫咱們再也醒不過
來。說了半天這才是我要講的。今天晚上不用麻煩大步佬或別人,我會
放哨的。我可以明天再睡,反正,你可以說我在船上就跟個行李差不
多?!?br>“我會這么說,”弗羅多說,“而且我還會說,是個‘長著眼睛的行李’。你
放哨沒問題,不過你必須保證在半夜叫醒我來換班,如果在那之前沒發(fā)
生什么事的話?!?br>在萬籟俱寂的時刻,弗羅多從黑甜沉睡中醒來,發(fā)現(xiàn)山姆正在搖
他。“叫醒你真是不好意思,”山姆耳語說,“不過這是你說的。沒什么
要緊事,或者說,不太多—不久之前,我覺得自己聽到了很輕的濺水
聲,還有抽鼻子聲??墒悄阋估镌诤舆厱牭讲簧龠@種古怪的聲音?!?br>他躺下了,弗羅多坐起身,蜷縮在毯子里,努力保持清醒。一分鐘接一
分鐘,一個鐘頭又一個鐘頭,時間過得很慢,平安無事。弗羅多正想屈
從于再次躺下的誘惑,突然看見有個幾乎難以辨識的黑影,漂近了泊岸
的三艘小船之一。他模模糊糊地看見,一只長而發(fā)白的手疾伸出去抓住
了船舷,兩只燈一樣的蒼白眼睛閃著冷光朝小船內(nèi)窺探,接著抬起來,
直直瞪著小島上的弗羅多。那雙眼睛離弗羅多頂多只有一兩碼的距離,
弗羅多聽得見吸氣的輕微嘶嘶聲。他站起身,從劍鞘中拔出了刺叮,與
那雙眼睛對峙著。剎那間,那兩團光便不見了,接著是另一聲嘶嘶響連
同濺水聲,那個黑乎乎如同一截木頭的身影急速朝下游離去,消失在夜
幕里。阿拉貢從睡夢中驚醒,翻身坐了起來。
“怎么回事?”他低聲說,一躍而起來到弗羅多身邊,“我在睡夢中感覺
有異。你為什么拔出劍來?”
“咕嚕?!备チ_多答道,“至少我猜是他?!?br>“啊!”阿拉貢說,“這么說你知道有個小毛賊惦記著我們了,對吧?他
躡手躡腳尾隨我們穿過了整個墨瑞亞,一直跟到寧洛德爾溪邊。自從我
們?nèi)〉来蠛有写?,他就伏在一截木頭上,用手腳劃水跟著。有一兩個晚
上我試圖捕捉他,但他比狐貍還狡猾,而且跟魚一樣滑溜。我曾寄望在
大河上航行會叫他束手無策,可是他水性實在太好了。
“明天我們得試著走快點?,F(xiàn)在你躺下睡吧,今晚剩下的時間我來守
哨。我真希望能親手逮住那可憐蟲,我們或許能拿他派點用場。但我要
是抓不到他,我們就該試著甩掉他。他非常危險。就算他自己不趁夜謀
害我們,他也很可能引得附近的敵人發(fā)現(xiàn)我們的蹤跡。”
那夜過去,咕嚕的影子再也沒有出現(xiàn)。之后,遠(yuǎn)征隊一行人保持高度警
覺,但是一直到航程結(jié)束,都再沒看見咕嚕。他如果還在跟蹤他們,一
定做得非常警惕又狡猾。依著阿拉貢的吩咐,他們延長了劃船行進的時
間,河岸迅速往后退去。但他們很少再看見兩岸的景物,因為他們改為
白天休息,盡可能借著地形來藏身,主要趁著晨昏和夜里趕路。就這
樣,一路平安無事,直到第七天。
天氣還是灰暗陰郁,刮著東風(fēng),不過隨著黃昏加深,夜晚來臨,遠(yuǎn)處西
邊的天空也清朗起來?;野档脑茖又?,大地上現(xiàn)出了一個個淺黃與淡
綠色的池塘,閃著微光。在那里,可以見到一彎皎潔的新月倒映在遙遠(yuǎn)
的湖泊中。山姆看著月亮,皺起了眉頭。
隔天,兩側(cè)的鄉(xiāng)野開始迅速改變。河岸開始拔高,逐漸變成巖壁。沒多
久他們便經(jīng)過一片丘陵起伏的巖石地域,兩邊河岸都是陡峭的斜坡,上
面長滿了茂密的荊棘和黑刺李灌木叢,跟黑莓叢和蔓生植物糾纏在一
起。在這些陡岸的后方是風(fēng)化了的低矮峭壁,以及久經(jīng)風(fēng)雨剝蝕的灰色
石柱,因爬滿長春藤而顯得黑魆魆的。再后面又是高高聳立的山脊,上
面冠立著被風(fēng)吹得歪斜的冷杉。他們正在接近埃敏穆伊的灰色丘陵地
帶,大荒野的南方邊界。
峭壁和石柱間有許多鳥,成群的飛鳥整天都在高空中盤旋,映襯著蒼白
的天空,黑壓壓一片。那天當(dāng)他們躺在營地時,阿拉貢疑慮地注視著那
些飛鳥,懷疑咕嚕是不是使了壞,以及他們航行的消息是不是正在野地
里傳播開來。稍晚,太陽正在下山,遠(yuǎn)征隊一行人起身,準(zhǔn)備再次出
發(fā),他在逐漸消逝的天光中辨認(rèn)出一個黑點:在很高很遠(yuǎn)之處有一只大
鳥,一會兒盤旋,一會兒又朝南方慢慢地飛去。
“萊戈拉斯,那是什么?”他指著北邊的天空問,“那是不是就和我想的
一樣,是一只鷹?”
“是的,”萊戈拉斯說,“是鷹,一只獵鷹。它飛離迷霧山脈這么遠(yuǎn),我
想知道這到底預(yù)示著什么。”
“我們等到天完全黑了再出發(fā)?!卑⒗曊f。
旅程的第八個夜晚來臨了。一路上寂靜且無風(fēng),陰冷的東風(fēng)已息。一彎
窄窄的新月早早就沉入了黯淡的暮色中,不過頭頂?shù)奶炜蘸芮謇?。盡管
南方遠(yuǎn)處仍有大片的云閃著微光,但在西方,群星燦亮。
“來吧!”阿拉貢說,“我們再冒險夜間航行一次。我們已經(jīng)來到大河流
域中我不熟悉的地方:從此地到薩恩蓋比爾的險灘,這段我過去從未走
過水路。不過,我若是沒算錯的話,那片險灘還在前方好幾哩遠(yuǎn)。但即
便在那里之前,也仍有一些危險的地方:河中有不少礁巖和石洲。我們
一定要高度警惕,不要劃得太快?!?br>這項瞭望的任務(wù),交給了領(lǐng)航船上的山姆。他伏在船頭,專注凝視著一
片昏暗的前方。夜更深了,但是天空中的星星出奇的明亮,照得河面上
閃爍著微光。時近午夜,他們已經(jīng)漂流了一陣子,幾乎沒用上槳。突
然,山姆大叫起來。就在前方幾碼之外,河中赫然矗立起幢幢黑影,還
聽得到急流打旋的水聲。有一股急流朝左一旋,轉(zhuǎn)向河道清澈的東岸。
一行旅人被掃往一邊,與此同時他們可以看見,近在咫尺之處,大河的
蒼白水沫沖擊著一排像牙齒般遠(yuǎn)遠(yuǎn)伸入水中的尖銳石礁。小船全擠到了
一塊兒。
“喂,阿拉貢!”波洛米爾吼道,他的船撞上了領(lǐng)航的船,“這真是瘋
了!我們不可能在夜里闖過險灘!而且沒有船能安然無恙通過薩恩蓋比
爾,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
“后退,后退!”阿拉貢喊道,“掉頭!全力掉頭!”他把槳插進水中,試
圖穩(wěn)住船并掉頭。
“我估計錯了?!彼麑Ωチ_多說,“我不曉得我們已經(jīng)走了這么遠(yuǎn),安都
因河流得比我料想的快。薩恩蓋比爾一定已經(jīng)很近了。”
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停住船,然后慢慢掉頭。但是,頂著急流,他
們起初只能前進很短的距離,并且水流一直把他們往東岸送,越來越
近。夜里的東岸這時顯得既黑暗又陰森。
“大家一起,快劃!”波洛米爾吼道,“快劃!不然我們就要擱淺了?!彼?br>話音未落,弗羅多就感到身下船底的龍骨擦到了礁石。
就在那時,數(shù)聲弓弦砰然響起:好幾支箭矢呼嘯著從他們頭頂飛過,有
些則落在他們當(dāng)中。有一支正中弗羅多背后,他叫了一聲仆跌下去,船
槳脫了手,不過那箭被他穿在外衣底下的鎖子甲擋回跌落。另一支箭穿
過了阿拉貢的兜帽;第三支箭牢牢釘在第二條船的船舷上,就在梅里手
邊。山姆覺得自己瞥見東岸下那片長長的鵝卵石河岸上,有好些黑影在
來回跑動。他們看起來極近。
“Yrch!”萊戈拉斯的精靈語脫口而出。
“奧克!”吉姆利喊道。
“我敢肯定,這是咕嚕干的好事!”山姆對弗羅多說,“而且還挑了個好
地方!大河就像是故意把我們正好送到他們手里!”
他們?nèi)珒A身奮力劃槳,就連山姆也插了手。每分每秒他們都做好了被黑
羽箭射中的準(zhǔn)備。有許多箭從頭頂尖嘯著飛過,或射進船邊的水中,不
過再沒有射中他們的。夜色雖黑,但對能在夜間視物的奧克來說并不算
太暗,他們一行人身在閃爍星光下,必定給狡猾的敵人提供了明顯的靶
子—多虧羅瑞恩的灰斗篷,以及精靈制造的灰木船,才挫敗了魔多弓箭
手的惡意襲擊。
一槳接一槳,他們奮力向前。在黑暗中實在很難確定他們是否真的在前
進。不過,漸漸地,水中的漩渦變少了,東岸的陰影又淡褪沒入了夜色
中。最后,就他們的判斷,一行人已經(jīng)再次來到了河中央,并且把船朝
上游劃回了一段,遠(yuǎn)離了那些突出的礁石。然后,他們半掉過船頭,竭
盡全力向西岸劃去,直到抵達(dá)懸在水面上的灌木叢陰影下,才停下來喘
息。
萊戈拉斯放下槳,拿起了那把從羅瑞恩帶來的弓。他跳上岸,沿著河岸
往上爬了幾步,引弓搭箭,轉(zhuǎn)身瞄向大河對岸的黑暗。一聲聲尖厲的吼
叫橫過水面?zhèn)鱽恚鞘裁匆部床灰姟?br>弗羅多抬頭仰望精靈挺立在上方的身影,見他凝神注視著黑夜,搜尋可
射的目標(biāo)。他的頭隱在夜色里,映襯著片片墨黑天空中閃爍的群星,像
是戴了一頂璀璨的王冠。就在這時,從南方升起一片龐大的烏云,向這
邊推移過來,并將一股股先驅(qū)的黑暗送入了滿天的繁星。一股突如其來
的恐懼籠罩了遠(yuǎn)征隊一行人。
“埃爾貝瑞絲,吉爾松涅爾!”萊戈拉斯抬頭望向天空的同時嘆道。他話
音剛落,一個黑影便脫出南方的一片漆黑,朝遠(yuǎn)征隊疾掠而來,逼近時
遮蔽了所有光線。它貌似烏云卻又不是烏云,因為它移動得比烏云要快
得多。很快,它便顯現(xiàn)了身形,像一只巨大有翼的生物,比黑夜中的坑
洞更黑。河對岸揚起一片狂熱的呼叫,紛紛向它致意。弗羅多感到一股
突如其來的寒意貫穿了他,攫住了他的心,同時肩頭感到一股致命的寒
冷,就像那處舊傷留下的記憶。他蹲伏下身子,仿佛要躲藏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羅瑞恩的大弓響了。箭矢尖嘯著脫離了精靈弓弦。弗羅
多抬起頭,幾乎就在正上方,那個有翼的形體急轉(zhuǎn)向旁,隨著一聲粗啞
的尖叫,它從空中墜落,消失在東岸的陰暗里。天空再次清朗起來。遠(yuǎn)
處傳來許多喧鬧的聲音,黑暗中但聞咒罵與哀嚎,然后一切歸于寂靜。
那天夜里東方再沒傳來叫聲,也沒飛來羽箭。
過了一會兒,阿拉貢領(lǐng)著小船繼續(xù)朝上游劃去。他們摸索著沿岸邊劃了
一段路,找到了一個水淺的小灣。那兒有幾棵矮樹長得貼近了水面,樹
后方聳立著一道陡峭的巖岸。遠(yuǎn)征隊一行人決定待在這里等到天亮,因
為想在夜里繼續(xù)前進是徒勞無用的。他們沒扎營也沒生火,只把船緊靠
在一起停泊,蜷縮在船中休息。
“贊美加拉德瑞爾的弓,還有萊戈拉斯的手和眼!”吉姆利說,邊大嚼一
塊薄脆的蘭巴斯,“吾友,黑暗中那一箭真是高強有力!”
“但誰知道射中了什么?”萊戈拉斯說。
“我不知道?!奔防f,“但我很慶幸那個陰影沒再靠近。我討厭它。
它著實讓我想起了墨瑞亞的陰影—炎魔的陰影?!弊詈笠痪渌麎旱土寺?br>音說。
“那不是炎魔?!备チ_多說,仍為籠罩著他的寒意而發(fā)抖,“那是某種更
冰冷的東西。我想它是—”他頓住,不再出聲。
“你想它是什么?”波洛米爾從他那只船上探過身來,急切地問,好像要
從弗羅多的臉上看出端倪。
“我想—不,我不會說。”弗羅多答道,“不管是什么,它的墜落都讓我
們的敵人驚慌失措了?!?br>“看似如此?!卑⒗曊f,“但是,敵人在哪里?有多少?他們接下來會
做什么?我們?nèi)恢馈=裢砦覀兌家冗^一個不眠之夜了!眼前黑暗
掩護了我們,但誰知道白天會是什么情況?把武器都放在手邊!”
山姆坐在那兒輕拍著劍柄,仿佛在用手指計數(shù),同時抬頭望天?!斑@可
真奇怪,”他嘀咕著,“這月亮在夏爾跟在大荒野是一樣的,或者應(yīng)該是
一樣的。但是,我要是沒算錯,那它就脫軌啦。你還記得吧,弗羅多先
生,我們在那棵樹上的弗來特上躺著時,看到的是殘月,我估計是滿月
過后一周。昨天晚上是我們出發(fā)后滿一周,可是天上蹦出來的新月細(xì)薄
得活像剪下來的指甲,簡直就好像我們壓根沒在精靈的地界里待過一
樣。
“嗯,我記得肯定在那里待了三個晚上,而且好像還有幾晚,但是我敢
發(fā)誓,我們絕對沒待上一整個月。是人都會認(rèn)為,時間在那里不作
數(shù)!”
“也許真的就是這么回事?!备チ_多說,“在那塊土地上,也許我們過的
是天上一日地上十年的情況。我想,一直到了銀脈河把我們送回流往大
海的安都因大河時,我們才回到了流過凡世的時間里。而且,在卡拉斯
加拉松的時候,我就不記得有月亮,不管是新月還是殘月:夜里只有星
星,白天只有太陽?!?br>萊戈拉斯在他船上動了動?!安?,時間從不停留,”他說,“但是生長和
變化的情況,并不是萬物各地千篇一律。對精靈而言,世界在運行,運
行得既非常迅速又極其緩慢。迅速,是因為他們自身幾乎不變,但其他
一切都如白駒過隙:這令他們十分悲傷。緩慢,是因為他們不需要計算
流逝的歲月,起碼不為自己計算。四季的更替不過是時間長河里永無休
止重復(fù)的漣漪而已。但在日光之下,萬物最終必有耗盡之時?!?br>“但在羅瑞恩,這種消耗卻很慢。”弗羅多說,“夫人的力量控制著那片
土地。在加拉德瑞爾運用著精靈之戒的卡拉斯加拉松,時間盡管貌似很
短,卻豐富飽滿?!?br>“這在羅瑞恩之外是不該提起的,即使對我也不該說?!卑⒗曊f,“別
再提它了!山姆,事情是這樣的:在那片大地上,你的計算失效了。在
那里,時光飛逝,對我們或?qū)`都是一樣。當(dāng)我們逗留在那里時,外
面的世界是缺月逝了又圓,圓了又缺。昨晚是新月再次登場。冬天已經(jīng)
快要過了。時間流逝,我們迎來了一個希望渺茫的春天?!?br>那夜在靜默中度過。河對岸再無聲音或叫喊傳來。旅人們蜷縮在小船
上,感到天氣變了。從南方和遙遠(yuǎn)的大海飄來大團大團的濕潤云朵,云
下的空氣變得溫暖,幾乎紋絲不動。大河湍急的水流沖刷險灘礁石的聲
音似乎越來越大,越來越近。他們頭頂上方的樹枝開始滴水。
天亮?xí)r,周圍的世界已經(jīng)彌漫著一股溫柔又憂傷的氣氛。破曉的天際慢
慢泛起蒼淡的光,迷迷蒙蒙,不見陰影。河上有霧,白霧裹住了河岸,
看不見對岸的情景。
“我受不了霧,”山姆說,“不過有這場霧倒是我們運氣好。也許現(xiàn)在我
們就能逃走,不被那些該死的半獸人看見?!?br>“也許吧,”阿拉貢說,“但是除非等會兒這霧消散一些,否則我們也很
難找到路走。我們?nèi)绻ㄟ^薩恩蓋比爾險灘前往埃敏穆伊丘陵,就非
找到路不可。”
“我不明白我們?yōu)槭裁捶且ㄟ^險灘,也不明白為什么還要順著大河再
往前走?!辈迕谞栒f,“既然埃敏穆伊丘陵就在前方,我們大可以放棄
這些小船,徑直朝西再朝南走,直到抵達(dá)恩特河,然后渡河進入我的家
鄉(xiāng)?!?br>“如果要去米那斯提力斯,我們是可以這么走?!卑⒗曊f,“但是大家
還沒有達(dá)成一致的意見去那里。而且這樣一條路線實際上可能比聽起來
要危險。恩特河谷十分平坦,又多沼澤,迷霧對那些負(fù)重徒步旅行的
人,是種致命的危險。非到萬不得已,我不會棄船。大河至少是一條不
會走錯的路。”

“但是大敵占領(lǐng)著東岸。”波洛米爾抗議道,“而且就算你通過了阿剛那
斯之門,平安順利地抵達(dá)了刺巖島,接下來你要怎么辦?跳下瀑布降落
到沼澤里嗎?”
“不!”阿拉貢答道,“更確切地說,我們會扛著船,走古道下到澇洛斯
瀑布底下,然后重新取道水路。波洛米爾,你是不知道,還是故意忘記
了建于偉大君王統(tǒng)治時代的北階梯和阿蒙漢山上的高座?無論如何,在
決定何去何從之前,我都打算再登上那處高地一次。在那里,或許能發(fā)
現(xiàn)一些可以指引我們的記號?!?br>波洛米爾長久以來一直反對這項選擇,但當(dāng)情況清楚表明,無論阿拉貢
往哪走,弗羅多都會跟著他時,波洛米爾讓步了。“米那斯提力斯的人
類不會在危難之際棄朋友而去,而你假如真能抵達(dá)刺巖島,就會需要我
的力氣?!彼f,“我會跟你去那個高島,但不會繼續(xù)往前。從那里我會
轉(zhuǎn)向歸家的路,而如果我出的力贏不來任何同伴同行,我就獨自回
去?!?br>天色越來越亮,霧氣也消散了一點。眾人決議,阿拉貢和萊戈拉斯立刻
出發(fā),沿河岸去探探前方的路,其他人則在船邊等候。阿拉貢希望能找
到一條路,讓他們能扛著小船和行李行走,直到過了險灘到達(dá)平順一些
的河道。
“精靈的小船或許不會沉,但那可不意味著我們能活著穿過薩恩蓋比
爾。”阿拉貢說,“這點迄今為止還沒人做到。剛鐸的人類不曾在這片區(qū)
域修過路,因為他們的王國即便在鼎盛時代,領(lǐng)土也沒有擴展到過了埃
敏穆伊丘陵之后的安都因河上游。不過,在西岸某處有一條陸上的運輸
古道,我要是能找到它就好了。那條路應(yīng)該還沒被毀。一直到幾年前,
魔多的奧克還沒開始成倍繁殖起來的時候,都還有輕舟從大荒野駛出,
一路下行到歐斯吉利亞斯?!?br>“我這輩子幾乎就沒見過船從北方來,奧克倒總在東岸潛行?!辈迕谞?br>說,“往前走的話,每走一哩危險便增加一分,即使找到一條路也一
樣?!?br>“危險橫亙在每條往南的道路上?!卑⒗暣鸬溃罢埖任覀円惶?。如果
我們沒有及時返回,你們就知道厄運確實降臨到我們身上了。那時你們
就得選出一位新的領(lǐng)隊,并且盡可能跟隨他?!?br>弗羅多懷著沉重的心情,目送阿拉貢和萊戈拉斯爬上陡峭的河岸,消失
在迷霧里。但事實證明他是多慮了。才過了大約兩三個鐘頭,時間還不
到正午,兩個探路人的模糊身影就重新出現(xiàn)了。
“一切順利?!卑⒗曇贿吪老潞影兑贿呎f,“有一條小徑通往一處尚可
使用的良好碼頭,距離這里也不是太遠(yuǎn):險灘從我們下方約半哩處開
始,整段大概有一哩多長。過了險灘后不遠(yuǎn),水流便又清澈平順起來,
不過流速很快就是了。我們最困難的工作將是把小船和行李弄到那條運
輸古道上去。我們找到它了,但它離河邊這里頗有段距離,沿著一道石
壁底下的背風(fēng)面走,離岸邊有一弗隆多遠(yuǎn)。我們沒找到北邊的碼頭在哪
兒。如果那地方還在的話,我們一定是在昨晚經(jīng)過了。有可能我們拼命
往上游劃了很遠(yuǎn),但在霧中錯過了它。恐怕我們現(xiàn)在得離開大河,從這
里盡可能走到運輸古道上去?!?br>“哪怕我們?nèi)际侨祟悾@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辈迕谞栒f。
“盡管我們狀況不樂觀,但還是要試一試?!卑⒗曊f。
“對,要試一下?!奔防f,“在崎嶇的路上人類走起來會落后,但矮
人會堅持向前,就算要扛著有他自己兩倍重的東西也一樣,波洛米爾大
人!”
事實證明這事的確不容易,但最后他們還是辦到了。所有的行李都卸下
了船,送到河岸頂上一處平坦的地方。然后小船被拖出了水面,扛了上
去。這些船遠(yuǎn)沒有眾人預(yù)料的那么重。它們究竟是用生長在精靈國度里
的哪種樹制成的,就連萊戈拉斯也不知道??傊@木頭非常結(jié)實,卻又
輕得出奇。只要梅里和皮平兩人,就可以扛起他們的船,輕松地在平地
上走。雖然如此,要把船抬起來,拖過遠(yuǎn)征隊現(xiàn)在要橫越的地段,仍需
要兩個人類的力氣。這片地段離開河后斜斜向上,是一片遍布灰色石灰
巨巖的崩亂廢棄之地,有許多被野草和灌木叢遮蔽起來的坑洞。此外還
有荊棘叢和陡峭的小谷地,并且不時可見泥濘的水塘,它們是那些從更
深入內(nèi)陸處的梯地上淌出的細(xì)流所匯成的。
波洛米爾和阿拉貢把船一只一只抬過去,其他人扛著行李跟在后面氣喘
吁吁地跋涉。終于,所有的東西都搬到那條運輸古道上了。然后,他們
一同前進,一路只有蔓生的荊棘和眾多落石略加阻撓。霧氣仍像面紗般
籠罩在斑駁的石墻上,左邊仍是霧鎖的大河:他們聽得見急流和水沫沖
刷著薩恩蓋比爾的尖銳暗礁與巖石利齒時發(fā)出的聲響,但看不見那片險
灘。他們來回走了兩趟,才把所有的東西都安全搬到南邊的碼頭。
運輸古道在那里轉(zhuǎn)回水邊,緩緩下降到一個小池塘淺淺的岸旁。池塘像
是在河邊挖出來的,不過靠的不是人工,而是水流沖擊:從薩恩蓋比爾
打著旋沖下來的水流,撞上了一道伸入河中一段距離的低矮石堤。過了
此地之后,河岸拔地而起,成為一片灰色的峭壁,讓步行者再也無路可
走。
短暫的下午已經(jīng)過去了,黯淡多云的黃昏逐漸降臨。他們坐在水邊,聆
聽著隱藏在薄霧中的險灘傳來的亂流奔騰咆哮。他們疲倦又困乏,心情
就像這將逝的一日一樣陰郁。
“好吧,我們到了,并且得在這里度過另一夜。”波洛米爾說,“我們需
要睡眠。即便阿拉貢打算趁夜穿過阿剛那斯之門,我們也全都太累了—
毫無疑問,我們強壯的矮人是個例外?!?br>吉姆利沒回答,他正坐在那里打著瞌睡。
“現(xiàn)在我們盡量休息吧。”阿拉貢說,“明天我們必須再次白天上路。除
非天氣再變一次,蒙蔽了我們,否則我們會有不錯的機會溜過去,不被
東岸的任何眼睛看見。但是今晚我們必須兩人一組輪流守哨:睡三個鐘
頭,守一個鐘頭?!?br>一夜平安無事,最糟糕的也不過是黎明前一個鐘頭下了陣短暫的毛毛
雨。天一大亮,他們便出發(fā)了。霧已經(jīng)開始消散。他們盡可能靠近西岸
而行,發(fā)現(xiàn)低矮峭壁的朦朧輪廓一路上升,越來越高,影影綽綽的崖壁
底部直扎入湍急的河水中。早晨過去一半,天上的云層壓得更低了,開
始下起了大雨。他們拉起皮篷蓋住小船,以防船里進太多水,然后繼續(xù)
往前漂流。隔著灰色的雨簾,他們看不清前方與四周的情形。
不過這雨沒下太久。上方天色漸漸亮起來,眨眼間,云破天晴,殘云拖
著絲絲絮絮朝北邊大河上游飄去。霧靄盡散。在一行旅人面前,赫然是
一座寬闊的峽谷,兩側(cè)都是巨大的石壁,在其巖架上和狹窄的石縫中,
攀長著幾棵扭曲的樹。水道變窄了,大河流得更快。他們被水流載著急
速前進,無論在前方遇到什么,都不可能停下或掉頭。他們頭頂是一道
淺藍(lán)的天空,周圍是暗影籠罩的大河,前方則是埃敏穆伊的黑色丘陵,
遮天蔽日,不見任何出口。
弗羅多朝前凝視,只見遠(yuǎn)處有兩塊巨大的巖石正在逼近。它們看起來就
像巨大的山峰或石柱,高聳陡直又陰郁不祥地立在河的兩邊,中間現(xiàn)出
一道狹窄的壑口,大河正把小船掃向那里。
“看哪!阿剛那斯,王者雙柱!”阿拉貢喊道,“我們很快就會穿過它們
了。三條船成一縱線,距離拉得越開越好!保持在河中央!”
弗羅多身不由己地向那兩根巨大的石柱漂去,與此同時,高聳如塔的它
們則朝他迎來。他覺得這兩根石柱就像兩個巨人,龐大的灰色身影雖沉
默不語,卻威勢逼人。接著他發(fā)現(xiàn),它們的確是塑造加工過的—兩座以
古時的工藝和力量造就的人像,經(jīng)年累月日曬雨淋,依然保持著當(dāng)初的
形貌神采。在扎根于深水中的巨大基座上,矗立著兩尊偉大的石雕君
王:他們眼睛模糊、眉毛皸裂,卻仍蹙眉望向北方。兩座雕像都舉著左
手,掌心朝外,擺出警告的手勢;右手中都握著斧頭,頭上則各戴著風(fēng)
化破損的頭盔與王冠。他們是消逝已久的王國的沉默守護者,仍擁有偉
大的力量和威嚴(yán)。一股懼意伴著敬畏油然而生,弗羅多縮起身子閉上眼
睛,船靠近時也不敢抬頭去看。小船飛速從努門諾爾雙衛(wèi)的恒久陰影下
漂過,脆弱短暫如同渺小的樹葉,這時就連波洛米爾都低下了頭。如
此,他們進入了阿剛那斯之門的黑暗峽谷。
兩邊聳立著陡峭的可怕峭壁,高不可測。遠(yuǎn)處是灰暗的天空。黑色的河
水咆哮回蕩,風(fēng)呼嘯著從頭頂掠過。弗羅多屈膝蜷縮著身子,聽見前頭
的山姆嘀咕抱怨著:“什么鬼地方!這么恐怖!只要讓我下了這船,管
保這輩子我都不會再把腳指頭伸進水坑里,更別說河了!”
“別怕!”弗羅多背后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他回過頭,發(fā)現(xiàn)那是大步
佬,可又不是大步佬—坐在船尾的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游民,而
是阿拉松之子阿拉貢,挺胸直腰,光榮自信,熟練地劃槳操縱著船。他
的兜帽掀落在后,黑發(fā)在風(fēng)中飛揚,眼中炯然放光:一位君王自流亡中
返回他的國土了。
“別怕!”他說,“長久以來,我一直渴望瞻仰我古時的先祖伊熙爾杜和
阿納瑞安的雕像。在他們的影子底下,埃蘭迪爾的后裔,伊熙爾杜之子
維藍(lán)迪爾家族的阿拉松之子阿拉貢,沒有什么好懼怕的!”
然后,他眼中的光采暗淡了。他自言自語道:“甘道夫要是在這里就好
了!我的心多么渴望米那斯阿諾爾,多么渴望故國的城墻!但是,現(xiàn)在
我該何去何從?”
峽谷長而黑暗,充斥著嘈雜的風(fēng)聲、湍急的水聲,以及巖石的回聲。它
略朝西偏,因此,前方起初一片黑暗,但弗羅多很快就看見前面高處有
個明亮的缺口,它越來越寬,迅速接近,接著,三條船遽然沖出峽谷,
來到一片廣闊晴朗的天光下。
風(fēng)過天穹,早已過午的日頭正在照耀。積蓄的河水漫開,形成一個長橢
圓形的湖,這便是水色蒼淡的能希斯艾爾 [1] 。湖四周環(huán)繞著陡峭的灰
色山崗,山坡上長滿了樹,但山頂都是禿的,在陽光下閃著冷光。在湖
的南端盡處聳立著三座山峰。中間那座比另外兩座略略突出,跟它們分
開;它是一座水中的島嶼,被奔流的大河張開白亮的雙臂環(huán)抱著。隨風(fēng)
傳來隱約卻深沉的咆哮聲,就像遙遠(yuǎn)的滾滾雷聲一樣。
“看哪,那就是托爾布蘭迪爾!”阿拉貢說著,指向南邊那座高峰,“左
邊矗立的是‘聆聽之山’阿蒙肖,右邊矗立的是‘觀望之山’阿蒙漢。在偉
大君王統(tǒng)治的時代,這兩座山上都設(shè)有王座,并且有人守衛(wèi)。不過,據(jù)
說托爾布蘭迪爾上既無人跡也無獸蹤。夜影降臨之前,我們就會抵達(dá)那
里。我聽見澇洛斯大瀑布那永無止盡的聲音在召喚?!?br>遠(yuǎn)征隊稍事休息,乘著流過湖中央的水流往南漂。他們吃了點東西,然
后便拿起槳來加緊趕路。西邊山崗的山坡已經(jīng)沒入了陰影中,太陽變得
又紅又圓。朦朧的星星不時冒出來。三座山峰襯著暮光,巍然矗立在前
方,顯得黑暗陰森。澇洛斯瀑布在大聲咆哮。等一行旅人終于來到山崗
的陰影下,夜幕已經(jīng)籠罩了奔流的河面。
他們第十天的旅程結(jié)束了。大荒野已經(jīng)被拋在身后,他們必須選擇向東
還是向西行,否則無法繼續(xù)前進。使命的最后階段,擺在了面前。
[1] 能希斯艾爾(NenHithoel),辛達(dá)語,意思是“迷霧之湖”。該名稱的
構(gòu)成為nen(水)+hith(迷霧)+oel/ael(湖,池塘)。該湖這樣命名,
說明它并非任何河流的源頭,而是從安都因河的水道延伸出來的。—譯
者注

The Great River 第九章 大河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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